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历史军事>大宋最狠暴君【完结】>第二百章 偏离剧本了!

  金富轼的心很快就沉到了谷底。

  虽然金富轼并不认识李纲,但是身为出使大宋的高丽使节,金富轼很清楚李纲这两个字在大宋朝堂上代表了什么——

  那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宰!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果龙椅上坐着的不是当今官家而是其他暗弱一些的皇帝,那么身为百官之首的太宰,甚至能以相权来对抗皇权!

  “李太宰之言大谬!”

  就在金富轼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朝堂上却站出来了另外一个官员,向着赵桓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李太宰之言大谬。”

  天籁之音!

  金富轼大喜过望,扭头向着那个愿意替高丽说话的官员看去,却见说话之人同样身着紫袍,外形俊朗非凡。

  “高丽之主王构于宣和四年即位,至官家御极之时已近四年,其间可曾遣使来朝?更何况,官家御极之初,我大宋曾遣使昭告高丽臣民,而王构却未曾遣使来朝,反而指责其诗臣事大轻慢。”

  那官员朗声道:“久不来朝,是为不臣。官家御极而不贺,是为不敬。事宋事金,是为不义。如今遣使来朝,却为挑拨宋、金兄弟关系,是为不恭。我大宋自以仁德孝义教化天下,何来如此不臣不敬不义不恭之臣?”

  “我高丽曾遣使来贺!只是阻于明州!”

  绝望之下,金富轼疯狂叫道:“宣和七年,官家御极之时,微臣曾奉我主之命前来朝贺,不意阻于明州,望官家明察!”

  赵桓脸色顿时一变,将目光投向了礼部尚书狄贤:“可有此事?”

  狄贤出班拜道:“启奏官家,宣和七年之时,高丽确实遣使来贺官家御极之喜。只是彼时金兵南下,故而未能成行,高丽使者亦于明州折回。”

  赵桓这才嗯了一声,转嗔回喜,说道:“险些冤枉了金卿!高丽之事……”

  金富轼心中一喜,正打算仔细听听赵桓怎么说,却听李纲又接着说道:“启奏官家。即便高丽曾经遣使来贺官家御极,臣以为我大宋依旧不该介入金国与高丽之争。”

  “高丽虽自称我大宋之臣,可是高丽同样向金国称臣。自古道好女不侍二夫,好马不配双鞍,高丽一国侍二主,有悖纲常。

  高丽既事金国,便为金国之臣,以臣伐主,不义。高丽今日可以伐金,焉知明日不会伐我大宋?我大宋与金国虽有摩擦,然则两方已经议和,滦州边市初开,正是两国万民思安之时,又何必为高丽不义之举而与金国结怨?”

  “高丽国小民寡,不得已而事高丽,实非高丽本心,望官家明察!”

  李纲话音刚刚落下,金富轼便疯狂叫道:“若官家不救高丽,高丽亡矣!臣死不足惜,惟高丽百姓望官家如婴儿之望父母,祈望官家垂怜!若官家肯救高丽,高丽愿从此永为大宋东海屏藩,绝无二意!”

  “呵!”

  朝堂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又传来一句“好不要脸!”

  金富轼正在寻找声音的主人,却见前两天才来到汴京的大理使节从朝班里站了出来,指着金富轼道:“尔等高丽鼠辈,可还要半分的脸面?”

  刚刚还准备说话的赵桓干脆笑眯眯的开始看戏——

  按照预演,大概的流程应该是朝臣们狂怼高丽,等到金富轼疯狂的表达忠心之后再由赵桓出现,表示高丽这个儿子虽然不太乖又喜欢乱认爹,但是毕竟也养过那么一段时间,直接放手也不太好,还是该替高丽想想才是。

  可是谁曾想,现在流程还没走完,大理的使节却跳了出来,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高丽使节。

  向着赵桓拱了拱手,大理使节朗声道:“我大理之主段讳正严者,自去帝号,请求官家册封,愿从此永居汴京,大理全境归顺,永为大宋西南屏藩,如此,方是为人臣子之道。

  尔高丽悖逆无德,虽屡受大宋册封,却不念大宋天恩,久不来朝,来朝却欲挑拨大宋与兄弟之邦的关系,此是为人臣之道耶?”

  卧槽!!!

  大理使节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朝堂上就彻底炸开了锅,就连赵桓也是一脸懵逼的瞧着大理使节——

  跑偏了!大理使节忽然唱出来的这出好戏,完全不在剧本的框架里面!

  还没等赵桓和朝堂上的众臣反应过来,大理使节便正式振衣,扶冠,三呼九叩,向着赵桓拜倒:“臣,刀孟节,奉我主段讳正严之命来朝。”

  “臣,刀孟节,代我主段讳正严者,祈求官家册封,并献大理山川图册,户籍黄册,黄土一抔,清水一筒,以示大理愿全境归宋之意,从此后永为大宋疆土。”

  见赵桓依旧没什么反应,刀孟节干脆向着身边的副使示意,从副使手中接过一直端着的托盘,双手举过头顶之后拜道:“若官家以为我主无德,我主亦不敢妄求册封,唯愿官家念在大理数百万百姓的份上,许大理内附!”

  无心赶忙向下疾走几步,从刀孟节手中接过托盘,转呈到赵桓面前。

  赵桓却只是掀开托盘上的红布看了看,却见托盘上果然是两份册子外加一堆黄土以及一个装着清水的竹筒。

  自觉得大宋还没牛逼到能吸引人家大理不远万里跑来内附,赵桓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之后对刀孟节道:“刀卿,贵国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刀孟节却摇了摇头,答道:“启奏官家,大理并未遇到什么难处。大理虽国小民寡,地处偏远,但是大理上下久慕中原教化,早有归附之意,只是往年间大理内部不定,又有高氏贼子为乱,故而才耽搁了下来。

  如今高氏逆贼伏诛,大理全境已定,官家天威赫赫,故而我主愿以全境来归。

  只是,微臣原本是打算待散朝之前向官家献上,如今却见这高丽贰臣如此悖逆无行,微臣实在忍不住了,望官家恕罪。”

  “臣为官家贺!”

  尽管被大理使节给弄得一脸懵逼,反应过来的李纲还是赶忙出班奏道:“自古圣王出,四海归,今大理之主愿以全境内附,足见陛下圣德,明照万里!”

  “臣等为官家贺!陛下圣德,明照万里!”

  没人再去关注瘫软在地的金富轼。

  第二百零一章 还有机会!

  朝堂上陷入了一场莫名的狂欢,而身为“早朝怼高丽”这出大戏的总导演,赵桓脸上依旧笑眯眯,心里却在疯狂的麻卖批——

  这已经不仅仅是演员的表演超出了剧本范畴那种小问题,而是不在拍摄计划中的演员,也就是大理使节刀孟节忽然跳出来给自己强行加戏,完全打乱了原本预定的拍摄节奏!

  段正严,又名段和誉,段正淳之子,赵吉翔曾经册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上柱国、云南节度使、大理王,《天龙八部》中段誉的原型。

  当然,根据渣某庸一向的习惯,《天龙八部》里面对段氏忠心耿耿,而且是段正明段正淳的好兄弟的高升泰,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鸟——

  高氏家族里面曾经出过两个狠角色,一个叫高智升,另一个就是高智升他儿子高升泰。

  好兄弟高升泰曾经在元丰四年的时候逼迫上明帝段寿辉退位出家,拥立段正明,随即又在绍圣元年的时候废掉了段正明。

  绍圣三年,高升泰迫于传统势力及佛教意识影响,临终前嘱托其子高泰明还位于段正淳。同年段正淳即位,然而大理的政权却依旧握持于高氏之手,段氏更多的类似于吉祥物。

  在大理,段氏属于有国无权,高氏就属于有权无国,大理的政局实际上是掌握在高氏家族的手中。

  但是《天龙八部》有一点跟史实差不多,那就是段正严这位大理王实在有些优柔寡断,说好听点儿叫仁爱百姓,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没主见,高氏内讧引发大理的政局动荡不安,而段正严却没想着借机整顿朝纲,几个儿子内争外叛,而段正严却没办法处置。

  或许是被几个儿子在高氏的支持下内争外叛伤透了心,或许是跟神仙姐姐王姑娘(段正严的妻子是天景端文孝德懿皇后王氏)的感情已经淡了,又或许被大理不断的天灾以及动荡搞得头疼,总之就是段正严一拍脑袋,决定不玩了——

  你高氏不是牛逼么?反正继续当个有名无实的大理皇帝也没什么意思,老子干脆鸟悄的派个心腹去汴京朝贡,等宋国皇帝同意大理内附了,老子再不济也能混个名义上的大理王,到时候看你姓高的怎么跟姓赵的掰腕子!

  以上内容是赵桓根据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历史资料再加上皇城司的情报脑补而来,估计就算不全中,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刀孟节疯狂加戏,硬生生以一己之力把整个高丽都给黑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鼠辈,这下面的戏该特么怎么唱?

  还有朝堂上这些激动的不能自已的混账——真以为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儿?人家段正严要是实权在握,他吃饱了撑的才会想着内附!

  扫视了一眼朝堂,赵桓才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大理内附之事,朕已经知晓。中书门下省和枢密院一起拿个条陈出来,礼部准备好段卿的册封之事。”

  刀孟节顿时大喜,躬身拜道:“谢官家恩典!”

  待到赵桓点头之后,刀孟节更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瞧着金富轼冷哼一声,然后才慢慢的转回朝班。

  瘫在地上的金富轼顿时也回过神来了,可怜巴巴的瞧着赵桓叫道:“官家开恩!”

  赵桓却没有理会金富轼,反而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说道:“朕乏了,退朝。”

  ……

  “砰!”

  上好的茶杯变得粉身碎骨,金富轼神色狰狞的盯着茶杯碎片骂道:“南蛮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朴成性神色木然的瞧着如同疯狗一般的金富轼,问道:“如此,却又该如何是好?原本以为赵宋官家纵然残暴,可是毕竟年轻……”

  话音未落,金富轼便疾步走到朴成性身边,捂住朴成性的嘴巴之后低声道:“隔墙有耳。”

  放开手后,金富轼又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犯愁。

  跟大理直接全境内附比起来,高丽现在能拿出来的条件几乎就跟个笑话一样——除了进献几根高丽参外加几颗珍珠之外还有什么?

  永为大宋的东海屏藩?这种屁话说来听听也就好了,又有谁会当真?

  现在金国被大宋按在地上猛捶过后变得老实了许多,抓了大宋的百姓都得礼送回来,大宋哪里还用得着高丽来做屏藩?

  倭国?人家倭国现在完全就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虽说倭国也不太瞧得起大宋吧,可是人家倭国也没搞什么跨海远征,顶大天也就是有几个倭国娘们漂洋过海来求精渡种,又有什么好防备的?

  最关键的是,现在大理抢在自己前头搞起了全境内附——

  无论是朝贡还是全境内附,这种事情对于大宋国来说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谁来的早谁就能在大宋官家的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来得越晚就越不值钱!

  大宋官家都说要册封那个姓段的了,而自己还没有搞定王构!

  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归德公岂不成了归德侯,以后看着那姓段的还得称呼他一声公爷?

  不对,那姓段的现在就是大理王,自己还得称呼他一声王爷,他倒不会来抢自己归德公的位置。

  好像也不对,要是自己现在干掉王构然后全境内附,自己是不是也能得封高丽王,跟那姓段的平起平坐?

  金富轼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愁肠百转。到最后,金富轼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既想官家能册封王构,收纳高丽为藩属,省得金国再跑到高丽打草谷。可是另一方面,金富轼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回去干掉王构然后全境内附?

  正在纠结间,鸿胪寺的小吏却又找上了门来,而且一上来就毫不客气的对金富轼道:“明日辰时,官家要前往牟驼岗观看兵仗局火炮试射,命尔等随驾前往。”

  但是金富轼却如同捡了一张能兑现五百万现金的彩票一般兴奋——

  小吏的态度客气不客气的不是关键,明天火炮试射,官家能让自己陪同才是关键!自己还有机会!

  第二百零二章 直接上担架!

  “预备!”

  “放!”

  随着令旗重重挥下,站在火炮旁边的禁军士卒便一齐用手里的火把点燃了露出老长的引线,一阵青烟伴随着哧哧声升腾而起,十门极为原始的虎蹲炮争先恐后的发出了怒吼,人头大小的弹丸先后从炮膛中呼啸而出,实心的弹丸先是将远处站立的稻草人击倒一片,接着又在地面上犁出了几十米的深沟。

  “换开花弹!”

