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午夜电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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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一群人出去,丁台解开领口:“哎哟,给你俩打掩护废我半条命。老晏回头请我吃烧鹅啊,要香港最好的师傅亲手制作才是。”

  李漠不知道晏辛匀把自己的关系和丁台说到哪一层,只浅浅笑着,不做任何回应。

  晏辛匀倒是应允飞快:“可以,等你来香港,我请你吃最好的酒楼。不过现在就得丁台长先破费了。”

  丁秉文笑起来,被晏辛匀一手揽着肩膀,一手轻轻拍李漠,三人同行走出去,前往餐厅。

  丁秉文生活品味很高,和晏辛匀玩到一起的人自然不会太差。定的餐馆是室内最有名的私房菜,所谓私房菜,就是没有那么人尽皆知,但每一道菜都是招牌,也是全省数一数二的大厨特制。

  包厢挑在一片竹林后面,前方是溪水潺潺,后面推窗就能见到很好的温泉假山,一桌人嘻哈笑着聊天,菜逐渐上来,等到满满一桌齐全,丁秉文率先起身,用勺子敲了敲玻璃杯:“大家先静一下,我说两句。”

  媒体人们纷纷禁言,看向台长,连叮咚小朋友都不再笑,捏着小恐龙看向远处的丁叔叔。

  “今天这顿饭,一方面是想请我的好朋友尝一尝北京最好的私房菜,另一方面则是要感谢李老师,为咱们电视台挽救了一大损失。”他倒上一杯,敬李漠,“之前余韵诗的事故大家都明白。对于媒体人来说,念错人名是小事,但对于听众,却是含有极大误导性的严重事故,尤其余韵诗念错的那个人还是咱们北京比较有头脸的一位大人物,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恐怕对方怪罪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但是李老师——”

  他转向李漠,诚恳开句:“李老师是一个专业性极强的人,也是广播大楼我最得力的一名干将。幸亏有李漠出手,才不至于余韵诗酿下大祸,牵扯到其他人。”

  话音落下,包厢门被人推开。

  众人侧头看去,余韵诗拎着一只GUCCI最新款包,踩着高跟鞋盈盈进来:“对不起,台长,李老师,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她熟络拉开李漠旁边椅子,见丁秉文举着一杯酒,猜到进度,赶紧也倒上站起来:“李老师,来,我敬你。”

  这行业里就没几个笨蛋。李漠与余韵诗的到来并不惊讶,台里总有传闻,讲余主播和台长关系匪浅,虽不知真假,但多少捕风捉影是有一定事件存在才发生的,因此李漠站起来:“大家不必这么客气,同事一场,保全余主播也是保全台长脸面,更是维护广播电台的自尊心,真没什么。”

  一杯酒一饮而尽,余韵诗和丁秉文对视,喝掉酒坐下来。

  李漠酒量还算不错,平日虽滴酒不沾,但真到场合里面,千杯不醉还是能顶一下。今日这酒不知怎的,好像度数高了点,也可能是上来就喝酒,对空着的胃不太友好,他坐下后,眼前一阵晕眩,看人视线都模糊不清,不由微微皱眉。

  “这酒敬过了,大家随意吃随意喝,今天我买单,不要客气。”台长一声令下,群众们欢呼一声,迅速动筷。

  晏辛匀看出李漠不太舒服,酒桌之上盯着他的眼光太多,他不得已,只能在桌下轻轻握住李漠的手,一下一下揉捏对方的骨节:“没问题吧?”

  李漠笑着摇头,不想被旁人看出来,很快目光落在菜上。

  他中午多少有些饿,但此刻一杯酒下肚,胃里火辣辣的疼,食欲减少一半,呕吐感倒是增加不少。多少年没这么喝过酒了?李漠一边出神,慢慢吃一筷子糖醋菜心,大脑跑到九霄云外,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么一杯干是什么时候。

  饭间不少人向晏辛匀提起话题,他为人绅士,对于问题来者不拒,只要不触及到底线,基本没有不作答的。娱乐圈混迹多年,老戏骨处理这小场面简直易如反掌,只是他天生赤城,不会虚伪那一套,言行之中眼神清澈,从上到下,哪个阶级的人都一视同仁,看得出几十年公平性子未变。

