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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睡到中午才醒，陆珩如今不苛刻他的睡眠时间，他想睡多久就允许他睡多久。
昨晚做的狠了，叶卿醒来时腰酸背痛，私密处已经被清洗过一遍，虽然肿胀了一些，但干燥清爽，不适感还是缓解了不少。
卧室门被推开，陆珩走进来。叶卿立刻跪坐起来，乖乖的叫着主人。
陆珩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于是拍拍他的屁股，带他去楼下吃饭。
两菜一汤，都是小分量，配着米饭，叶卿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好像看见了饭菜才意识到饥饿。他站在桌边看了看陆珩，后者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继续看他没看完的报纸，一边同他说，“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叶卿兴高采烈地道了谢，挨着他坐下，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饭后，叶卿把碗筷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陆珩带着他去了二楼的露台。推开玻璃门，露台上立着一架钢琴，遮挡用的绒布已经被陆珩收了起来，叠成一叠放在一旁。
他牵着叶卿坐到钢琴前，背对着窗外的光问：“这几年还有练琴么？弹一首给我听听。”
叶卿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琴键，其实这架钢琴他已经很久没碰过了。刚到C国的第一年，叶卿实在熬不住相思之苦，断断续续写过一些怀念陆珩的曲子，但那些谱子最后都被他收了起来，一次也没有弹过，甚至也从未给别人看过。此时重新站在钢琴前，他恍惚有种陌生感。
但陆珩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在琴凳上坐好，叶卿想了想，确定好曲目后，先试了几个音，然后在几个灵动的琴音后，一首新曲子悠扬婉转进入。
琴声和谐地汇集成一条温柔而忧伤的河流，缓慢地流淌开来。优美的旋律线如同山峦，在暗夜下向无尽的远方延展。
这支曲子不过两分钟，叶卿落下最后一个音时，陆珩站在他身后为他鼓了鼓掌。
叶卿维持着姿势静止片刻，手指在琴键上流连，忽然小声说，“这是我五年前写的，主人。”
陆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听懂他话中包含的意思，“写的真好。”
叶卿默了默，想解释什么，嘴唇张合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珩却从背后抱了抱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轻笑道，“小狗很想我，我知道。”
叶卿一怔。
陆珩搔了搔他的下巴，像逗小狗似的，“小狗想传达的东西，都在刚才的曲子里了。我听得懂，”他把叶卿转过来，握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主人收到了，你的心意。”
叶卿鼻子一酸，撞进陆珩怀里。
午后的阳光很温和，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点暖意。叶卿又弹了几支曲子，有世界经典曲目，也有他自己独创的曲子，曲意或金戈铁马，或如沐春风，陆珩坐在琴凳的另一头，就那么不发一言地盯着叶卿看。
十余首过后，陆珩喊了停，背靠懒人椅，同叶卿闲话家常。叶卿满足且自在地跪在他脚边，头颅贴在他的膝头，陆珩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姿态轻松。
“卿卿。”他突然叫他的名字。
叶卿抬头看他，眼神懵懂。
陆珩犹豫了一下，捧起他的脸，问出一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叶老师的死，你怪我吗？”
叶卿挑了一下眉，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但还是摇头道，“这不是主人的错，我不怪您。”
陆珩认真观察他的眼神，“可如果不是我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叶老师不会那么突然的生病。”
