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吧, 快了。”
在皇宫大殿外的一处禁制里银裙的女人突然出现。
白发的祭祀不为所动，仍然专注地瞧着水幕上那张生动的脸，一犟一笑、生气的、搞怪的、使坏的, 都让她着迷。
“她从未在我面前这般…活泼过。”她陡然开口了。
千初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个尚且年幼的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挥手，坐在了出现的椅子上。
“你遇见的, 是我玄天界的女帝。这儿的, 却是尚且年少的墨家小公主。怎么会一样？”
她也未曾见到那人的这副样子, 眼中有光、充满了向上的活力, 笑起来的时候几乎像个小太阳。
这让她更加好奇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是何等模样了。
纵然十世磨难，仍然闪烁着太阳的余晖…
若是当年, 又是何等灿烂？
不过…
千初轻抚唇角，眼中闪过戏谑：“那人现在怕也在看这北域大比呢, 不知道见了自己这副模样, 当是何等感慨呀？”
想想就有趣。
樊笙淡淡暼了她一眼，不曾开口。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一半在秘境里，还有一半便在大殿里了……
所以她选择里大殿最近的位置, 希望离她…再近一点。
真好啊……
能够再次感觉到她的气息……
很快, 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注视她的柒柒了，而不是只能躲躲藏藏地在这位界主的身后小心地看着柒柒的半魂。
无法触摸、无法拥抱、无法亲吻……
千初垂眸，也不再做声了。
约是千年前，她的天池塔来了一位很特别的客人。
一位异界的客人。
手上拿着的，是墨家的双生玉。
墨家子弟，刚出生便会在祠堂得到一块双生玉。
双生玉, 要么便一世不出。
若是给人了, 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墨家子弟, 一生一块双生玉，只给一人。
从此，生死与共，祸福不弃。
那玉上刻着的，仅二字：
墨柒。
啊，对了，这位客人还有一样特殊之处：
她是一个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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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上是一支鬼怪组成的队伍。
墨柒站在最高的屋顶上，一手叉腰打量着下面在地上爬行的鬼婴，不禁啧了。
恶心巴拉的。
嗐……
墨柒下意识地想吹个口哨，结果声音还没出来，身后就有人帮她吹好了。
清脆响亮，桀骜不顺。
墨柒：……我她妈……
墨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眼睛斜斜地往后看去，死亡眼神注视着身后那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墨柒不爽地啧了声，手一扬就差打下去了。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这位“姑娘”娇娇弱弱地来了句：“柒哥哥～”
那声音甜美清新，那张脸我见犹怜，那眼神脉脉含情……
墨柒……
墨柒…墨柒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长点儿记性，这是个男的！男的！死人妖！
为什么她认识的男的都是人妖啊摔！
啊，不对。
她阿爹和阿兄不是。
“柒哥哥小心！”邢杍铭再次开口，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把团扇，配上他刚刚才换上的粉色衣裙，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他和邱黎最大的区别就是，邱黎是骚，他是娘。
他敢穿着裙子扮成一个真正的小娘子，且扮得天衣无缝。
邱黎……没那个胆子。
墨柒翻了个白眼，头都没回，手中剑一转，反手握剑，剑气已从后面爆出，斩断了一个爬来的的鬼婴。
