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言的家，空间很昏暗。
客厅的灯没开，江南溪的书包随意地靠在地上。
屋子里电器自带的微微声响像某种震动的频率隐藏在空气里。
进门处，高跟鞋和运动鞋挨在一起。
女人的身子贴在门背上，脊背呈现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她伸手回搂着·抵·在她身前的人。江南溪不得章法地吻着，舍尖努力攥取着一切，在名为夏芷言的地图上不断地攻城掠地。
空气在交换也在失去，体温在攀升也在融合。
一开始手是放在夏芷言的肩膀上的，慢慢地去了后颈，像揉小猫一样揉着那一处，后来就扣在脑勺上了，抓着那的头发，不用力，却还是透着一股极强的占有欲。
另外一只手有些犹豫，在衣服的边缘流连。
这吻过了许久，江南溪才低缓着气息，松开夏芷言，平复着自己汹涌的情绪与爱意。
夏芷言一双红唇被吻得糜烂又水润，口红的颜色被涂抹得乱七八糟，像在暴雨里被浇灌的玫瑰，等阳光微微从乌云绽放后，花瓣就透初一种娇艳欲滴又层次不同的红。
“这么急？”
虽然这么说，可夏芷言的声音听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南溪被喜悦砸晕了脑袋，本能吻上去以后，四肢还在发麻，头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傻傻地说：“对不起。”
夏芷言被这意外的道歉给逗笑了。
“那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么说完，夏芷言伸手摁着江南溪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往后一带。
两个人的位置和处境就像是沙漏，瞬间颠倒过来。
这下轮到江南溪被夏芷言压在门板上了。
两个人此刻身高相当，这得多亏了夏芷言脚下高跟的作用。
“我教你。”夏芷言的手从肩膀上轻轻抚摸过来，顺着江南溪侧颈的线条往上，抵达下颌，再渐渐上移，柔软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唇。
江南溪的脸早就红得不像样。
真可爱。夏芷言一边想着，一边凝望着江南溪害羞的样子。
“姐姐——”江南溪第一次见这样的夏芷言，完全招架不住。
这怎么招架得了？
“呀。”夏芷言故意逗她，因而刻意夸张起来。
在这昏暗的日暮时刻，客厅阳台的落地窗是一片橙海，昳丽的光透过玻璃落入这空间，就像是一颗橘子掉进了大海。波纹阵阵，夏芷言的声音混入其中，更叫江南溪的心里荡起悠悠的颤意。
“原来我们家南南这么容易害羞呀。”
夏芷言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没停下用指尖触碰江南溪唇的动作。
“宝宝，我教你。”
夏芷言说完唇就贴了上来。
她一边吻，一边轻声地说：“慢慢来也很好。”
急的时候就像是海中大浪，猛然一下打过来落到深处。
缓的时候呢又像是沙滩边的细浪，一下一下地拍过来，很有节奏，并在海岸线的边缘带出浅浅的白沫。
贝壳是如何变得光滑又漂亮的呢？
在一次一次海浪的冲洗来，或急或缓，永不停歇。
一开始，夏芷言还能在这场姑且算得上教学的交锋里占据上风。但渐渐地，她发现，江南溪实在是个太聪明不过的学生。
一点就会，举一反三。
夏芷言身子渐渐软了。
江南溪搂着她的腰。
“姐姐，我学得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江南溪还微微红着脸，但问得很认真。
夏芷言服了。
“你明天考试一定没问题。”
江南溪笑了：“当然。”
她亲了亲夏芷言的脸颊：“别站在这了，我们先进屋。”
夏芷言说好，正要弯腰拖鞋，就见江南溪已经低身下去替她解开高跟鞋的鞋扣，拿出拖鞋放在她的身前。
开了灯，两个人一对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都亲成什么样了呀？
夏芷言都担心，要再亲下去，明天江南溪能肿着嘴巴去考试。
“我先去冲个澡。”
夏芷言这才反应过来浑身透着一股不舒服的劲儿。她接连奔波劳累，一刻都没停下来。见到江南溪以后精神都绷着，刚刚又热吻一番，身子都燥热了起来。
“好。”江南溪乖乖地说，“姐姐你去吧。”
她把那刚被她丢在地上的书包放在身边，拉开拉链，拿出一本书。
“我复习一会。”
夏芷言：“行，你别紧张。”
江南溪：“我不紧张。”
夏芷言：“但你的书拿倒了。”
好好的一本语文书，现在变成了文语书。
江南溪：“......”
