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午夜电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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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漠想明白这一点,忽然不愿再做心软的罪人。

  两句话告别孔慧,向晏辛匀发起语音邀请。

  低头间面条坨成一块,他失去胃口,不愿再吃,直接扔进垃圾桶,洗手出来。

  晏辛匀回到酒店,见机屏闪烁,边解开西装扣子,边接听耳畔:“你刚下班?”

  “晏老师,我——”胸腔内千字论文翻涌欲出,真的流到舌尖,李漠反而张不开嘴。

  白日事情闹得那么大,经纪公司早已经告知晏辛匀,他们在茶餐厅被人偷拍。这通电话的意义不难猜测,晏辛匀从剧组杀青,接下来原本还有另一个戏的拍摄,他忽然间想给自己放一个假,不想再连轴转,于是推了一切行程,准备回酒店好好睡个觉,再做打算。

  疲惫一天,周旋完工作和胡搅蛮缠的准前妻,夜晚他还要接受李漠兴师问罪。

  晏辛匀挠眉,保持最后一点耐心:“这件事明天再谈,好吗?我今日刚刚ending一部剧,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大脑混乱,没办法完整解释。”

  “我不问这个。”李漠比他直白,指尖慢慢蜷缩到掌心,嗓音如热锅油,轻微抖擞,“晏老师,我……”二度哽咽,他心跳飞快,想说些什么却无从下口。

  晏辛匀听出李漠纠结,笑了一下,问:“宝宝,你今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李漠所有话被这一句顶进肚子。太温柔了,他想,晏辛匀怎么能对他这么温柔呢?他这副完美绅士的样子,还让自己怎么卑鄙开口,怎么从侧面打听、盘问。

  “你先去吃饭,否则没得谈。”晏辛匀投掷一句,外套搭在沙发背,倒一杯伏特加,站在落地玻璃前解开领口,慢慢当白水饮。

  “我真是败给你。”什么都不要说,李漠叹气。晏辛匀是这样好,他对自己婚姻有一切定夺,又不是20来岁的毛头小孩,自己何必操心过问?

  于是他讲,“我刚刚煮面,但没胃口就倒掉了。你早一分钟讲这话,兴许我还不会浪费。”

  “不晚。”晏辛匀掌心扣住玻璃杯,五指分开将它放在一边,像谈论天气那样自然,“我现在给你订餐,然后我们视频call,我亲眼督促你吃饭。”

  李漠手指发热,慢慢松开拳头,露出笑眼,“好啊,那你盯我再吃一顿。”

  他很少真正心安理得的享受晏辛匀所带来的关照,这些年两人一直以床伴身份自居,谁也没有提过前进一步,就连李漠本人都没有任何改变念头。

  对他,可能这样的关系更舒适,负罪感更少一些。这个世界上各取所需的人很多,他们是其中一对,在寒冷的时候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温暖,他想这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李漠之前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如果不是晏辛匀对他太好,他也没想过真的索取进一步的法定关系。

  但这次不一样。李漠知道晏辛匀决心已定,无论他对于新闻如何选择,这都不影响。他接受任何晏辛匀的投喂。

  晏辛匀订餐之后,就发起视频邀请。

  等待送餐的时常有些无聊,李漠躺在床上,静静看晏辛匀,一边等待对方开口。

  今日发生许多事,两双眼睛隔着屏幕对视,疲惫渐渐被治愈。

  这种安静相处是李漠想象中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他在刚认识晏辛匀那一年,就察觉对方有一个很温顺的性子,不起伏,不张扬,也不喜欢做一些疯狂而剧烈的行为,这一点和他多少有些相似。

  看了一会,李漠先沉不住气,问:“你喝的什么?”

  晏辛匀本不想告诉他,总觉得自己教坏小孩子,但他又不忍心欺骗李漠那双纯净的眼睛:“是伏特加。”

  “为什么?”

  “今天杀青,这段时间太累,我需要好好放松。推了所有戏没办法立刻入眠,只好消化一些酒精,帮助睡觉。”

  “烈酒不是越喝越清醒吗?”李漠不明,“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解烦忧用烟酒,这种东西不是对身体有损伤,应该会越解越忧吧。”

  晏辛匀被他逻辑逗到:“这些东西虽然对身体有伤害,但他很刺激,能够暂时麻痹神经,让人放弃思考。人类最痛苦不是因为遭遇了多大的坎坷,而是会重复性让自己陷入回忆,去想这些事,很多时候不去想就没那么痛,不能控制自己。”

  他既然这样讲,李漠便直起上半身:“晏老师,我今天看到了那条新闻。是因为吴主编不愿意,你才感到痛苦吗?”

