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渊薮>第四十七章

  电话接通后,海同深抢先说道:“晏阑,我有正事找你。”

  那边只传来一个字:“说。”

  “堇晨广场是什么时候开的?”

  “去年,那是我妹的嫁妆,你不是知道吗?”

  “我去年又没在,哪记得具体时间!”海同深又问,“T2塔顶楼是什么情况?”

  “T2塔顶楼?你等会儿。”晏阑那边明显将手机拿远了些,但还是能听到他询问的声音。紧接着,另一个人接过了电话,说:“喂,我是乔晨。去年凌堇在那边弄了个长期艺术展,现在应该还在营业,有什么问题吗?”

  海同深松了口气,说:“艺术展……什么类别的?用电量大吗?”

  “具体我不清楚,但那些画和雕塑都需要打灯,有些贵的艺术家真迹还要恒温恒湿保存,应该挺费电的。哦还有,去年那边开了几次先锋艺术轰趴,今年马上也要开,估计用电量也不小。”

  郑畅连忙用口型询问,海同深点点头,接着问:“具体轰趴的时间你记得吗?”

  乔晨回答:“我就记得中元节、万圣节和平安夜,剩下的我帮你问问,一会儿让晏阑发给你。”

  海同深抬起眼看向郑畅,见郑畅点了头,便说:“行,那多谢了。”

  “客气,你跟晏阑说吧。”乔晨把电话交还给晏阑。

  晏阑问:“开着免提呢吧?”

  “啊……对啊,怎么了?”

  “正好,当着你的人的面说说,你查案子查到我头上,不该给点表示吗?”晏阑明显带着笑意。

  “你个阎王!滚蛋!”海同深直接挂断了电话。

  郑畅八卦地问道:“原来海支跟平潞那位阎王关系那么好啊?”

  “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见过他。”

  宗彬斌拆台道:“他跟你差不多大,他穿开裆裤的时候你不也一样吗?”

  “好了这个话题结束!”海同深立刻说。

  “别别别,别结束啊!解释一下人物关系。”郑畅说。

  海同深道:“曦曜老总是晏阑的舅舅,曦曜老总的女儿是晏阑的表妹,晏阑的大学同学兼好友兼同事,刚才接电话的乔晨是曦曜老总的女婿,也就是晏阑的表妹夫。当然,领没领证我不清楚,反正俩人去年办的订婚宴,没意外肯定是要结婚的。”

  郑畅眨了眨眼,说:“我去!堇晨广场是这个意思?!”

  “对,堇晨就是俩人的名字,堇晨广场是曦曜老总给闺女的订婚礼物。”

  “好有钱啊!”郑畅感叹,“天啊我不想干活了!有没有富婆啊!我可以入赘的!”

  “出息!”海同深敲了一下郑畅的头,“别闹了,说正事。”

  “好……的……”郑畅捂着头说道,“刚才乔副支说的那三个时间点前后确实用电量有所增长,而且那里确实从去年开始用电量激增且每月保持在高位,如果是艺术画廊之类的,倒也合理。不过明天我还是要去现场看一下。”

  “可以。”海同深又说,“那现在就只剩下和畅惠风了,先调查这个地址吧。”

  “没问题。”郑畅答应。

  很快谢潇苒就吃完饭回了会议室,现在手头的线索足够多,这让一直被牵着走的专案组众人干劲十足。宋宇涛看向海同深,问:“海支,咱们是直接上门还是把人钓出来?”

  海同深说:“首选肯定是把人钓出来。咱现在证据不充分,尽量不做大动作。”

  宋宇涛点点头:“我也是这意思,那咱是不是计划一下?按照我找到的情报来看,货主非常谨慎,如果就是苗宁,如果真是苗宁杀了普天华,那她现在只会更加谨慎。”

  郑畅坐在椅子上转着圈,说:“可我还是想不通,这俩人这么多年都在一起贩毒,说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也差不多了,怎么就闹到要杀人的程度呢?会不会真的凶手另有其人,我们的方向错了?”

  “要是你女朋友突然失踪联系不上,你不会着急去找吗?”海同深问。

  郑畅:“找是肯定要找啊,可是之前老大你也说了,苗宁是毒贩,普天华失踪她肯定不会报警,她要找估计也就是私下里找,那咱们也不会知道啊,对不对?”

  亓弋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缓缓说道:“可如果在普天华死了之后,还有人在用普天华的账号发送消息与克钦邦沟通呢?”

