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好的周六,在沈梦澄的别墅里,主人拿着加了冰的威士忌,同自己的好友一起,检视着一旁移动式衣架上所挂的三五件礼服。

  “欸,夏柔,”斜躺在浅色的L形沙发上,沈梦澄懒洋洋地指了指斜前方浅蓝的礼服,“你说这件如何?”

  “嗯...”

  看着那超低胸的领口设计,夏柔偏过头,“我想你不论穿什么去我哥的婚礼...规则上都没有限制,但梦梦,别忘了,你妈也会在场。”

  “老天…差点忘了这回事。”叹了口气,沈梦澄轻轻翻了个白眼,“如果被我妈看到,我一定必须得听她叨念至少三小时。”

  想到了思维较保守,整天操心自己社交生活和感情状况的母亲,沈梦澄的脸好似皱成了苦瓜。

  “那这一件如何?”指了指前方淡橘色的一字肩礼服,夏柔问道。

  “啊...这件啊,不行。”摇了摇头,沈梦澄指了指自己的肩头,“我夏天时去海边玩晒出的肩带痕,到现在也还没白回来,穿这件实在是超级不适合。”

  “这样啊...”拿起了放在桌上装满了琥珀色液体的酒杯,和闺蜜苦恼了一个早上的夏柔眯着眼思考,“嗯...要不然梦梦你也去订制和我同系列的米色雪纺,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我才不要跟你穿同系同色。”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沈梦澄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般摇了摇脑袋,“这可是夏翔哥的婚礼,要是一些莫名奇妙的宾客把我认成你,想要上来跟我搭话,那我可怎么办。”

  即使已经尽可能地过滤名单,但不可避免地,出席的宾客当中一定有一部分人是抱着希望借着这次机会与夏家拉近距离,已在商场上图利这样的想法而来。

  所以维持体面,为家族交际应酬,是夏柔在自家哥哥的婚礼上不可避免的责任。

  “那就...假装你确实是我就好?”

  品了一口杯里对常人来说有些呛辣的酒,夏柔微笑,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或着...就向别人解释,告诉他们其实你是沈市长最宝爱的那个独生女。”

  “我疯了?我干嘛要自找麻烦?”脸上的表情浮夸地表露着嫌弃,沈梦澄龇牙,“到时候被根本不认识的人包围攀谈,别说找夏翔哥亲口道祝福了,我连喘口气都难。”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只是希望到时候我能帮你吸引火力,好让你脱身而已。”微微翘着手指,她抿着酒挑眉,一副洞悉了一切的模样。

  “哎呀,居然被梦梦你看出来了。”捂着嘴假装惊讶,夏柔的眼里带笑,耸了耸肩表现着无奈,“我还以为如果你能帮我,试图向我搭话的人就可以少一些呢。”

  “别想了,身为婚礼主人的亲妹妹,你是逃不掉的。”随意地挥了挥手,沈梦澄放下杯子,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年后小子妍要回B国工作不能陪你参加,不然如果她也出席,就算不能挡住那些啰唆的长辈,也多少能帮你赶走试图搭讪的人。”

  “呜...这么说起来,可能确实很可惜呢。”

  喝了一口威士忌,夏柔笑了笑,接着说道,“但,就算子妍在国内,我大概也不会要求她陪同我出席哥哥的婚礼。”

  “欸?为什么啊?”

  似乎是对于好友的想法感到惊讶,沈梦澄挺直了原本斜靠在沙发上的背脊,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已经跟夏翔哥说过你正在和小子妍交往了吗?你爸妈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你难道不想要让其他人知道...小子妍的存在吗?作为你的伴侣?”

  小心地选择措辞,即使知道身边认识多年的人并不会对于下定决心的事情感到犹豫,沈梦澄依旧不确定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

  轻声喃喃,夏柔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会想要向任何一个人隐瞒子妍的存在,隐瞒我与她比谁都亲密的关系。”

  “而我爸妈他们那边,也以经从哥那里听到消息了。”再次抿了口手里的烈酒,她笑了笑,“虽然他们并不完全支持,但也没有出声反对,我想...待哥哥那里的事情结束,我就会带子妍与他们见面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还会说不会要求小子妍陪同你参加婚礼呢?”歪着头,沈梦澄撑着下巴,依旧疑惑地问道,“你难道不希望小子妍出现吗?”

  “嗯,不希望。”从喉咙发出应声,夏柔垂下眼,似乎在思考着用字遣词。

  “我想...我心里不愿意子妍出席的原因,有两个。”

  过了一会儿,夏柔放下酒杯重新开口,一边用空着的手比出了食指,“哥哥的婚礼...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像只有亲属参与的家宴那样,抹除掉其中的商业性和复杂性,我想你是懂的...”

  “不论我与谁交往,不管如何避免,另一方的人都会被放大检视...何况,我和子妍关系对其他人来说是这么特殊。”扬起嘴角,她的眼神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所说的话,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让子妍感到受伤...即使出席哥哥婚礼的大多数人都与我的私事毫无关系。”即使她的表情依然温和如常,夏柔的语气却有一丝冷漠,和完全的坚定。

  “至于第二个原因...”

  缓缓伸出另一根手指,夏柔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略略有些模糊地说道,“我不希望,子妍因为出席了哥哥的婚礼,而感到有压力...”

