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霁沉默间, 沈星甚至都有了时间禁止的错觉，整个病房静悄悄的，墙壁上的时钟似乎都不再作响, 只有沈星胸腔里的心脏在不安的跳动。
顾清霁看着愈发慌乱的沈星，缓缓开了口。
“好啊。”顾清霁背对着病房门边的护士没转身, “小董你把十三号病人带去禁闭室吧。”
阎王刚受完雷刑又闻噩耗, 一双丹凤眼暗淡无神, 被护士拎着消失在病房之中。
病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顾清霁居高临下看着沈星，眼里满是玩味。
“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星仰视顾清霁，脑中快速思考着。
之前沈星提起过系统, 只得到了顾清霁加大剂量的回复，这次沈星不能说得一模一样, 必须添加一些细节, 最好是和顾清霁相关的。
沈星知道自己一旦开口, 系统就会响起接连不断的警告,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打好腹稿一口气说下去, 不然思绪就会被系统打断。
“这是一个我写下大纲, 由系统创造的小说世界。我一共经历了四个世界现在是第五个，每个世界里都有你。我会穿成小说里的主角，而你是另一个主角。”
“我之前尝试通过无大纲的形式生成世界，并没有找到破解系统的办法。这一次在评论区的建议下我将主角设定为神明，没想到出了些差错......”
顾清霁把别在白大褂口袋上的黑笔拿起来, 在沈星说话的时候看似认真地写写画画着。
顾清霁在沈星说完停顿的间隙，头也没抬, 慢悠悠地说道。
“病人妄想症症状加重, 加大剂量。”
沈星心脏慢了一拍, 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
“嘘......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说完了症状，接下来该到我提问了，明白吗？”顾清霁把黑笔竖到沈星面前，打断沈星接下来的说辞。
沈星周身被难以形容的无形压力裹挟，竟然真的说不出话了，只能在系统响个不停的提示音中闭上了嘴。
顾清霁继续在病历本上写画几下，似乎被什么吵得不耐烦了，柳眉蹙起。
“你也闭嘴。”
系统光团忽然被禁声，一双电子眼使劲眨巴着，它在空中挣扎着晃动。
沈星目光被不断抖动的系统光团吸引，她看到系统光团挣扎无果后停了下来，随后病房中隐隐有时空涟漪泛起。
系统这是要把沈星拉回系统空间了！
沈星急切地看向顾清霁，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顾清霁。
顾清霁自然也察觉到了系统正尝试裹挟着沈星离开这片时空。
顾清霁抬头看向系统光团的方位，眼神轻蔑。
“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沈星亲眼看着系统光团突然抽搐起来，几秒后坠落在地，原本绿色系统光团在落地后似乎变得有几分焦黑。
时空涟漪消失了，系统躺在病房的地板上，只有时不时开合的电子眼证明着它还没死机。
终于能有人治一治这狗系统了。
沈星心里流下打卤面般的泪水，看一眼顾清霁又瞥一眼系统，希望顾清霁能把系统彻底解决。
沈星的反应有些出乎顾清霁的意料，不仅没有害怕，还觉得开心吗？
那就没意思了。
顾清霁弯起嘴角恢复和善的神色，她把黑笔别回白大褂的口袋，伸手捏向沈星的脸颊。
小家伙有点笨呢，那还是稍微提点一下她吧。
沈星的脸颊没什么肉，顾清霁没怎么用力，沈星还是觉得有点疼，她皱起眉抬头不解地看向顾清霁。
“我的三十一号小作家病人，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你的死活，与我何干？你最好是能一直有趣，不要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不然......”
顾清霁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松开手把目光转向病历本，抽出黑笔继续写画着什么。
我的死活，与她何干？沈星不敢置信这样一句话会从顾清霁的嘴里说出来。沈星被压制着无法说话，整颗心却迅速被难过的情绪蔓延。
虽然沈星没把简单直接的把所有世界的顾清霁当做一个人看待，但对她来说顾清霁就是特别的，如果两人位置对调，她绝不会对顾清霁说出这种话。
在这一刻沈星突然醒悟了。
顾清霁没有其他世界的记忆，对于顾清霁来说，沈星只能算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闯入她所主宰的世界里的新奇小老鼠。
沈星缺乏一个让顾清霁帮助自己的理由，这是她计划的漏洞所在。
沈星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切，她失神地看着顾清霁白大褂衣摆下方的西装裤和高跟鞋。
顾清霁停下写画的动作，看向沈星发现对方短短几秒就变了神色，垂头丧气地像一只被主人打了一巴掌的小金毛。
说得太过头了吗？
顾清霁眼波流转，还是没说出安慰的话，反而正起神色开始提问。
“好了，第一个问题，我叫什么名字？”
沈星耷拉着眼角发现压制着自己不能说话的压力消失了，她啊了一声确定自己可以发出声音，虽然不解顾清霁为什么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是如实回答。
“顾清霁。”
顾清霁侧头看了沈星一眼，拿着黑笔在病历本上记着什么。
“第二个问题，大纲里都写了什么，你能修改大纲吗？”
顾清霁的第二个问题跨越性地问起了大纲这种触及小说世界运转核心的问题。
沈星终究是想让顾清霁帮忙的，她没有在这些信息上隐瞒顾清霁的必要。
“只有主角是神这四个字......小说世界生成后无法修改。”
顾清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合上画了一整张抽象版简笔画沈星的病历本。
“好好配合治疗吧，祝你早日康复。”
顾清霁说完，一秒都没在病房里停留，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顾清霁将病房门关上之后，显得有些空荡的病房恢复了宁静。
系统挣扎两下成功从地板上飘了起来，系统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变得非常急促。
系统：检测到未知能量攻击，此世界极度不稳定，建议作者即刻完结进行脱离。
沈星看向系统，没顺着系统的话往下说，而是提起了别的。
“系统，你系统商城里道具那么多，怎么不给自己套几个，看起来还像被雷劈了一样。”
系统：......
