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捡一只竹马夫郎回家>第25章 季夏冰

  近值季夏,周绥那怕热的体质又开始作祟,哪怕是摇扇纳凉都不得一丝舒缓。这些天又老听薛泓唠叨,他不爱反驳,索性大半光景就抱着饱饱去学堂书阁里坐着,美名其曰摘书静心。

  李重衡有时做完工活没事儿干,就爱像以往那样跑来给周绥送些吃的,再给学堂里的孩子带着好玩的。

  拜那些手工制作而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以及零嘴所赐,李重衡也成功地在学堂里混出了不少孩童的爱戴。

  每次周绥见他开始身上挂着的各种吃的玩的,总让他说少拿些,毕竟小孩容易玩物丧志,到最后变成李重衡悄咪咪地分批带,周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至于李重衡为什么始终坚持想要和学堂里的小孩们打好关系,主要原因还是那总在周绥周围闲情逸致地晃悠,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宋议渊。

  李重衡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本能地很讨厌宋议渊靠近周绥,即使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周绥的实质性动作。

  而宋议渊虽然年纪稍长了些。但皮囊好,性子佳,又是博学多才的玉面书生,不仅是孩子们喜欢,村里的人也打心眼里头喜欢,光是走路上耳听八卦都能听到好几回村东的老太太想把自己疼爱多年的乖孙女嫁给他,据说也是位可人贤惠的姑娘。

  李重衡那时抱着想给周绥带去的甜瓜路过,巴不得那菩萨姑娘能把宋议渊给收了,谁料事后八卦主人公宋议渊却只是笑笑,委婉而又礼貌拒绝了这份说媒。

  李重衡想破了脑袋都不懂他为什么要拒绝。他想着,这么大的男人了业没立成,也不成家,除了教书就是粘着周绥,不正经!

  总之李重衡一看宋议渊和周绥两人凑在一起就恨得牙痒痒,连他自己都没能感觉到自己像个没安全感,怕漂亮媳妇儿跟外面的臭男人跑了的小怨夫。所以他一得空就来学堂“收买”人心,在镇上村里做活儿也更勤快热情了些。

  李重衡欢欢喜喜捧着一铜盆冰块冲进学堂,见到路过的小孩,叫他们拿小盆来分了几块冰冰凉凉的,随后试探问了句“周先生在哪儿”,便直奔后头的藏书阁。

  天气渐热,周绥也就没将门阖上,窗子也打开了整扇,好让时而吹拂的风能够迎上。

  李重衡哼哧哼哧地将盆端了进去,周绥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手上轻轻摇着白折扇,书阁里焚了些檀木香,却也不浓郁,直到凑近了案几才真切地闻到。

  “怎的又来了?”周绥听到动静微微睁开了眼,见他朝自己身旁放置的盆透着股股凉气,将折扇一收,用手悬在上方,“你从哪儿弄来的?凉快。”

  周绥已经许久没用过冰块了,只有在京城的时候还有些模糊的印象。这里穷山僻壤的,能用的起冰的大多都是镇上一两个商贾之家,普通人家没钱也都不讲究。而且薛泓也没夏日里用冰的习惯,所以他这些年忍着也就热惯了。

  “给公子送冰来的。”李重衡看着从书桌底下蹿出来的饱饱,也好奇地贴在了盆边,嗷呜嗷呜地叫唤,伸手狠狠地摸了一把狗头,心满意足,“早上去王家修房瓦去了,末了主人家送了些冰,暑夏总是见公子热得不行,你定喜欢这个。”

  说完他还凑近了些,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吗?”

  周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最上头的冰,手指头红了一块,又冰又麻。他看着冰盆底下,李重衡抱过来时就已经化了一滩浅水:“喜欢。”

  “那我再替你扇扇,我知道他们都怎么做的。”李重衡喜笑颜开,将折扇抽了过来撑开,跪坐在盆前、周绥的对面,挺直身板卖力地扇了起来,将过了冰块的凉风都送去周绥身边,“舒服吗?”

  周绥点点头,从前瑞王府的下人也总是这么干的,但他不喜欢李重衡这样跪坐着替他扇凉风,于是便将他扇风的手按了下来:“别忙活了,你也流了不少汗,凑近些去去暑。”

  周绥想要拉他到自己身边来坐,没想到李重衡窘迫地摆摆手,满脸不好意思:“我……我刚干完活儿,身上汗味重……”

  “我什么时候嫌过你?”周绥勾勾手,“过来,顺便考考你前天教过的诗文。”