  “清理场地!”

  “猪羊就位!”

  “预备!”

  “放!”

  如果没有赵桓这个穿越者,火炮的技术起码还要发展个一百多年,直到至正年间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火炮,而且还是那种很原始的火铳型火炮,虎蹲炮更是要等到明朝才会被戚继光折腾出来。

  但是大宋现在有了赵桓这个挂逼,而且还是个深度火力不足恐惧症晚期的挂逼,大宋的火炮技术直接就从石器时代跑步迈进了半工业时代。

  火药有什么呀?火炮有什么呀?对于赵桓来说,依靠大宋现有技术条件确实弄不出来二营长的意大利炮,但是把虎蹲炮和红夷炮弄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虎蹲炮和红夷大炮这两种火炮虽然原始,但是这两种火炮制造简便而且体积略显娇小,随便弄辆车子就能拉着走,再加上掺杂了铁钉的开花弹,就算没有南无加特林菩萨,也足以让大宋对其他任何一个国家进行降维打击。

  如果再加上燧发火铳,就足以让任何游牧民族都变得能歌善舞起来。

  所以,震耳欲聋,当者披靡,无坚不摧,震惊百里,诸如此类的形容词不断在心头闪过之后,金富轼心中想要取王构而代之,然后全境内附的想法也越发的火热。

  同样是当孙子,选对爷爷很重要!

  像王构那样想着在两个爷爷中间左右逢源是不对的,而且也是不现实的,要挑就得挑一个最牛逼的爷爷!

  但是很显然,赵桓并不想要这么个孙子。

  段正严可以带着大理全境内附,但是对于跑来跑去分不清自己主人是谁的高丽,赵桓却只想着征服,并不想让高丽现在就成为大宋的属国。

  因为无论是长城还是直道亦或是未来将会修建的铁路,都需要大量的劳工拿命去填。而接受高丽成为大宋的属国,就意味着大宋有责任和义务来保证高丽的安全,也就意味着大宋将会失去一个稳定的劳工来源。

  这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所以,让金富轼和朴成性好好欣赏了一出炮火洗地的大戏之后,其实就是告诉他们,大宋有当全世界爸爸的实力,但是能不能给大宋当儿子,就得看你们高丽的具体表现了。

  怎么表现?

  多简单点事儿呀。就像被赵桓派来负责此次谈判(忽悠)工作的林国丈说的那样儿,如果你家里有良田千顷,那我送你几亩地你肯定不稀罕,但是我要送你几头上好的耕牛呢?

  然后金富轼感觉自己好像悟了——

  大宋官家肯定不缺人参也不缺珍珠,那种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好东西,对于富有天下的皇帝来说其实屁用没有。

  大宋也不缺土地,光是西夏和原本辽国的南京道、西京道外加中京道那三块地盘就足够让大宋把所有的百姓都迁移过去耕种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多了整个大理……

  大更更不缺钱。除去高丽本身发行的货币之外,大宋以前发行的交钞照样能在高丽甚至全世界流通,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个纸!

  大宋缺的是啥?

  就在金富轼琢磨着该怎么才能讨得大宋皇帝的欢心时,林国丈却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笑眯眯的道:“说起来,高丽可是有不少百姓被金国打了草谷?”

  金富轼应道:“不错,却有此事。”

  林国丈嗯了一声,放下茶杯后又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你们不去打金人的草谷?”

  瞧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林国丈一眼,金富轼提起茶壶给林国丈斟好茶水,沉声道:“正如下官此前所说,高丽国小民寡,面对金国欺凌,实在是有心无力。”

  “哦。”

  林国丈脸上恍然,哦了一声后又接着问道:“是差在了胆识?还是差在了兵刃?”

  “自然是差在了兵刃!”

  金富轼愤愤然叫道:“我高丽上下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金夷,又岂会差在了胆识!”

  然而说完之后,金富轼却见林国丈只是呵的轻笑一声,然后端起茶杯慢慢的抿着,根本就没有答理自己的意思。

  “林国丈莫非不认同下官所说?”

  “倒也不是。高丽现在既非大宋之臣,那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

  林国丈放下茶杯,笑道:“当今官家未曾御极之前,大宋也曾有许多人畏金兵如虎,这也没什么丢人的,承认了便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直接击破了金富轼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是啊,大宋以前也曾有过畏金兵如虎的时候。现在呢?现在是金兵畏大宋如虎!

  可是!

  大宋能出现当今官家这样儿的雄主,每逢危局,中原也从不缺少英雄豪杰站出来振臂高呼!可是高丽呢?

  除却跟高丽本身没什么关系的高句丽曾经辉煌过那么一阵之外,高丽的历代先王直到现在的王构,又何曾出过一个有胆识的!

  “官家曾经说过一句话,老夫深以为然。”

  林国丈瞧了金富轼一眼,笑着道:“官家说:人,一定得靠自己。金兵敢来打草谷,那就打回去!如果打一次不行,那就打两次!打三次!一直打到他们痛,打到他们不敢来为止!”

  “缺兵刃吗?大宋的禁军正在换装,原本许多兵刃都要收回销毁,如今却是正好,老夫可以做主,将这批兵刃都低价给你。”

  “缺谋士么?老夫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家丁,倒也知晓一些兵法谋略。”

  “不知道打了金人的草谷该怎么办吗?把他们送到蓬莱,由蓬莱转送到奉圣州,一个金兵四贯宝钞哦……”

  “……”

  林国丈的嘴巴不停开合,就像一个诱惑小红帽的恶魔一般,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让金富轼额头上的冷汗怎么也止不住了。

  ……

  宫里,忽悠完金富轼的林国丈笑眯眯的向赵桓汇报着一天的成果:“确实如同官家说的那样儿,金富轼已经上钩了。”

  赵桓嗯了一声,正想说话,何蓟却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启奏官家,出大事了。”

  第二百零三章 朕要光复交趾!

  何蓟躬身拜道:“李朝李乾德并其侄李阳焕率兵连破钦州、廉州,遣人四处张榜宣扬官家残暴无德,又以其伪洪真太子率兵八万围邕州。邕州兵少,只怕……”

  后面的话,何蓟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也没必要再接着往下说了——邕州不是什么大城,城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厢军驻守,以三千对八万……

  赵桓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随手将虎符从身上取下,扔给何蓟后吩咐道:“让李纲、李若冰还有六部尚书、枢密院种老相公他们即刻进宫。派人持虎符去禁军驻地,告诉他们,准备出征。”

  何蓟瞧着赵桓脸上的笑意,忽的打了个寒颤,躬身应道:“是。”

  ……

  邕州,城下远处的李朝军队无边无涯,近处已是尸积如山。城头上的大宋守军死伤惨重,临时征调的大部分青壮已经拿上了兵刃,跟那些丘八们站在了一起,剩下的正来来回回的搬运着守城用的檑木滚石以及尸首。

  城里,一群汉子正在衙役的指挥下忙着拆毁靠近城墙的房屋,一众妇人分成两拨,一拨在东边的城墙根下忙着生火做饭,另一拨则是在西边的城墙根下忙着熬煮金汁,多肉多油的饭菜香气和金汁的味道交汇在一起,慢慢的传遍了整个邕州城。

  “檑木滚石快不够用了,得让人抓紧时间拆屋。”

  趁着李朝军队退兵休整的时机,唐子正随手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裹到胳膊的伤口上,咬着牙道:“再这么拼下去,估计这两千多厢军得全换上一茬。”

  苏缄沉默了半晌,开口道:“那也得拼。你我身负皇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邕州城落在李贼手中。”

  唐子正嗯了一声,没有再理会苏缄,只是默默的处理着身上的伤口。苏缄却忽然问道:“城中还有多少青壮可用?”

  唐子正却反问道:“还有个屁的青壮?你是邕州知州,这邕州城一共屁大点儿的地方,城里有多少青壮你不清楚?”

  随手指了指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的士卒还有的来回忙碌的青壮,唐子正又接着道:“一共两千八的厢军,这一轮轮的仗打下来,都他娘的死了一多半了,现在基本上就靠这些青壮们硬撑着,你还问我有多少青壮?”

  瞧着对自己殊无敬意甚至还敢骂骂咧咧的唐子正,身为邕州知州、厢军指挥、皇城使的苏缄出奇的没有生气。

  还生什么气?都是一直搭档的老伙计,如今眼看着又要一起上路了,还有什么敬不敬的?

  往日里极为在乎自己形象的苏缄此时也跟唐子正一样斜靠在城墙上,说道:“要是真到了城破的时候,你记着先给老夫一刀,老夫怕到时候自己下不去手。”

  唐子正根本就没有理会苏缄的屁话,反而指着城下的妇人,说道:“你能不能让那些熬金汁的娘们儿离那些做饭的娘们儿远点儿?”

  这回轮到苏缄不搭理唐子正了。

  就像唐子正说的那样儿,屁大的邕州城本身就这么大,再躲能躲哪儿去?再说了,金汁这东西离得远了,等运到城头不就凉了?凉了的金汁那就不是好金汁!

  恨恨的呸了一声,苏缄正打算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城头上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守不住了!我要投降!我还不想死!放开我!”

  苏缄睁开眼睛,却见厢军中的校尉翟绩被几个兵丁倒捆双臂押了过来。苏缄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喝道:“翟绩!你父母在城中,你妻儿在城中,你自己是厢军校尉,如何能说出投降的话来!”

  “守不住了啊!”

  翟绩抬起头来,望着苏缄叫道:“两千八的厢军,只今只剩一千不到了,多少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就这么死在我眼前了啊!

  可是城外呢?城外还有好几万的李朝军,怎么打?怎么守?投降吧,好歹保全了邕州城,你不能拖着邕州城给你……”

  话音未落,翟绩的人头便飞向了天空,脖腔中的鲜喷溅而出,迸了苏缄一头一脸。

  慢慢将手中的长刀递回刀鞘,苏缄阴沉着脸喝道:“厢军拼光了,青壮们顶上!青壮们拼光了,老夫和唐通判带着衙役们顶上!再有敢言投降者,杀!”

  唐子正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脚踢开脚翟绩死不瞑目的人头,然后站在狰狞可怖的苏缄身边喝道:“再有敢言投降者,杀!”

  “杀!”

  “杀!”

  “杀!”

  ……

  “国库中现有十两黄金两千锭,合银两万五千两,另有白银二十万两。牟驼岗额外备有良马三万匹,粮食三十万石,草料三百万捆,制式刀剑弓弩各十万套,箭矢约有两万万枝。除此之外,沿途各州府可就近支应军粮,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十万大军所需。”

  刚刚被擢升为户部尚书不久的庄成益很快就给出了户部能准备出的物资。种师道也接着给出了枢密院所能准备的兵力:“事发仓促,如今京城所能立即调动者为禁军马军两万,步军二十万。三天之内,可调马军十万,步军八十万。一个月内,可调集各州、府厢军百万之众。”

  工部尚书高子安瞧了瞧庄成益,又瞧了瞧种师道,躬身道:“工部现有装备可供三十万大军半月之需,可以立即拨付,明日便可送到禁军驻地。若是再多,便需要额外调拨工匠赶制。”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神色狰狞的道:“老规矩,皇长子监国,太后和皇后垂帘,李卿你们留在京中辅政。”

  “明日大军开拨,以杨再兴和萧诺言为先锋,率三千铁骑先行,朕自率五万禁军为中军,种师中率五万禁军为后军。”

  “户部和工部准备物资,尤其是开花弹和烈酒,更要多备一些。太医院派出人手随军,征调邕州附近州、府的医者从军。”

  “此次平乱,不拜将,不祭祖。此战,朕要光复交趾!”

  第二百零四章 吾死,亦决不死于贼手!

  “咻!”

  神臂弓又粗又长的箭矢带着火光呼啸而出,正中城下一辆“攻濠洞子”,巨大的钩拒搭在云梯上,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的青壮们喊着号子一齐用力,试图将巨大的云梯推倒。

  然而人数上的巨大差距,终究难以靠勇气弥补——

  除了攻濠洞子和云梯,李朝军还准备了大量装满沙土的口袋,每次攻城之时都会摞上一些,反复数十次攻城之后,除了大量的尸体,城下同样堆积了大量的口袋,慢慢的就堆成了一个斜坡。

  而整个邕州城中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只有两千八百厢军,即便苏缄和唐子正两人征发了邕州城的青壮,也不过只有八千来人能上城协守,在李朝军接连不断的几次攻城之后,正规的厢军早就已经死伤殆尽,青壮也只剩下了区区四千不到。

  “想不到贼人之中竟有人知道囊土薄城的法子。如今看来,这城墙怕是守不住了。”

  苏缄将神臂弓的最后一支长箭射出,沉声道:“准备跟他们在城中缠斗吧,若是日落之前没有援军,只怕这援军是等不来了。”

  还能有个屁的援军?