  “什么?!”郑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亓弋:“刚刚确认的消息,前天普天华还在指挥自己手底下的车夫去接货送货。而他在缅甸的账户仍有进账。”

  “啊……那是杀他的……不对!是苗宁!”郑畅看向亓弋,“亓支你是这个意思吧?别人就算杀了普天华也没办法伪装他还活着的状况,那些经常跟他联络的人一定能察觉端倪,而现在普天华死了好几天,一切都在正常进行,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苗宁?”

  “就算苗宁没杀他,也一定知道内情,不然她不会这么淡定。”亓弋说。

  宋宇涛听后说道:“那我们还真得快点找到这个苗宁,而且如果苗宁不是凶手只是知情人,那我们还得防备着别惊了真正的凶手。”

  “提问!”郑畅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看向亓弋,“亓支,普天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以前跟你有什么纠葛吗?第一个案子中那边要除去张聪、李汌、钟艾然,这些都是有理由的。现在他们在月牙湾上打招呼,发悬赏,明显是要引起你的注意,然后这次可能杀了肇事司机的嫌疑人又是你的线人唐临,那个死者王星耀也跟你有关系,那普天华呢?为什么一定是普天华?”

  亓弋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道:“让我想想。”

  海同深看亓弋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还没想起来,便道:“慢慢想,这事倒不是最急迫的,咱们继续刚才的分析。”

  宗彬斌思考片刻,问:“有什么事是在缅甸可以忍而在国内忍不了的?”

  郑畅:“国内环境比缅甸好挺多的吧?有什么是忍不了的?饮食口味不一样?这也不至于杀人吧?”

  谢潇苒插话:“我倒觉得不太会是外部原因,如果真是苗宁,那肯定是她和普天华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不是有一句话说吗,It's always the husband,反过来也一样,It's always the wife,虽然他俩还没结婚,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这会儿你又想明白了?”宗彬斌打趣。

  谢潇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承认道:“是刚才我师兄提醒我的。”

  “啧,你这个法医师兄涉猎面挺广啊!”郑畅挪到谢潇苒旁边,“还是说……你曾经暗恋他?给他加了好多光环?”

  谢潇苒咽了咽口水,模糊了重点,说:“我师兄有主了。”

  “英年早婚啊?那可惜了。”郑畅还要说话,被海同深扔过去的纸团砸了头:“干正事!”

  “好的老大。”郑畅立刻收了声。

  “我还没想起来普天华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我想起另外一件事。”亓弋看向海同深,“用电量激增可能不准确,但如果结合持续高温,是不是就有理由直接进屋调查了?”

  宋宇涛立刻反应了过来,说:“没错!用电量激增加上温度异常,基本就可以确认是在家搭了迷你大棚,找个借口进屋去检查一下,只要是在家种植大麻,她根本赖不掉。”

  海同深询问郑畅道:“那个小区周围什么情况?”

  郑畅:“不太好,和畅惠风E区都是别墅,私密性很高,每户都有物业管家,咱们现在还没有搜查令和正式手续,只是怀疑调查的话进去可能不太方便。而且和畅惠风其他区住了不少有地位的人,硬闯够呛。”

  “哪家物业的?有没有业主构成情况?”海同深问。

  “我还真没看,等会儿老大我查一下。”郑畅立刻翻找起资料来。少顷,他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说:“老大?好像……也是曦曜的……”

  谢潇苒没忍住笑了出来:“海支,您刚才好像让晏队滚来着。”

  海同深咬牙说道:“你们先待着,我出去打电话。”

  电话再次接通,海同深简短地向晏阑介绍了一下情况,晏阑那边的背景音由嘈杂变得安静,而后他才说道:“据我所知,曦曜在贵市地皮不多,项目也不多,怎么你查个案子直接撞上了两块曦曜的盘?你是不是真属柯南的?”

  海同深无奈:“别调侃我。说真的,如果真有人在那边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怎么办?”

  “抓啊!”晏阑义正词严地说,“该抓就抓,没什么可顾虑的。那些什么商业价值我才不在乎呢。你说那个小区是不是没挂曦曜两个字?”

  “是,所以我刚开始没注意。”

  晏阑无所谓地说:“那就更不用在意了,没挂曦曜俩字的都是合作项目,有的甚至只是借个名头,更没什么影响了。把你的心搁肚子里,你要真不放心就直接给我舅舅打电话。”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问的什么啊?”

