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穗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翻遍了邓离从前的社交账号,微博、微信、还有一些视频账号,试图从这些只言片语,碎片化的图文视频中,找到她们不是一个人的证据。

  整整两天,她不思饮食,就像住进了邓离的社交账号一般。

  从前,邓离很喜欢更新社交软件,比如买了一个什么lv的手链(那种入门级的最低端的),就是大肆宣扬,殊不知这是最低级的,显露这些反而低端庸俗,俗不可耐。

  或是吃了一顿人均2000元的午餐,360度无死角拍摄,再配上她坐卧在暗红色高级沙发上,点烟抽烟的的模样。

  亦或是去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岛,定是要拍上百上千条视频才会罢休,回来的时候梅隔一个季度更新一次,再把定位一转,佯装自己在海外度假。

  还有还有,很多很多,在别人的豪华别墅门口拍照,豪车前摆拍,豪华游轮上看了一次夕阳,炫耀那不到十万块的假手表......。

  最最最后一次炫耀,便是和宋迟穗结婚的时候,在她拍的近百张庄园图片、豪华汽车、室内装修、晒名酒名烟、人参松茸、还有最后一张,结婚晚宴酒席照,展示着她们结婚宴请宾客的规格是多么高端奢侈。

  在那之后,就很少看见邓离更新社交账号了。

  准确地说,是几乎没有。

  宋迟穗窝在床上翻看了一整夜,内心笃笃笃跳动着,从前,她从未真正去走近过邓离,了解过邓离,但是和她日夜相处的邓离,绝对不是社交软件上这个浮夸又低级,越炫反而越贻笑大方的可怜虫。

  她瞳孔湿湿的,眼睛发胀,过了一会儿又干,干了又湿。

  最终眼泪在她一声叹息中渐渐滑落下来。

  邓离不是邓离,邓离不是她,邓离她......也许还没死。

  窗外月亮越升越高,宋迟穗眼睛越来越明亮,仿若还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她需要一一确认,让那颗不知道漂浮的哪里的心沉下来,落到实处。

  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明,宋迟穗早早起身,褪去黑色守孝的衣服,换了身轻便的白色长裙。

  丝绸材质,短袖,修身的剪裁紧紧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

  她坐在镜子面前,抚摸着上面一层淡淡的灰尘。

  这几日光顾着丧礼的事,也不让任何进她房间,她也早无心梳妆打扮,竟没想到落了这么厚一层灰。

  宋迟穗吹开手上灰尘,那粉尘在日光飘飞起来。

  她打直身体,对着镜子细细端看自己,容颜憔悴了不少。若是,若是邓离还活着,总不能喜欢她这幅模样吧。

  清晨一早,管家早已准备好了早餐,宋迟秋已经在大厅坐着了,她穿着一身暗色的衣衫,臂弯间披了条浅绿丝绸,纵然是夏天,清晨的温度还是偏低的。

  她都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子面前望着碗里白粥发呆。

  新兰犹犹豫豫:“我去叫二小姐。”

  她摆摆手:“不必打扰她,让她多睡会儿吧。”

  就算叫她,她也是一口饭都不会吃。

  已经好几日了,宋迟穗顶多喝两口粥。

  刚说完话,二楼便响起推门声,那声音极具空灵,没多久,门口走出来一个人,她穿得整齐干净,长发似绸缎垂在身后,脸上还化了浅浅的妆。

  她扶着原木扶手,慢条斯理从二楼下来。

  宋迟秋缓缓站起身,望着宋迟穗的脸惊了惊。

  她看着她朝她走来,和她匆匆对视一眼:“妹妹。”

  宋迟穗嘴角勾了勾:“我来吃早饭。”

  这一声话,立即让她欣喜不少,她连忙让管家拉开凳子,和宋迟穗一同坐下。

  管家也是目光闪烁:“二小姐,这是木瓜炖雪蛤粥,厨房还备了煨了一个晚上的人参鸽子汤,你看要不要......。”

