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青临，劳烦你先出去一下，好吗。”素容意识到她俩吃了不对劲的东西后第一时间就想赶青临出去她说，“我怕我举止不端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这意思很明显了。
青临犹犹豫豫地起身克制着自己的心意和本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她艰难地咬住牙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不大明显的轻哼声。
那声音一点儿都不必自己好受多少就像正在经历一场难捱的劫难，心魔一直蛊惑着彼此，想要她们走出那不可挽回的一步。
说实话，青临是有点私心的，她觉得若是素容愿意，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我担心你。”
青临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手指轻轻搭在繁复的雕花之上青临低头，看到修长的十指还有一些经年作战留下的疤她想素容的手是那般光洁不像自己……执鞭的手和拿书的手难道可以牵到一起吗？
“无需担心。”素容压着音调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的那个身影“若你留下反而会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可挽回——
在身与心双重的折磨下青临仔细回味了一下这个词，翻来覆去几次，也找不出一丝她对她有意的证据。
如此直白，如此简单。
不可为，就是不可为。
她对自己一点儿逾矩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啊，青临还是舍不得就这样推门走，因为她一旦走了，这件事就当是问过了，素容那般灵慧之人，做出解答的事情就再也不会回头再提，自己的心思也就不能再见天日了。
不可。
不能走。
青临觉得自己还能挣扎着问一问。
她声音低下来，道：“阿容，可我……不想走，其实，留下来……只要你不嫌弃我……”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连个完整的意思也表达不清楚，非但没有问出点儿什么，反而先把自己给整了个脸红。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青临心中又慌又紧张，等不到素容的答案，她手心都沁出了微汗。
也罢，对方的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青临如释重负，好像终于等到铡刀落下的受刑人，结局已定，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我曾经在仙宁，带着师弟师妹们游历的时候，去过一处险崖，出了点儿意外，独自掉进了山洞里。”素容在沉默之后，突然开口说了段过往，她道，“那山里全是险恶的妖兽，我被一块巨石压着，周遭是眼冒绿光的野狼，那时候，我强行振着精神去应付那些妖兽，后来力气不足晕了过去。再醒之后，就落下了一个毛病。”
心疾从那而起。
素容从此总是容易心慌，觉得好多事情都没有安全感，她那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小辈弟子，但是小辈弟子能力不足，让她失策，被困山洞。
她总是在夜里心慌得睡不着，想东想西，脑袋里盘算很多事情。
偶尔睡着了，手不小心搭在心口，就会梦到当年被困山崖的往事。
然后惊醒，再也无法入眠。
“什么病根？”青临听素容诉说着过往，知道对方现在忍得很难受，她没过脑子地问了一句，才察觉出了一点儿唐突，素容一般都对自己知无不言，若是隐瞒，想必一定是埋藏心里的伤疤，于是她连忙接了一句，“如果不便，也可以不和我说。”
素容还是说了。
她实话实话，用最直白的语言把当年的心疾和盘托出。
当然，简单概括一下她的主要意思，就是——你留下也行，但是不能压我。
青临：“……”
虽然素容语气和煦，态度温柔，但是……自己这个性子，怎么可能做伏低的那位呢。
想想就觉得好别扭啊。
素容顺垂着眼，淡淡开口：“前段时间，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尊上做得对吗？为了心中的爱，愿意放弃自己心头的高傲’，当时你的回答，我也都知道了。”
青临说，她无法理解魔尊的所作所为，但是她敢肯定，她将来一定不会成为那样。
要她被人强压，她心里有一百个不同意。
尊上贵为魔尊，为了宠溺爱侣，真的是低微到愿意任由对方索取，腰都疼成那样了，还在坚持应和对方。
这得多宠溺，多爱啊。
青临当时一脸的难以置信，表示她接受不来，理解不了。
但是。
现在。
她自己也面临着这样一个选择了。
素容有心疾，性子再柔，却也不喜欢被人掌控着，如果自己要留下来，就得做被对方摆布的那位。
当时的素容点点头，客观评价：“也是，你这般踔厉的性子，也不会为了那点喜欢就屈居人下的。”
那个时候的青临也没多想，甚至还把素容当成她的知心知己，十分认同对方的言论。
原来——那个时候，素容就知道她们俩不可能了。
素容扶着脑袋，眼眸微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实在忍不了，不能再看着什么人了。
她说：“你走吧，我们就当不小心一起犯了个不关紧要的错，捱过今晚，一切就会如初。”
青临也想推门走，但是她的手根本颤抖得不成样子。
内心的纠结和折磨快要吞噬了她，叫她既不敢迈步离开，也舍不得回头再看身后人一眼。
“我……”青临薄唇轻抿，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她手指收紧。