邢杍铭自觉地躲在了她身后，乖巧得一逼，时不时撒个小水滴，小水珠娇滴滴地轻轻柔柔地撒下，穿过了几个鬼怪的头颅，然后…爆开…
啪！
黑色、绿色的液体四溅，可怖至极。
可那个穿着粉色衣裙、梳着发髻、手握团扇的绝美“少女”却是掩嘴轻笑，好似在宴会上瞧见了心爱的绚烂烟花，眉眼间净是娇俏动人。
他说：“合作愉快。”
墨柒挑眉瞧他，眼神凉凉，鼻腔间笑哼了声，算是应了。
下一刻，她身形已散于原地，剑影划破黑暗苍穹，恍若月光凝结，却似日光余晖，不可阻挡地带着灼热的气息朝着下面正在行走的队伍冲去。
纵无灵力又如何？
墨柒眉眼张扬肆意，唇角微勾。
三千剑起！
下面是咆哮扑上的怪物，锋利的爪子闪烁冷光，一片腥臭的味道。
鬼婴哭声乍起，一片嘈杂。
似哭似笑，婴儿啼叫。
不够，还不够！
三千剑影散落，却不曾消弭。
锋利的剑气打下，割裂了四周的鬼物，随后爆开，炸裂！
墨柒手中剑影蹁跹，剑光锋利闪烁，围做一道墙，护着她，不让那些鬼物靠身。
她足下一点，身形已落在一个废弃的摊子上了，随后踩上更高的地方，一边上去，一边沿路清理。
“跟上。”她微微侧头，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
她闻见了……
极浓的……黑暗的味道。
……冥界的气息。
那双眼睛一点点深沉下去，随后是乍起的暴虐杀气。
不对不对，还有……
还有……
这个熟悉的气息是……
清漪！
沈清漪！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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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城市的最中央，有琴声乍起、剑影攒动、刀光汹涌……各色兵器具现，共同对付这那庞大的暗影。
它带着官帽，穿着妥帖的官服，脖子上带着一串佛珠，却是全身青紫色，双眼灰暗，血口獠牙，尖利的爪子凡是抓到一个修士便将其扔入口中，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咀嚼吃下。
它的嘴一直在动，嘴中不断传来骨头被咬断裂开、皮肉碎裂的声音，让人作呕。
更别说还有那四周弥漫着的让人窒息的腥臭味儿。
几乎所有人都是脸色发白，不少人都是呕吐出来。
然而，这个境中城里人们的体质都削弱为凡人之体，需要食五谷、填肠胃。
他们吐得越厉害，气味越难闻，胃中饥饿、泛酸抽搐，愈加没有力气去对付这个怪物。
与其说他们在作战，倒不如说是在各显神通拖延这个怪物，加速逃跑。
然而逃到哪儿去呢？
四处是用来的鬼物，让他们苦不堪言。
沈清漪也在其中，她脸色发白，身形有些不稳。
她是琴修，琴修体质自然比不过剑修刀修。
是以，她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
可她还是咬牙，手下琴声不断，琴音化剑气，为她粉碎一些敌人，也为她拖延出了逃跑时间。
但不知为何，她的眼中却是不复往常的暗沉，甚至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露出两分恍惚来。
突然，身后一阵推力，把她推向了另一边。
她回眸望去，是一个男修，面带惊慌恐惧地把她推向了一个青面僵尸，拿她做挡箭牌。
沈清漪闭眸，心中微叹，等待疼痛的感觉来临。
她的琴依旧被她抱着，等待着一起落入尘埃。
然而，最后一刻，她落入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清漪，别怕。”
沈清漪猛然睁开了眼，眼神中一片恍惚。
啊……
是阿柒啊……
墨柒……
墨家主……
她眸底倒映出这个人的脸，还带着青涩的少女的脸。
可她脑子里闪现出的，却是那个满眼通红，失去了理智的绝望又暴虐的女人，一身华美的青袍。
她看向了自己……
然后……
用手穿过了自己的胸膛，一点点捏碎了那颗心脏。
“……阿…阿柒…”
暗红色的液体带着晶莹的水光，混杂在一起……
一同，砸入尘埃……
阿柒……
“怎么哭了？”墨柒反手杀了那个偷袭者，在看着身后跟来的邢杍铭爆了周围的鬼怪，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皱眉看了看那个正在走来的怪物，眼中一片慎重。
却感觉到了滚烫的液体砸在了手背上。
转头看去，却是沈清漪哭了。
哭了？
墨柒吓得懵逼，她还从没见沈清漪哭过呢？
清漪外柔内刚，性子清傲，从未在她跟前掉过一滴眼泪。
这是咋了？
