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霁曾经深爱过沈星, 当她第一世在商场经历绝望时，精神崩溃的她有恨过沈星。
后来顾清霁又心软，再后来顾清霁在沈星刀下重生时, 这恨意抵达了巅峰。
顾清霁是想报复沈星的，她想摧毁沈星, 想摧毁沈星在意的一切事物。
可重生的沈星还没被报复, 就在斩开尸群找到顾清霁的路上被丧尸咬了。
顾清霁刚重生的愤怒还未消解, 沈星逆着尸群来找她的行为却让顾清霁又生出了几分纠结。
沈星重生以后为什么要来找顾清霁，是因为沈星只能接受人类的顾清霁吗？
所以沈星在重生后，选择回来救仍是人类的顾清霁？
顾清霁无法自己找到答案，而沈星浪费了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保持着沉默。
顾清霁激着沈星想要她说出更多的信息, 沈星却用最后的时间诉说了爱意。
爱？
顾清霁觉得命运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顾清霁是丧尸的时候, 沈星是人类。顾清霁变回人类的时候, 沈星却变成丧尸了。
夕阳下的风带着些许暖意, 已经没有人类活动的城市里, 只有无边的寂静。
顾清霁坐在高楼的矮墙边极目远眺, 将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尽收眼底。
植物的生命力或许比人类更加顽强, 肆意生长的的植物们被尸群踩过，仍残存着活力。
缓慢前行的尸群有着共同的目的地，那就是数百里之外遥远的S市。
顾清霁知道她们要去哪儿，也知道H市基地是这片尸潮去S市路上的必经之路。
没有思考能力的丧尸们并不懂得绕路会更快抵达目的地的道理，假如它们遇到了阻拦的路障或者是高墙也只会拥挤着前行。
丧尸们会一直往前, 直到依靠重量使高墙倒塌。
或者是等待丧尸的数量达到一定的程度，丧尸们会踩着别的丧尸越过阻拦, 继续前行。
前世顾清霁也曾跟随着尸潮缓慢移动。
当时顾清霁吸收晶核渐渐恢复理智后, 她脱离了尸潮, 选择用越过障碍的方式快速抵达了S市。
“知道尸潮要去哪儿吗？”
顾清霁突然开了口，片刻后并没有人回应。
变成丧尸后的沈星是安静的，她没有像其他丧尸那样毫无意义的嘶吼，只是站在矮墙上平视着前方。
“真可惜，你怎么这么早就变成丧尸了呢。如果能让你亲眼看看你最爱的人类灭亡，该有多好啊。”
顾清霁语气轻松地说着残忍的话，她低头看着城市街道上缓慢前行的尸潮，就好像正在看一场好戏的序幕。
人类的覆灭是被注定了的，顾清霁能隐约感应到远方的有不同的尸潮正往S市方向迁移，而其中数个尸潮都会经过H市。
顾清霁看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觉得尸潮的速度太慢了些。
她对尸潮中的数个丧尸进行了链接，操控着它们绕开绕开一些建筑，找到了正确的路径。
那一群率先离开的丧尸在尸潮中起到了领头羊的作用，大批的丧尸循着本能跟随自己的同伴而去。
困住尸潮好很久的问题被轻易地被解决，丧尸们抵达开拓地带后跟随着“领头羊”们快速前进着。
顾清霁加速了尸潮的前进速度，就像一个看着电视剧觉得剧情无聊所以开了2.0倍速的观众。
“我们也该出发了。”
顾清霁从矮墙跳回天台，径直往天台出口走去，沈星僵硬地转身，向着顾清霁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顾清霁找到了小队来时开的吉普车，她绕开已经堵住的道路，把吉普开在野草横生的荒野上。
顾清霁开了几个小时的车都没抵达基地，而疲惫感却涌了上来。
顾清霁很久没感觉到累了，累是人类才会拥有的东西，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陌生。
顾清霁感应着尸潮的动向，发现尸潮就算在她操纵加速下到达基地也还要一段时间。
顾清霁完全可以睡一觉，休息一下。
吉普车在荒野里停了下来，顾清霁本想调整座位就在驾驶座睡会儿，当她余光看到板正坐在副驾的沈星时，又改变了主意。
“下车，去后座。”
沈星接到指令，从副驾移动到了后座。
吉普车的车灯原本就是这荒野之中唯一的光源，车灯熄灭后，这片荒野立刻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只能隐约视物的黑暗里，顾清霁也从驾驶座换到了后座的位置。
有些累了的顾清霁抱住了沈星的一只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后的顾清霁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而顾清霁对这味道很熟悉。
这是腐肉的味道。
腐败的腥臭从肩上传来，沈星只是变成丧尸几个小时就开始臭了。
顾清霁维持着靠在沈星肩上的姿势没有变，睁开了眼睛。
顾清霁知道，丧尸只要吸收了晶核，身上的伤口就会奇迹般复原。
只要顾清霁想，她随时可以解决沈星这腐烂发臭的咬伤。
给沈星吸收晶核？
好像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呢。
吸收晶核后的沈星应该也会恢复一些理智，等沈星恢复理智，她会是什么态度呢？
沈星会站在哪边，丧尸还是人类？
“呵。”
顾清霁轻笑一声再次闭上眼，她操纵着几只丧尸脱离尸潮快速赶往吉普车的方位。
这是顾清霁为沈星准备的“快递”。
顾清霁取了那几只丧尸脑中的晶核后并没有急着喂给沈星，她收好晶核抱着沈星的胳膊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顾清霁把车停到了基地附近，顾清霁把那几颗晶核塞到了沈星嘴里，关上车门自己一个人前往基地。
时间静静流逝着，吉普车里被顾清霁下达在车里安静呆着指令的沈星突然扭着脖子抽搐了一下。
沈星混浊的白瞳里生出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红丝，她不再具备思考能力的大脑里也响起了本能意外的声音。
“我是谁......”
