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在无限游戏卖挂>第15章

  方十一终究是没能变成一具尸体。昂科船长问的是职责,他答对了!

  早期的工程师,可不就是叫木匠!

  李未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方十一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分明救了方十一一条小命!

  “忒修斯号”一靠岸,方十一就被派去修缮船只,这听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工作。

  洛希问他:“你学过船舶工程学吗?”

  方十一高傲道:“我是学计算机的。”其自豪感不亚于嫁了个体制内老公——没有褒贬的意思。

  “也许你可以求助万能的左神!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被无端提及的左淮望了过来,和方十一对视一眼,俩人分别扭过头去。

  洛希又道:“或者你可以求助万能的然哥!他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李未然面露微笑,方十一又剜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大副把方十一领到舱底,那里堆满了船只零部件和财物,都是从海盗船上洗劫而来的。大副说,需要什么部件可以上码头去换。大副离开后,方十一独自面对满舱的垃圾陷入绝望。

  李未然当然没闲着,他尾随大副来到码头的小酒馆。

  他们目前进度止步不前,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还原副本全貌。大副,船长,修利安少爷三个人是副本的关键人物,船长那里,他和左淮试过,没撬出来,大副和修利安少爷自然不能放过。

  吧台的伙计显然和大副很熟,才一落座就端上一大杯啤酒。

  “又撞上那事儿了?”

  大副骂道:“没错!又是那帮生蛆的臭海胆,跟他妈珊瑚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隔三五天来一茬儿,折在咱们手里的海盗得有四个帝国舰队编制。你说这事怪不怪,打哪儿冒出那么多海盗?早知道海盗这行这么繁荣昌盛,老昂科当初何必要归顺泰勒公爵?”

  伙计点头道:“确实是怪事儿。而且黑熊港每天开出去那么多艘船,就只有‘忒修斯号’遇袭。更蹊跷的是,你们每回带回来的货都一模一样,每次都有十桶半朗姆酒——刚好十桶半,铁兰镇产的。这就好像……就好像你们每次遇到的都是同一伙海盗。”

  “你在说什么胡话?同一艘船怎么可能被击毁一百多次?”

  听到这话,角落的李未然竖起了耳朵。

  然而在这之后,大副和伙计两人同时顿住,大副的酒杯抵在嘴边,伙计则按着抹布,一动不动,两人像卡进了螺丝的齿轮忽然停止了运转。更诡异的是,周围的客人对此异状没有任何反应。

  隔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恢复了动作,聊起了别的事情。

  这种情况,李未然不是没见过。他心里顿时有了答案——“忒修斯号”每回遇袭,确实是同一艘海盗船。

  同一艘船怎么会被击毁一百多次,这绝对超出了这个世界的逻辑范畴,所以大副与伙计像遇到了逻辑错误,整个程序陷入卡顿——不论他们是多重要的NPC,归根结底,都不过是一段程序而已,他们不能理解这个副本的某些真相,因为那是专门给玩家设置的陷阱。

  这陷阱仔细想来,十分诡异。

  “忒修斯号”将那艘海盗船击毁了无数次,夺取了它的财物,零部件,甚至船员。用海盗船的零部件修缮船身,用海盗填补死去的船员,它几乎将自己变成了一艘“海盗船”。但系统可以无限复制出一艘幽灵海盗船来,在它的航进路线上不断阻挠。

  设想有一天,“忒修斯号”终于能够克服海盗袭击,穿越迷雾海,那么最终到达伊兰顿的,究竟是“忒修斯号”,还是海盗船?

  李未然感觉再听不到什么有用信息,悄悄离开了酒馆。没走多远,他就发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一伙流里流气的闲汉尾随着他。他走向“忒修斯号”停泊的那条栈道,迎面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回过头,那人的同伙们也围了上来。

  “这位先生,您怀里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混混头子说。

  李未然怀里揣着他的黑皮书,那当然是不能给人看的东西!

  混混们打量着他,小声议论。

  “这家伙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如把他绑起来,让他家人来赎!”

  “前面是‘忒修斯号’,他会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修利安少爷?”

  “原来修利安少爷长这么好看捏!也难怪海妖会看上他!但我听说修利安少爷是个病秧子啊。这小子只是看起来弱,哪点像病秧子了。”

  李未然猛然回头:“海妖?”

  提到海妖的那名混混被他这么一看,慌张不已:“我什么都没有说!海妖早就被伟大的泰勒公爵消灭了。泰勒公爵无上荣耀!”

  看来海妖还活着,而且爱上了仇敌的长子。

  混混头子又一次发话:“小子!我让你把怀里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李未然道:“我这是一本非常珍稀的鉴犬录。一般的狗看到它会汪汪叫。”

  “那不一般的狗呢?”

  “不一般的会说,‘把你怀里东西拿给我看’。”

  混混头子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一招手:“给我上!把这小子绑回去!”

  一伙混混一拥而上。李未然早有准备,手腕一抖,一把短刀被他反手握在掌心。他上前一脚蹬在混混头子胸口,同时仰身向后挥起一刀。银光逼退了数名混混。

  混混头子一屁股栽在地上,抬眼便见李未然身手矫健,肘膝同时一错,掰折了一名小弟的胳膊。

  又有个胆大的,扑上去抱住了李未然的腰。李未然反握他两胁,长腿前后交错飞旋,一记漂亮的剪刀腿把这名足有六英尺的壮汉掼倒在地。

  混混头子才被骂了狗,气愤不已,趁机扑了上去,混混们见状,也纷纷扑了上来。李未然被五六个人压在底下,差点灵魂出窍。混混头子拦住他握刀的手,拼命将刀尖转向他的脸。

  战局变成了手腕的较量。单手自然难敌双手,李未然眼见着刀尖指向自己,拼命仰头。他脑袋悬在栈道边缘,看到“忒修斯号”上人影绰绰,心中万分悔恨,现在呼救为时晚矣。早知打不过,就不逞口舌之快,他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

  刀尖刺破他眼角的皮肤,一滴鲜血顺着额头滴入水波当中,瞬间消散。

  一切巨变就仿佛是因那滴血的入海而发生!

