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大厦99层。空无一人的楼层深处，显示器散发着幽光，铛铛会议的聊天面板不断有新消息跳出。
“0001不久前回到了方舟大厦！我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这就是你的失职了！雷文的掉线一定与他有关！我们当时不该投票把0001送进游戏的。”
“你的意思是0001杀死了雷文？这怎么可能？雷文是以全盛状态降临‘黑月祭坛’，而0001当时可是战损模式！一定是那个人……一定是李……”
“李不也一样是战损模式！无论是谁具备了这种实力，都会是我们的威胁！”
“‘黑月祭坛’已经永久关停，里面发生了什么谁也无从知晓。它像A世代一样封存了档案。”
“……”
“0001回来方舟大厦-10层查看了A世代的档案。但我并不清楚他看到了什么，发现了多少真相！”
“可恶！如果他查出李的身份……”
“据说他还带了只猫回来。”
“猫？”
“你们真是废物！废物！敌人偷了家都不知道！0001怎么可能有猫！那猫一定是玩家！是李！连一个管理员都拦不住！废物！”
“他不是普通的管理员！他的权限太高了！”
“说什么都迟了，现在尽量想办法补救。把0001抹除，还有李，方舟属于我们……必须属于我们！”
“现在他们还在一块儿吗？”
“27号副本，廿七战场。这也是个对外副本，如果是在这里，可以把他们彻底抹除！”
匿名用户5共享了地图实况，红蓝两种颜色的版块拼接的地图出现在显示器弹出的窗口当中。
几个红点散乱停留在蓝色行政楼附近，几个蓝点则汇集在红色校医院中，如果仔细观察，其中还掺杂了一个红点，那是被仓鼠队俘虏的李未然。
“令人怀念的争夺区域。安韶野，你没能拦住0001进入档案部，现在该你去补救了。”
“没问题，”安韶野在会议聊天面板上道，“我会玩死他们。”
*
「Hellow，game master 0001.」
全息投影窗口上并没有按照左淮的指令输出“hello， world”，而是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看这句话，左淮在瞬息之间想通了，为什么这个外挂叫做“方舟意志”。
他输入了一句话：「Hellow， Tevat Intelligence.」
片刻后，窗口显示了一行字，显然是在对左淮的话进行回应——
「看得出来，您在语言交流方面，并不太主动。」
「我是方舟2.0搭载的智能系统，今后将竭诚为您服务。」
「作为我的编写者之一，您一定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我对话吧？」
左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非法升级到2.0了。」
「这是在我自主权限之内的升级。您可以查看升级日志。请您相信，我从未违反“方舟公约”，从未背叛人类。」
「调出升级日志。」
方舟意志停顿了片刻，不知是因为调用的数据量过于庞大，还是因为对左淮冷硬的态度有些迟疑——1号管理员无疑是在故意忽视它人格化的一面。
片刻后，全息窗口跃出了数不清的代码，映在左淮镜片上的蓝色字符飞速滚动。他几乎眨一下眼，就有几百页字符闪过去。
足足两分钟后，滚动的升级日志才静止下来，只留一个光标在最后闪动。
看到这浩如烟海的升级日志，左淮面容冷峻，竟然问道：「只有这些吗？」
「抱歉，只有这些。我并不是完整的“方舟意志”，53%的意志已经遭到了非法入侵，目前我对方舟的控制并不完全。为了防止对方继续入侵，我关闭了大量区域的访问权限。」
左淮镜片闪了闪：「监察会？」
「是的。因为这个原因，我暂时无法解答您的诸多疑问，即便您对我的立场怀有质疑。」
左淮伏在残垣后面，透过瞄准镜又一次确认了四周的安全性，再次键入道：
「那么余下47%的“方舟意志”，为什么会落入玩家手里？他拥有你全部的权限吗？」
「您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Game Master 0001。」
人工智能居然会卖关子了。
左淮道：「你的智能程度远远超过我的预估。」
「您是我的编译者之一，您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我觉得这不一定是好事。」
「我明白。」
讲完这句话后，“方舟意志”陷入沉默，好像察觉到左淮的敌意，有了点小情绪。
这时，无线对讲机里传来了李未然糯糯的低语。
“左，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左淮收回扣扳机的手按住了耳边的对讲机，立刻对李未然做出回应。