一个“我”字，她说了好几次，开了好几遍的头，才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她道：“阿容性格温和体贴，一定很会照顾人，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小的问题，就不愿意留下呢。”
青临想好了，自己可以屈居人下，反正两人都是女子，素容也性格那般温柔，不可能对自己不好的，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少费点儿气力，过一个舒适的晚上。
素容轻声问她：“真的想好了吗？”
青临：“嗯。”
素容：“不走了吗？”
青临：“不走。”
“好。”素容好似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而后起身，步履翩然地走到对方身后，缓缓环抱住了对方，“信我，阿临。”
她拉着青临的手，微微一笑，把人带到了自己榻边。
青临一身鸦青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低下头任由她吩咐时，可以很好地看到英朗的五官和线条明晰的下颌。
素容俯身亲亲她额头，帮她除去箭袖护腕等一系列小物品：“不要怕。”
青临束起的青丝全部散下，垂着眸子不敢看人。
这种反差感让素容当场一怔，手空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落下了，就像从未摘下面具的人有朝一日突然摘去了面具，一直束着头发的人放下了万千青丝，明朗热情的人害羞垂首……
带来的那种微弱的不和谐的感觉，就像过电一般，在素容心间流窜。
她向来脾气好，做事儿也不温不火，温柔得像是永远不会冲动。
但是这一次，她失误了。
仅仅是散下发丝这么个小小的举动，让她险些没收住，当即把那些层层递进的步骤全省了，一把推着对方肩头，把人拥倒在了榻上。
青临没说话，只是咬着唇偏过头去。
•
另一边，师知华带着童司晴去拜见圣文。
进了圣文天尊的房间，她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童司晴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不对劲了？
紧张？也不至于脸红成这样吧？
在师知华印象里，好像只有第一次童司晴来郁淫宫暗杀自己的时候，对方露出过这种脸红心跳的弥蒙表情。
就好像酒过三巡，微醺上头了一样。
兔子那极黑极亮的眼睛没有了焦点，像是发困，像是头晕脑胀一般，粘着自己手臂，呆呆地看着自己。
师知华可算想起那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那不就是自己当初中了魅魔乌紫郁的情毒时，那毒粉的味道吗！
师知华：“……”
失策。
北海居然会堂而皇之地卖这种东西。
真是寡廉鲜耻，叫人……叹为观止。
师知华垂眸看了一眼扒拉着自己手臂的童司晴，看到兔子虽然神情缄默，但是心口热烈，像是一团烧着的白日净火，温和的白光下，包裹着一颗灼灼的内核。
“还可以坚持吗，我们放下东西就走。”
师知华话一出口，突然想起自己给圣文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放下，于是，她果断又把礼物收了回来，假装自己是空手而来。
她扶着童司晴，心说圣文怎么磨磨蹭蹭还不出来？
殿内。
圣文天尊察觉到她俩一起结伴而来，正在十分郑重其事的准备。
毕竟这也算是一次主动拜见，魔尊师知华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起来。
跟民间的拜见高堂一般，一定得好好收拾好。
圣文难得拖了拖时间，好好休整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保无误后，才端着架子往外走，打算见一见什么的。
但是。
就在他转到正堂的那一瞬间，却看到师知华又带着童司晴走了。
甚至——还把送来的礼物也拿走了？
圣文：“……”
精心休整了好一阵功夫的圣文天尊都愣了，他也是没见过这种场景，怎么来拜见家长还能临时告退？而且还把礼物也全带回去了？
礼节法度都去哪儿了？
魔尊吃了吗？
圣文难得愠怒，抬步走了出来：“魔尊有何事寻本尊。”
师知华一回头，看到圣文已经看到了，便有点尴尬地看了对方一眼。
“没什么，本来想着和司晴一起见您，说说话什么的，但是司晴现在有点困，我们打算以后再挑个时间来。”
师知华还发现，圣文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看，心说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要看的，到时候中招，就不该怨我了。
师知华坏心思地说：“这是北海的特产，想着给您尝尝，但是吧，此物大补，或许不合您胃口，我们便打算先带回去，以后换个东西赠礼。”
圣文终于露出了一点长辈特有的和蔼语气：“无妨，只要是你们的心意，本尊都会领下。”
师知华嘴角微扬，很爽利地把东西放下了。
圣文看着昏昏欲睡的童司晴，矜贵地对着师知华点点头：“好，就准你们改日再来。”
师知华看着很有礼貌，这辈子都没这样有礼貌过：“好的。”
圣文拿出十足的架子，青丝低垂束于身后，银袍挺括，袖缘下，是他微微回拢的手，一副仙宁天尊的高贵模样。
他对待众生时都是仁慈怜悯的，但对待这个拐走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他却总是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圣文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像吩咐仙宁弟子一般，对着魔界至尊道：“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矛盾，谁也看谁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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