  眼看着宋迟穗吃了几口热粥,宋迟秋摆摆手:“大早上的,谁吃那么......。”

  宋迟穗抿了抿粥:“都上上来吧。”

  宋迟秋又是一惊,她也没好说话,心里只是欣喜,欣喜之余又担忧,担忧她妹妹是回光返照,不会是要做什么坏事吧。

  “哎,我这就去。”新兰欣喜往后厨跑,没过多久就把后厨好吃好喝摆了上来。

  宋迟穗一口汤一口粥一口肉的,虽然吃的斯文,但看上去充满了食欲,早已不似前几日吃什么都要哄着。

  她在一旁看呆了些。

  宋迟穗见她如此:“姐姐,吃饭啊。”

  宋迟秋:“哎,好,吃饭。”

  见她继续埋头干饭,宋迟秋放下勺子:“妹妹,吃了饭,你准备去哪儿。”

  宋迟穗鼓着腮帮子,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后才开始说话:“我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去复诊。”

  与其说是复诊,不如说,是想问问那个大夫,每次检查完成,邓离和她悄悄咪咪的,在说些什么。

  早饭过后,宋迟穗便迫不及待地和宋迟秋一起出了门。

  再次来到医院,宋迟穗有种熟悉的感觉,长长走廊,从前都是邓离推着她来的,那些回忆也灌入脑海。

  “我一定会把你的腿治好的,到时候,你就能站着来医院了。”

  如今她的确是站着来了,腿脚或许还有些不灵便,但她也能行走自如,轻盈地穿过她们曾经走过的走廊,那个时候觉得那条走廊很长,很长很长,现如今看来,不过就十来步的距离。

  邓离总是在她耳边说很多话,鼓励她的话,她会好的,会重新站在舞台上的。

  恍恍惚惚间,走到了裴思媛的会诊室。

  她的手微微曲着,在白色的木门上轻轻扣了三声。

  “请进。”

  推开门后,裴思媛正静坐在办公桌前,带着金边眼镜框,手指夹着一份就诊单,她轻轻抬眸,便见一个熟悉的女孩站在门口。

  她瞳孔瞪圆了一圈:“你是,宋迟穗小姐。”

  宋迟穗能够站起来的事令她惊喜不已,她忙着将两位小姐迎了进来,迫不及待要检查她的身体情况。

  她走到那张躺了无数次的小床上,熟练地睡下去,从前,都是邓离抱她上去的,如今她自己躺上去,心里又沉重了一些。

  躺好后,裴思媛按开蓝色的灯,灯光从她的小腿开始往上扫着。

  照的她皮肤白如瓷器。

  她曾经就想过,自己究竟是被这冰冷的仪器治好的,还是被那双温暖的手治好的。

  做完简单的扫描,宋迟穗扶着床坐起身,她呆呆看着裴思媛。

  “裴医生。”

  裴思媛拿着她的单子,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真是,医学奇迹。”

  “裴医生也这么认为吧。”

  裴思媛盯着她上下打量:“对啊,你的妻子怎么没跟着你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话一说,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宋迟秋下意识看向宋迟穗,生怕她情绪一激动就要晕倒。

  宋迟穗显得特别冷静:“她过世了。”

  裴思媛呼吸一屏,夹着的报告单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落下:“抱歉。”

  “怎么会。”她弯起腰,把报告单捡起来,整个人靠在小床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迟穗摇摇头:“裴医生,我来是想问你一个事的。”

  *

  “我出去走走。”

  宋迟穗从就诊室出来,脑海里重复着裴思媛给她说过的话。

  “什么红花油?”

