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 汗水黏在身上,吹着有些凉,锦衾盖在身侧又有点闷, 扯开又盖上,如此反复。
温思月睡得不安稳,眉心颦起,不时轻声叹息,陷入梦魇。
梦中, 山水相映,水流细细, 树木成荫, 她躺在树下, 惬意舒适,不知今夕何夕。
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大脑昏昏沉沉,一点力气也没有。最后她放弃挣扎, 只能闭上眼, 困在梦中,等着梦境结束。
只是梦一场,可为何腰间酸痛,浑身软绵, 一丝力气也无, 比那日去长华寺还累。
温思月翻个身,慢慢有了意识,眼皮很重,睁开时眼前朦胧, 瞧不清晰,她揉了揉,方觉得清明些。卷密的长睫轻颤,她转转眸子,入眼便是陌生的纱帐,她楞了楞,一转头,就看见秦术笑着,眉梢眼角尽是春色,而他的手…
他的手正从锦衾中拿出,这是,这是在非礼她。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想不到他如此无礼,趁着她晕倒竟然轻薄她。温思月指着他,怒道:“下流无耻,竟然轻薄我。”
撑着双手坐起,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身子酸痛,就连下身也难受,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拧着眉心,激动心慌,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脑海,她张张唇,哆嗦的说不了完整的话,“我,我,这是。”
只记得温航给她喝了一杯茶,她晕了,后边的事就不知道了。
秦术为何会在这?
温航呢?那个梦?
她看了一圈,确定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再无旁人。
温思月心中恐慌,缓了好一会才道:“这是怎么了?”
其实,她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想,孤男寡女相处一室,身上还这样,稍稍一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抱着一丝的希望,希望什么也没发生。
“真忘了?”秦术笑。
温思月盯着他带着笑意的脸,目光一转,又看见他脖颈上的痕迹,心里咯噔一下,红唇翕动,不相信的摇头,“是梦。”
是她方才的梦。
秦术睨着她,没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眼,认真说道:“美玉无瑕,花儿娇艳。”
说完他倾身靠近,眸光落在绵软上,放肆笑道:“怎么?还想疼爱一番。”
“不要脸。”除了愤怒,还有羞耻,她和秦术竟然…
那她后半辈子怎么办?还怎么嫁人?
怕是连江湖草莽都不会要她了。
思及此,温思月再也忍不住,扬起手就要打他,不想,还未靠近,就被秦术一把抓住手腕。
他稍微用力,白嫩的手腕上就留下微红的痕迹,“既然醒了,就去沐浴,你母亲还在府中等着。”
热泪从眼眶流下,到了唇边,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她伸手擦了一把,却擦不完,眼泪像细雨似的,不停往下流。
秦术无奈起身,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冷漠道:“是你自己选的。”
她何时选了这条路?都是借口。
“滚,快滚。”
她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冲他吼了一声,然后垂首埋在锦衾里,放肆大哭。
秦术注视半响,然后一言不发的抬脚出去。
-
月儿悬半空,洒下一室清冷月光,抬眸望望,便觉月色不错。
秦术在楼下坐着,面色冷凝,手指不停的敲打桌面,笃笃笃,似他的心一样,安静不下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下来,不免有些烦躁。
“公子要不上去看看?不会想不开?”赵勉提议。
“不会。”
秦术掀起眼皮,神色淡漠,冷肃不好亲近,“她的母亲更重要。”
所以,不管如何,温思月都不会自寻短见。
“再等会。”
“是。”
这会也该哭够了,秦术这般想。
少倾,楼梯口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温思月双眼红肿,缓缓从楼上下来。她扶着栏杆,细看,双腿微颤,无力支撑。
她无视秦术,径直朝门口走,不需旁人搀扶便上了马车。
秦术微怒,大厅内更是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直视。赵勉瞅着,小心翼翼道:“公子。”
“走。”
他骑马在前,马车在后,隔了些距离。秦术压下眉骨,面色冷淡,想着白日她热情似火,不想此刻又是这般模样,还是神志不清的好,至少不会冷眼瞧他。
秦术思绪繁杂,悄悄往后看了眼,马车内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知在想什么?既然对他早有想法,为何现在又哭哭啼啼?