  原本碧蓝的天空瞬间变黑,浓云飞快集结,遮天蔽日地压迫着这个宁静的港口。狂风席卷,巨浪翻腾。

  海腥味混上了浓重的潮气,船只被吹得吱呀作响。岸上呼喝声一片,门窗一个个关上,工人们扛着货物飞奔。

  “风暴要来了!”

  混混们来不及绑架李未然这枚肉票,也顾不上犬拟之辱,纷纷连滚带爬地跑向陆地。

  李未然坐起身向海上张望。海平线处已经模糊,天空和海面融为一体,都化作沉重而令人窒息的铅灰色。

  *

  四点是修利安少爷上美术课的时间,但今天坐在他对面的指导老师却不是画家先生邹真,而是牧师先生左淮。

  左淮拯救了水深火热的画家先生,代替他来履行职责。这当然不是出于好心。

  修利安少爷放下手里的红茶,对他露出微笑来,眼尾的褶痕温柔而多情。他的左眼是翡翠绿,右眼是琥珀金。差一点,那个琥珀金就会变成棕黑,或者浅灰——微微发蓝的浅灰,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灰。

  “牧师阁下救了我,我还没有当面道谢过,真是怠慢。”修利安少爷说,“非常感谢。”

  左淮左臂倚在扶手上,支着脑袋,沉默地端详了半晌,才回应道:“不必谢我。谢厨师阁下,谢您右眼不知名的主人。”

  修利安少爷对他夹枪带棒的言语置之一笑:“从没有客人坐在这个位置不发抖的。你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

  “不,您见过比我更大胆的人,他为您主持了接肢仪式。”

  “那位医生吗?”他笑着调起颜料,“他是个狡猾的家伙,令我想起我的挚友。但对于谁更大胆的问题,我保留意见。”

  “您对厨师阁下也保留意见吗,修利安少爷?”

  修利安少爷握着画笔的手顿了一顿。

  “您右手的戒指戴在无名指,那想必是厨师先生的婚戒。”左淮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有点咄咄逼人了。

  “但我没有任何办法将它摘下,就像您无法摘下您的面具。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牧师阁下,您甚至戴着两张面具。”

  左淮觉得这位公爵长子是个矛盾的人。他很洒脱,又很束缚,他很慈悲,又很冷漠,在囹圄之中谈笑风生,在死亡面前心如止水。

  “我在海上两年九个月,同样的风景看了一千个日夜。这一千个日夜,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家乡。”修利安少爷娓娓说道,“我在伊兰顿近郊的庄园长大,以往的这个时节,我每天下午都会去弗兰克小姐家的果园摘柿子。这个时节的柿子还很酸,但我当然不是冲着柿子去的。”

  画笔在颜料盘上打着圈,他有些惭愧地笑了笑。

  “那片果林郁郁葱葱,树上会掉落蛰人的毛毛虫。但我回想起那段时光,时常怀疑,这些记忆是否真实存在。是否真的有过一位弗兰克小姐?真的有那么一片果园?伊兰顿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吗?可我总是觉得,自诞生以来,我一直在海上。”

  左淮心说您的感觉恐怕没有错,但他实在没有必要对一个NPC透露这些事情。

  修利安少爷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发青,好像身体很不舒服。

  “我为昂科船长的坚持而感动,也非常感激你们对我的照顾,但其实,我并不介意大家把我交给海妖换取自由。对现在的我来说,回伊兰顿已经不重要了。”

  看来海妖不是在针对昂科船长,而是修利安少爷。

  左淮说:“但换取自由的方法并不是把你交给海妖。”

  “那么你们必须尽快想到解决的办法,不然都会死在海上。‘忒修斯号’如今几乎是一艘海盗船了。”修利安少爷狡黠地眨眼。

  “忒修斯号”几乎是一艘海盗船了。

  左淮调整了坐姿,上身微微前倾:“您愿意透露一些线索吗?”

  修利安少爷微微一愣:“您真的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牧师先生。作为交换,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在魔法世界如果有NPC问及姓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得到诅咒还是祝福。

  但这位经验老道的三区死神竟没有太多犹豫,坦然告之:“左淮。”

  修利安少爷默念了一遍,颔首一笑,仿佛握住了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

  左淮好像有些明白,海妖为什么对这位公爵长子如此执着了。他就像一块通透又任人雕琢的水晶。

  “您打算用什么线索来交换呢,修利安少爷?”

  “一句忠告,左淮先生。谜底往往隐藏在谜面上。”他说罢,按住胸口,深吸一口气。

  “您不舒服吗,修利安少爷?”

  这时,海上不知发生什么变故,狂风骤起,天色肉眼可见地变暗。被风卷起的杂物砸在窗户上,发出一声声巨响。

  风雨欲来。

  修利安少爷勉力撑住椅子,神情痛苦地看向窗外:“他来了。他是冲着我来的。”

  左淮走到窗边,眺望良久:“不,是冲着码头去的。”

  “谁在码头?”

  “医生。”

  医生,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