叶卿皱了皱眉，他不喜欢主人形容母亲的意外时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在他看来，每个人性癖不同、追求不同，只要自己的选择和爱好没有妨碍到其他人，就无所谓正不正确、应不应该。他和陆珩的关系在陆珩的刻意保护下其实已经算是密不透风了，可架不住有小人暗中使绊子，叶婉容的死应该归咎于把他和陆珩隐秘的关系不怀好意的扭曲放大的陆家人，而不是去责怪给叶卿提供了爱和保护的陆珩。
他撇了撇嘴，“主人什么时候会这样讲话，不像您风格。”
陆珩笑，坦然道：“当我得知叶老师是在赶来找我的路上发生了意外，她手上还拿着那些有失真实的照片的时候。”
叶卿拿脸蹭了蹭他的掌心，“这都是陆家人的错。”
陆珩摸着他的脸，“当我从昏迷状态中醒过来，贺昑把那三年里发生的事情都慢慢讲给我听，包括叶老师的过世、叶家人认回了你、你在C国念书，甚至你在C国长期约见心理医生，那时候我还动不了，但我可能是从小到大，这三十多年的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后悔。”
叶卿一僵，“……您后悔什么？”
陆珩的声音很轻柔，“后悔伤害了你。”
他的目光望出去，落在萧瑟的花园里，“我后悔把你禁锢在我身边，后悔把你塑造成我想要的模样。我醒来后，每分每秒都在痛恨我自己，是我的原因，让你失去了母亲，而我在这之后没能保护好你，让你一个人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我的小狗一定害怕极了，可身为应当指引你的主人，我又害怕我的小狗已经彻底放自己自由，不再需要一个不称职的主人了。”
叶卿一惊，眼皮都在跳，“怎么可能？我……”每句话都想反驳，可千头万绪，让他一时语塞，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稍顿，陆珩握住他手背安慰说：“是不是觉得这不像我？没错，你的主人也会害怕，他一想到要失去自己心爱的小狗，这里就痛苦的不行。”他拉着叶卿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窝。
叶卿此刻只能奋力的摇头，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珩却抬起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可这种情绪在我看见你之后就消失了，彻彻底底的转变了。我在贺公馆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只狗是我养的，无论他是生老病死还是别的什么，他只能跪在我身边，一辈子只为我臣服，永远眼里只有我。”他笑了笑，自嘲道，“你看，你的主人就是这样，无论多少年，他都是个可恶的控制狂，一个独裁者。”
叶卿吸了吸鼻子，抱着他的大腿，水润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愿意献上我的自由，只为臣服于您，只为取悦您，主人。”
说完，他低头去吻陆珩手上的那只与自己相对应的素圈。
金钱、才华、家世，甚至为人所称赞的容貌，五年来深受赞誉，他生活得状似毫无缺憾，可没人知道，这一切拿来换，都抵不过一个完整的活在这世间的陆珩。
叶卿仍在敏思苦想当中，陆珩拍了拍他，将话题从往事中抽离，“现在我们来说说马氏兄弟和这张汇款单的事。”
“是……啊？”他惶惶然发愣，思维仍停留在上一秒。
陆珩却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车祸是人为？马氏兄弟怎么会在你手上？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瞒着我这件事？”
“呃……这个……”叶卿后知后觉不妙，主人这是要算账了，“我其实……”
陆珩适时提醒他，“小狗，你的眼神又开始飘了。我建议你说话前三思，否则我认为我们应该重启当年的高压状态问话模式，以助于你说实话。”
叶卿咬紧了牙关，内心正做天人斗争，他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紧张。直到陆珩耐心告罄，手掌贴上了他的脸颊，“看来我有必要加强一下问话方式。”
这下叶卿是害怕的抖起来，陆珩的巴掌飘然而至，“回答我的问题。”
脸颊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把叶卿一下子拉进高压情景中，这是多年来被陆珩训问培养出的条件反射般的本能。
“我……我知道的很早，主人。我曾收到一封邮件，上面告诉我您和我母亲的死……的车祸另有隐情。”
“是怎么怀疑到陆家头上？”