  李重衡哦了一声,这下是没理由拒绝了。

  周绥也不知道李重衡近日是被谁打通了读书识字的任督二脉,自上次后就神秘兮兮的。

  先是明明在看书却躲着周绥看,后是难得一次被周绥瞄了个现行却是在读那些俗得不堪的风月情诗——虽然读得大半节都是错音,还磕磕巴巴的。李重衡的表情严肃认真,好像也是真的悟不懂,所以周绥便重新担起了正确教李重衡读书识字的任务,趁他空时教教他,以免“误入歧途”。

  周绥瞧着他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直接背。

  李重衡有些紧张:“梅子留酸……嗯,软齿牙……牙……芭蕉分绿与窗纱……纱……”

  他张嘴“纱”了半天,看着周绥愈发紧张,本来记得好好的诗句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脑海里啪的一声,直接越飞越远。

  周绥也不急,等他“纱”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最后“纱”都快变成“丝”了,他才把人拽回来:“日长。”

  李重衡眨了眨眼,立马改口:“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这下对了吗?”

  “对了。”周绥捏了捏鼻梁,“这诗是小优四岁时我教她背的。”

  本来周绥无意说的一句话,倒让李重衡更加懊恼。

  周绥无意瞥了他一眼,见他垂着头一动不动,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伤到他心了,放下手心里的竹简,试图干巴巴地找补:“你已经很棒了。”

  李重衡抬起头,小声道:“我也有很会的……那个‘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他读后面四句诗时念得飞快,最后停下来满脸期待地望着周绥。

  “谁写的?”周绥猝不及防问了一句。

  李重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周绥眉心一动,心中大喊不妙,自己就不该那么快按平常考察学堂里小孩的问题去问李重衡。

  “没关系,我知道你知道的。”周绥支持鼓励式教学,将书卷翻开诗文的那一页,状若无意地在李重衡面前凑了凑,抬头望了望窗外,给够李重衡偷看的时间。

  这么大的字,总看得见是谁了吧。

  谁料周绥见外面的叶子都被风刮飘了三片了,耳边还是没传来应答,他转头望了过去,收回自己的书看了眼。

  没错啊,是这页。

  李重衡狠盯着“邵雍”二字,半天记不起来这“雍”字的读法。

  周绥:“……”

  算了,他知道他已经很棒了。

  周绥深吸一口气,捧着书本凑了过去,将其放在李重衡的膝弯处,一个字一个字指着教他认识和巩固。

  等今日授业结束,周绥习惯性地把李重衡当成了学堂里读书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聪明。”

  李重衡情绪不高,虽然方才读得认真,但此刻歇下来了,便又觉得自己笨,还要周绥像小朋友一般哄教着他。随后又想到宋议渊,他咬了咬唇,开口问道:“……公子,我好像真的很笨。”

  周绥回想以前半开玩笑说李重衡笨时的话,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勿要再提,他给李重衡倒了杯热茶润润喉:“不笨,一点都不。”

  “公子……”李重衡犹豫地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您会不会觉得和我聊天的时候很无趣啊……宋先生与你聊得投缘,而我却什么也不懂……”

  他越说越小声,周绥拿过扇子,往他那儿扇了股凉风,好叫他被热晕的脑子醒醒脑:“你是你,他是他。你有你的好,总抓着他人比做什么?”

  李重衡听了这番话更是心里没谱,“你有你的好”,那没说出口的是不是就是“他有他的好”?

  宋议渊哪里好了?

  但他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于是转了话头,明知故问:“我前几天听张婆婆说,要将梁姑娘说与宋先生,两人现在如何了?”

  周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爱听八卦了?他没去。”

  天热这冰化得也快,李重衡将手搭在冰上:“为何?”

  周绥无言地与李重衡相对了须臾,似乎在考虑说与不说。随后把李重衡的手拎起来翻转过去,用方帕擦了擦湿乎乎的手心:“你也不怕冻着?我只同你一人道,可别把人伤心事戳出去。”

  “我皮厚。”李重衡笑了一下,却也乖乖地任周绥擦,“什么事儿?”

  周绥压低了声儿,言简意赅:“敬言兄本有个相好的,结果在他乡试那年病逝了,这才不愿的。”

  李重衡若有所思地长“哦”了一声。

  原来是有个相好的,心底有人。

  和宋议渊在内心争斗了好一阵子,李重衡这时才稍稍安下心来。

  “公子,我听他人说下月镇上会放花灯,我们一同去吧?”

  周绥一愣,没想太多,凡李重衡所提他皆会允诺,也便颔首应下。

  李重衡见他应下,欣喜地坐了起来,挪到一旁帮周绥扇风,又磨起墨来。

  周绥见他高兴地这动一下那挪一下的,莫名也被他渲染。

  从周绥静心写字到两人一齐在纸上画小王八,你涂一个我依在旁画,只余厚冰在盆中悄悄融化。

  周绥也不再感觉热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