  没等晏辛匀开口,他垂下眼睛,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上次听到你跟她提离婚讲那些话,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虽然这是我期盼的,我也渴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但良心不允许我完全占有,我总认为是因为自己才让你前后两难。”

  “不是这样的,宝宝。”晏辛匀不想他在深夜怅然,严肃地说,“我的婚姻无论走到哪一步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可以认为我是想要离婚后给你一段稳定关系,也可以理解为是想要开启另一段感情才结束现在的状态,但绝不是因为你而离婚。你能明白我意思吗?我是说为了你而离婚,不是因为你——”

  伏特加毁人性命。晏辛匀反复组织了几次语言,仍找不到最好的说法。

  他无奈叹气:“宝宝,我很爱你,希望你明白,然后当新闻稿一样铭记这一点。”

  “我知道。”李漠第一次被完全安抚,点点头,心脏跳的很快,“我知道你的意思,晏老师。”

  晚餐15分钟后就送到家门,李漠告诉晏辛匀稍等,穿着睡衣去开门拿饭。

  外卖员对他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低头核认:“请问是燕子先生的……小娇妻么?”

  “是什么?”李漠不是没听清,脸蛋红到脖子根,“哦,哦,应该是。”

  他以为晏辛匀会用他的名字当收餐人,再不济也是一个化名,“燕子先生的小娇妻”什么鬼,童话色彩浓郁,简直让李漠难以承认。

  外卖员大概也被这个名字搞得害羞,现在年轻人真的玩很大,他见过不少男孩子自称火辣宝贝,纯欲小骚零,至于这么纯情又好像粉红泡泡盈满的昵称,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核对过手机尾号,外卖员关门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李漠,自己可以帮他顺手扔掉垃圾,李漠当然礼貌拒绝,外卖小哥又有点为难,“还是让我带下去吧,为您订餐的先生给了很大一笔小费,不做些什么,我于心不安。”

  李漠虽然不知道晏辛匀给了多少,但看小哥脸色,应该真的是很大一笔。

  他勉为其难,让对方带走了一个只扔满1/3,里面是纸巾和须后水空瓶的垃圾袋,关门之后迅速来到晏辛匀面前,低声问,“燕子先生的小娇妻什么东西啊?你嗲到我了,晏老师。”

  他很喜欢晏辛匀管他叫宝宝这类称呼,但小娇妻这个词实在触到雷点,李漠耳朵发红,体温不由上升,更小声问,“而且为什么是燕子先生?”

  “因为我姓晏。”晏辛匀笑着说,“我本来想写姓名缩写,担心给对方造成拼读困难,就随便化了简称。你不喜欢?还是对这个称呼有异议,你不是我的?”

  “我没这么说。”李漠不好意思讲情话,低头拿出清粥小菜,细细品尝,“你不吃点东西吗?”

  “这个点很晚,酒店大厨估计都已下班。我不忍心把他们半夜叫起来,就为了给我做一顿饭。”晏辛匀见李漠吃的不错,心情好许多,“我算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想养一只宠物,因为看他们吃饭是很治愈的一件事情,可以扫光阴霾,让自己变得开心。”

  “宠物?”李漠呛了一下,“我是宠物吗?”

  “你可以是。”晏辛匀开玩笑,“你是我养在手机里和另一座城市的宠物,真希望有机会我能随时飞到你身边,摸摸你的脑袋,给你喂一点顶级粮品。”

  深夜话题总带有情感色彩,李漠脑海里浮现另一个想法,不由咽吐沫,嘴唇发干。

  他不想让晏辛匀察觉自己的色色一面,脑袋低进餐盒,就露出两条漂亮的眼眉在外面。

  晏辛匀看到李漠红透的耳朵,就知他小脑袋里想什么。

  他笑一声,嗓音被烈酒弄的发哑低醇,“给你一个做诚实家的机会,告诉我,这一秒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仿佛饱含某种魔力,在那毒蛇般的引诱,像李漠不得不抬起头吗,羞耻而缓慢地将自己所思换个说法:“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上面详细的讲述了精液的十大用处,其中包含美白皮肤、增强发质、延缓衰老、补肾养血……”

  他作为电台主持人,对于这种新闻本就持怀疑态度。此刻说给晏辛匀听,更觉扯淡,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功效,难道吃这玩意还能延年益寿?