“哈哈，中间商是吧？”
沈星说完，一人一统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儿，系统主动升空，结束了和沈星的对视。
医生护士查房时间结束之后就是早上的放风时间，查房时间结束之后阎王也没回来。
沈星没报名参加放风，一个人在病房里思考。
现在是沈星有求于顾清霁，但这个世界里的沈星和顾清霁身份并不平等，沈星也无法向顾清霁提供什么价值或者酬劳。
“不对。”沈星在病房里踱步走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价值，酬劳......”
“系统，打开商城光幕。”
商城光幕应声显现，沈星看着光幕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再看看自己420万的作者积分，想到了明天该跟顾清霁说些什么。
沈星可以购买顾清霁所需要的东西作为报酬，作为交换请求顾清霁解决系统。
念头通达，沈星心情愉悦，到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觉得午饭香了几分。
沈星吃完饭回到病房没多久，那臭着一张脸的护工唰地一下将沈星的病房门拉开。
“恭喜你可以出院了，收拾一下东西，下午三点我会带你离开。”
出院？沈星疑惑地看过去，护工看也没看沈星，唰地又把病房门关上，消失在走廊里。
沈星根本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或者说她在这个精神病院里根本没有私人物品，有的只有一个两看两相厌的系统，
怎么突然就可以出院了？沈星坐在病床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离开万界监狱她的权能会恢复吗？那她是不是可以自己拿捏系统？
一直到病房里的时钟时针走到三阎王都没有回到病房，反而是护工面无表情地把病房门打开，催促沈星动作快点。
沈星还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就离开万界监狱，她试图和护工交流。
“我想再见一下院长，请帮我联系一下。”
护工就像听不到沈星说话一样，他等了几秒不见沈星行动，高壮的身躯迈着大步往病房里走来，看那架势是想直接把沈星拎出去。
沈星在护工走过来向她后领伸出手时，快速把护工的手打开，往旁边闪了一个身位。
“我找院长有事，见不到院长我是不会走的。”
护工没一次成功拎到沈星的后领，面色沉了下来，他再次伸出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阴森着脸把手收回。
“三十一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院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跟我下楼吧。”
沈星和护工僵持一会儿，在护工耐心耗光后他似乎又要动起手来。
“慢着，我走。”沈星跨步闪过护工，作势往病房外走去。
沈星刚走了两步，改走为跑，快速往病房外跑去。
院长室会在哪儿呢？一般应该都在顶楼吧。
沈星一口气往走廊尽头踏上向上的楼梯。
霎时间，楼梯处的空间扭曲，本该固定的楼梯旋转起来，向上的阶梯转成了向下的楼梯，沈星脚下台阶成了往下的路径。
在这所监狱里能改变地形的除了顾清霁这个典狱长还能有谁呢？
沈星皱着眉停下脚步，冲着高空大喊。
“我们再谈谈吧！”
沈星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是身后的护工跟了过来。
顾清霁为什么突然要把她送出精神病院，又为什么不肯见她？沈星心中的不解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沈星短暂地思索没有找出答案，只能在护工跟上自己之前往楼下走去。
现在是下午三点，正巧是大厅活动时间，大厅里聚了不少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沈星要出院了，纷纷迎上来道喜。
最后玉皇大帝乐呵呵地拍着沈星的肩膀，隐秘地递给沈星递了一张采购清单，让她下次回来的时候从外面带点东西回来，有偿。
沈星听着玉皇大帝在耳边的低语，虽然震惊还是强行压低了声音反问。
“下次回来，什么意思？”
“不可说，不可说。”玉皇大帝笑着摸了把空气胡子就退回了人群之中。
这时护工也下了楼，朝着沈星这边走来，此时护工的手里多了一个长方形手提木箱和黑色长袍。
护工走到沈星身边语气依旧冷淡。
“不是让你收拾东西吗，别把你这些垃圾落在院里。”
沈星都不知道护工从那里得到这些东西的，反正她在病房住了两天是从没见过。