  钦州、廉州一攻即破,李朝乱军兵围邕州之时,整个大宋上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消息传递出去,从邕州到汴京,再从汴京到邕州,最快最快也得个七八天的时间,再加上军队调动的时间,只怕等援军来时,整个邕州城都已经化为齑粉了。

  唐子正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闻言只是用布条将长刀紧紧的缠在手上,嗯了一声后问道:“要不要我现在先给你来一刀?”

  苏缄瞪了唐子正一眼,说道:“用不着!等需要的时候,老夫会提前告诉你。”

  ……

  “宋军守不住了。”

  李常杰捋着胡须笑道:“城破在即,倒是还要请殿下多多奖赏那徐百祥。若非有他献上囊土薄城的法子,只怕这邕州城也没这么好攻。”

  “区区一些奖赏,太尉看着安排也就是了,孤王无有不从。”

  洪真太子也笑着道:“若宋国多出一些徐百祥这样的奸人,何愁大事不成!”

  说完之后,洪真太子干脆站起身来,说道:“罢了,咱们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邕州城的城门都开了。太尉何不随孤王一同进城,也好教那些宋人见识一番太尉的风采?”

  李常杰捋着胡须嗯了一声,躬身道:“殿下,请。”

  待到两人一同出了大帐,李常杰又对侍立在帐外的徐百祥道:“你也随殿下和本太尉一同进城罢。若是抓到了苏缄,便由你来劝降,如何?”

  徐百祥顿时大喜,当即便躬身拜道:“小人谢殿下恩典!谢太尉恩典!”

  洪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宋国朝廷暗弱无能,看不到徐先生的才能,但是孤王看得到,父皇他老人家也看得到。待破城之后,徐先生便是这新的邕州知州,如何?”

  徐百祥干脆拜伏于地,磕头道:“小人又何德何能?承蒙殿下不弃,小人愿为殿下牵马执镫!”

  说完之后,徐百祥干脆站起身来,小跑着来到马夫旁边,从马夫的手里接过马缰,牵马来到洪真身前后又躬身道:“殿下,请上马。”

  洪真淡淡的嗯了一声,翻身上马后从徐百祥的手里接过马缰,双腿轻磕马腹,喝道:“进城!”

  ……

  “这回丢人丢大啦。”

  半躺在苏缄怀里的唐子正不停的打着哆嗦,直到吐出一口淤血之后才气若游丝的道:“还说万不得已之时要送你一程,现在看来,反正是要你先送我一程了。”

  苏缄抓着唐子正已经失去手掌的右臂,低声道:“兄弟,你等等我,别走的太急了,咱们好歹一起上黄泉路。”

  唐子正却紧皱着眉头道:“不等你。这两天没少骂你,要是等当了鬼你还打老子板子,老子可就亏得大了。”

  说完之后,唐子正的额头上已是汗如雨下,唐子正又低声道:“赶紧的,给老子个痛快,别让老子落在猴子手里,老子丢不起那人。”

  苏缄点了点头,放开唐子正的右臂之后,忽然抄起旁边的解手刀,狠狠的捅向了唐子正的心窝。

  “谢……谢谢。”

  唐子正的嘴里吐出一口淤血,脑袋向左一歪,彻底没了声息。苏缄反手抱起了唐子正的尸首,迈步进了自家的院子,对院子外的喊杀声置若罔闻。

  苏缄的母亲以及妻儿都站在院子里,眼看着苏缄抱着唐子正的尸首进了院子,苏母问道:“可是守不住了?”

  苏缄点了点头,放下唐子正的尸首后又整了整衣冠,向着苏母跪倒在地,拜道:“孩儿无能,身负皇命却守不住邕州城,护不住邕州百姓。”

  苏母却道:“那你回来干什么来了?你既然知道身负皇命,就该战场沙场,躲回家里,莫非是想逃得一命?若是如此,你尽管自己逃命吧,老身不走。”

  苏缄又向着苏母磕了个头,哭着拜道:“孩儿不孝,此来……此来是送母亲和夫人,还有孩儿们一起上路,以免落于贼手。”

  苏母却笑了起来,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说道:“好!好!

  所谓忠有大忠小忠,孝亦有大孝小孝。我儿身为大宋之臣,就该为官家,为朝廷,为这大宋的江山尽忠,此乃大忠!今日我苏家一门死节邕州,你亲手送行,为娘的说你这是大孝!

  若你屈身从贼,就算老身苟活于世,也得算你不孝!如今我儿既然要为大宋江山尽忠,为娘自然没有拦着你的道理。这前院后院,老身早已让人堆满了柴禾,你送老身上路之后,便将这柴禾都点燃了,省得尸骨落于贼手。”

  “是。”

  苏缄又一次磕头应下,再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母亲,妻子,儿子,儿媳,尚在呀呀学语的孙子,苏缄亲手送了全家三十七口上路。待到杀尽最后一人时,苏缄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悲色。

  取过火把,投向泼满油的柴禾,苏缄忽然高声喝道:“吾死,亦决不死于贼手!”

  第二百零五章 大宋?不过如此

  “苏邕州走好!”

  伴随着苏缄不甘的狂笑声,正倚着州衙后墙拼死巷战的青壮们也只能高喊一声苏邕州走好,来为苏缄送行。

  苏缄是一个传统的文官——

  既瞧不上那些同僚腐儒,也看不起那些丘八斑儿。当朝太宰?李纲算个锤子,窃居高位而已。杨再兴?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简单来说,就是除了官家和他自己以外,苏缄看谁都像哈士奇。

  但是苏缄对百姓倒还说得过去。

  官家说要永不加赋,苏缄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衙役去宣扬永不加赋诏。官家说要招募百姓垦荒,苏缄第一时间就组织了一批无地百姓,不仅按照规定给了他们安家银子,还额外拿自己的一部分俸禄贴给了这些百姓。

  所以,尽管苏缄依旧跟其他的文官们一样喜欢唱歌跳舞逛青楼,但是苏缄在邕州的官声倒是不错。

  然而不错的官声并没能拯救苏缄。熊熊烈火,终究吞噬了苏缄,也意味着邕州城最后的抵抗已经进入了尾声。

  “大宋?”

  洪真呵了一声,不屑的道:“不过如此!”

  李常杰捋须笑道:“殿下说的是。宋人一向孱弱,前面廉、钦二州便是明证。这次能死守不降,已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洪真嗯了一声,说道:“这次倒也多亏了徐先生所献的囊土薄城之策。吾得徐先生,当真是得一臂助。”

  听到洪真夸奖自己,一直走到洪真马前引路的徐百祥赶忙转过身子,躬身道:“殿下谬赞,小人愧不敢当。此战若非殿下英明神武,李太尉指挥有方,我朝上下将士用命,只怕小人再如何献策,也难以破开邕州。”

  “徐先生过谦了。若非先生,这邕州高城又岂能轻易破开?”

  李常杰笑道:“对了,依先生之见,眼下邕州既破,下一步又该如何?”

  徐百祥心中一凛,斟酌一番后才慢慢答道:“邕州城破,宋廷必然震动,到时不免反扑。依小人之见,若是求稳,倒不若舍了廉、钦二州后挥兵北上,尽取邕州与特磨道全境。”

  “邕州与特磨道多蛮人,向来不为宋廷所重,而我朝取邕州与特磨道之地,便可坐望夔州路与广南西路,待他日准备充分之时便可北上伐宋,纵不能探取宋廷全境,也不难与之划江而治。”

  “若殿下与太尉不欲求稳,便该趁此良机,上书陛下直取雷州、琼州,先断了宋廷的海路,再挥兵中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广南西路与成都府路、蘷州路、荆湖南路与广南东路,如此,倒也能得宋廷半壁江山。”

  “只是,荆湖南路不比广南、蘷州,向来为宋廷赋税重地,若荆湖南路一失,只怕宋廷大军拼命反扑,到时反而不美。”

  “另外,殿下可遣人捉一些道士、和尚,得了这些人的度牒文书之后,便可遣人妆成和尚、道士,前往宋廷内打探虚实。”

  李常杰和洪真对视一眼,打了个哈哈,说道:“先生好计谋。只是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抓到苏缄老贼。”

  ……

  “苏缄呢?”

  徐百祥站在一个浑身是血,两臂尽断的邕州青壮身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殿下仁慈,只要你肯说出苏缄的下落,殿下定会饶你一命。”

  “呸!”

  那青壮紧因为双臂的疼痛而满头冷汗,闻言却只是呸了一声道:“要杀便杀,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便称不得好汉!”

  徐百祥倒也不恼,只是对旁边的一个李朝士卒拱手道:“有劳军爷,拖死他!”

  李朝士卒瞧了李常杰一眼,见李常杰微微点头,便俯身抓起这个双臂尽断的士卒的头发,用力拖向了一边,又用绳索套在这个士卒的头上后系于马尾。

  徐百祥又对着旁边一个满身是伤的青壮问道:“看到了没有?说出苏缄的下落,否则,你便和刚才那个贱骨头一样的下场。”

  “嘿嘿。”

  被问话的青壮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笑的咳了半天之后才平息下来:“堂堂宋人,给猴子当狗,也不知到底谁才是贱骨头?”

  徐百祥怒极,竟是被硬生生气出了公鸭嗓:“你找死!”

  “呸!要杀就杀,不管你们有什么花样,老爷我都接着。”

  那青壮却毫不在乎,猛的呸了徐百祥一头一脸之后又冷笑着对洪真叫道:“乖孙儿,爷爷在九泉之下坐等你猴子国寸草不生那天!”

  洪真忽的打了个哆嗦,继而大怒,猛的抽出腰刀后用力挥向了青壮的脖颈。被喷了一脸血的洪真神色狰狞,怒喝道:“屠城!三日不封刀!”

  ……

  “屠城?”

  李乾德拿着李阳焕递上来的奏报反复看了几遍,猛的从床塌上坐了起来,问道:“洪真在邕州屠城?”

  李阳焕点了点头,答道:“是。殿下与太尉在邕州纵兵屠城,杀宋国百姓逾五万之数,多拷掠和尚、道士,得了这些人的度牒文书之后,又遣人妆成了僧道之流往宋境打探。”

  “好!好!咳!”

  李乾德咳嗽了好几声,直到胸腔都隐隐发疼之后才慢慢平息下来,喘着粗气道:“我儿倒是出息了!就该这样儿,就该纵兵屠城,只要将宋人都杀到怕,自然就没人敢再抗拒天兵!”

  说完之后,李乾德更是兴奋得从床榻上起身,踱着圈子道:“尤其是遣人扮作僧道,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好!我儿如此出息,倒也不愁我李朝不兴!”

  李阳焕点了点头,恭维道:“陛下圣明!殿下英明!”

  李乾德却是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单只一个徐百祥,便能有这许多的点子,若是再多几个徐百祥,却又该是个什么模样?”

  转了几个圈子后,李乾德忽然顿住了脚步,吩咐道:“传朕的旨意,朕要在廉州、钦州设立招贤馆招募英才,凡有功名在身,愿意为朕效力者,无论才能高低,都可授官。”

  李阳焕却道:“陛下三思。如今宋廷已经震动,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都已经开始整军,眼下当务之急,怕还是如何应对宋军?”

  “宋军?”

  李乾德不屑的呵了一声,说道:“宋军孱弱,何足为虑?”

  李阳焕却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李乾德之后道:“陛下不妨先看看这个。”

  第二百零六章 朕不杀你

  “《大宋皇家报》?”

  身为南越猴子的皇帝,李乾德自然是识得汉字的。从李阳焕的手中接过报纸来回翻看了几页,李乾德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好计谋!”

  眼看着李阳焕有些懵逼,心情大好的李乾德便笑着解释道:“你且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李阳焕道:“上面说赵宋皇帝率兵亲征,大破西夏铁鹞子。”

  李乾德呵的轻笑一声,讥笑道:“不错。这便是宋国小皇帝的高明之处了。”

  “西夏铁鹞子乃是当世强军,战力何等强横,岂是宋国孱弱之军可比?”