  李漠喜欢这样文质彬彬的晏辛匀,更喜欢他骨头里那份沉稳。

  这种为人处事,是一个人身上少有的晶石般特质,也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魅力。在李漠看来,更多时候,他享受于晏辛匀被旁人崇拜,而带来的那种自我归属感。这个人万众瞩目,可归根结底是属于他自己的,一想到外人面前游刃有余的晏辛匀,在夜间脱光了和他打的火热,李漠忍不住双颊发红,酒精迅速上脸。

  晏辛匀看出来李漠状态不佳,桌下的手掌一直没有松开,始终将小朋友抓牢在手心。任凭别人提问,嘴上对答入流,桌布之下暗流涌动,不曾收敛半点。

  两人相挨而坐,谁都没有把身体倾斜于对方,而是在大庭广众下选择了装不熟,避免情感露馅。

  偷情的感觉好奇妙,李漠惯用手被晏辛匀攥着,只好用左手夹菜。

  他天生有平衡感,对于手掌发力的部分掌握的十分牢靠,一场饭吃下来毫无破绽,就连身旁的余韵诗都没看出,李漠用的手和以往不同。

  这桌饭菜不太和李漠口味,辛辣的较多。他以往不是不能吃辣的人,但晏辛匀半年内都要住在内陆,和他在一起难免会想要做爱,所以他不得不谨慎一点。

  晏辛匀讲话间,十个眼神一半都分给李漠。他好像习惯于把小朋友的一举一动当成快乐,好像很多父母也是这样子,就算餐桌上有再多同事、朋友,最关注的那部分还是自己的骨血。

  这是一种人类本能,也是晏辛匀最基础的爱情体现。

  他看得出李漠刻意避开那些辣的菜,这张桌子会转,80%的清淡口味基本都在李漠对面,孔慧和叮咚母子那里,大家习惯于让着小朋友,但除了晏辛匀,没人在意李老师有没有吃好饭。

  这样鸡蛋里面挑骨头,实在不能够填饱肚子。晏辛匀思索后找来服务员,以自己近期调养身体为由,单独点了几个符合李漠口味的菜,特意让人加到这边。

  他的偏心写在脸上,除了丁秉文,谁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真以为晏老师近期整修,一个两个礼貌的关心有没有大问题。

  菜再上来,李漠和晏辛匀对过眼神,直接以这边为主,动筷次数比之前多出几倍。余韵诗瞧出些端倪,心中有疑,却不敢多问。她总觉得李漠和晏辛匀之间存在某种隐秘牵连,这种感觉很奇怪,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两人有问题,可她就是想不出有什么。

  至少晏辛匀有妻子,结婚几十年,又是香港电影圈最厉害的主席人物,就算前不久传离婚,也不至于和李漠擦出火花,搞什么幺蛾子同性恋。

  而李漠就更不可能了。余韵诗从刚进大楼,就听孔慧说过,李老师之前有个深爱多年的女朋友,可惜两人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能走到一块,到头来那个女孩子因病去世,这也成了李老师一生的心头遗憾。

  心中实在存疑,余韵诗盯李漠半天,终于在和晏辛匀对上眼后,察觉到对方眼神中一丝轻微的不悦。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晏辛匀看她不像看普通人,而像是在看自己的情敌,看一个假想中不存在的同类猎人。

  这种感觉像一把火,烧的余韵诗浑身难受:“晏老师,您不吃菜吗?”她想说点的这些一直是李老师在吃,这话到最后也没敢说出口。

  李漠抬起头,坐在中间左右看了看身旁两人,目光疑问。

  晏辛匀恢复平静,礼貌的笑:“我饭量一直不大,演员这个行业对于饮食要求很严格,这些菜虽然清淡,但油量还是过重,浅尝几口即可,不能多吃。”

  理由无可挑剔,余韵诗顺嘴开玩笑:“我说呢,从菜上来就一直见李老师吃,没怎么见你动筷子,原来是这样。演员这个行业确实太辛苦了,我当时读大学本来报考的是北影,后来我父母说当演员身体容易出问题,才让我转行,学播音主持。”

