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狼群将众人折磨得狼狈不堪。平时看起来正值壮年的臣子被吓得脸色煞白,衣冠散乱,也不顾什么体面,死死拽住自己的家仆,试图挡住自己肥大的身躯。

  褚熙和几个年轻的兵部大臣个个身上都带了伤,狼群狡猾又凶悍,数量又多,虽然已经被砍死一半,却仍然不好对付。褚熙抹了一把脸上的狼血,喘息着,丝毫不敢松懈。

  一只狼猛地从左边飞扑上来。褚熙迅速挥刀砍去,鲜血喷溅,狼的一条前腿应声落地。另一只狼趁此机会扑向褚熙的后背,齐沛利落地拉开长弓,一箭射穿狼的后脑。

  跟着狼群后面的那头灰熊皮厚毛多,一掌就能把人拍得脑浆崩裂。四五个侍卫提着长矛冲上去,对准灰熊的肚皮捅进去。那灰熊吃痛,更加奋力挣扎起来,直接扭断了两根插在身体里的长矛!

  情急之下,齐沛想起箭囊里放着临行前准备的药箭。他拔出一根,对着灰熊的眼睛射了出去。

  灰熊嚎叫一声,更加癫狂地左右扑打,没过多久就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一小半狼群也警惕地不再上前。众人紧张地慢慢后退,一步一步退到了山脚下安全的地方。

  太阳慢慢隐匿到群山之下,一阵风刮来,树叶草地沙沙作响。风惊动了树林里的老鸦,嘶哑的鸦啼突兀地响起,不久又重归平静。

  舒勒的尸体被捆在马鞍上,四肢垂落,像破掉的木偶,随着马的走动轻微地晃动。

  从京城到牡山,骑马也需要大半日工夫。天色已晚,齐沛担心更深露重,行路不便,就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

  众人生起几堆火,也不管谁是有品级谁是没品级的,胡乱坐在一处。虽然今日没打到什么野味,却还有些干粮吃。

  褚熙挨着齐沛,拿了一天刀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他握着树枝漫无目的地拨动篝火,紧绷的感觉退去后,生气和恐惧如潮水般此起彼伏地上涌。

  “还好带了几根药箭,朕差点都忘了。”齐沛率先打破沉默,“否则朕到了九泉之下,肯定得被父皇和皇兄臭骂一顿。‘秋狩,因熊祸而亡。’哈哈哈。”

  周围几个臣子附和地笑了两声。褚熙仍然紧紧抿唇,一言不发。

  齐沛这一日也是心力交瘁,不仅体力消耗过大,还热脸贴人冷屁股,登时也烦躁起来。他随便吃了几口,看侍卫们搭好了一顶毡帐,便钻进去躺着了。

  身体实在过于疲惫,衣裳又被篝火烤得暖烘烘的,没过多久齐沛就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竟然一梦梦回好几年前,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毫无廉耻地追着褚熙跑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真是年轻勇敢,百折不挠,现在的他是万万做不出那些事了。记忆仿佛永不止息的流水从他的生命里淌过,他想抓住些什么,却始终两手空空。

  齐沛茫然无措地醒来。

  才半夜,蛩虫的鸣叫此起彼伏。帐篷外的篝火还烧着,有人一直守在外面。

  月色清凉,齐沛蹑手蹑脚地走出来,从后面给褚熙披了一件衣裳。

  四周是大臣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伴随着木柴燃烧的噼啪。齐沛垂着头,从褚熙手里拿走木棍,时不时地拨一下篝火。

  褚熙压低的声音中犹有余怨:“你骗我。”

  “你明明说只是配合你演戏,去牢里呆几天。若非我坚持跟来,今日……”

  说到这,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声音也哽咽起来。一想到白天种种险状,齐沛在马上摇摇欲坠,满手满脸的血,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似乎都静止了。

  但齐沛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面对狼群和熊,他那几箭都正中要害,又稳又狠。

  难道这些年,这样的事他经历了许多吗?

  褚熙几乎不敢想下去。他下意识地握住齐沛的手,只有掌心的余温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齐沛叹气。今日的事可能只是个开端,舒勒死了,消息传到天蚩,必然会引发天蚩族人举兵入侵。

  他傍晚已经传书给城驿,命令他们秘密扣押其他天蚩使臣,但愿别走漏了消息。

  “杜衡呢?”

  褚熙抬了抬下巴,指着一个角落。

  杜衡颓然地坐着,一动不动。

  褚熙道:“舒勒大约是买通人在你的马上动了点手脚。天蚩古怪的草药多得很,他们又常年和动物混在一处,自然比我们懂得多。”

  齐沛点点头:“杜衡大约是发现了什么端倪罢。他那么聪明。”

  一阵冷风刮来,齐沛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被褚熙连推带请地塞进帐篷里。

  没过片刻,他又从毡帐厚厚的帘缝中探出脑袋,小声对褚熙说:“你要进来一起睡吗?”

  褚熙原本打算继续坐在外面守夜,但齐沛一直拽着他的袖子,说什么也不放。他也不想惊醒其他人,只得无奈地钻进毡帐里。

  没想到他刚进去,就被揽住脖子,一个触感温软的东西在他唇上一触即走。

  褚熙惊愕地连退几步,不小心被绊了一跤,直接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