  “压力?什么压力?”

  一瞬间有些不明白好友在说些什么,沈梦澄皱着眉,可下一秒,没有费心地思索,她便已经了然,“...你是怕,小子妍她会在看过夏翔哥的婚礼之后,也会有必须跟你结婚的压力?”

  夏柔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桌面,再次拿起了玻璃杯饮尽了里头的酒。

  “但夏柔,这算什么困扰?”即使眼前好友没有出声,沈梦澄依旧看懂了她的答案,总是懒散的女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难道夏柔你...不希望小子妍向你求婚吗?”

  “当然不是。”垂下头,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夏柔轻声低语,“连偶尔不自控的梦境都是那样的画面,我又怎么可能会不愿接受...”

  “我不明白。”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沈梦澄试图理解好友的思维,“既然这样,那借着夏翔哥的婚礼给小子妍提示,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

  “你要知道,小子妍她可是迟钝的要死。”

  想到了当初自己以及一众邱比特军团花了多久的时间和心力,才然李子妍这颗万年神木明白自己的心意,沈梦澄双手一摊,“如果你不趁机暗示,她可能一百年过后才想的起来向你求婚这件事。”

  “如果真的要花上这么久的时间...”曲起了脚,坐在沙发上的夏柔抱着自己的膝盖,缓缓地说道,“我想,我也不会介意的...”

  望着好友一脸荒谬伴随着『你没救了』的表情,夏柔偏过头解释着,“子妍她...不相信婚姻...”

  “应该说...子妍她,对于如何去爱,如何珍惜,有着属于自己的定义。”

  明明视线朝着沙发上的另一人,可夏柔的语气却莫名柔软,她想到了自己的放在心中的爱人。

  “而结婚,并不是她所认定的必要选项...”

  世间常人所认为的神圣承诺,在开朗的兽医眼中却只是个无比虚伪的形式与枷锁,这是家庭在她的认知里所烙下的印记,深藏在总是灿烂的笑容之下。

  自高中时,夏柔便曾窥视一二,所以她比谁都明白。

  因此,她不会是开口的那一人,她也绝对不会给予爱人压力,不论自己再怎么渴望。

  “如果有一天,子妍愿意,我当然会很欢喜。”笑了笑,夏柔看着自己的好友,“但如果,子妍一直都没有做好准备,我也没有关系。”

  耸耸肩,她的表情轻松。

  “毕竟,我能够充分的感受到子妍对我的珍爱,从她的眼神、态度、所有的一举一动。”

  是啊。

  子妍爱着我。

  这是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像这样对于彼此浓烈的眷恋和牵挂,比任何的关系更为牢固。

  既然如此,那求不求婚的这个动作,又有何重要呢?

  ...可不能太贪心呢。

  微笑着,夏柔伸出手,又再次为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

  “夏柔...”听着好友似乎找不到破绽的话语,沈梦澄皱着眉头,感觉有话想说,却也只是梗在嘴边。

  这时,玄关却是适时地传来了几声动静。

  “梦梦!我好饿,你家里有没有吃的?!”扯着嗓子,刚结束完拍摄的白琴随意地将脚上的高跟鞋踢掉,风风火火地进门。

  跟在她身后的许文茜小心地将门带上,默默地将自己的鞋脱在了角落,接着为自己和白琴分别拿了一双拖鞋。

  “我天,梦梦你正在选礼服吗?”走进客厅,白琴摸着下巴,来回地朝着别墅主人以及衣架上摆放的几件礼裙看了看,接着皱紧了眉头,“我就跟你说了你穿浅色会显黑,你怎么这几件还是浅色?”

  感觉额头的青筋在跳动着,沈梦澄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这个辈分,去参加婚礼穿什么黑色啊?!你懂不懂礼貌!”

  完全将方才严肃的话题抛在脑后,她双臂交叉,“况且,你在以白为美的模特圈待太久了,我穿浅色显黑怎么了?这叫健康美,你懂不懂啊?”

  “好了好了。”将拖鞋递倒金发的女人脚边,许文茜捂着白琴欲反驳的嘴将她推入厨房,“不是一路上都在嚷嚷着饿吗?快去给自己找点吃的。”

  “呜...茜茜,可是...呜...茜茜...”

  有些不情愿地迈步,白琴的眼神委屈,却因为被捂住了嘴只能含糊地喊着身边人的名字。

  向不安分的女人露出了警告的眼神后,看着她乖乖地走入厨房,许文茜来到了夏柔的身旁。

  “听梦梦说,你明天要出门?”自知酒量浅,许文茜并没有试图拿过桌面上的威士忌,只是为自己倒了水。

  “对,要去避寒。”抿着杯里的酒,夏柔点了点头,“是哥哥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度假村,因为靠近热带所以即使是现在气温也很暖和,就像春天一样。”

  “这样啊,听起来很不错呢。”细细地听着,许文茜无视了拿着薯片挤到自己身边,试图躺在自己身上的白琴,“圣诞节之前会回来吗?”

  “目前预计是圣诞夜后一天的飞机返程。”偏头想了想,夏柔笑着,“这次的旅行算是我为子妍准备的圣诞礼物...”

  “希望能够成功地补偿,我和她那个...总是被推迟的野餐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