夏柔此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自小周围的人个个都夸赞她是个温柔稳重的女孩，而夏柔本人虽然并没有这种想法，但却也清楚自己是个『好人』。
当然，并不是什么别样正直值得吹捧的世纪大善人，仅仅只是因为没有任何事物值得自己如此耗心，值得她做出所谓的『坏』事，所以才看着温和罢了。
不过她确实也从来不会想伤害他人，脾性淡然的她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就连幼时调皮的沈梦澄鼓吹着自己加入她的恶作剧，她也只是毫无兴趣淡淡地拒绝。
但是，在面对单纯又耿直的李子妍，夏柔时常会有一种自已是坏人的错觉。
比如现在。
“子妍，你觉得这一套跟上一套相比起来，哪一件比较好看？”
穿着浅紫色的拼接长裙，夏柔微微地背过身去，单手将发尾拢至身前，露出篓空设计之下自己纤细的背脊。
“呜...”
坐在沙发上，总是开朗的李子妍难得苦恼着，“嗯...”
“选不出来...”
挠了挠额头，她绞尽脑汁，却依旧没有一个答案，“我觉得两套都很漂亮...”
“子妍，这是你第四次这么回答了。”抿着嘴忍着心底的笑意，夏柔回过身，假装叹息，“子妍...你的意见这样太笼统了，我会没办法做决定的。”
“呜...对不起。”清楚自己到底有多纠结，感觉自己总是提不出建设性意见的李子妍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选不出来...”
眼前的爱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迷人...
望着试装台上的夏柔，李子妍仰头，由衷地在心里感叹。
不论是米色的雪纺绕颈纱裙，还是单肩的粉色折边洋装，或者是浅蓝色的一字肩礼服，每一套穿在夏柔的身上，自己都觉得好看。
每每当布帘被拉开，自己都觉得胸口的心跳似乎就这么漏了一拍。
好奇怪？明明自己从来不是个会多在意他人外观的人...
可在夏柔面前却又突然变得肤浅。
除了『好漂亮』、『很适合』这种用贫乏到极致的词汇堆砌出的浅白赞叹以外，平常总是灵活的脑袋在这种时刻却根本想不出其他的东西。
“因为夏柔你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适合，我觉得都很漂亮。”说着属于自己的真理，明明听着像是过分夸饰的奉承，可是在李子妍口里，却又显得那么真诚。
看着爱人闪着光的眼神，和那比谁都认着的表情，夏柔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却还是忍着笑意反问道，“是吗？”
语气添上些许怀疑，“子妍你这样讲...不是只是想让我开心而已吗？”
“当然不是！”似乎害怕眼前的人以为自己在说谎，李子妍猛地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夏柔你真的不管是穿什么都很好看。”
站起身，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汶，寻求着认同，“林小姐，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当然。”点点头，林汶露出亲切的微笑，表达了自己的专业意见，“虽然只是试衣，后续还需要根据意见和身形修改和微调，但即使初步这样看下来，夏小姐与这几件礼裙的适配度也都高。”
“看吧，夏柔，我没有骗你。”上前走进，李子妍仰起头看着跟前过分美丽的女人，高兴地露出灿笑，“你真的，超级好看！”
垂下视线，望着眼前那真挚到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夏柔忍不住轻抿唇角。
....看吧。
自己在子妍的面前，果然就是个心思深沉的坏女人...
抬起手，半掩着自己的嘴，夏柔偏过头注视着自己心爱的人。
要求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子妍陪同来试穿礼服，美其名是希望有人能给予意见，可实际上，自己只是想要听到爱人对于自己的赞美而已。
每当掀开布帘，见到子妍脸上微微睁大的眼睛，和其中毫不保留的惊艳，自己便感觉无比愉悦。
即使是故意加装苦恼地向子妍谘询意见，看到她歪着脑袋伤脑筋的模样，自己的内心，也会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明明知道子妍正在苦恼着...
却依然渴求着这些反应...
自己这样，果然...是很恶劣吧？
是个过分的坏女人呢。
嘴角弯起的幅度增加，夏柔的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眼前人的脸颊，“我相信你。”微微弯腰，褐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子妍，我相信你。”
缓缓地贴上了李子妍的唇，夏柔啜吻着，既像是奖励又像是索取。
仰头的人乖巧地应和着，抬手搂上了她的腰。
啊啊...
