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惜春容>第六十三章 清汆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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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春次日醒来的时候,屋内还是黑沉沉的一片。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先前住在行军帐中时,早上稍有些亮光玉春也就醒了,昨晚难得在屋子里睡了一宿,他蜷在萧景元怀里缓了缓才道:“殿下醒了怎么不叫我?”

  “时间还早。”萧景元轻声道:“眠眠再睡会儿。”

  玉春摇了摇头,被他逮着亲了两口之后坐起身子,穿好衣裳简单擦了把脸,撑起竹帘道:“殿下早上的药还没煮。”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雁海关留了快一个月,北地夏季短暂,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窗户一开,日头虽高却不晒人,萧景元也扶着床边慢慢坐起来,稍微舒缓了下筋骨。

  玉春生起炉子,又将昨天残留的药渣倒掉,换了壶清水在罐子里,袖子松松地挽上去一圈,手腕上的小银镯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衬得肌肤越发细腻温润。

  日光透过疏落的竹帘落在玉春的脸侧,替他蒙上一层柔和而静谧的光晕,萧景元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晌,忽然觉得即便死在这一刹那都无甚遗憾。

  直到玉春将又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递过来,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前三日都没有发热。”

  萧景元喝了药,将自己的脸贴在玉春的小腹处蹭了蹭,笑着道:“突然觉得我现在是靠眠眠养着的没用男人。”

  玉春小声反驳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萧景元鼻尖在他温软的肚子上顶了两下,“什么都不干,吃饭喝水都要喂,连擦身子都要眠眠帮忙,怎么不算靠眠眠养着?”

  玉春红着脸嘀咕一句,“随便你怎么想。”

  萧景元的呼吸透过衣衫落在他小腹处有些痒,玉春稍微动了两下,又被抱得更紧,听见萧景元道:“等日后回了上京,有空还是要常去别庄里住一住。”

  “养养鸡喂喂鱼,眠眠还能顺便看看小猫。”

  玉春想起那两只漂亮小猫,应了一声道:“好。”

  他替萧景元重新换药包扎,“下午要去见彭将军他们吗?”

  萧景元点了点头道:“主将不能一直不露面,否则容易军心不稳。”他站起身披了件外袍,“我会小心些,眠眠不要担心。”

  玉春道:“殿下若是要骑马,还是换月影吧,赤霄跑起来实在太凶了。”

  “嗯。”萧景元系好大带,“赤霄在马棚里休息,眠眠空了可以喂它些吃食。”

  他拿起一旁干净的白巾,替玉春将眼睛蒙上,末了想起什么似的,用生了胡茬的下巴又去蹭玉春的脸颊肉。

  玉春皱着脸,“萧景元你好烦人……”

  话没说完,萧景元在自己刚刚蹭过的地方“吧唧”亲了一口,玉春猝不及防,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幼稚至此,蒙在布巾后面的绿眼睛瞪得圆溜溜,再等回过神,萧景元早已占了便宜溜之大吉。

  独留玉春一人捂着红了半边的脸发怔。

  ***

  城内重新有了人气。

  尽管大部分百姓还没敢搬回来,但相较先前已经好上许多,玉春在后院给赤霄塞了两把草料,灵团盘在他腰间,好奇地探着脑袋去看。

  赤霄对玉春也很亲近,一见到他就把大脑袋低下去往他身上拱,鼻孔里呼呼地往外喷气,恨不得用嘴把玉春叼起来甩到自己背上,灵团有些警惕地竖起身子,小脑袋里什么都不想,但总觉得玉春身边好挤,差一点就要没了它的位置。

  玉春安抚地摸了摸小蛇,一旁牵着战马走过的几个士兵同他热切地打了个招呼,“军医!”

  战事大捷,哪怕过去好几天他们也还兴奋着,团在玉春身边兴高采烈地道:“军医的药好生厉害!”

  “那天在壶关外,那群蛮子被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听前头的兄弟们说,申屠阳的脸都气绿了。”

  玉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诸位也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其中一个圆脸圆眼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士兵笑着道:“太子殿下刚刚说了,今晚大犒三军,要给我们煮羊肉汤呢。”

  “往常要等入冬才能喝上一口,今年倒是提前了。”他用胳膊肘抵了下旁边人,“不过天气也确实是冷了。”

  只匆匆寒暄几句,总还有事情要忙,玉春盘算着手底还剩下的药材,想着是不是改日还要去枫溪城再采办些。

  晚上吃饭时又都聚在了帐中,除却一碗热乎乎炖得软烂的羊肉汤,还有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清汆羊肉,几位将军也难得脱下战甲,举着碗喝了两口烈酒。

  萧景元身上有伤,以茶代酒敬了众人一杯。

  玉春对沈清淮和彭让并不陌生,倒是一旁的宋舒白让他有些意外,这人名字文雅,长相也俊朗,性格倒是极豪爽,连着三碗都是敬的萧景元,一开口嗓门大得差点把坐在他隔壁的玉春耳朵震聋了。

  “末将还未谢过殿下知遇之恩。”

  他酒量好,面上虽然红但不显醉意,“当初末将从上京来到雁海关,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一天。”

  萧景元像是想起些什么,“你是原先的怀化中郎将。”

  宋舒白快意一笑,“是!”

  当初他是今上身边的红人,年纪轻轻就任正四品官职,统领皇帝身边三千近侍,一时风头无两,偏偏不慎得罪了秦昭云一句,被贬为昭武校尉来了雁海关,心中郁卒已久。

  临走前他在城外酒肆买醉,碰上自重光寺回来的太子,太子说他只管去,有才之人何必在京城这滩浑水中埋没才能,当初只以为是一句宽慰,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太子竟真的还信任他。

  像是被他这番话感染,彭让也端碗起身,“末将谢殿下成全之恩。”

  沈清淮同样道:“末将也敬殿下一碗。”

  萧景元撑着扶手站直身子,倒了一碗酒,“不必敬孤。”

  “时势造人,而今宋将军得以施展抱负,沈将军如愿守住关内,彭将军全了当年骠骑大将军的遗愿,而孤也总算不负众望。”

  “这一碗酒,当敬此地英灵。”

  过往种种遗憾不堪,终在多年之后化作满地浮尘散去,唯独自己才知其中心酸。

  再迟再晚,也总算没有将这遗憾再留到下一代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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