  “依朕之见,不过是宋国朝廷又故计重施,大把的岁币给了西夏,换取西夏上表面臣服,回过头来再大肆吹嘘一番,反正西夏也得了好处,犯不着揭破宋国朝廷的小把戏。”

  李乾德捋着胡须仔细分析了一番,又笑呵呵的道:“不过,宋国朝廷的这个小把戏不错。依朕看来,这个唤做报纸的东西着实有些用处,回头倒是可以学上那么一学。”

  李阳焕却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您接着往后翻。”

  听着李阳焕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李乾德忽然觉得有些不妙,意外的瞧了李阳焕一眼后又慢慢翻起了手中的报纸。当翻到《大宋皇家报·靖康元年十月刊》的时候,却见第一页上面就印着一行极黑极粗的汉字:李逆伏诛,改西夏为甘肃布政使司。

  李乾德的手忽然一抖,继而又强自镇定下来,呵呵笑了一声道:“不就是西夏被宋国灭掉了么?”

  李阳焕抬起头来,一脸懵逼的瞧着李乾德,简直恨不得想要把李乾德的脑袋给拆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根据邕州那边传过来的情报,光是洪真在邕州屠城就杀了五万八千多人!虽然廉、钦二州并没有什么太激烈的抵抗,可是李朝军队在进攻廉、钦二州的路上,也杀了足有五万多的宋人,这两边加在一起就足有十多万。

  而依照李乾德手中那份十月刊的《大宋皇家报》上面的消息来看,宋国之所以彻底灭亡西夏,是因为西夏在宋国进攻析津府的时候被西夏背刺屠城。

  现在李乾德居然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麻卖批啊,李朝的军队能比得上西夏铁鹞子么!你李乾德是得多飘,才觉得你李朝比西夏更牛逼?

  然而李乾德却没有理会一脸懵逼的李阳焕,只是随口吩咐道:“对了,你再去搜罗一些这个《大宋皇家报》过来,朕要多看一看。”

  李乾德确实不怎么在乎——

  李朝的军队有多大的本事李乾德自己心里也清楚,要说比宋军强那是肯定的,可是要跟西夏的铁鹞子比起来,李朝的军队估计还不够看。

  现在西夏被彻底灭亡了,要说李乾德心里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真要说有多害怕,却也不见得——

  西夏可有遍地山林沼泽的地理环境?西夏可有遍地致命的鼠虫蛇蚁?西夏可有毒瘴?南越有!所以,宋国能够灭亡西夏,却未必能够灭亡南越!

  再说了,中原王朝自古来就讲究个面子,好打的他们自然愿意打,一旦碰上不好打的,估计最后多半也就是以议和而告终。

  了不起就是向宋国小皇帝称个臣,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回过头来照样还是南越皇帝。

  说不定还能从那小皇帝手里弄些岁币?

  ……

  “终于快要到了。”

  赵桓草草的将饭菜一扫而空,端起水杯漱了漱口,便向种师中问道:“还有多远能到邕州?”

  种师中躬身道:“启奏官家,过了昆仑关,便离邕州不远了。”

  赵桓嗯了一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让杨再兴他们在归仁铺驻扎休整,暂时不要……”

  话音未落,何蓟却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道:“启奏官家,前面杨再兴派人传信,李乾德遣使求见。”

  赵桓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吩咐道:“不见。直接剁了喂狗。”

  “且慢。”

  种师中躬身道:“微臣倒不是想说什么不斩来使之类的,只是官家为何不先见一见来使?且不管他说些什么,能打探些李朝乱军的虚实也是好的。”

  赵桓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间也改变了主意,说道:“那就把人带过来。”

  然后赵桓就见到了被李乾德派过来出使的使者李弘。然而好巧不巧的是,李弘一见赵桓年轻,心中就先轻视了三分,说起话来也就不见得多么客气:“我主愿意归还廉、钦二州,并愿赔偿大宋此次的损失,只求官家能暂息雷霆之怒?”

  赵桓怒极反笑,沉声道:“邕州呢?怎么绝口不提邕州?”

  李弘躬身道:“启奏官家,邕州之事,确实是我朝太子之错,如今邕州只是空城一座,纵然还给大宋,大宋又有何用?倒不如官家将邕州赐给我朝,若如此,我主愿自去帝号,从此向官家称臣纳贡,为大宋永镇南疆。”

  气极之下,赵桓干脆又问道:“还有,朕是不是应该再赐他一些岁币?算了,还有什么要求和条件,你不妨一次说出来,朕也好斟酌斟酌。”

  李弘自然也听出了赵桓话里的怒意,但是寻思了一番后,李弘却决定装傻:“若官家愿意赐下岁币,那自然是极好的。”

  赵桓终于失去了耐心——这就是李乾德派出来的使者?特么这南越是咋混的,怎么离开中原这百十年的时间越混越回去,现在连脑瘫患者都能当上使节了?

  “拖出去喂狗吧。”

  赵桓挥了挥手,随口吩咐道:“喂狗之前,先好好审问一番。”

  李弘却站直了身子,朗声道:“官家何其昏庸?岂不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今我朝占廉、钦、邕三州之地,官家要杀外臣自然容易,只是三地百姓何其无辜?”

  李弘的话音一出口,种师中就暗叫一声坏了——见过找人的,也见过找东西的,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赵桓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你在威胁朕?不过也好,朕不杀你。”

  笑完之后,赵桓干脆对何蓟吩咐道:“仔细拷问一番,然后做成人彘,让他的随从把他带回去。对了,把他的随从也都削了耳鼻。”

  第二百零七章 欺人太甚!

  赵桓的优点很多。比如宽宏大量,比如英俊潇洒,又比如言出必践,说杀人全家就绝不会放过一条狗,说不斩来使就绝不会杀掉李弘。

  然后李弘就被何蓟削成了人彘。至于李弘所带的随从,除了因为要留下两个好把李弘运回去交给李乾德,所以只割了耳朵和舌头之外,剩下的也全都弄成了人彘。

  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没能让赵桓消气——

  猴子下了树那也是猴子!占据了中原自古以来的地盘这笔账还没来得及算,这些猴子居然还敢跑来撩拨大宋,在大宋的地头上屠城?

  赵桓的想法很简单。老子不把你这几百万猴子尽数宰喽,老子以后就不叫赵桓,直接改名叫赵大姐!

  心中越想越气,赵桓干脆阴沉着脸吩咐道:“传令给杨再兴和萧诺言,让他们直接兵围邕州,只要发现猴子的踪迹就直接剁掉!还有,李乾德,朕要活的!”

  种师中一听赵桓这语气就知道坏事儿了。

  自打西夏被灭掉之后,哪怕是民间经常编排官家杀弟囚父的段子,又编排什么“靖康靖康,吃净喝光”之类的屁话,官家也都一笑了之,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生气!

  一想到这里,种师中都忍不住替李乾德感到一阵悲哀——换成自己是李乾德,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立即抹脖子自尽,省得再遭受苦楚!

  暗自琢磨了一番,种师中才试探着道:“官家,那李朝那边的猴子们,要不要抓来送到奉圣州去?”

  “他们也配?李乾德既然敢在邕州屠城,那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屠国!”

  赵桓斜着眼睛瞥了种师中一眼,冷哼一声道:“还有,哪儿有什么李朝?那里是交趾!是我中原王朝自古以来的土地!”

  那可是真正的自古以来,绝不是赵桓鸟悄的派人过去埋些破砖烂瓦的那种人为的自古以来——

  交趾的历史,往上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时期派遣任嚣和赵佗率领三十万秦军给岭南百越送温暖。

  到汉武帝元鼎六年的时候,南越被注销帐号,交趾郡从此成为了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连东晋和南齐这种掉链子的货色都知道收复交州,这不是自古以来是什么?

  既然是自古以来,赵桓就只会承认交趾郡的存在,绝对不可能承认什么大越国之类的狗屁说法。

  ……

  如果是吕后版的人彘,那么李弘应该是活着的,只是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只能被装在缸里静静的等死。

  但是没办法,皇城司里面并没有人精通人彘的制作这门手艺,这些手艺极潮的行刑手们在将李统制成人彘之时就已经不小心把李弘给弄挂了,所以李乾德并没能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人彘,只能见识到一堆装在缸里的尸体。

  而紧随着李弘等人彘到达邕州城下的,则是杨再兴和萧诺言所率领的三万骑兵。

  但是让杨再兴和萧诺言没有想到的是,无论两个人如何挑衅骂阵,哪怕杨再兴把李乾德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个遍,李乾德依旧龟缩在邕州城里不出战,城头上还特么高高挂起了免战牌。

  “不好弄啊。”

  萧诺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邕州城,摸着下巴道:“要是这些狗入的东西敢出城,那倒是好办的很,直接杀光他们就行了。可是现在他们龟缩在城里不出来,可就不好办了。”

  杨再兴嗯了一声,同样打量了眼前的邕州城,同样有些蛋疼。

  邕州城确实不大,但是要说小,邕州城也不是太小,最起码护城河还是有的——洪真和李常杰在攻下邕州之后,就把当初用土袋子填起来的护城河又给挖通了,而且为了防着有人同样用囊土薄城的法子攻城,洪真还特意又派人把护城河给加宽了!

  如此一来,现在拦在萧诺言和杨再兴面前的就是一座不大,但是护城河却足有三丈宽的邕州城。

  更要命的是杨再兴和萧诺言所带的三万先锋尽数都是骑兵,根本就没带什么攻城的工具,而李乾德所率领的猴子们又龟缩在邕州城里不出来,就算杨再兴和萧诺言也想要囊土薄城,也不得不防着城头上的弓箭。

  “等官家来。”

  杨再兴蛋疼了半晌也没想出来什么好主意,干脆冷哼一声道:“咱们先派人在城外守着,一旦发现猴子们出来就弄死他们。反正不过两三天的时间,等官家的中军到了再研究攻城的事儿。”

  萧诺言点了点头,却又随手张弓搭箭,射死了城头的一个没来得躲避的守军,笑道:“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要不咱们两个先玩玩?”

  杨再兴同样张弓搭箭射向城头,却被城头上已经有了防备的守军躲开,当即就来了兴致:“玩玩儿?不过,我这马上马下的功夫还行,射箭的本事可就不怎么样儿了,还请萧兄弟多多指教?”

  萧诺言笑道:“射箭这种事儿吧,你不能光靠眼睛去瞄。首先,你得用心,你得知道你的箭头指着哪儿,这样儿才能瞄得准。”

  说完之后,萧诺言随手又是一箭,城头上的守军根本连躲都没来得及躲,直接栽到了城下。萧诺言笑着对杨再兴道:“看,就是这么简单。”

  杨再兴顿时大喜,觉得自己学会了射箭的真谛,当即也学着萧诺言的样子张弓搭箭射向城头。但是萧诺言射出去的箭能够箭箭命中,而杨再兴却是无论怎么射却都射不中。

  恨恨的将手中的弓箭挂回马鞍上,杨再兴呸了一声道:“娘的,这也太难了!”

  萧诺言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看我射他大旗!”

  “欺人太甚!”

  望着被一箭射断的大旗,躲在盾牌后的洪真忍不住铁青着脸,对李乾德躬身道:“父皇,儿臣请求出城,去会一会那宋朝小将!”

  坐在软榻上的李乾德却是连眼皮都没抬,没有同意洪真的请求:“急什么?你是太子,就要沉得住气才行。眼前这些不过是宋军的先锋罢了,待到宋国小皇帝的大军才来,到时再说不迟。”

  第二百零八章 杀威棒?

  赵桓并没有让李乾德等太久。仅仅只是在杨再兴和萧诺言兵围邕州之后两三天的时间,赵桓就带着大军到了邕州城外。

  稍微一打量邕州的城墙和高高挂起的免战牌,赵桓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李乾德倒也聪明,居然舍得放弃已经到手的廉州、钦州,把兵力集中在邕州死守。”

  说完之后,赵桓也没给猴子军出城迎战的机会,而是直接对种师中吩咐道:“先把从京城带来的那些火炮都架上,给朕轰。”

  囊土薄城?填平护城河?用云梯攻城?

  填护城河是不可能填的,用云梯攻城就更不可能了。

  反正这次为了彻底解决掉猴子而特意带了四十门火炮,再加上邕州已经被洪真那个孙子给屠了一遍,城里城外现在根本没有大宋的百姓,赵桓自然也没有了顾忌。正好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检验一下火炮的实战效果。

  种师中却有些迟疑,躬身问道:“启奏官家,是不是再等一等?随中军到了的火炮只有四十门,炮弹也不是很多,不如等后军到了之后再?”