算了。
在并非只属于两人的空间，夏柔浅尝即止，只是望着李子妍的眼底，默契地交换着对于彼此的深情。
是坏人，那就坏吧。
毕竟...自己唯一想要占有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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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夏柔订购了所有她所试穿的礼服。
待尺寸和版型微调细修之后，便会由专人送往她的公寓。
在试衣的过程中目睹了两个女人毫不避讳的亲昵，在一旁的林汶有一瞬间惊讶，可随即又淡然地转头回避，在后来的过程中也保持了自己专业的服务态度。
手中提着林汶包装好的，用花体字样印有工作室名称的提袋，里头装着的是赠送的项链和坠饰，李子妍另一只手牵着夏柔，两人一起走出了工作室。
天色已晚，可是品牌密集驻扎的街区依旧人闹，在随意地找了一间意式餐厅之后，两人享用起了那迟来的『第二顿晚餐』。
“我妈说，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可以来家里一起吃饭。”熟练地用叉子卷着盘里的面，李子妍抬头对着夏柔笑着说道，“她说上次食材不足没能好好招待你，让你这次来看看她真正的厨艺。”
“明天的话，我有时间的。”优雅地切着手里的鲷鱼，夏柔点点头，“李沐姨她太客气了，明明上周突然拜访才是我唐突了。”
吞下口里的食物，李子妍摇了摇脑袋，“才不会，是我邀请你的，如果要说唐突那也该是我才对。”偏头想了想，她问道，“那我明天什么时候接你方便，中午？还是晚上？”
“我都可以...”抿了一口水，夏柔回答，接着垂下眼似乎在思考。
“子妍你...难道今天不去我的公寓吗？”过了一阵，她抬起头，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嗯？可...可以吗？”拿着餐具的手顿了一下，李子妍开口，略略有些结巴。
“可以啊。”轻轻地抚了抚桌巾上的折痕，夏柔慢条斯理地询问着，“子妍你是，是不想留下吗？留下来陪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不想陪你。”放下餐叉，李子妍摆摆手，“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太累...因为你昨天有值班...所以，我怕...”
“我不会累。”看着眼前的爱人，夏柔的回应明确，“所以子妍你，如果今天要留下来...也没有关系。”
似乎是得到了没有明说的许可，李子妍眨眨眼，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好。”傻傻地笑了出来，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那我知道了。”
当用餐完毕，两人漫步在街头，由于圣诞节将近，除了路灯上挂着的各式彩灯，商业街的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竖立在中央，一两名的工作人员站在梯子上，正在用各式的彩球和灯管装饰着末端的枝丫。
“新的一年就快要到了啊...”望着顶端那颗还未被点亮了星星，李子妍笑了笑，由于冬日的寒冷，口里呼出白雾，“夏柔你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礼物呢？”
“礼物吗？”侧过身，夏柔伸手，一边思考着一边下意识地抬手，整理着李子妍大衣的领口，“礼物的话，我想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嗯？夏柔已经没有想要收到的东西吗？”握住了女人露在外头的指，李子妍用自己温暖的手紧扣着。
“我想今年，我已经收到了我最需要的礼物了。”笑了笑，夏柔贴近了眼前的爱人，抬头给出了暗示，“若是再索要更多的话，恐怕...会显得我太过贪心了。”
“夏柔的话...明明贪心一点也没关系的...”顺从地低头，李子妍喃喃，在尚未亮灯的圣诞树下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当两人唇分，望着彼此的眼睛，她们只是笑着。
“子妍！”
但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严厉且低沉的男声。
转过头，一个穿着西装打扮得体的男人站在两人身后，虽然有些年纪，但眼角的鱼尾纹依旧不能掩盖他俊朗的五官，他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抿紧的嘴角满是苛责之意。
他的身边还站了一对牵着手的母子，男孩约莫十三十四岁的模样，穿着光鲜亮丽，似乎是同行的人。
莫名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夏柔却感觉有些熟悉。
即使气质极为不同，但那微微扬起的眼角，和薄薄的嘴唇，夏柔却觉得十分眼熟...
似乎跟身边的人太过相似了。
虽然，子妍她绝对不会给人如此凉薄和峻厉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东西！？给我过来。”大庭广众下，男人的怒斥豪不留情，对着僵在原地的两人就着么砸下。
夏柔皱眉，正要开口，手心却感受到了爱人微微的颤抖。
“爸。”
转过头，李子妍垂着眼，脸色苍白，却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可夏柔知道，那种模样，并不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