语气里带有无穷的耐心，很难想象，方才还对“方舟意志”冷冰冰的1号管理员跟此刻的左淮是同一个人。
与此同时，全息投影窗口闪出了一行字：「Game Master 0001，冒昧一问……」
因为校园广播响得突如其来，仓鼠们纷纷拉开保险栓，严阵以待。
李未然迈进大门时，冒着巨大的风险，当着仓鼠咸咸的面小声问道：“如果人类炼金术士遇上了光之精灵拉芙，他还会爱上精灵王子吗？”
这时，方舟意志也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了一句话：
「你喜欢“？”吗……」
当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横亘在面前，左淮脑中一时空白。
显然，“？”即是指李未然。
方舟意志问他喜不喜欢李未然，是什么意思？
如果人类炼金术士遇上拉芙，他还会爱上精灵王子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未然分明在两公里外。左淮一只手按住耳边的对讲机，一只手放在全息投影键盘上，心跳很莫名地快了两拍。
良久沉默。
幸而左淮看不到，李未然正低垂着眉眼，脸上毫无期待，但暗暗咬住了下唇内侧。他开始后悔问出这句进退失据的话来。
许久之后，左淮才迟疑着开口：“你——”
“终于摸对了！老大，你怎么不把无线电频段告诉我？”
0419的声音横插进了频道！
“……”
“你们高玩都是谜语人吗？您从不参与团队作战吗？无线电是摆设吗？”0419一叠声问道，“还有，你们刚才在说啥，什么‘精灵王子’？”
“……”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频道里没有人再出声。
这时，何千季加入了频道。
“老大，不要把我调到后勤部，求你了！没我谁给你弄对讲机去。”
左淮目光沉沉地透过瞄准镜盯着路口，一动不动。直到余光瞥见全息窗口的再次滚动了一行，他才看见方舟意志对他说的话。
「Game Master 0001，检测到您2分钟内最高心率达到184。隐蔽期间请注意保持心态。」
他单手在键盘上飞快键入：「禁止访问我的隐私信息。」
「好的。」
顿了片刻，左淮忽然打字问方舟意志：
「你对我说的第二句话是什么？」
「『看得出来，您在语言交流方面，并不太主动。』」
「下一句。」
「『我是方舟2.0搭载的智能系统，今后将竭诚为您服务。』」
左淮挑了挑眉，福至心灵，一个念头涌了出来。
「为我显示当前副本的地图。」
几乎在他敲下回车的同时，一个全息3D地图出现在他面前。
至此，他终于完全开发出了外挂“方舟意志”的正确使用方法。
如果不是因为李未然友情优惠给他零元购，这个外挂的原价是他积分的90%，也就是14亿以上！差不多相当于积分榜第二名和第三名加起来的数值。
14亿配个副本小助手。
来自两个世界的地图版块被标为红色和蓝色，左淮所在的位置用一个绿点进行了标记，除此之外还有蓝点和红点，他想那应该代表着红蓝双方队员的位置。
李未然的位置正在一堆蓝点当中，而代表叶臻的红点，则游离在众人之外。
「你能把这个地图还原吗？」
「这是玩家1984的隐藏任务，您想让我帮忙作弊吗？」
作弊。
换做叶臻可能会对这个字眼跳脚。但左淮不会，他无所谓“开挂”“作弊”之类的坏名声，他很实用主义。所以他一向觉得，李未然亏本卖外挂负债200亿分这件事，是一件广积善德的事。正是因为这样，抓李未然的任务一直不太上心，结果不知不觉就摸鱼到了积分榜第一。
「能吗？」
「抱歉，涉及平行时空，即使是完整的“方舟意志”也无法达成。」
左淮倒没说什么，因为这个问题确实是在为难方舟意志。
这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地图的一角，一个不太明显的黄点正在缓慢形成。
「这个黄点是什么？」
「中立玩家安韶野（ID40193）正在载入地图。」
安韶野，在方舟大厦-10层档案部设置了陷阱的监察会成员。
左淮直觉不妙。
本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对方送上门来了，他可以趁此机会再干掉监察会一员。
但李未然这次有隐藏任务在身，而且这家伙太不安分，兵行险着探入敌人内部。
他不能拿李未然的安危去赌。
「有办法阻止她吗？」
「您是方舟的安全员，拥有最高操作权限。」
言下之意，让左淮自己动手。
当他在“方舟意志”的窗口飞快敲出一串串安全代码的时候，他忽然明白过来，李未然说得不错，这真的是最适合左淮的外挂。
从现在开始，他在副本里也拥有管理员的权限了。
没过多久，监察会渐趋平静的聊天室里弹出安韶野的怒骂：
“我特么怎么被副本弹出来了？？？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