女人心真难懂,也罢,给她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清楚。
秦术回眸,眉梢舒展,神情温和些,没那么严肃吓人。
片刻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将军府,此时夜色沉沉,将军府门口燃起灯火,亮如白昼。
温思月忍着难受,提着裙角下了马车,纵然腿发软,她也忍着,不要人帮忙。
落地时,她踉跄一步,差点跌倒,旁人看过来,她只好咬唇轻笑,掩饰尴尬。
秦术瞥了她一眼,正想过去询问两句,就见她掠过她身旁,往府内走。
春花在门口等着,见到她回来总算安心了,欢天喜地跑过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夫人都担心。”
“没事。”她的嗓音有些哑,笑容也勉强,“这不是回来了。”
春花上下仔细瞧瞧,见她没受伤才送了口气,“去给夫人请安,免得她提心吊胆。”
“你去说一声,我明日再去,累了。”
“好。”春花疑惑,可也答应了她,只当她今日受惊了。
回了月容轩,温思月便打发春花去温宛如那,不想让母亲等的着急了。
“你快去。”
“知道了,姑娘。”
看着春花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居然喉头哽咽,又想哭了。
兴许是知道,以后的她是不同的了。
温思月捏着帕子,擦拭眼泪,手刚放下,就看见秦术在对面站着,饶有兴趣的注视她。
她瞪了眼,转身就走。秦术冷哼,也没说话,静默了一会后,也回了自己院子。
-
温思月将自己关在房内,春花从温宛如那回来也不让她进去,只在门内敷衍几句,就让她去歇息。
她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又狠狠地哭了一场,她想告诉母亲,可觉得不妥,说出来,母亲的亲事就不成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破坏这门亲事。
温宛如为她忍受白眼十几年,她不能自私,可她除了在无人时发泄,其它什么都做不了。
温思月蒙在锦衾里,领口被泪水打湿,过了许久才停下。她露出一个脑袋来,望向窗外,她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白日的场景,结实健硕的身躯,烫人的气息以及体温,这些都让她忘不掉。
她睁着眼想了许久,直到天刚拂晓才阖眼眯了会。
春花来敲门时,她被惊醒,脑袋晕眩的去开门。
“姑娘?”春花一见,大惊失色,盯着她的脸颊仔细端详。
“脸色这么难看,眼睛也肿了,怎么回事?”
春花摸了摸,被她挡了下来,“不过昨晚没休息好,不打紧。”
她摸着自个的脸颊,垂下眼睑,“等会梳妆时,抹点胭脂,让气色好看些。”
也免得母亲看见她的样子担忧。
“知道了。”
她应声,揉揉眼皮,酸涩的感觉散了些。
早膳过后,温思月就去给温宛如请安,昨日没去,今早是一定要去的。她若不去,指不定温宛如就过来了。
走到湖边时,好巧不巧,竟然碰见秦术,本想视而不见直接离开,不想他却径直走向她。
温思月侧头,吩咐春花,“你先去,我随后到。”
春花迟疑几息,然后点头离开。
她攥紧手,胸口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下不下,闷得难受。她望着秦术冷然的眉眼,一字一句道:“不过风月一场,就当没发生过。”
秦术拧眉,狭长的桃花眼眯起,透着一丝恼怒,他气极反笑,质问她:“才帮你摆平舅父一家,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了?”
温思月瞥了眼,没有震惊,昨晚她猜到事情始末,知道是秦术摆平的,只是不知是如何说服温昭宏的。
她也不想问。
“我没求你帮忙。”
秦术依旧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显得虚假,“你母亲求了。”
“你…”
好,她咽下这口气。
温思月侧身,准备离开,刚抬脚又被他扯住。秦术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轻声道:“三日后来找我。”
三日,又是三日,她听着就烦。
再说,找她作甚?难道还想…
“色胚,下流。”
“你以为我谁都看得上?”
温思月不说话,甩开他的手臂,小跑着离开。
秦术站在原地望了会,嘴角勾笑,目光深深。
-
温思月缓了缓,才进温宛如的院子,春花在门口等候,见她来了,赶忙上前扶着。
“夫人早就等着了。”
“嗯。”
提着裙角,款款而入,为了不让温宛如担忧,她硬挤了一个笑容出来。
她深吸一下,喊道:“母亲。”
“月月呀,昨日没事吧。”
瞧着能走能跑的,应该是没事了。
“让母亲担心了。”
温宛如拉着她坐下,满眼关切,“多亏了小将军,他让赵勉过来传话,说是打发了你舅父,是怎么打发的?”
她怔了怔,倒是没想到秦术特意过来说了,赶紧找了个借口,“我没听见,不晓得。”
温宛如点头,没再追问,“嗯,晾你舅父不敢再来,咱们就安稳过日子。”
安稳,她要如何安稳?
“是。”
“过几日将军也回来了,正好一起用膳,谢谢人家。”
温思月心不在焉,她说什么都点头,“好。”
她在想,秦术那个疯子会不会把两人的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