  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用实心弹,先轮番轰着。派人传令给后军,让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按照原定计划来邕州,另一路沿着邕宁江顺流而下,走左水,到罗徊洞那里等着这些猴子。”

  种师中躬身应了,然后整个大宋目前最为精良的四十门火炮就被推了出来,来到离着邕州城还有一箭之地的位置之后开始发言。

  “预备!”

  “放!”

  无数次的操练,禁军之中新成立的炮兵队也早已熟悉了火炮的操作,一门门实心的弹丸就这么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砸向了邕州城的城墙。

  在城下宋军的火炮开始第一次发言之后,李乾德就被彻底震惊了——能够声震百里,铁铸的实心弹丸砸得城墙直晃,这是人间该出现的东西?

  而李常杰就更是一把抓过旁边几乎被吓傻的徐百祥,喝问道:“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百祥喃喃的道:“小人不识得此物啊。”

  “他娘的!”

  李常杰一把扔开徐百祥,喝骂道:“亏得你还自称见多识广足智多谋,结果连宋兵的武器都不识得!”

  已经隐隐感到后悔,但是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的徐百祥欲哭无泪,此时面对着李常杰的喝骂,徐百祥只能勉强辩解道:“小人从来就没听说过朝廷还有这种东西!”

  李常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徐百祥,而是向着李乾德躬身道:“陛下,是不是先遣人出城邀战?若是再让宋军这么砸下去,只怕这邕州的城墙也顶不住?”

  李乾德却摇了摇头,说道:“且再等等。那宋国小皇帝如此作为,不过是要给朕一个下马威罢了,就像是宋国那个什么杀威棒的说法?”

  眼看着李乾德将目光投向自己,徐百祥赶忙陪笑道:“是,陛下圣明,确实是有这么个说法。”

  李乾德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杀威棒,那便没什么好怕的。等过上一会儿,这种武器便该停下了,那小皇帝也必然会派人来劝降,到时再看他怎么说。”

  听到李乾德这么一说,城头上的洪真、李常杰和李阳焕等人顿时恢复了一些信心,徐百祥更是谄笑着唱起了赞歌:“陛下圣明,烛照万里!赵桓小儿乳臭未干,如何及得过陛下!”

  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了李乾德的预料。

  赵桓之所以一上来就开始炮击城墙,一方面固然如同李乾德所猜测的那般是打算先来个下马威,另一方面,也是赵桓就没想过让邕州城里的这些猴子们死出好死来。要不然的话,赵桓一开始就直接让人上开花弹了——

  十几万人!单单一个邕州城就被猴子们屠杀了五万八千人!

  身为大宋皇帝,没能保护好大宋的百姓就是失职,赵桓又岂能再让这些猴子们死得舒坦?

  先吓破猴子的胆,然后再慢慢炮制,让猴子们先体验一遍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然后再慢慢的宰猴子,让他们为此前在邕州所犯下的罪行赎罪,也给邕州、廉州、钦州那些无辜的百姓们一个交待!

  一想到这里,赵桓又扭头对何蓟问道:“廉州和钦州那边有消息过来了么?”

  何蓟躬身道:“启奏官家,皇城司的人手已经前往廉州和钦州,待找到那些人之后会就地处置。”

  赵桓这才点了点头。

  百官俸禄来自朝廷,朝廷钱财多来自百姓赋税。可是跟邕州城的苏缄比起来,廉州和钦州在面对李乾顺的猴子军时不仅没有尽到守土之职,还因为这些废物的无能而连累了五万多百姓遭难。不把他们给宰了,没办法向遭难的百姓交待。

  ……

  在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之后,李乾德觉得自己已经猜到西夏为什么会被灭的那么快了——铁鹞子毕竟只是血肉之躯,碰上这种原本不该出现在人间的兵器,就算铁鹞子再怎么厉害也唯有饮恨疆场这一条路。

  但是这种只能引颈待戮的感觉落到自己身上之后,李乾德的心里除了深深的无力感之外,还有着万分的不甘,以及恐惧。

  强迫自己从恐惧中镇定下来后,李乾德又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徐百祥道:“徐卿,朕欲以你为正使,出使宋国皇帝处,可好?”

  徐百祥气得几乎想要骂娘了——让老子去见官家?彼其娘之!前面那个叫李弘的落了个什么下场你没看到?你这是打算让老子也被做成人彘还是怎么的!

  但是徐百祥又没有拒绝的勇气。

  毕竟是主动投降的,妻儿也都跟在李乾顺的军中,哪怕明知道自己只要接了这个差使就一定会死的很惨,徐百祥还是老老实实的躬身应道:“启奏陛下,能为陛下效劳,是微臣的荣幸。

  只是……只是眼下宋国那小皇帝如同疯了一般,既不攻城也不遣人和谈,只是一味的用铁弹丸砸城墙,就算微臣出使,却也出不得城门?”

  听徐百祥这么一说,李乾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低声嘀咕道:“这一通杀威棒,却不知还要打多久?”

  第二百零九章 议和?呵!

  一轮又一轮的炮击不断轰击着邕州城的城墙,及至天色将黑之时,城下的宋军反而加快了炮击的频率。

  反正实心的弹丸成本最低,运输也最方便,砸起来自然不心疼。

  但是对于城头上的李乾德来说,这一天的经历几乎就像是噩梦一般——从来没见过的武器,城下保持戒备姿态一整天都没有丝毫懈怠的宋军,使得李乾德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当然,这倒是怪不得李乾德见识少。

  就像当年兔子连挑十七家堂口的战绩让卡大佐误以为五大流氓是弱鸡一样,李乾德还拿着以前的眼光去看待现在嗷嗷叫着想要捞军功的禁军,那不是寿星佬上吊,活腻歪了么!

  “陛下,微臣倒是有一个主意。”

  生怕李乾德再想起来让自己出使,徐百祥眼珠子一转,干脆向着李乾德提议道:“陛下不是从廉州和钦州带了许多降将来邕州么?陛下何不以他们为质,或是先让这些人出使宋营以试探宋国小皇帝的态度?”

  李乾德琢磨了一下,忽然发现徐百祥的这个提议很不错——

  徐百祥毕竟是主动投靠过来的,拿他当人质肯定没戏,如果把他派去出使却落得跟李弘一样的下场,那以后还会有人来主动投靠么?

  从廉州和钦州带过来的那些官员和降将们就不一样了,就算死了也不用心疼。因为这些人是贪生怕死才会投降大越,根本就不会和大越一条心,说不定那些人现在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重回大宋呢。

  想到这里,李乾德便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向着李常杰使了个眼色,说道:“既然如此,倒不如先遣一员出城,看看宋国那小皇帝到底想怎么样。”

  李常杰当即便躬身应下,然后大步离开了城头。李乾德也对李阳焕吩咐道:“命人打出旗帜,让城下的宋军暂且停下。”

  ……

  “什么叫用心?”

  趁着火炮暂时停歇的功夫,萧诺言恨铁不成钢的对杨再兴道:“就是你当你手里的箭还没有射出去的时候,你就得知道目标被射中之后是个什么模样——你得用心牵引着你的箭才行!”

  “合着你说的用心就是靠想象?”

  杨再兴愁眉苦脸的抓了抓脑袋,趁着又一枚炮弹打出去之后的间歇说道:“我觉得这也太难了!”

  萧诺言呵的笑了一声,指着邕州城头叫道:“让你见识见识更厉害的!”

  说完之后,萧诺言便从箭筒里抽出来一把羽箭,随意在弓上搭了一枝之后射了出去,继而又是第二箭,第三箭,一连十余枝羽箭就这么一箭又一箭的射向了城头上的猴子。

  射完之后,萧诺言又呵呵笑着道:“你看城头上的猴子,基本上都是左眼中箭。”

  “连珠箭!”

  杨再兴却惊叫一声,打量了萧诺言的右手一眼,忍不住有些羡慕的道:“你说你这膀子是咋长的?真想跟你换换!”

  说完之后,杨再兴才抬起右手遮在额头上,打量了半晌之后才试探着问道:“那猴子倒是死了好几个,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你就能保证你射中的一定是左眼?”

  “若没有几分本事,何以称得上射雕手?”

  萧诺言晃了晃手中的弓箭,笑道:“待城破之后,你大可以去看看那猴子是不是左眼中箭。”

  被萧诺言这么一说,杨再兴想要跟着萧诺言学射的心思顿时又火热起来。

  而城头上的李乾德瞧着不远处死了一地而且都是左眼中箭的士卒,尤其是两个手中拿着白旗的士卒,整个人的心都直接凉透了,继而又变得大怒,叫道:“那宋国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便是连个和谈的想法都没有么!”

  洪真和李阳焕等人同样陷入了沉默。

  城头到城下的距离并不近,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以连珠箭的形式连射十余人,不光对于弓和箭的要求极高,对于射手的要求就更高了——

  哪怕是翻遍整个大越,也找不出来一个这么厉害的射手!

  “再派人打旗号。”

  沉默了半晌之后,李乾德才咬着牙吩咐道:“朕就不信,城下那射手还能再接着射!”

  李阳焕当即躬身应了,又安排了两个士卒竖起了白旗——为了防着城下的射手再将这两人都给射死,李阳焕干脆又安排了两个举着大盾的士卒护在这两个士卒身前。

  这么一来,城下的杨再兴和萧诺言顿时也发现了不对劲,然后赶忙派人通知了种师中,种师中又赶紧通知了正躺在御辇中呼呼大睡的赵桓。

  “让他们去死!”

  原本在轰隆隆炮声中睡得正香,现在却忽然被人叫醒的赵桓顿时满肚子起床气,怒道:“通知将士们,以后不用理会猴子们竖不竖白旗,直接就这么打,从现在打到晚上,从晚上一直打到明天天亮!”

  ……

  眼看着城外的炮击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徐百祥可是万分不想再留在邕州城了,最起码也不能再这么死守下去——

  要是城外的宋军按照现在这力度一直这么砸下去,邕州城的城墙只怕连两天都撑不过去就得完蛋,到时候自己这些人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而且按照中原朝廷一贯的尿性,李家父子只要献城投降,再以大越国皇帝和太子的身份称臣纳贡,李家父子多半还能留下两条狗命。

  可是自己呢?

  跟那些被俘的降官降将们不同,自己可是主动投靠的大越,洪真太子和李常杰能够攻下邕州,可以说里面有一多半都是自己的功劳——

  现在,这份功劳已经变成了催命符!

  暗自打了个寒颤,徐百祥赶忙对李乾德拜道:“启奏陛下,城外宋军一直在用铁弹丸砸城墙,只怕邕州城的城墙也撑不了几天,陛下还是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李乾德嗯了一声,问道:“徐先生可有什么好计策么?”

  徐百祥眼珠子一转,答道:“回陛下,学生此前曾建议太子殿下和李太尉毁掉了附近所有的船只,现在除却我大越在左水的兵船之外,便只有邕州城里还有一些。

  学生以为可以遣一队人马,夜间乘船往宣化县去,暂且绕过城外的宋军,在宣化以西上岸,寻机夜袭宋军大营!”

  第二百一十章 交待后事

  憋在邕州城里一整天的时间,所有人里面唯独这个许百祥提出来一个比较有意思然而实际上却是凭空想象任空捏造,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鸟用的计谋——

  城下的宋军大概有八万左右,而且宋国小皇帝也在宋军大营之中,这也就意味着宋军大营的戒备肯定会很严密。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夜袭?

  哪怕就是单纯的派人跑到宋营里闹出点儿动静来吓唬吓唬那个小皇帝,最起码也得五千人马才有可能办到吧?

  那么问题来了。大越国又该上哪儿才能找到五千个能在晚上看清东西的士卒?

  就算找到了,在不敢大摇大摆的使用火把的前提下,谁又敢在夜里行船?又该上哪儿找船来运送这五千士卒?

  邕州城里全是些小船,一艘船满打满算也就只能装几个人,根本就指望不上。至于左水上的运兵船,那是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最后一条退路,就算不是,那些体型庞大的运兵船也不可能运送五千士卒而不让宋军发现!