  他说的直白,晏辛匀回的更简洁:“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是在变相向我讨要精液?”

  李漠剧烈咳嗽,被自己唾液呛到,“我不是,我没有。”

  “但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晏辛匀故意逗他,继续说,“你已经足够年轻美丽,头发也很茂密,身子虽然偏瘦些,但抵抗力一直很好,至少从来没有生过病……既然如此,它的用处在哪里?你不需要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亮眼。”

  李漠终于找到突破点,急切转移话题:“谁说我没有生过病?我也会发烧,感冒,呕吐,甚至肠胃炎。是我从来不开口对你讲,你也恰好在拍戏,不在我身边,所以你不知道而已。”

  他小孩子脾气,想要任性的为自己扳回一城,不让自己那么丢脸。

  晏辛匀却认真反思自己,并郑重其事保证:“我可以弥补这一切。这两日我把香港的行程处理完,要能结余出时间就休假小半年,专程去内陆陪你几个月。”他好像真的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细心观察,没发现你出现过任何不舒服的症状,这是不应该的,我很不称职。”

  这些话有些太重,分明就是扣帽子。

  李漠三两口吃掉晚餐,手机拿去洗漱:“我没有责备意思,我从小独立惯了,就连小时候生病我都不会告诉父母,自己能忍就忍。”他将手机固定在镜台,用力洗两把脸,“晏老师,你真的要来吗?这接骨眼会不会不太好,造成一定负面新闻?”

  “我不在意。”晏辛匀对于他的担心很能理解,但心意更决,“这么些年,我始终如一日的让自己陷于忙碌,甚至没时间好好、详细的吃一顿饭。两地奔波太辛苦,请你不要劝我,让我飞去你身边安生一段,就当体贴我这个半百老男人。”

  他每次用这种自嘲的口吻讲话,李漠鼻子都反酸。

  “你才不老,你老什么啊你?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属于花开正盛时,应该最繁盛,最抢手才对。”再说下去,他真的要难过了,“你一点也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嫌你老,从来没有过的。很多人说喜欢大自己很多岁的恋人是因为没有得到过足量父爱,但我不这么认为,我喜欢你,根本不是因为我缺一个父亲。”

  “我明白,我一切都明白。”晏辛匀见他鼻子发红,急忙安抚,“开玩笑的,不要哭好不好,宝宝?”

  他越这样温柔,李漠心中的细纹越开裂。正因知道晏辛匀什么性子,对他什么态度,所以李漠难免为自己的言辞匮乏,情感失控而愧疚。

  有时候他会多想,自己这个年纪,晏辛匀那个岁数,两人之间本就差了二十来岁,他对晏辛匀是一心一意的当成爱人,或许晏辛匀对他只是单纯当成小孩,有朝一日对方耐心耗完,不愿再接受他的任何敏感,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吴主编,甚至晏辛匀还会回到前妻身边,认为年龄相仿的女性才是自己的终老归宿。

  李漠这样想着,忍不住紧紧皱眉,眼睛里蒙上一层患得患失:“那条新闻是真的,你打算怎么解决?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随意发一则声明,澄清这是虚假谣言,然后就向时尚资源低头,继续过平静的日子?”

  他问的有点急切,是真的不敢想晏辛匀会怎么选。

  伏特加喝完,身体仍旧燥热不堪。

  晏辛匀听着那头的流水声,盯着李漠湿漉漉的眉眼,和他敞开的睡衣领子,以及那一片几乎玉白色的锁骨皮肤,眸光越来越深。

  “不要用哭唧唧的眼神看我,宝宝。”他嗓音彻底哑下去,“你这样哭鼻子,我忍不住。”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摩羯座罕见闹脾气,心里那点不存在的安全感,粉碎的干净。

  李漠只记得哭,含糊不清地讲话,哑着腔调,到最后嗓音都开始发颤,“你来找我,来看我,来睡我吧;那我就不问……”他迫切,好像穷途末路,没办法了,“只要你确定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