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在打电话?"程落阳的后背被一个大型生物贴上,她轻笑道,"系着围裙呢,不嫌脏啊。"

  "不嫌。"戴依佩嘟囔。

  "怎么突然这么黏人。"程落阳有点受宠若惊,"你这么主动,让我有点忍不住想干点什么啊。"

  "觉得你做饭的样子好看,不行啊。"戴依佩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呼吸,犹豫着提起了那通奇怪的电话:"刚才......x市录的那个综艺,给我打电话了。"

  程落阳切菜的动作一顿,表情微微滞了滞,却很快从怔愣的情绪中抽身,身体向前倾,状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给你打电话?是做什么?"

  "采访。"戴依佩松开程落阳,摸了摸鼻尖:"问了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戴依佩从后面抱住程落阳,错过了她眼中的轻嘲,接着道:"问了一些杜言的事情,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听到我们那晚的谈话了。"

  程落阳眼神又暗了暗。

  看来这孩子,心思确实是细腻,难办……

  她转身,给戴依佩了一个安慰性的笑容:"别担心,可能只是误会。我们那天检查好所有的录音设备了不是吗?"

  戴依佩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荒唐,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妥协道:"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别想了。"程落阳摸了摸戴依佩的头,"就算真的有事儿,也有我在呢。天塌不下来。"

  一番话说得是温柔体贴,戴依佩难得真正感觉到,程落阳确实是有点豪门出身,值得依赖的可靠感了。

  "嗯,"戴依佩掐了掐程落阳的腰窝,"你有时候也挺靠谱的。"

  程落阳眨了眨眼睛,撅嘴撒娇,又恢复那幅明媚样子:"我明明一直都很靠谱好不好!"

  戴依佩偷笑。

  "对了,"戴依佩突然想起些什么,"她还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回答说是工作关系,没问题吧?"

  程落阳猝不及防,拿着的西红柿应声掉落。她僵硬地挠了挠后颈,捡起西红柿:"没问题,你做得很好。"

  戴依佩察觉到程落阳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她试探性地问道:"你没事吧?"

  程落阳捡起西红柿,干笑:"没事......我只是对他们八卦的灵敏度感到惊讶。"

  戴依佩应和:"确实。"

  "好了,你出去跟lily玩会儿,这里油烟大了 。"程落阳特地强调了"lily"这个单词。

  "过不去了是吧。"戴依佩瞪程落阳。

  "过得去过得去。"程落阳嬉笑,"那戴小姐取个名字吧,我悉听尊便。"

  戴依佩没想好,起名字这事儿实在是要命,越钻死脑筋越想不出来,不如顺其自然。戴依佩没应声,若有所思地走了。

  厨房一下子变得安静。程落阳抿了抿嘴,无言着微微往后墙上一靠。

  应付走了戴依佩,程落阳的力气一下子泄得干净。手里的刀掉在案板上,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脑海中依旧是思绪万千。

  手机里戴渡给她发来了那份谢氏的合同,已经签好了名字。

  程落阳确实是有一句话没说错,天大地大的事儿,死个人,世界都安静了。

  只是这一死后患无穷,接下来程落阳的路是变宽了,但机关暗算也随之增加……更加需要谨小慎微。

  事情耽误不得,直接抢吧。

  “依佩。”

  戴依佩停下往嘴里塞丸子的动作,疑惑地抬头。

  “过两天是不是该开学了?”程落阳笑着看她,“开学就是高三……我们不急。先把学业上完。”

  “啊对对,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戴依佩坐直身子,三下五除二地把东西嚼了干净,“我回去上学吧。反正我也把戏拍完了,也正好影响力不大,粉丝凝合力不高。也没什么人闹。”

  程落阳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好,过两天我送你。”

  那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释然听得戴依佩莫名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扒了扒碗里的饭,语气闷闷的:“那你呢。”

  程落阳沉默两秒,说:“我去外地。”

  “哦。”戴依佩对程落阳话中刻意的留白越来越不悦,“赶通告吗。”

  程落阳低头盯碗,不出声了。半晌后,对面的人才缓缓开口:“算是吧。”

  空气一时安静,程落阳忽然感到一阵毫无缘由的心慌。她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补道:“我、我过两天,开巡回演唱会,所以会到处飞。”

  “嗯。”戴依佩垂下眼眸,轻声应道,“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分明是关心的话语,却听得程落阳心里打鼓:“依佩,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她吞了口口水。紧张地观察着戴依佩。只是不知紧张从何而来,究竟因何而起。

  戴依佩似是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可能是累了吧。”她收拾好碗筷,看向程落阳,“忘了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程落阳思维又是一个打结,犹豫着指了一个方向。

  “谢了。”戴依佩深吸一口气,“抱歉,今天情绪不好。晚安。”

  “......晚安。”