护工说完后继续往前走着，在越过沈星时低声道：“快走，已经耽误了。”
沈星跟着护工走出大厅后，入目是一个普通的大院。
一切都跟建在山上的普通精神病院一模一样，甚至连那大院边封锁起来的大铁门也是那么合理。
这就出去了？
沈星皱眉转身看向之前居住的精神院大楼，宽长的大楼看起来不高，粗略数过去就知道只有六层，而沈星之前住在第三层。
沈星到这个世界来是为了寻找破解系统的方法的，现在事情的走向突然离奇，超乎她的意料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星凝眉看向高了她十厘米的护工。
“我不想出院，我自愿留下来。”
护工面不改色，将手里的长方形手提木箱和黑袍扔向沈星，沈星下意识将东西接住。
“这可由不得你。”护工说话间，上前将精神病院的大铁门其中一侧拉开。
精神病院的铁门打开，沈星被一股神秘的推力一把推出的精神病院。
沈星移动中转头看向身后的精神病院，发现身后的场景快速模糊扭曲着。
蓝白色装修的现代风格精神病院落漆扭曲，黑色的森冷铁狱逐渐浮现眼前。
万界监狱的伪装剥落，在沈星眼中展现出原本的样貌。
原本站在铁门边的护工此时哪还是护工的样子，他穿着黑红色的狱卒服饰，青面獠牙不似人类。
沈星被推着快速远离万界监狱，当万界监狱在沈星眼中只有绿豆大小的时候，那股神秘的推力消失了，刺骨般的寒冷钻入沈星的骨头。
怎么会这么冷？沈星回过神来打量着四周。
万界监狱相反方向的远处有一道裂缝般的亮光，忽明忽暗的光线只能看出来那地方很远，看不出具体距离。
沈星身处的地方周身尽是黑暗和冷气。
沈星伸手要把斗篷披上，却在伸手穿衣服的时候感觉手被什么不明物体摸了一下。
“呃......啊！是，是神躯！”暗哑尖锐的嘶吼在沈星耳边响起，四周似乎掀起了什么不得了的震荡。
“是我的！给我！”
“不！不要抢，大家都有！都有！啊啊啊啊！”
数之不尽的暗能量冲撞着沈星的身躯，魔鬼般的低语充斥了她的脑袋。
这是什么东西？
剧烈的疼痛在沈星脑中回荡，沈星强撑着看了一眼万界监狱的方向，发现万界监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与四周黑暗不同的此时只剩了那道不明的亮光。
不多时，沈星听到什么东西清脆地碎裂，她方圆半里内的暗物质尽数湮灭，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在沈星耳边响起。
系统：一次性精神屏障已损坏，是否继续购买？
沈星大脑恢复清明的一瞬间，穿了一半的斗篷似有灵般自行附着到沈星身上。
紧闭的手提箱骤然开启，一柄镰刀的握柄迅速落在它的主人掌心。
这柄镰刀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沈星似乎和它心意相通，知晓镰刀此时正气愤地想要撕碎周边的暗物质。
只是可惜，镰刀有些用不惯啊，如果是两柄唐刀就好了。沈星握着镰刀，思绪一闪而过。
镰刀在沈星掌中轻抖，顷刻间化作两把唐刀再次落入沈星手中。
沈星挑着眉熟练地挽了个刀花，看来，暂时不用向狗系统买精神屏障了。
在新一轮暗物质冲向沈星时，她踏步朝着光亮的方向前进。
黑暗中的不明物体移动速度很快，无尽的嘶喊在黑暗中响起，呼啸声灌进沈星的耳朵。
“死神，她是死神！太好了，让我们一起吧！”
“分享，分享你的权能，你的就是我的！”
“奉献，把你奉献出来，哈哈哈哈！”
沈星目光死死盯着光亮之处，一刀护体，一刀开路。
沈星的刀尖劈向暗物质之时，刀身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焰席卷着被劈开的暗能量，将它们撕裂。
散逸的暗能量被唐刀吸收又反馈给沈星。
沈星每劈出一刀便强大一分，愈发强大的她在这看似无边时空裂缝间隙如同一道璀璨的天火，砸出了一条笔直通道。
在沈星的上空，飘着两个她看不见的人，暗物质们似乎忌惮包裹着她们的能量，不敢上前。
“院长，您为什么把她放出来？”
顾清霁把目光中移动中的沈星身上收回，合上病历本上新鲜画好的沈星持刀劈暗物质抽象简笔画。
“做个测试。”
顾清霁指尖在合上的病历本上点了点。
“不过，她居然能使用死神的权能，算是意外收获吧。”
顾清霁看向身边的护士，轻声道：“好了，你回去吧。”
护士有些不解地看向顾清霁。典狱长让她回去，难道典狱长自己不回去吗？
护士没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口，她这么多年能一直在顾清霁身边留下来，遵循的一直是多做少问少看的原则。
护士快速向万界监狱的方向移动，而顾清霁仅用余光看了护士一眼，转而看向沈星，翻开病历本新的空白一页。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