  所以,徐百祥提出来的夜袭计划,基本上也就是想想,真要是派人按照这种蠢到家的计划去夜袭,只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乾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徐先生的这个计策倒是不错,若真个能成行,只怕今天晚上便能让那宋国小皇帝饮恨邕州城下。只可惜我大越将士不擅夜战,倒是让宋国那小皇帝逃过一劫。”

  常年带兵打仗的李常杰自然也知道夜袭不靠谱,当下便顺着李乾德的话头说道:“陛下说的是,我大越将士不擅夜战,实在是可惜了徐先生的计谋。”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策成空,徐百祥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当即便陪笑道:“陛下英明,是学生想的错了。只是如今宋兵势大,又一直在城外搅扰,陛下还是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说完之后,徐百祥眼珠子一转,忽然又躬身拜道:“陛下,既然宋国那小皇帝已经亲临邕州,陛下何不以廉、钦二州人为质?

  若是那小皇帝依旧遣人以弹丸砸墙,那便让廉、钦二州之人立于墙上,到时我大越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反倒是宋国那小皇帝要骑虎难下了。”

  李常德却呵呵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宋兵势大,那便让他三分。

  传朕的旨意,三军将士做好登船的准备,待明日天色微明之时早早登船,经由罗徊洞退回大越,这邕州城,朕不要了。”

  徐百祥顿时大惊失色,叫道:“若就此退兵,岂不是……岂不是……”

  眼看着徐百祥吭哧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李乾德干脆替徐百祥说道:“若就此退兵,岂不是显得虎头蛇尾,而且还便宜了宋国小皇帝?”

  “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徐百祥生怕因此而激怒李乾德,当即便面红耳赤的辩道:“学生……学生只是怕宋国小皇帝小瞧了我大越英杰。”

  李乾德却笑眯眯的道:“我大越之基在大越而不在邕州。既然宋国小皇帝不愿休兵罢战,那朕就暂且退去,待他退兵之后再卷土重来。罢了,朕乏了,尔等也都下去休息吧。”

  待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李乾德的脸色才忽的一沉,盯着留下来的洪真太子道:“朕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一字一句都记好了。”

  从榻子上起身踱了几步,李乾德又接着说道:“第一,徐百祥之流可用而不可重用,必要之时,可以把他们交给宋军以平息宋军怒火。至于徐百祥所说的以廉、钦二州之人为质的屁话,你听听就好,万万不可当真。

  第二,大越朝堂之上,唯李常杰可以为倚仗,余者皆禄禄之辈。李阳焕志大才疏,不可重用。

  第三,治理朝堂,唯有恩威两字最为关键。所谓恩出于上,威施于下。”

  洪真太子越听越懵,也越听越心惊,等听到后面第三条的时候,洪德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汇成了溪流。

  斟酌了半晌之后,洪真太子才低声试探道:“父皇正春秋鼎盛,何以……”

  “春秋鼎盛?朕的身体什么样子,朕的心里有数。之所以亲率大军攻宋,便是打算为你铺路。只是事到如今,朕的心气已经泄了,身体也撑不住了。”

  李乾德呵的笑了一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不曾想啊,宋国小皇帝居然如此不按常理行事,便是连半分和谈的机会也不给朕。”

  洪真太子却道:“儿臣尚有一事不明。”

  待得了李乾德的允许后,洪真太子又躬身问道:“若是以廉、钦二州之人为质,则宋国小皇帝必然有所顾忌,父皇却为何不允徐百祥之计?”

  李乾德摇了摇头,说道:“廉、钦二州之人,与宋国小皇帝有亲?以之为质,不过是凭白激怒了那小皇帝,到时他直接挥兵攻城,邕州岂可守?”

  推己及人。若现在双方易地而处,换成是赵桓绑了大越的百姓以为人质,李乾德觉得自己多半会先下令将人质和宋兵都杀光,然后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宋兵的身上。

  反正死人是不会喊冤的,自己还能落下个吊民伐罪的好名声。

  “朕的身体是不成了。你记住,朕若死于行军途中,务必要秘不发丧,待退回到大越之后,你可以将朕的遗体交给宋军,让他们鞭尸泄愤,再以交还廉、钦二州百姓为条件,换取宋军退兵。”

  又一次轻轻摇了摇头,李乾德又接着说道:“罢了,你先出去吧,让李常杰来见朕。”

  ……

  “沿途都通知过了没有?”

  李乾德带着一众猴子们连夜跑路的消息传来,赵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果打算直接弄死李乾德,赵桓根本就不会让人用实心弹丸去砸城墙,而是一早就把开花弹砸过去了。

  之所以给李乾德带兵跑路的机会,就是因为赵桓没打算现在就弄死李乾德,而是打算让李乾德在前面带路,大军跟在李乾德的后面直接进入交趾境内,直接一战而定交趾。

  何蓟躬身道:“启奏官家,沿途已经都通知到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死太监,哼!

  被自家的百姓疯狂打脸还没办法生气更不能杀人泄愤是什么样儿的感觉?

  赵桓之前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

  身为古万寨九山十八峒瑶人的“共主”,黎三娘生就了一副跟模样截然相反的脾气。

  简单来说就是黎三娘很漂亮,在整个古万寨都是数得上号的美人,偏偏脾气极臭,尤其是黎三娘的丈夫去世之后,黎三娘的脾气就更臭了。

  天使?

  哪儿的屎也不行!

  赵桓之前让何蓟派人通知左水沿途各寨各峒的寨主峒主们,就是让他们约束好自己管辖的部众,好提前给李乾德率领的猴子军让开一条通道,以免这些猴子们还没带着大军到交趾就全部死光,到时候还得重新找向导什么的。

  结果可倒好,左水沿途的各峒峒主们听奉万古寨大家当黎三娘和太平寨扛把子岑不多的命令,根本就没人鸟赵桓派人传过去的太监——这些壮人、瑶人们把太监打了一顿之后就特么各自带人去死磕李乾德的猴子军。

  这他娘的,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被自家百姓疯狂打脸却又没办法砍人出气,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赵桓干脆又让何蓟再一次派人过去,结果黎三娘和岑不多直接就特么把人给怼回来了:

  现在你朝廷拥兵好几万却怂成狗一样,还想找什么追击猴子的借口,好借此让老爷们网开一面,放姓李的猴子们跑路?

  那苏知州是不是就这么白死了?干特娘的,你朝廷怂蛋,老爷们不怂!你朝廷不打,老爷们打!

  官家的旨意?呵呵!先不说这事儿就只有一个自称皇城使的家伙过来传信,根本就没有正式的旨意,就算有正式的旨意又能怎么样?

  圣旨那破玩意儿,拿去吓唬吓唬朝堂上的那些官老爷们也就算了,想要吓唬老爷?老爷我拿它擦屁股都嫌硌的慌!你等着,等老爷们打完了猴子,回过头来再掰扯掰扯咱们之间的破事儿!

  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既不把大宋朝廷当回事儿,也没把赵桓这个皇帝当回事儿,就连赵桓派人传召都没理会。

  一向言出必践、见多识广、宽宏大量的赵桓都差点儿被这些人气成歪嘴龙王——

  尽管早就知道大宋民间武德丰沛,可是这特么也太丰沛了!还拿圣旨擦屁股都嫌硬?说的好像朕会给你们圣旨一样!

  还有这些不太拿朝廷当回事儿的广西佬,现在遇到麻烦了知道来找朕?朕特么……朕特么先忍了!

  ……

  李乾德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自打带着一众马仔们连夜从邕州城跑路,李乾德就几乎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被这个峒的土人伏击,就是被那个洞的土人袭扰。

  结果就是原本都已经做好咽气打算李乾德越想越气,不仅没能成功咽气,反而还被激起了斗志。

  然后李乾德这个缺德玩意就本着自己不好受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好受的原则,直接命令手下的士卒把那些从廉州带过来的大宋百姓杀掉一批,然后走一路扔一路,试图用这种法子来人为的制造瘟疫,好为他逃跑创造条件。

  时近六月,天气本身就已经很热,再加上当地多雨潮湿等原因,被猴子们乱抛的尸体快速腐烂,大量的蚊虫很快将病菌传播的各处都是。

  更要命的是当地百姓一直都习惯于穿“短打”,也就是类似短袖之类的衣服,纵然能靠着一些秘传的香囊之类的东西驱散一些蚊虫,可是香囊这个东西又不能治病,再加上医疗手段又比较原始,万古寨和太平寨很快就出现了瘟疫的苗头。

  把赵桓气成歪嘴战神的黎三娘和岑不多彻底麻爪了。

  “要是老娘这次能活下去,老娘说什么也得出了这口恶气。”

  黎三娘恨恨的骂了半晌,直到骂累了才对旁边淡定饮酒的岑不多道:“你居然还有心情饮酒?你们太平寨就不怕瘟疫?”

  “怕。寨子里苦,连个懂得治疫的先生都没有,若是任由这疫病这么发展下去,估计咱们谁都落不下好儿。”

  岑不多放下竹杯,抄起蒲扇挥了几下,说道:“怕又有什么用?怕,解决不了疫病,想要解决疫病,就不能怕——当然,想要解决这疫病,光靠咱们自己肯定是不成的。但是有个人,肯定能成!”

  “谁?”

  听到岑不多这么一说,黎三娘顿时来了精神:“谁能解决这疫病?”

  “官家!”

  岑不多用手中的蒲扇向山下一指,说道:“那小皇帝一直带兵跟在李乾德的屁股后面,不管他是真的想要进攻交趾也好,还是打算做个样子也罢,既然他要带兵路过这里,那这疫病可就不止是咱们自己的事儿了。”

  “我想过了,如果那小皇帝愿意派人来帮咱们解决疫病,那咱们就大大方方的让他过去,以后该怎么样儿还是怎么样儿,老老实实的当个顺民也不是不行。”

  “他要是不愿意管咱们的死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咱们都活不成了,干脆拉着那小皇帝一起……”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身着短打的瑶人就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叫道:“三娘子,上次那个死太监又来了,他说他奉了小皇帝的旨意,带了医者和药材上山。”

  黎三娘霍然起身,连声吩咐道:“快,快请!”

  只是说完之后,黎三娘又挥了挥手,说道:“算了,老娘亲自去请,医者可怠慢不得。”

  然后上次登山来给黎三娘和岑不多送信时被揍了个鼻青脸肿的老太监可就神气了起来,尤其是看到黎三娘亲自迎下山来,老太监更是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冷笑着道:“咱家一个阉人,可当不起三娘子大礼。”

  黎三娘顿时大怒。可是考虑到整个古万寨和太平寨,黎三娘最终还是强忍下了这口恶气,勉强向着老太监拱了拱手,说道:“上一次,是三娘失礼了,望内侍勿怪。”

  老太监这才哼了一声,翘着兰花指道:“咱家就算怪罪也没法子。咱家不过就是个死太监。哼!”

  第二百一十二章 背影

  舒坦!

  堂堂的大内太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寨子传达官家的旨意,结果却被人揍到鼻青脸肿,不光丢尽了全大宋所有太监们的脸面,还丢尽了皇城司的脸面!

  现在终于能好好的出了这口恶气,舒坦!

  “不过,咱家今天来寨子里,倒也不光是为了来嘲讽黎娘子几句。”

  念头通达了之后,老太监才笑眯眯地说道:“咱家此行,乃是奉圣命送刘太医上山,帮着黎娘子来处置万古寨的疫病。”

  “是,多谢内侍。”

  黎三娘子微微欠身,向着老太监拜道:“多谢内侍宽宏大量,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哼~!”

  老太监忽然又哼了一声,昂着脖子道:“咱家不过是个死太监,可说不上什么宽宏大量。

  这一次,是官家说尔等也是大宋子民,纵然你们违抗圣命在先,官家也不能坐视你们遭疫,这才遣咱家送刘太医上山。要谢,你们该谢官家,可谢不着咱家。”

  “是,万古寨上下,无不感念官家恩德。”

  黎三娘先是谢了恩,又接着问道:“只是太平寨……”

  听黎三娘这么一说,老太监顿时又将目光投向了岑不多,嘲讽道:“岑寨主?咱家记得,上次殴打咱家的就有你一个,还说什么咱家死太监没卵子,现在咱家送完刘太医,就要跟着官家出征,你说咱家有没有种?”

  岑不多缩在袖子里的手时而握成虎拳时而捏成鹤嘴,额头上青筋更是不停暴跳——如果不是为了太平寨,老子现在不光要说你没种,老子还特么要打死你!

  然而岑不多并不敢直接打死老太监,甚至还得向老太监赔礼道歉:“内侍敢从军出征,谁人敢说内侍没种?前番之事,确实是小人的错,还望内侍勿怪。只是……”

  老太监高高昂起头,问道:“只是什么?”

  岑不多斟酌着道:“只是内侍既然从军出征,那官家可曾说过我太平寨?”