被吓到了？
墨柒表示她也被吓到了，她张了嘴又闭，再张嘴，再闭，半天没挤出个屁话来。
最后她颤颤巍巍的语气挤出了四个字：“怎么哭了？”
非常正经，非常有魄力，也非常……怂……
后面赶过来的邢杍铭和刚刚准备救援的邱黎都齐齐翻了个白眼。
怂货。
沈清漪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自己下来，也知道这不是聊天说话的时候，更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便垂眸侧头，取出手绢想擦一擦的，没想到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抢过她的帕子，温柔又仔细地给她擦干净了脸庞。
“先走吧。”她低声说，将眼底的情绪都遮掩住。
墨柒纵使再蠢笨，也感受得出清漪的异样了，此时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皱着眉，却不敢再动，轻声应了。
气氛有些停滞。
邱黎在一旁扶额轻叹：“小祖宗欸，我们怕是没时间跑了。”
墨柒眼睛还看着沈清漪，见她只低着头不肯看自己，眸中神色一暗。
她抿了抿唇，再看向身后时，已经是毫无保留的焦躁和暴戾杀意。
“那就杀了。”她声音淡淡。
只不过……有些棘手了。
那个庞大的怪物缓缓朝他们走来，周边是一边死寂，出了那怪物嘴里发出的咔擦咔擦的咀嚼声。
墨柒眯了眯眼，刚想提剑冲上去，却被神识中一股柔和的力给阻止了。
不是她的生之道，不是她的地狱之火，也不是她的剑心……
而是……
墨柒近乎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沾满鲜血的手如今微微泛光……
她似是被什么所驱动一般，神色微怔地将她的剑插入地中。
“……阿柒？”沈清漪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句，神色中染上了担忧，她上前了两步，却被一股气柔和地挡住了……
这种力量……
墨柒很讨厌被掌控，却无法厌恶这个从她神识中溢出的仿佛本就与她一体的力。
她双眼一点点恍惚，手掌不由自主地合十。
然后便是……
“……这…是什么？”
“…佛纹？！”
神识中的舍利子放出光亮，千万佛咒在她脑海涌出，随后……她的眼中映出金色的耀眼却宽厚仁慈的光，她的额间缓缓地显出金色的纹路来。
那张向来张扬肆意、杀气弥漫的脸上陡然宁静下来，出尘美好……
她站立于地，位于人间。
可当她抬眸时，那双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是万物，是众生，是来自佛祖的慈悲。
历经尘世沧桑后的慈悲。
于是妖魔鬼怪开始化为乌有，奔跑的人们渐渐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正中的方向。
金色的梵文逐渐涌现，流动着，环绕着洗涤这片天地。
他们看见那个站立于中的人……开始轻声吟唱佛语，每念一句，佛光便强上一分，对面的怪物也便狰狞难受一分……
那怪物咆哮着抬起了爪子，便要朝这里拍下，腐蚀的气息弥漫四周，想要将这里的东西都化为乌有。
毁灭了。
都毁灭了！
那个怪物的灰瞳闪现出狰狞的恨意，它这般吼到，长大了嘴巴，恐惧又贪婪地朝着那个金光所集的中心奔去。
吃了她……
吃了她……
吃了她……就能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去找他的……宁儿……宁儿……
沈清漪目光一紧，脚步一转便挡在了墨柒前面，手中琴音乍起，汹涌的琴音带着剑气一齐迸发，朝着那怪物击去。
还有身后飞击过来的锋利铁扇，密集打过来的水珠子。
气势汹汹的涌上，却被绝对的力量碾碎。
墨柒突然抬眸，眼中平静无波，红唇轻启：“阿弥陀佛。”
她一掌朝上，随后对着那奔来的鬼怪压下。
千万梵文皆凝结于此，苍穹中一只金色巨掌拍下。
我佛慈悲，亦有怒目金刚。
妖魔鬼怪，皆灭。
“九天……佛掌……”
不禁里面的人镇住了，外面的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大殿中悄无声息，半晌，才有人开口：“你家丫头……还是佛修呢……哈哈……”
那人干笑了两下，也没笑得下去。
……这他妈的……哪儿跑出来的牲口？
九天佛掌……
那是佛道圣子才能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