“顾清霁。”
“我是顾清霁？”
“不不不......”
沈星歪曲着脖子打量吉普车里的环境，她低头看到门把手的时候有了一种这东西可以打开车门的直觉。
沈星伸出已有几分灰白的手，她好奇地看了自己的手几分钟以后才把手搭到了门把手上。
沈星将手按到门把手上的一瞬间，顾清霁之前下达的指令限制了她的动作，她无法离开这辆吉普车，只能呆在这里。
沈星就这么在吉普车里静静坐着，直到拥挤的尸潮路过这辆吉普，她也没有遵循着本能跟随尸潮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天色已经变黑时，顾清霁逆着尸潮回到了吉普车旁。
她站在车门外看到扭头看向自己沈星，知晓晶核起了作用，沈星应该已经恢复了少许的理智。
顾清霁低头敛下笑意，将吉普车门打开。
“跟着我到车顶上。”
身手迅捷的顾清霁踩着改装过的保险杠，从车头的位置爬到了车顶。
而仅有些许理智的沈星依旧很是笨拙，她就算看着顾清霁上到车顶也也有些不得章法，试了几下都没爬上去。
顾清霁皱着眉看向沈星，她将指令分解成明确的步骤，成功让沈星也登上了车顶。
顾清霁和沈星并肩站在车顶看向远处的H市基地。
片刻后，H市基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连顾清霁和声音都能听清的声响下，冲天的火光在夜晚的H市基地亮起。
H市基地的军火库炸了。
“戴博明当做心肝宝贝的武器弹药被炸上了天，H市基地应该抵挡不住尸潮的冲击了吧，这可怎么办啊？”
顾清霁脸上神情看似担忧，她一脸担心地看向沈星。
沈星面上的表情则十分迷茫，她看过远处的火光，又转头看向顾清霁。
“呃......”沈星开口后声音十分嘶哑，听起来和普通丧尸并没有什么不同。
沈星嘴里又冒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后才说出了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基......地，尸潮？”
“对。前面就是H市基地，尸潮马上要把基地摧毁，你最挂念的人类马上就要灭亡了。心情如何？”
顾清霁用清脆的声音说着无情又冷漠的话，她紧盯着沈星的脸，不想错过沈星任何一瞬间的表情。
和顾清霁对视着的沈星磕巴着开了口。
“火光很......美，像烟花一样。”
“......”
如果顾清霁没记错的话，沈星时被咬了肩膀没错吧。
沈星是在顾清霁看不到的地方被咬了脑子吗？
顾清霁捏起沈星的下巴，转了下沈星的头，确定没有被开大洞的地方。
毁灭人类这场好戏，只有自己一个能看懂的观众，实在是很可惜啊。
在顾清霁远眺视线的落脚点，尸潮正猛烈发起着进攻。
H市基地如同顾清霁预想中迅速溃败，无数的丧尸冲进基地开启了血腥的屠杀。
最后一个已知的幸存者基地陷落，人类输得非常彻底。
看着人类覆灭的顾清霁在这时反而生出了几分怅然，她坐到吉普车车顶上，看着远方叹了口气。
模仿是人类的本能，也是丧尸的本能。
沈星不明白顾清霁为什么突然坐下，她模仿着顾清霁的动作也在吉普车车顶上坐下。
当沈星想学着叹气的时候，口中发出的先是一声嘶吼。
“呃啊......”