  “你是说那个按摩油,那是她给你买的,不是我给你开的。”

  “她说,那个有助于帮你活血通络,让我开在你的药里边,否则你不愿意按摩。”

  “其实,你的妻子对你真的很上心。”

  她握着那瓶被用干净得红花油,整个身体像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躯干在盲目地往前走着。

  她清晰记得,她的腿是如何好的,如何在那红花油和按摩的作用下,从开始皮肤腠理,蔓延到骨髓深处,从开始的有感觉到可以直立行走,明明都是那瓶药的作用,而现在,医生告诉她,那药不是她开的,是邓离给的。

  指甲紧紧扣着瓶身,发出刺耳的玻璃剐蹭声,她站在窗户前,身体微微靠在冰冷石墙,像是没有力气地一般,从上往下滑,她无力地蹲在地上,回想起那些日日夜夜,原来,原来都是邓离替她治好的双腿。

  再回到那个事后,她和邓离最后一次冲突。

  她对她说了什么。

  “你欺骗我,我也算计你,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

  “是啊,两清了。”

  那个时候,她也未从邓离平静的话语间听出什么端倪,也从未想过她一向吊儿郎当的她为何变得一本正经,也没有去捕捉她眼神无力的巨大的失落。

  扯平了,什么扯平了?这能扯得平?

  她紧握拳头,重重地捶着心口,额头因努力遏制情绪而血管暴起,皮肤上起了一层薄汗,顺着眼泪簌簌下落。

  走廊里的人来来去去,也不会有人忽然来安慰一个正在伤心的小女孩,医院嘛,生老病死痛的多了,大家都有各自的悲痛要忙,自顾不暇,自然看见也就看见了,顶多说两句可怜,而后各自奔入自己要走的路。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宋迟穗一直安静着,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般。

  宋迟秋敏锐地捕捉到了,妹妹眼眶是红的。

  她就知道,宋迟穗个性强,在别人面前强忍着不流泪,实则已经哭过好几回了。

  这么早回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宋迟秋转头看她:“要不在外面逛逛,喝喝茶逛逛公园什么的。”

  宋迟穗一只手肘支在车窗,细长嫩手拖着下巴,她下巴一张一合:“我想去一个地方。”

  夏日天气炎热,周喜民开着车往宋迟穗所说的目的地走。

  车子越往上,天气越发凉爽。

  车道两旁的银白杨像海浪此起彼伏。

  日照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再落在地面上,温度也被削去了几分。

  宋迟穗半眯着眼,看树缝里透露出来的阳光,听着蝉鸣的声音,心境也自然越来越开阔。

  她想,她的邓离还没有死,她一定在某个地方。

  *

  十字牙村,村民们在乡镇的美妙歌声中徐徐醒来。

  自从来了个年轻村官,村里的歌曲也从《唱支山歌给你听》成为《七里香》。

  这歌曲一下让整个村变得年轻时尚起来。

  邓离听着七里香,看着面前已经黄灿灿的稻田,整个人慵懒地伸懒腰,静静感受阳光从指缝溜走,时间从树影间滑落。

  她决定了,就在这里定居。

  既然系统给她选这么个位置,那说明她和这里是有缘分的,而且这里和其他的农村不同,带点旅游性质,不完全是老人和留守儿童,年轻人回村创业的也多。

  比如有在田里直播挖藕的,有的在竹林直播砍竹笋,还有直播吃饭的,直播割麦子,总之现在年轻人也都愿意回想创业了。

  城市套路太深,她要在农村呆着。

  邓离花了几天时间休息,又花了几天时间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陈小转作为村领导,每天领着她在山里走走停停,这里雨水充沛,良田也多,鱼塘都是成片片的。

  她已经想到养百只跑山鸡,百只会飞的凤鸭,还有几千条鱼的鱼塘,自己则悠闲地坐在桑树下打麻将或是扑克,一旁煮着茶,院子里冬暖夏凉,养几只流浪猫流浪狗,人生美好啊。

  她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说人生理想就是在村里有一间小屋,一亩良田,三两牲畜,一碗热粥,一亿存款。

  嘿嘿嘿,她除了拥有一亿存款,其余的还需要努力呢。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笑出声,一旁,穿着水手服的女人站在她围栏面前盯了她许久,看着她手长脚长,穿着一身驼色的工装裤和灰色t恤,头上带了一顶草帽子,用来遮阳,不知道为什么,这顶普通的遮阳帽戴在别人头上,看上去就跟要插秧打谷子一般,而在黎安头上,她仿佛是降落泥潭的神族,浑身贵气十足,有种难以言说的森林女生气质,但又不柔弱,浑身充满着坚毅的气质。