  “呵,”晏阑笑了笑,“我当然听懂了。所以我才说你放心,廖副厅既然去到你那儿让你领导专案组,就绝对会给你最大的权限。至于别的你更不用担心,省厅大换血一次,现在正是抽筋剥皮深挖腐肉的时候。这‘新秩序’别的可能差一点儿,但背景足够硬,手腕足够烈,省厅是不可能被打穿的,尤其是廖副厅。大海,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明白吗?”

  海同深道:“我去!原来传言是真的。”

  “你赶上好时候了,比我那会儿魑魅魍魉横行的时候容易多了。”晏阑说,“你就放心查你的,反正捅不漏天。”

  “我还有一个问题。”海同深下意识地转了个身,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低声道,“你以前是不是认识亓弋?”

  “谁?你说廖副厅带过去的那人?那得看你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了,去年我去省厅的时候跟他打过照面,这算吗?”

  “勉强算吧。”海同深长出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来俞江我请你吃饭。”

  晏阑道:“咱俩最好别见,这日子口咱俩见面准没好事,隔空投喂倒是接受。”

  “德行!”海同深笑骂了一句,“行了,多谢,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的同时,海同深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语焉不详,欲盖弥彰,那些隐藏在话语之中的意思,那些若有似无的弦外之音,都在不停地敲打着他。转过身看着仍旧灯火通明的市局,海同深心中莫名怅然,但转瞬之间,他就坚定了信念,前路艰险可以预见,但迎难而上才是最优解。

  回到会议室,熟悉的工作氛围让海同深立刻从情绪之中抽离出来,他操作了一下手机,说:“郑畅,刚才发给你的是和畅惠风负责人的联系方式,趁着现在还早——”海同深顿了顿,“哦不早了,那就明天吧,明天跟那边联系。宋哥,我刚才申请了无人机携带热成像设备,这个你熟悉,等郑畅那边联系好之后辛苦你跑一趟。”

  “没问题。”宋宇涛说,“今晚我盯着就行,你们都回去休息,如果能确认苗宁那边的情况,明天咱们就能直接上门去找她,得为明天做好准备。”

  “怎么着?她还能拒捕不成?”郑畅道。

  宋宇涛拍了拍郑畅的肩膀:“那可没准,永远别小瞧毒贩。海支帮忙走个手续,明天最少得有两人配枪。”

  “放心,我心里有数。”

  当晚,海同深洗完澡后回到床上,亓弋把手机放到枕边,说:“有件事逻辑上不通。普天华和苗宁是车夫,三年前他们回到境内应该是做了长期停留的准备,那么有极大可能是为了给绿水鬼铺路。可是现在绿水鬼做成了,普天华却死了,这事就不对了。”

  这也正是海同深在思考的。他看向亓弋,示意亓弋继续。

  亓弋接着说:“按照那边人的做事风格,我不认为这是个意外,所以普天华的死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确实没有想起来之前跟他有什么纠葛。”

  “三年前六月他们入境,那会儿你……不对,你四年前就已经回来了,这个时间还是有问题。”

  亓弋:“如果前年十月没有挖出金志浩那一串,第一批绿茶已经进入本市了。”

  “什么意思?绿水鬼不是刚弄出来的吗?”

  “我离开克钦邦的时候,高纯度冰毒的研制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当年他们冒险让人拿货进入境内,就是为了投放第一批半成品,不过那年被拦截了。那一批试验品纯度在90%左右,再加上金志浩余森等人的遮掩,没有人意识到那一批冰毒意味着什么。”亓弋说,“前年平潞那案子,虽然主要查获的是境内的芬太尼和卡芬太尼,但有几个涉案人员是溜冰的,当时查获的冰因为没有比对数据而被搁置,那一批其实就是初步探入境内的高纯度冰毒,也就是绿茶。钟艾然以为绿茶就是绿水鬼,其实严格来讲不是的,绿茶的纯度在90%左右,虽然也已经很高了,但并不是绿水鬼。”

  海同深思索片刻,分析道:“也就是说,这些年他们并没有放弃,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验和小范围散货的过程中已经铺开了一条供应链……会不会是,入境的时候普天华在这条线上,但现在已经不在这条线上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所以才要把他灭口?”

  “那么苗宁也不会在这条线上。”亓弋接话。

  “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吗?”海同深自言自语道。

  “算了,先别想了。”亓弋拉了拉海同深的袖口,“很晚了,睡吧。”

  海同深叹了口气:“你每晚这样往我怀里钻真的很过分,我不是和尚,你知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那……我帮你?”

  海同深呼吸一滞,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把亓弋拥入怀中,摩挲着他的背,低声道:“我等你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