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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沙惑猛地睁开眼睛，从椅子上坐起来：“我……我看到了女神阿洛莉亚。”
他心通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别紧张，你刚刚像是睡着了。”
“我没找到精神模拟的出口。”尘沙惑喘了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跳，“我看到你和德卡德不见了，然后……然后树林也不见了，周围都是黑的……”
“你终于做了不同的梦？”他心通一时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说，“别担心，做不同的梦是很正常的事，一直做同一个梦才不正常，何况那还是个噩梦。”
尘沙惑摇着头说：“可是我已经很久都没做过其他的梦了。”
他心通又问：“你不觉得摆脱过去的噩梦是一件好事吗？”
“我不知道……”尘沙惑想起昨晚梦到的川玉，喃喃着，“先是德卡德的退化，然后是我做了其他的梦……我可能还没习惯这些变化。”
他心通耸了耸肩，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检查报告：“人类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变化。”
尘沙惑抓了抓眼皮，抬起眼睛看他心通：“医生，我为什么不再做之前的那个梦了？”
“可能是失眠问题影响了你的脑细胞活力。”他心通捧着尘沙惑的检查报告，边看边说，“我给你的那些睡眠胶囊怎么样？有效果吗？”
“因为川玉的录音文件，我还没来得及……嗯，我今晚会试试看的。”
“对了，川玉。”他心通重复了一遍川玉的名字，放下检查报告，说，“他怎么会出现在刚才的精神模拟里？”
尘沙惑再度摇头：“我也不明白，德卡德说我害怕他。”
他心通一愣，笑了起来：“他确实很可怕。”
“为什么？”尘沙惑偏了下头，口吻好奇，“因为他不会爱上别人？”
“这还不够可怕吗？”他心通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说，“他和你不一样，他具备人类的情感，天生就很完整，但他不爱任何人。”
尘沙惑想了想，说：“他和我不是一类人吗？”
他心通又笑了：“那还是他比较可怕。”
笑完，他追问：“你去过蒙娜丽莎剧场了吗？见过那个剧本的作者了？”
尘沙惑点点头：“那位女作者说她不认识我。”
他心通端着咖啡杯叹气：“看来你的调查又回到原点了。地球时期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好事多磨，对，好事多磨……不过你看新闻了吗？报纸上说昨天的蒙娜丽莎剧场发生了一些骚乱，所有人都跑去避难了。”
尘沙惑说：“剧场里出现了空隙，一个失控的角色试图杀死女作者。”
他心通听得脸色一变：“昨天你在那里？”
“是的，我们……”尘沙惑顿住，重新说，“我掉进了那个空隙，见到了那个角色和他的作者。”
他心通放下咖啡杯，脸色更严肃了：“治安管理局正在调查这件事，他们有可能会查到你的地址。”
“他们应该找不到我……我住在一个很小的空隙里。”尘沙惑小声说。
“我知道。但是在治安管理局的调查结束之前，你不应该再出门了，也不要联系任何人。”他心通递来一顶帽子，说，“调查也许很快就会结束，可能需要两天？三天？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尘沙惑接过帽子，站起身来：“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出了门，尘沙惑戴上帽子，又拉了拉衣领，缩着肩膀往回走。他走到半路，一个男人突然从灌木丛里窜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两条眉毛飞来舞去，声情并茂地邀请他加入美梦工厂电影公司，出演一部电影的男二号。尘沙惑吓了一跳，马上抽出胳膊，按着帽子拒绝了。
走远之后，他听到德卡德哼了声：“《神秘商人与绯闻男友》？光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电影。没想到这种电影也有人投资，我真应该为伊利西亚大陆公民的审美和品味默哀一小时。”
尘沙惑瞥了瞥周围，压低声音，和德卡德说话：“神秘商人是男一号的话……绯闻男友就是男二号？”
德卡德吃了一惊：“你对这部电影很感兴趣？”
尘沙惑老实回答：“神秘商人这几个字让我想到川玉。”
“什么意思？”德卡德思考了阵，说，“如果川玉先生愿意出演这部电影的男一号，你就会出演男二号吗？”
尘沙惑没声了。片刻后，他咳了两声，冒出一句话：“绯闻的意思是桃色新闻，我觉得我和他的关系不是这种颜色的……所以我不是他的绯闻男友。”
“你觉得你们的关系是什么颜色的？”
尘沙惑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说：“铅笔的颜色。”
德卡德应了声，说：“素描画的颜色。”
尘沙惑又说：“黑白电影的颜色。”
德卡德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接龙游戏吗？”