  像是蒲苇。

  夏天天热,她站在树下不过几分钟,额头上就开始冒出细细的汗,阳光透过草帽缝隙,将她脸上的露珠照得晶莹透彻,也把她眼睛照得疏离冷清。

  可她竟不禁一笑,嘴角微微勾起,那一刻,夏天不再浮热,内心一股清泉缓缓划过。

  陈小转招了招手:“黎姐姐。”

  邓离收起笑容,转头看向栅栏外的少女,她推开门,手里撑着一把小粉伞,站在她面前。

  “我们该出发了。”

  今天要去市场采集小鸡崽小鸭崽,她同她约好的。

  这个年轻的女村官很是热心,不仅帮她找到了最为便宜的民宿落脚地,听了她的梦想,还决定帮助她承包半座山、一片池塘、两块良田供她养鸡养鸭。

  多好的女孩儿啊。

  邓离心中满是感谢,感叹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她承包这些地下来也很便宜,就比如那鱼塘,5000块二十年,那半边山,3000块二十年,那几块地,加起来花她不到万把块。

  还有她所住的小房子,也是一个外出打工的人租给她的,二十年,6000块。

  这一个亿什么时候才花得完啊。

  日子过得简单清净,她心里却有极大的满足感。

  两人说着,便走到了大马路上。

  马路上停了一辆红色的山轮车,还是带蓬的。

  陈小转开心地在三轮车旁转一圈:“怎么样,我新买的小山轮,可以拉货,别提多方便了。”

  邓离也笑笑,跳上驾驶室观摩了一番,这小山轮要比很多华而不实的车有用,更何况今天是去买畜生,用这个车也不觉得心疼。

  “你这车多少钱,我改天也买一辆。”

  “不到3500。”

  这也太便宜了吧。

  邓离抚摸着那个车,有鼻子有眼睛的,看来在农村生活,她没有选错地方,要知道曾经和宋迟穗出去吃饭,一顿饭就是3500呢。

  听说她想买,陈小转把手往方向盘上一搭:“过去。”

  她挤到邓离身上,用屁股将她怼到驾驶室旁。

  “你想要开啊,就开我的呗。”

  因着从前和宋迟穗有过肢体接触,让她觉得女孩子和女孩子也不能太过亲密,她很自然地坐远了些:“咳咳,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还是喜欢拥有自己的东西。”

  陈小转见她如此羞涩内敛,所幸猜她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坐在驾驶室,熟练地操控起车来。

  车子平缓往前走,她一边走,一边看向黎安,见她一双腿委屈地圈在副驾驶,不禁暗自羡慕:“腿真长啊。”

  好久没有见过像黎安这样长得舒展气质清冷的人,还不嫌贫爱富,梦想居然和她如出一辙的一致。

  车辆缓缓前行着,出奇的平稳。

  邓离双手支在靠背上,腿呈最大方式地摊开,做出舒适的姿势。

  “你开车好平稳。”

  “那是,你都不知道,我从前最喜欢开这样的车了。”

  陈小转被夸得十分开心:“对了,你打算养什么啊,我虽然是村官,但是我觉得平时没什么事,也打算养养东西,我打算养鱼,等过年的时候,就有鱼吃了,说不定到时候多余还能拿到镇上去卖。”

  她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美好的场景像是幻灯片一边在脑海里播放,双眼也不由自主冒出星星。

  邓离点头:“很好啊。”

  陈小转:“可是,我不会杀鱼。”

  邓离:“没事,我会。”

  这些年来,她别的不会,就是剔骨头刮鳞片洗内脏什么的,她都游刃有余。

  陈小转:“真的,到时候我开个直播,你杀鱼。”