“这就是我们学霸的读书方式。”
她坚决替自己挽尊。
夏芷言：“好的小学霸。”
江南溪：“你去洗澡！”
夏芷言：“哎，有些人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这就赶姐姐走啦？”
江南溪快崩溃啦。
夏芷言怎么做到轻而易举就撩到她的呢？
她抬手把语文书摊开盖在脸上，挡住了番茄似的一张脸。
“姐姐！”
夏芷言听出她语气里的无可奈何，摇摇头，往浴室去。
真好玩呀。
这么好玩的逗小孩体验，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夏芷言一走，江南溪保持了一会脑袋上顶着书的姿势。约莫过了一分钟，她缓过来，调整坐姿，变成正襟危坐的模样。两手捧着书，好似非常认真。眼睛盯着书面，什么字都看进去了，但什么字都变得不认识了。
江南溪就这样发呆了好一会。
没忍住，拿出手机。
想给沈黛发消息的，但明天要高考，她怕告诉沈黛这件事惹得沈黛发疯，影响她本就为数不多以个位计算的分数。
于是她思忖好久，点开了一个几乎很少对话的聊天框。
江南溪：在吗？
阮秋池回消息很快。
阮秋池：稀客。
阮秋池：明天不是高考吗？你还能玩手机？
江南溪：我有大事要说。
阮秋池：什么？不是谈恋爱的八卦我不听。
江南溪：嗯。
阮秋池：......？
阮秋池：卧槽卧槽卧槽！！！！！
阮秋池：有八卦？？
江南溪：我好像恋爱了。
阮秋池：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呢。
她翻出之前的聊天记录，转发给江南溪。
许久之前，江南溪说：我好像告白了。
阮秋池笑话她：你就什么都非得带个好像是吧？
江南溪：不好说。
江南溪：我有点不确定。
阮秋池：到底什么情况？你展开说说。
阮秋池：让我这个恋爱达人来帮你！
江南溪：算了，我害羞。
阮秋池：......滚！不想说就不说！你还跟我装！
阮秋池：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
江南溪心想，冤枉啊。
她真有点害羞。
心里特别不真实，特别缥缈。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很美好，很特别，又像是轻轻柔柔漂浮着的粉色泡沫，唯美极了。但又很脆弱，脆弱到她不敢去碰，不敢去问，怕一碰就破掉，一问梦就醒了。
久未归乡之人回到故乡，会有近乡情怯的感觉。
一直追逐着梦想的人突然得到梦想，大概也会有同类的感触。
这样美好的事情真的可以发生在她的身上吗？
江南溪不确定。
她不能闭上眼，一闭上眼就是刚刚和夏芷言接吻的场景。那些细腻的声音，那些动作与感触，甚至耳畔的晚风，偶尔睁开眼瞥到的夕阳落在墙壁上的金色光影，她全都历历在目。
是梦。
梦里还有她从没发现过的夏芷言，特别的夏芷言，不一样的夏芷言。
江南溪逼自己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握着语文书，一遍一遍反推刚刚发生的一切。
夏芷言说如果不喜欢是不会让她做那些事情的。
所以，这等于夏芷言喜欢她。
是那种喜欢吗？和她一样的喜欢。
夏芷言吻了她，所以这代表夏芷言和她的喜欢应该一样。
夏芷言笑话她得到了就不珍惜。
反推，她已经得到了夏芷言。
......
这个结论就像是一道不断证明的数学题的答案，豁然出现在江南溪的眼前。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与她心里设想的标准答案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还要再辛苦一些，还要再费力一些，还要再挣扎一些。
她值得这么好的夏芷言吗？
真奇怪。
江南溪骂自己。
本该高兴的事情，却被她这种患得患失的思绪与心情搞得一塌糊涂。
夏芷言洗完澡出来，穿着浴袍，拿毛巾擦着头发，就见江南溪坐在沙发上，紧紧捏着手里的语文书。
那书都快被她揉皱了。
“南南？”夏芷言偏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江南溪一惊，猛然抬头：“啊？没事。”
夏芷言看向她手：“书快被你弄疼了。”
“复习这么难受？”
江南溪放开书，忙轻轻拍打着书背，试图把它给捋平。
夏芷言走过来，轻叹口气，在江南溪的面前蹲下。
“告诉我，怎么了？”
“我不过是洗个澡的功夫，谁惹我们家南南不高兴了？”
小孩子是哄不得的。
江南溪想，特别是她这样的小孩子。
不被哄还好，一个人可以特别独立。但如果有人出声温柔问她怎么回事时，她的眼泪就会不听话地落下来了。
“没有人惹我的，姐姐。”江南溪抬手去蹭自己的眼泪。
夏芷言捧起她的脸蛋，从下而上地望着她。
“那就是我惹你了。”
这样对望三秒后，夏芷言站起身来，心疼地把江南溪搂在怀里。
“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答案，也应该早点想清楚。”
“江南溪，我喜欢你的。”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夏芷言顿了顿，笑着解释，“我是说，谈恋爱的那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