  老太监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说道:“等你想起来,只怕你太平寨现在都要变成鬼寨了——

  放心吧,官家另外指派了三喜儿三公公送陈太医往太平寨,给古万寨准备的东西,同样有你们太平寨一份,谁让你们是大宋百姓呢,兴许你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可是官家拿你们的命当回事儿。

  官家说了,打仗这种事儿没有不死人的,可是就算要死,也该是禁军和厢军冲在最前面,只要我大宋的丘八们还没死光,就轮不到你们这些平头百姓。”

  说完之后,老太监干脆向后退了半步,将身旁的刘太医显了出来,说道:“这位便是刘太医,接下来如何诊治、防治疫病,你们听他的就行了。”

  刘太医嗯了一声,捋着胡须对黎三娘和岑不多道:“时间紧迫,老夫也不多说别的了。”

  “无论是因疫病而死的百姓,还是因为伏击李贼而死的将士,尸首包括他们所穿的衣衫、所带的物品都要集中起来焚烧。”

  “殓尸之人,须得穿好衣衫,口鼻也要用手巾裹好。待殓完尸体,穿戴过的衣衫也都集中在一起烧毁,用烈酒擦拭身子,仔细沐浴之后方可回家。”

  “老夫也想让他们入土为安,可是现在正赶上疫情,不同于其他,哪怕就是老夫死在这山上,也一样要焚烧成灰。为了阻断疫情再扩散,也只有委屈他们了。”

  “待大军将烈酒和老醋、石灰、花露水等东西都送到之后,石灰要将整个寨子都洒遍,尤其是那些放过尸体的地方,除了要多洒石灰,还要多洒老醋和烈酒。至于花露水,可以往衣衫上洒一些,能防蚊虫叮咬。”

  “还有口罩,等东西到了之后发到各家各户,疫病未彻底消除之前,不许集会,出行需戴好口罩。”

  “从现在开始,寨子中不能再饮用生水,务必要将水烧开晾凉了以后再喝,因为生水可能会传播疫病,马虎不得。”

  “还有,待会儿老夫会开一剂毒鼠药,劳烦黎娘子派人去照方抓药,抓好后分配给各家百姓毒鼠以阻断疫病。只是有一点,这毒鼠药千万不能误食,食者无救。”

  “……”

  待刘太医慢吞吞的说完这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黎三娘赶忙向着刘太医欠身行礼,说道:“先生,小女子已经命人备下薄酒,好为先生和内侍接风洗尘。请。”

  只是没曾想,刘太医根本就不领黎三娘的情,反而捋着胡须哼了一声,喝斥道:“胡闹!疫情重要还是饮酒重要?老夫不饿,倒是要劳烦三娘子派人替老夫引路,带老夫去看看寨子中的病患。”

  老太监眼看着黎三娘没敢说什么,反而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顿时嘿的一声笑道:“三娘子啊三娘子,你上次殴打咱家的劲头哪儿去了?有能耐你把这刘太医也打上一顿?”

  嘲讽完之后,老太监又赶在黎三娘翻脸之前说道:“还有,官家说等疫情了之后,朝廷会出钱给你们古万寨和太平寨兴建学堂,寨子里的娃子都得进学读书。

  另外,官家还说要你们做好准备,待到交趾一平,愿意去交趾‘开荒’的大可以去交趾,每家可以开上百亩良田的‘荒’,朝廷还会给种子、耕牛、家具。”

  等到老太监说完,黎三娘和岑不多都已经愣在了原地——

  这特么是大宋朝廷?这是大宋官家?扯犊子都不带这么扯的吧!

  然而还没等黎三娘和岑不多反应过来,老太监又从衣衫里掏出个小口袋递向黎三娘,说道:“拿着吧,这里面是咱家攒下的一些钱财,你拿去给寨子里的娃娃们买件子衣衫。”

  黎三娘顿时一惊,推迟道:“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咱家要随官家出征,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偏又无儿无女的,现在还要这些钱财有甚么用?”

  老太监叹了一声,说道:“咱家是个阉人,可这钱它不是阉钱,都是咱家的俸禄和赏赐,它干净着呢,你尽管放心大胆的用就是了。”

  说完之后,老太监也不待黎三娘回答,便转身往山下走去,边走边高声道:“若是三娘子有心,可以在咱家战死疆场后给咱家浇上一杯酒,咱家感激不尽。”

  黎三娘扭头瞧了瞧岑不多,又瞧了瞧老太监佝偻却又倔强的背影,忍不住高声叫道:“敢问内侍高名大姓?若内侍战死疆场,黎三娘为您披麻戴孝!”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们都是宋人!

  “谁敢说这位内侍没种?跟他一比,倒显得我们小气了。”

  岑不多忽然抬手抹了抹眼眶,郑重的向着老太监佝偻却又略显倔强的背影施了一礼,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只是想不到,大宋官家里居然出了今上这么个异数,老子枉作小人啊。”

  黎三娘嗯了一声,也不管脸上的泪水淌花了妆容,只是哽咽着道:“他,他还没留下姓名。”

  岑不多扭头瞧了黎三娘一眼,心中暗道娘们儿就是娘们儿,哪怕她黎三娘是个杀伐果断的一寨之主也未能免俗——

  她们关心的问题永远是她们想关心的而且永远都关心不到正题。

  “官家既然拿咱们当人看,咱们也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待黎三娘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岑不多才开口道:“待寨子的疫情了了之后,我打算召集寨子里的青壮从军。”

  黎三娘先嗯了一声算是应下,继而又忧心忡忡的道:“也不知这疫病何时才能过去,自古这疫病一起……”

  “无须担心。”

  黎三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在寨子里转了一圈的刘太医便折了回来,说道:“不出半月,这疫病就该彻底结束了,已经死了的那些没办法,可是还没死的,多半都能救得回来,没病的那些也不会染上疫病。”

  黎三娘不禁又惊又喜,连忙问道:“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刘太医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疫病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传播,只要阻断了疫病的传播途径,剩下的事情便好办的多了。只是,老夫还有一事要交待给你去办。”

  黎三娘当即便应道:“先生尽管说,三娘无不从命。”

  刘太医嗯了一声道:“你让人腾出一座院子,将寨子里的病患都安排到一处,与其他未曾染疫之人隔离,也好方便老夫诊治。对了,还要把寨子中会针线活的妇人都叫过来,老夫有事情要交待。”

  ……

  “怎么缝制这东西,老夫已经教给你们了,需要用到的东西,明天会有人送上山来。反正就是一句话,这东西缝的越多越好!”

  刘太医拿起口罩在一众妇人眼前比划着:“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官家的军中一共就只有几万个这东西,分散到各家各户之后,一人也就能分到那么一个两个的。所以,也只能多多拜托你们了。”

  刘太医的话音网络,黎三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便开口问道:“刚才您说官家军中一共就几万个?现在全分散到各家各户了?”

  刘太医嗯了一声,答道:“没错。官家说必须先可着百姓们来,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救命的口罩,戴上它的也只能是百姓。”

  “那……”

  黎三娘迟疑着道:“那军中现在若是没了口罩,一旦染了疫……”

  刘太医摇了摇头,说道:“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军中之事,自然有军中的规矩。”

  说完之后,刘太医又嘿的笑了一声,说话的语气中也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老夫在太医院中待了几十年,自认也见多了人情世故,可是,老夫就是没见过这样看重百姓的官家。”

  待刘太医说完之后,黎三娘忽然向前一步,高声道:“每人每天最少缝制一百个,完成了有赏,完不成挨罚!老娘把丑话说前面!谁要是敢在这事儿上打马虎眼,老娘我就亲自宰了她!”

  刘太医这才笑了笑,说道:“用不着这样儿,她们缝制的只要够寨子所需就好。”

  黎三娘却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行。有一说一,该看不起赵家皇帝的咱还是看不起,可是人家对咱们的好,咱得认,咱不能让人戳咱的脊梁骨。”

  “看不起赵家皇帝?那是你不知道当今官家是个什么性子。”

  刘太医道:“金夷兵围太原、汴京,现在金国中京道以西已经尽归我大宋所有。西夏蛮夷屠震威城,西夏亡国灭种。现在轮到了李乾德小儿,你且等着看猴子们如何亡国灭种便好。”

  “不等了!”

  岑不多忽然叫道:“三娘子,你把你寨子里的青壮先借给我一些,我再召集我们太平寨的青壮,我带着他们去从军出征,这两个寨子就先托付给你。”

  黎三娘看了那些开始忙碌的妇人一眼,又看了刘太医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应道:“成!”

  待到岑不多离去之后,黎三娘这才趁着刘太医空闲的一会儿功夫凑了过去,问道:“小女子愚笨,您老人家心善,能不能指点指点小女子?”

  刘太医被黎三娘忽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懵:“指点什么?”

  黎三娘道:“小女子想要知道,官家到底是怎么看到我们这些瑶人、壮人的?”

  “你们都是宋人!”

  刘太医斩钉截铁的道:“老夫上山之前,官家曾将所有的医者都集中在一起训话。官家说,无论是汉人还是瑶人、壮人,都是大宋的百姓,都是官家的子民。

  老夫明白的告诉你,现在官家军中就只剩下一个御医随侍,剩下的都被派了出来。包括烈酒、口罩这些东西,现在全都在各寨各峒,官家军中已经告罄了。”

  说完之后,刘太医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坏笑:“官家还说过,只要大宋还剩下最后一个士卒,就轮不到你们这些普通百姓上战场。现在老夫倒是想要看看,那岑不多怎么从军出征!”

  ……

  任凭赵桓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给李乾德准备的灭国大礼还没送到,李乾德这狗入的就先给自己送了场瘟疫,以致于赵桓都在怀疑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往常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主意都是自己用在别人身上,现在居然被人抢先一步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何等的彼其娘之!

  好不容易一路撒下物资和医者去治疫一路纵兵狂奔,待到了交趾的边境时,赵桓已经快被气疯了。

  “此战!朕要焚其祖庙,毁其贡献,绝其苗裔!”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亡其国!绝其种!

  “卧敲里玛!”

  好不容易带着八万马仔跑到了七源州,赵桓差点儿就要怀疑人生——

  越猴那边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儿都看不到也就算了,地面上还随处可见穿着宋国衣衫的尸体!

  “派人去收殓尸体,然后挖隔离带,纵火。”

  回过神来之后,赵桓便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就说朕要亡其国!绝其种!从现在开始,遇猴杀猴,无论妇孺!遇城屠城,筑京观!”

  杨再兴当即便躬身应下,一边在军前狂奔一边高声喊道:“官家旨意!亡其国!绝其种!”

  “亡其国!绝其种!”

  “亡其国!绝其种!”

  跪在路上拦住赵桓大军,铁了心想要从军出征,哪怕是当民夫也能接受最终还真就混成民夫的岑不多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口号。

  “亡其国,绝其种。”

  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这么嘟囔了两声后,岑不多忽然跟着其他的宋军一起高声叫了起来:“亡其国!绝其种!”

  ……

  随着远处宋军的喊声越来越大,趴在地上的阮二狗顿时悄然向后挪动了一下身体。

  身为一个探子,阮二狗是能听得懂汉语的。而正是因为能够听得懂汉语,阮二狗才清楚的知道“亡其国绝其种”这六个字代表了什么——

  跟“亡其国绝其种”这六个字比起来,太尉在军中诈称是神仙所作的那篇“南国山河南帝居,截然定分在天书。如何逆虏来侵犯?汝等行看取败虚。”首先在气势上就差了老大一截!

  还扯什么神仙所作?

  别扯蛋了!太尉说是神仙所作就是神仙所作了?要是真有神仙,对面宋军还能跑到大越的境内喊着要彻底灭亡大越?由此可见,就算有神仙,多半也是个不靠谱的毛神。

  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脖子,阮二狗忽然呸了一声,正打算回去向太尉汇报这里的消息,却又看着远宋的宋军大营中先是冉冉升起了几个怪模怪样的大球,球下面还吊着一个小筐,看上去倒像是大一号的孔明灯。紧接着,大球下面的吊筐里面就射出了数十枝火箭。

  阮二狗停下了正在移动的身子,打算停下来看看宋军到底打算干什么,顺便还要看看宋军到底有多蠢——

  如果是秋冬时节,遍地的草木确实容易燃烧,可是现在正值夏季,而且大越境内多山多水,雨水也足,再加上昨天还下过一场大雨,宋军居然想要纵火?怕不是失了智!