  她就是一句玩笑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接下来半场李漠没再多吃,真怕余韵诗瞧出一些线索,同大伙谣传。

  饭局结束,同事们率先回广播大楼工作。剩下丁秉文,晏辛匀和李漠,还有余韵诗没走,四个人四个心思,谁也想不到一块。

  李漠担心余韵诗看出,主动撇清关系:“丁台,晏老师,我就回去工作了,你们慢慢聊。”

  他转身要走,被丁秉文叫住:“李老师留步。”

  台长这场聚餐喝了不少,双颊红通通的,被晏辛匀揽着肩膀,才得以没倒下。丁秉文站都站不住,嘴里还含糊:“李老师,你是广播大楼的恩人……是你,救了广播大楼的未来,让我们……没背官司;我替大家谢谢你,你,你是个好人……嗝,你是又专业,脑子又快的好人。”

  余韵诗听不下去,替台长打圆场:“不好意思,李老师,让您见笑了,台长喝醉就这样,之前我入职聚会那次也是如此,当时台长喝的酩酊大醉,跟我也说了不少话。”

  李漠明白余韵诗是不想自己多心,但她越解释,反而越让人误会。

  一笑了之,正要走人,丁秉文又开口:“你跟陈尹的事,我一点没告诉老晏……我替你们保守住了秘密,老晏……老晏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你和我姐姐在办公室接过吻,李老师——”

  丢下一句惊雷,丁秉文两眼一闭,在晏辛匀宽平的肩膀上睡去,不省人事。

  空气突然宁静,在场清醒的三个人眼神复杂,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这个口。一时间包厢内只听得见竹林潺潺水声,以及丁秉文饱满的鼾。

  晏辛匀从不知道这档子事,他早年只听说李漠和丁秉文的姐姐是上下属关系,两人共同打官司,被抓进局里调查经济犯罪案件,当时也是因为在香港曾和李指导熟识,认为他不是这样贪污的人,才出手相救,一并赎出陈尹。

  然而丁秉文所说的接吻是什么意思?他忠心耿耿的小朋友,在自己不为人知的地方,又究竟和一个女人干了怎样见不得人的情事?才让丁秉文痛苦的酒后吐真言,将这秘密和盘泄露?

  隔着小段距离,李漠已经感受到晏辛匀眼中的杀气。他没有急于解释,也没有张口求情,不是因为荒谬扯淡,而是因为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有这一档子事。

  余韵诗终于察觉两人关系匪浅,目光从晏辛匀面孔上慢慢滑向李漠,。

  短暂静默,猜测性地问:“李老师,你……?”

  她不敢叫出晏辛匀的大名,这件事无论真假,对他人都是最无底线的冒犯。试想,一个有妻子的、47岁事业有成的男性,怎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被扣上出轨同性恋人的罪名呢?

  这怎么看都不太合理啊。

  余韵诗宁可自己想错:“算了,大家都不要当回事,台长喝醉了会说胡话的,上次聚餐也是这样,喝醉酒之后说孔慧闹离婚,还说叮咚爸爸在和她争抢抚养权,我们都没当真。慧姐是要强的女性嘛,真有这种事,也不可能让外人知道,肯定会自己率先说出口。”

  她原意是打圆场,给丁秉文一个醉酒台阶。然而深知真相的李漠晏辛匀两人,却被这短短一句话劈的外焦里嫩,又一次陷入沉默。

  孔慧离婚的事是真的,叮咚爸爸争夺抚养权也可能是真的。按照这个逻辑来说,那么李漠和陈尹或许真在办公室发生了微妙的事,只是在晏辛匀看来,小朋友沉默的时间内是在编造一个合理借口,让他没那么在意这件事。

  状况实在不妙,余韵诗看一眼倒霉的丁台长,决定率先离开:“李老师,你们自便,我那还有个文件要签,就先回去。”

  高跟鞋带走房间内的最后一道声音,晏辛匀将丁秉文扔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LUCKY STRIKE,细长手指掐出一只,填进嘴里点着,靠着椅背在抽。

  他神情阴郁而寂寞。

  ——这残月心境,是为李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