  门锁落上,咯哒一声,像是彻彻底底地把程落阳拦在了门外。

  程落阳怔然,心里似是空了一块儿似的。

  段辉熠那人渣说的还挺对。

  第一次谈恋爱,是容易应付不过来啊。

  心里堵得慌的程落阳,一通电话又给她哥拨了过去。

  “你有病吧。”

  “我没病,就是没谈过恋爱。”程落阳抬眼看了看空落落的床。那原本是给她们两人准备的。

  “哥,你说戴依佩怎么突然这样了。她十分钟之前还好好的呢。”

  程初升吸了一口烟:“等公司回来,你别管了,还是给我吧。”

  “......哥,你正经点,我脑子真的没出毛病。”程落阳挣扎。

  “很大概率出了。”程初升锐评。

  “不说这个,谢家的合同搞定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计划提前。”

  她翻出那张谢氏合同的照片。道:“拿到谢氏手里5.7%的股份后,我们的股份就比程私诺手里的多了8.4%,与之抗衡已经足够。”

  “不过我们的目标远不止成为集团的最大持股人,而是要吞并程私诺手里的全部股份。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据我所知......“”程落阳的笑容有些阴恻,“程私诺有点东西,被公布与众后,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顺便上牢里蹲个十几年......”

  程初升接话:“前提是你有信心搞到。”

  程落阳撅了撅嘴:“说实话,没什么信心。程私诺这人狡兔三窟,不然也不至于让咱爸一时疏忽,让他成了集团的掌控者。”

  “所以过两天我会和段辉熠联手,不过他会不会来。”程落阳叹气:“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程初升掐断烟头,总结:“硬仗。”

  “是啊。”程落阳点头,“不过还是有点办法的。”

  “段辉熠那小子……”程落阳在黑暗中,一双漆黑的瞳孔深邃,“也不知道弱点是什么。”

  “无妨。”

  “话从何来?”

  “世人皆为利驱,仅凭利益打动,足以。”

  程落阳眸光微动。

  “但愿吧。”

  偌大的落地窗前,程落阳背靠着玻璃,黑暗中是散落一地的酒瓶。

  酒量大,喝不醉是一方面。可有时她真的需要被酒精麻痹的时候,一颗大脑反而越转越清醒,越转越痛苦。

  月光此刻吝啬,一丁点的清亮也不愿给她。

  玻璃映出的倒影,仿佛让程落阳看到她与戴依佩初见时,那孩子生涩的面孔。冷淡得不置一词,眉间总是皱着的,叫程落阳看见了,老是想伸出来两指替她揉开。

  后来发现,她越是伸手,那眉就皱得越深。但只要远远地站在她身边,只是温言笑着,那傻孩子就会自己别别扭扭地走过来。

  然后就像点开一幅绘色画卷,生动明烈。惹眼得好看。

  “喂……干嘛。”

  嗓音有些暗哑。

  “姐。你又喝酒了啊。”张星弘语气中是浓浓的担忧。

  “嗯,又喝不醉。”程落阳不甚在意,“找我干嘛。”

  “唉,那喝了也对身体不好呀……”张星弘自知劝不动,也不再劝她,转而说起正事:“刚才和段辉熠说了,ZR宴他去。”

  “知道了,算他有点觉悟。”程落阳从鼻腔中哼了一声,仰头又灌一口酒。

  “段辉熠一向不爱管生意上的事儿……也不知道怎么这回答应得这么爽快。”

  “管他的,关我屁事,来了就行。”

  张星弘苦笑:“你说得也对。”

  “我说你。”程落阳语气有些揶揄,“帮着哪家说话呢?”

  哥不是亲哥,姐更是表姐。跟谁都亲,也没亲到那个份儿上。张星弘这小子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是不存恶意,也没那个心思。但一点也不妨碍程落阳怀疑怀疑张星弘原因冲着哪边说话。顺便逗着他玩玩儿。

  “这能有什么帮着说话的呀,”张星弘轻笑,“我就是个传话的。”

  “算你小子机灵。”程落阳调侃道。

  “……过两天,我得去外地办点事儿。那个什么,你叫着你认识的人,过来帮忙看着点你依佩姐。不熟的人我可真信不过。”

  “依佩姐好歹也迈了20的坎儿了,又不是小孩儿。自己那么多年一个人也都啥事儿没有,你就出去这么两天还得叫人看着,夸不夸张啊你。”张星弘有点尴尬,自己这姐姐怎么谈起恋爱来这么腻歪呢。还得要他帮忙找人看着。

  "防火防盗还得防程私诺啊。"程落阳叹气:"程私诺这人,什么恶心主意都能想出来。今天听你依佩姐说的,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依佩了。"

  "啊......"张星弘顿然在意起来,"那是得找个人好好看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程落阳又往墙角里缩了缩,"找的人呢,能力是次要的。最主要还是可靠,值得信任,你能明白吧。"

  "明白,要老实点的。"

  "嗯。"程落阳说,"这旁边都是有我的人的。真出了事情是护得住的。但是,以防万一嘛。"

  隔房,床上的人,在一片黑寂中,阖着的眼,不安地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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