顾清霁看向沈星，有几分无奈。
顾清霁往沈星那边坐过去一点，再次把头靠在了沈星的肩上。
“沈星，明天我们去哪儿呢？”
沈星，我是沈星？
坐在吉普车上挺直腰板的沈星尝试着开口。
“去，去找顾清霁。”
顾清霁闻言，靠在沈星肩上弯了嘴角。
这丧尸沈星真是太呆了，不仅给了顾清霁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还成功让顾清霁觉得有点可爱。
“我就是顾清霁，不用找了。”
“哦！”
顾清霁没有主动开口的时候沈星也一句话没说，而顾清霁本就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性格，她们俩静静坐在吉普车顶看远处H市基地的火光蔓延。
当沉睡太阳再次升起，红光洒满了远处的地平线，属于人类的时代被划上了句号，历史的车轮开始运转，奔向不知去往何处的远方。
清晨里，顾清霁活动了下有些酸麻脖子。
“沈星，其实你就这么永远傻下去也挺好的。”
当一只普通的，傻傻的小丧尸。
那顾清霁也愿意当一个笨笨的人类，不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不去追寻沈星心中对人类和丧尸的定义，不去猜想沈星过去行为的原因。
就这么，永远陪在沈星身边。
在昨晚那个寂静无声的夜里，沈星的脑子就像一个坏掉的视频播放器，不断闪回着记忆的画面的。
就这一晚，沈星记起来了不少东西。
沈星的视线越过已经成为历史的H市基地，看向更远处的初阳。
如果是过去的沈星肯定无法理解顾清霁加速尸潮的前进，炸毁武器库的想法。
哪怕S市血清是一个阴谋，人类没有战胜的希望，只有苟延残喘的强撑，沈星也会觉得人类只要撑下去，或许就会迎来黎明。
但是现在身为丧尸的沈星想法有一些改变。
丧尸化对于人类来说，是毁灭还是进化呢？拥有理智的丧尸跟人类的差别又在哪里。
沈星看着天际思考的状态，在顾清霁看起来则是刚吸收了一点晶核的痴呆小丧尸在发呆。
“从车顶下去，坐上副驾。”
顾清霁指令下，本就走神的沈星不知觉间径直从车顶跳了下去，摔在路面上有几分扭曲。
顾清霁扶着额，决定下一次下达指令的时候详细一些。
沈星从地面上爬起来，执行着后半截指令坐上了副驾。
沈星虽然知晓现在装傻或许利于她们关系的缓和，但她们之间本就存在很多误会，互通有无的坦白对她们来说更为重要。
沈星刚一开口，先传出来的又是丧尸般的嘶吼。
“嘶！清霁，吼！”
还没启动发动机的顾清霁把手搭到了方向盘上，看向忽然开口的沈星。
脑子不多，但有点。顾清霁跟沈星说了一遍她就是顾清霁，看来她还记住了。
“嘘，先不要吵，我们要出发了。”
顾清霁带着沈星开启了一场独特的末世之旅，她们穿行在丧尸众多的废弃城市里，欣赏人类绝迹后的废土。
只是顾清霁发现沈星似乎总想说什么，又不开口。还老是指着她自己的嘴，好像在暗示什么。
难道是饿了？
顾清霁给沈星安排了晶核，沈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吃下去，再想办法让顾清霁解开那条不让她说话的指令。
沈星几颗晶核吃下去，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之前没想到的方法。
沈星随意走进一家店铺找到了纸笔开始写字。
在沈星的文字和比划下，顾清霁才明白沈星这一路不说话不是因为沈星变成丧尸了不爱说话，而是被自己禁言了。
重获语言自由的沈星说话比之前利索得多，她打了一天的腹稿，言简意赅地对她们之间的误会进行解释。
沈星被郑吉诓骗所以直接从商场撤离，后来在S市验室则是被变异丧尸扭曲了认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觉得，应该把这些告诉你。”
顾清霁看着沈星的眼睛，严肃地回问沈星。
“那如果你没有被扭曲认识，在S市遇到了变成丧尸的我，你会怎么做。”
“是人还是丧尸，只要是你，又有什么区别。”
沈星和顾清霁之间的误会解开后，顾清霁却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她之前对沈星的恨意也那么浓烈，一时间顾清霁的心境很是复杂。
沈星知晓顾清霁的念头不通达，她默默的陪在顾清霁的身边，用陪伴化解着顾清霁的心结。
沈星和顾清霁在人类覆灭后的废墟中旅行着，她们发现逐渐有一些丧尸遵循本能，开始吞噬其他丧尸的晶核，恢复理智。
后来沈星和顾清霁去了S市一趟，找到了除郑吉以外的其他小队成员，并且帮助转化为丧尸的她们恢复了理智。
旧人类覆灭，与病毒共生的新人类重新建立起了聚集地。
吸收晶核经历过进化的新人类们都各自拥有了一种有用或没用的异能。
在新人类团结勤奋的努力下，一个新的文明开始诞生。
人们的异能被专业人士根据功能分了类别，又按能力划分了等级。
在大家都是丧尸的情况下，仍然没被感染过的顾清霁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新人类聚集地的某处住所里，顾清霁有一天睡醒后，突然恶趣味地问了沈星一个问题。
“阿星，你不会嫌弃我不是丧尸吧？”
“是人类，是丧尸，我都爱你。”
爱，不是因为某种被定义的符号，而是因为你是你。简单，而又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