叶卿的眼神不自觉的下移，往右下方飘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陆珩已经捕捉到他眼神，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不许找借口。”
叶卿吓坏了，“我最初只是怀疑陆珣和单晓梦，毕竟在您车祸后，他们这对母子才是收获最大的人，我的调查重心原本在他们身上，是无意中发觉马氏兄弟可能牵扯其中，才派人去找这对兄弟。”
陆珩摸了摸他浮现出巴掌印的脸，叹息道，“早这么乖不好么，非要挨打才说话。”
叶卿微微低下头，不敢辩驳。
陆珩捏一捏他鼻尖，继续发问：“这份汇款单是什么时候查到的？追查谁拿到的它？”
叶卿心想这件事昨晚已经跟主人坦白过了，现在说起来便颇为顺畅，“汇款单是昨天刚拿到的，马小东受不住调教自己招的。我之前让叶曦去查徐薇，但人找到了，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
陆珩眯了眯眼，“调教马小东？”
叶卿一愣，忙给自己开脱，“可不管我的事啊！我把马氏兄弟送给了刘尊，是他的手段从马小东那里套出了话。”
陆珩若有所思，“嗯。还有吗？”
“还有……”叶卿偷瞄了陆珩一眼，斟酌措辞，“陆家针对您的计划可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很早起就开始策划了。”
看陆珩并未发怒，他接着说，“刘尊从马小东那里还得到一个重要线索，是您当年集团里的法律顾问的一员，叫陈佳仪，这些单子的汇款方就是她，但此人至今杳无音信。最后就是当年开车撞向您的肇事司机庄文发，据尊儿的消息来看，此人也不见了。”
陆珩点了点头，把他的答案同自己这边所掌握的信息进行了一个汇总，不动声色地整合出一条新的思路。
晚上，陆珩陪着叶卿窝在影音室里看电影。大屏幕蓝光幽暗，叶卿侧身躺在他腿上。电影放到男女主角在多年后终于重聚，暴雨中狂吻，来不及走到房间就已经脱得精光。叶卿看得兴致缺缺，咕哝说：“男主角身材好差。”
陆珩看了他一眼，说：“我现在身材也很差。”
他昏迷了三年，醒来后又在病床上躺了一年，肌肉不萎缩已经是万幸，复健的痛苦已经足够难受，根本没精力也没有身体条件容他身体状况恢复至从前。
叶卿暗自咋舌，骂自己又说错话，却忽然想到什么，一时在心中感慨道，幸好主人现在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不然他今天屡次说错话，这要按照以前的惩罚力度，非得拿皮拍狠狠抽肿了脸颊不可。
“主人好敏感，我可没有含沙射影呢。”
陆珩低笑，“你不敢。”
电影行至尾声，陆珩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叶卿想看一眼是谁，却又没胆，陆珩心知他心思，当即打开手机公放，让他一起听。
贺昑在电话中说：“阿珩，陈佳仪现身了。”
陆珩和叶卿具是一震。
“在哪儿？她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从表面上来看只有她自己。我的人说她出现在苏阳，去了一趟苏北监狱，还去了苏阳下面的兰河镇，在蕙兰小区附近一个招待所里住了几天。她的反侦查意识很强，我的人好几次差点暴露。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暂时收紧了人手，只是让人先跟着她。”
陆珩听到熟悉的镇子和小区，皱了皱眉，“兰河镇的蕙兰小区？”
这不是当年叶婉容带着叶卿隐居避世好多年的那个地方吗？
陈佳仪无端去那里做什么？难道兰河镇还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秘密？陈佳仪多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为什么一出现第一站就选在苏阳，还暴露了行踪？是她故意为之，还是这纯粹真的只是个巧合？
陆珩和叶卿一脸严肃地对视了一眼。
思考了片刻，陆珩道，“盯紧她，确定她的落脚点之后，咱们有必要尽快见她一面。”
结束了通话，陆珩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陈佳仪的突然现身，他还有很多头绪亟待梳理。叶卿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缓慢说道，“我也去。”
陆珩低头看着他的手，皮肤上传递来一点湿热的温度。
叶卿又郑重其事地重复道，“我也去。这件事情我要参与，请您带上我，主人。”
他早就化身为一把斩断过去的利刃，誓把藏在过去阴影里的沉沦和不堪的一切，都终结在自己手上。
良久，陆珩低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