  她越说越激动:“到时候,迷恋你的女网友一大堆,然而你的心,就跟大润发杀鱼的刀一样冰冷。”

  “......,我不直播。”

  三轮车嗡嗡嗡往前开着,车轮滚后掀起阵阵浓烟,夏日的燥热在此时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黎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打破了和陈小转短暂的宁静,或是和宋迟穗呆久了,说话也直来直去,不小心就伤到了女孩子脆弱的面子。

  “我不好看,没什么好播的。”

  陈小转紧了紧扶手,前面是一个小坡,她需要换挡上坡了,手动挡的三轮车在脚底下,她弯腰将档位提升到二,一脚油门下去,坡道起步。

  后背很自然地贴着座椅,身体被微微推着往前,她抽空出来:“天,你还不好看,那谁好看。”

  看来是不愿意出镜,陈小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喜欢露脸,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她,但是有的人不喜欢露脸,恨不得找个深山老林隐秘一辈子。

  黎安应该属于后者,低调,奢华,有内涵。

  不过也是,这么好看的黎安要是火了,那不得好抢手的。

  “那你杀鱼的时候,我不拍你的脸,我就只拍你的手,可以吗?”

  上坡的三轮车杂音老大,前面吹过来的风扯起两人凌乱的头发,她心想,这样若是被拒绝,也无伤大雅,就当没听见对了。

  没想到黎安转过头来冲她笑笑:“可以。”

  她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一缕发丝吹进她的嘴里,看着像是她抿进去的,黑发轻扫红唇,雪肤,让她那梨花淡淡的清容下,平添一丝欲望。

  她的手指很长,右手的食指有一圈泛黄的茧,或许是长久握刀而成的。

  黎安从前,真的是杀鱼的吗?

  三轮车终于驶上平稳的路面,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正朝这边开来。

  山路狭窄,陈小转连忙往右侧让了一些,远远就调整好两车错车的位置。

  对面的车辆也放慢速度,车身很自然往另一边靠,留出空隙来。

  黎安盖着草帽子,视线仅仅能看见自己右前方,远处的池塘,郁郁葱葱的树林,阳光下起伏的灰尘。

  迈巴赫上,宋迟穗坐在靠右的一方,右手支撑着脸庞,看着山体悬崖上开出的小黄花。

  两车相交,速度就跟放慢动作一般,车头错过车头,顶上的树叶转啊转啊落在两车之间,在车尾巴最后相错开后,迈巴赫加快了车速,低声咆哮而去,带起车尾阵阵浓烟。

  “好有钱啊。”陈小转家里小康,只能开个奔驰c级,像这般s级别顶级轿车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要是撞上了,我这村官赔给她都赔不起。”

  黎安听她说话,顺着她的方向瞟了一辆车尾,继而转头安慰她:“没事,说不定以后直播,你一场下来就能赚一辆呢。”

  听她这么说,陈小转双眼鼓了鼓,顿时觉得眼前的人是什么降落在人间的仙子,她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大多数人打工一辈子赚个两三百万顶天了,而从这个王公贵族嘴里说出来的,竟轻飘飘的。

  她绝对是隐形富豪。

  所有人都不知道,仅有这窄窄的马路,记录着两条平行线,平行之后的线相互错开,下一次遇见,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明,明天,明年,后年,或许是永远不想见。

  道路比人们的关系更为长久,长久地记录着一些有缘人,有缘无分的人,有缘分无情的人,在这条道路上相互交织,也懂得从人海中捞出来的人,最终都会归还人海。

  时间像是从指缝中溜走一般,怎么抓都抓不住,道路两旁的银杏也历经了两个春夏秋冬禁止春钓的时节一过去,钓友群纷纷炸开了锅,个个在凌晨四点起来抢位置。

  一群人早早起来,背着渔具,提着塑料桶,带着小板凳,方便面,争前恐后往里走,势必要抢最佳的位置。

  所有人一进场,见那最佳位置早已坐了一个黑色人影,他们顿时惊了。

  “苍天啊,还有比我们更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