尘沙惑轻轻叹息：“抱歉，一想到他，我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脑。”
“你真的很适合改行做抱歉侦探。”德卡德笑了声，“川玉先生到底为什么让你这么害怕？你怕他和治安管理局有联系？还是怕他折磨你？伤害你？”他补充，“但他看上去打不过你。”
“我不想和他打架。”尘沙惑皱了皱眉，说，“我可能是害怕那个梦，害怕他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像我们在蒙娜丽莎剧场里看到的那些文字。”
“在那个梦里，你不是和他一起掉下来了吗？”
“但我就是害怕。”尘沙惑抓了抓眉毛，“他会摔下来这件事让我很害怕。”
“他是人，和你一样长着两条腿，当然有可能摔下来。”
尘沙惑眨了下眼睛：“他摔下来之后，可能会骨折，会流血……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德卡德说。
尘沙惑推开大门，走进公寓，又说：“他的脖子可能会折断。”
德卡德深深地倒吸一口气：“我觉得你还是有一些特殊癖好的，先生。”
尘沙惑不置一词，顺着楼梯走到五楼的尽头，转了个弯，接着穿过墙壁，站在了熟悉的地毯上。屋里开了灯，香灯正坐在桌前看书，一只白猫趴在她膝盖上打盹。
“观无量不在吗？”尘沙惑问。
香灯朝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说：“他正在浴室里清理猫毛。”
“他们知道蒙娜丽莎剧场的事情吗？治安管理局好像正在调查这件事，我们最近不能……”
隐隐约约地，从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尘沙惑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怎么了？是治安管理局的人吗？”香灯放下手里的书，抱着白猫走过来，一只耳朵贴在墙壁上，语气里满是担心，“他们在调查这栋大楼？”
白猫喵了声，在香灯怀里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尘沙惑轻声说：“应该是的。也许有人在蒙娜丽莎剧场看到我了。”
香灯撇了撇嘴，一副自责的样子：“早知道那天就帮你打开投影了。”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尘沙惑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我自己不想用投影功能的……”
德卡德顺势道出自己的疑问：“这种时候你怎么不害怕了？难道川玉先生比伊利西亚北部监狱更可怕？”
尘沙惑没有回答，和香灯一起听着外面的动静。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一个，两个，三个……尘沙惑数了数，外面大概有五个宪兵。其中一个宪兵敲开了501或者502的门，语气严肃：“女士您好，请问您见过画像上的这个人吗？是的，他可能走进了这栋公寓。不，我们不确定他是否住在这里。别担心，他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只是涉嫌绑架一名机械女性……好的，如果您见到他请及时与我们联系。”
501或者502的门关上了。一个宪兵去敲另一扇门，敲了好一阵，但是门没开。这时，有人问：“真的有人看到他走进这栋公寓了吗？”
另一个人回答：“没有，但是有人看到他出现在考拉路附近，这里离考拉路不远。”
敲门的声音停下了。又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好像不在这里。那我们下一站去哪里？水獭路还是恐龙街？”
一个低沉的嗓音随即响起：“你们两个和我去水獭路，你们两个去恐龙街。”
白猫从香灯的怀里跳下来，尘沙惑看了它一眼，没说什么。
没多久，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只不过这次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尘沙惑的肩膀松懈下来，人也和香灯一起离开墙壁。他走到冰箱前喝了会儿水，通讯器的屏幕忽然弹了出来。
是川玉的消息。
他点了下屏幕，眼前立马竖起一行字：谢谢你昨天带我去戒酒会，戒酒会上的人都很有趣。
又有一条消息进来了：你看新闻了吗？治安管理局正在调查蒙娜丽莎剧场。
尘沙惑点开对话框，正要打字，却听见德卡德说：“先生，他心通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联系任何人。”
“可是不回消息很不礼貌的行为。”尘沙惑咽下嘴里的水，嘟囔着。
德卡德建议道：“那你就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怎么样？”
尘沙惑点开对话框，按顺序打下德卡德说出的那几个字，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按了按胸口，点击了角落里的“发送”。
屏幕暗了下去，川玉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而他再见到川玉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