  然而令阮二狗难以置信的是,火苗还真就燃了起来,哪怕天上恰巧下起了毛毛雨,地上的火苗依旧没有熄灭的意思,反而越烧越旺!

  “这不可能!不是说水火不相容吗?”

  阮二狗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看着远处的火势越来越大,最终还是忍不住怪叫一声后爬起来便夺路狂奔。

  “有人!”

  杨再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满脸兴奋地叫道:“对面山顶上有人!射他!”

  萧诺言把刚刚拿起的弓箭又挂回到马鞍上,冷笑一声道:“我是射雕手不假,可是从这里到对面的山头有多远,你觉得我能射得到?还有,官家说交趾只有猴子没有人。”

  杨再兴这才回过神来,讪笑一声道:“是我错了,一时看到猴子,太激动了。”

  萧诺言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交趾有的是猴子,不怕不够杀的。”

  杨再兴嗯了一声,却又搓了搓手,嘿嘿笑着道:“也不知道交趾猴子怎么样儿?反正金兵里面就没一个能打的,也就那个叫完颜娄室的还能跟我扒拉两下。”

  听到杨再兴这么一说,萧诺言顿时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杨再兴——完颜娄室好歹也算是个猛将,到他这里怎么就成了“还能扒拉两下”?

  不想理会这个装逼犯了,心累。

  然后萧诺言又从马鞍上摘下弓箭,指着天上飞过的一只鸟儿说道:“你看我射它左眼!”

  ……

  “亡其国?绝其种?”

  “能飞在天上的大球?像大一号的孔明灯?区区几十只火箭不仅雨浇不灭,还能引发大火?”

  听完阮二狗的汇报又反复确认了几遍之后,李常杰也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邕州城大屠杀和廉州、钦州大屠杀一共屠了十多万宋人,宋国小皇帝既然亲征,而且之前在邕州城时就已经表明了绝不会和谈的态度,现在喊着要对大越亡国灭种也算正常。

  李常杰比较关心的是那种像大一号孔明灯的东西,还有雨浇不灭而且只需要数十枚就能引发大火的火箭。

  这些绝对都是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的利器,如果宋军真的大量装备了这种火箭,只怕大越引以为重的象兵也要吃亏。

  再次跟阮二狗确认了“孔明灯”和火箭之后,李常杰忽然脸色大变,喝道:“如此疯言疯语,妄图在此扰乱军心,怕不是你已经受了宋国人的钱财,甘心做宋国人的走狗了!来人,将阮二狗推出去明正典刑,以正军法!”

  阮二狗直接被吓呆了,直到李常杰的亲兵来拖自己的时候才疯狂的叫了起来:“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小人为大越负过伤!小人为大越流过血!我要见陛下!”

  李常杰的亲兵见李常杰挥手示意,便直接一刀柄直接砸在阮二狗的嘴上,然后将阮二狗拖了出去。

  待到疯狂挣扎的阮二狗被拖出去之后,李常杰才从帅椅上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后才开口道:“传我将令,大军后撤三十里,没弄清楚宋军的虚实之前,不许任何人与宋军擅自交战!”

  “大帅!”

  李阳焕躬身道:“既然杀了阮二狗稳定军心,又何故再后撤三十里?”

  “你也知道老夫杀阮二狗是稳定军心,那你说老夫为什么要撤军三十里?”

  李常杰瞥了李阳焕一眼,捋着胡须道:“现在大军后撤,还有源州城顶在前面,到时也可弄清楚宋军的虚实,若是冒冒然撞上去,损兵折将的后果是由你来承担还是由老夫来承担?”

  说完之后,李常杰又沉声道:“还有,老夫才是军中主帅,老夫的决定也轮不到你来质疑。若是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第二百一十五章 驱宋民以攻宋军

  敲打完李阳焕,李常杰坐回到帅椅上,沉声道:“兵法有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

  如今宋军挟廉、钦、邕三州被屠之恨,其势不可力敌,唯有引宋军深入我大越境内,弃七源城以骄其之志,诱敌至富良江时再半渡而击,如此,方是破敌之道。”

  说完之后,李常杰又挥手令包括李阳焕之内的帐中诸将都退去,单独留下了徐百祥。

  “本帅很头疼。”

  李常杰揉着额头道:“如今陛下年迈,诸将各有各的心思,却不知先生可有所教我?”

  被李常杰这么一问,徐百祥顿时就懵住了——咱们两个很熟?你跟我研究这种会掉脑袋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儿交浅言深了?

  “先生不要误会。本帅绝无谋逆之意。”

  李常杰低声道:“只是先生方才也看到了,李阳焕其心不小,如今又正赶上宋国小皇帝南侵,稍有不慎,只怕我大越便会社稷动荡,生灵涂炭。现在本帅心乱如麻,惟愿先生能指点一二?”

  “大帅过谦了。”

  徐百祥赶忙躬身道:“大帅之智,远非学生可比。”

  谦虚了几句之后,徐百祥眼珠子一转,低声道:“若要退却宋兵,学生倒是有一计。”

  “既然宋国小皇帝打着为百姓复仇的名义侵我大越,大帅何不令廉、钦两地百姓列于阵前?”

  “若宋国小皇帝顾忌百姓死活,大帅到时或遣一上将冲阵,或使探子混入其中,再破宋军,便易如反掌。”

  “若宋国小皇帝不顾百姓死活……”

  李常杰嗯了一声,却又忧心忡忡地问道:“若那宋国小皇帝不顾百姓死活,依先生之见,我大越将士可能敌得过宋军?”

  徐百祥道:“若是大帅想听假话,那学生自然要说我大越将士神威无敌,宋兵必然一触即溃。若大帅想要听真话,那学生也只能说,宋军乃是哀兵,其势难当。”

  说完之后,徐百祥又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笑道:“不过,纵然我军大败也无妨。失了吊民伐罪的大义,那小皇帝还有什么脸面统率十万大军?到时宋军军心动摇,而我大越将士却可倚之富良江以逸待劳,到时鹿死谁手,只怕尚未可知。”

  李常杰定定的瞧着徐百祥看了半晌,直到徐百祥都感觉心中发毛时,李常杰才忽然笑道:“先生好计谋!难怪陛下曾说得先生若刘邦得张良,先生果然足智多谋!”

  徐百祥躬身道:“不敢,不敢。”

  李常杰却没有放过徐百祥的意思,反而接着问道:“先生既有退却宋兵之计,却不知先生对当今局势如何看待?”

  眼看着李常杰一直紧咬不放,徐百祥一直微微躬着的身体忽然直了起来,定定的瞧着李常杰道:“却不知大帅问的是什么?大帅欲效周公伊尹?亦或是王莽曹操?”

  李常杰淡定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将徐百祥面前的杯子斟满,问道:“欲效周公伊尹如何?欲效王莽曹操如何?”

  徐百祥心中顿时有了底,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后轻笑道:“屠廉州钦州者何人?屠邕州者何人?”

  说完之后,徐百祥也不待李常杰回答,便又接着说道:“如今宋国小皇帝步步紧逼,大越亡国之祸就在眼前,大帅如何效仿周公伊尹?若大帅担忧李阳焕,其实也大可不必。”

  李常杰道:“请先生指点?”

  徐百祥道:“宋国小皇帝来势汹汹,李阳焕心怀二志,大帅何不驱狼吞虎?”

  李常杰嗯了一声,笑道:“先生高见。请~”

  等到徐百祥也离开之后,李常杰才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上。

  如今陛下年迈,洪真太子又志大才疏,就连李阳焕这个陛下的侄子都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心思,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又各有各的心思。

  心太累了。

  不过,驱狼吞虎的法子倒也不错?

  只是这徐百祥也不能久留,可惜了。

  ……

  匹夫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越猴一次又一次的作死行为终于彻底激怒了赵桓,除了七源城和广源城因为原本就归属于大宋而幸免于难外,剩下一路上任何一个挡在赵桓面前的城池都在先炮击然后屠城最后纵火这种三连攻击下化为了飞灰。

  没有攻城,没有和谈,就连李常杰后来派去的几拨使者也统统剁碎了喂狗,那些挡在大军前面的那些深山老林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只要发现这些深山老林里有猴子的踪迹,抛石机就会砸过去大量的炸药包和猛火油,直到整片山林都彻底烧光为止。

  赵桓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环境不环境,《大宋律》里规定的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这八个字,适用于其他任何人却唯独不适用于暴怒状态下的赵桓。

  “他这是打算逼老夫跟他决战。”

  李常杰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话里话外也似乎更加倚重徐百祥:“今日便要用到先生驱宋人列于阵前之计,却不知那宋国小皇帝会如何了。”

  说完之后,李常杰也不待徐百祥回答,便直接扭头喝道:“押上去!”

  随着李常杰的话音落下,数千身着大宋衣衫的百姓便被猴子士卒们用刀逼着走向阵前,但凡有走的慢的,便会遭到一顿毒打。

  随着大宋百姓哭喊着慢慢向赵桓的军阵移动,越猴军中的象兵也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你要想救百姓,就得面临着百姓后面象兵的攻击。要是不救百姓,吊民伐罪什么的屁话也不用说了,就看以后大宋的百姓心里怎么看你这个皇帝!

  “派人过去吧。”

  李常杰道:“这一次,本帅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他宋国小皇帝到是如何毁书斩使的。”

  随着李常杰的话音落下,越猴军中当即便有一骑越众而出,绕了那些被驱赶的大宋百姓后来到两军阵前,高声喝道:“大越国使者阮文,奉命求见大宋官家!”

  百姓的哭喊声,再加上越猴军阵这边的动静并不小,对面的赵桓自然也早早的就发现了异常。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朕,不受威胁!

  驱马来到阵前,一见对面是象兵驱赶身着大宋衣衫的百姓,赵桓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怎么这些王八犊子反派们都喜欢这种生儿子没菊花的下三烂招数?

  不过也对,李常杰这老瘪犊子是宋朝时候,上一个这么干的林丹汗是明朝,两个人上下差了好几百年,说不定林丹那沙雕还是跟李常杰学的?

  眼看着赵桓皱着眉头走神,种师中无奈之下只得驱马向前两步,低声道:“官家,不若由微臣前去?”

  然而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急什么?不过是驱民攻城之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之后,赵桓也不管种师中一个劲的反对,直接扭头对掌管着热气球的孙万石和禁军炮兵营指挥使段子兴好一通交待,等两人躬身应下之后,赵桓又对种师中道:“种卿统领骑兵策应,百姓跑回来之后不能放开中军,让他们往两侧跑,违者格杀勿论!”

  待种师中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躬身应下之后,赵桓才嘿嘿冷笑两声,带着杨再兴一起向阵前而去。

  玩驱民攻城?呵!

  到了两军阵前,赵桓浑然不管猴子使者阮文如何下马行礼,只是冷笑一声道:“你算得什么东西?滚回去,让李常杰来见朕。”

  阮文却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向着赵桓行完礼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家大帅有言说与官家:若官家愿意就此退兵,我大越愿意交还所有宋国百姓,从此后永为大宋屏藩,永镇南疆。”

  说完之后,阮文又接着补充道:“这也是我大越皇帝陛下的意思。”

  赵桓却呵的一声讥笑道:“少跟朕扯那些没用的。既然李乾德不在这里,那就让李常杰过来跟朕谈。再敢磨牙,朕就直接宰了你。”

  阮文脸色微微一变,反唇相讥道:“官家就这么不在乎大宋百姓的死活么?”

  赵桓却没有回答阮文,而是绰起马鞍上的银枪,遥指着阮文道:“你在考验朕的耐心?”

  阮文脸色又是一变,眼看着再没有回缓的余地,便冷哼一声后向着赵桓拱了拱手,说道:“请官家稍等,外臣这就去请我家大帅前来。”

  待到阮文驱马往回走时,杨再兴忍不住低声道:“官家何不直接杀了他?那李常杰也未必有胆子来吧?”

  “他不来也得来。”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朕已经在两军阵前,他李常杰绝对会来,因为他得赌一把。”

  ……

  徐百祥死死拉住李常杰的马缰,几乎是哀求着劝道:“大帅,只怕这是那小皇帝的诡计,不能去!”

  李常杰却一根根掰开了徐百祥的手指,斩钉截铁的道:“无论那小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本帅都必须去!”

  旁边的左郎将阮根向着李常杰拱手道:“大帅若去,卑职请同去!若事有不对,请大帅立即转回本事,卑职会拼全力拖住宋军。”

  李常杰点了点头,想着阮根也算得上是一员猛将,便带着阮根一起到了阵前,又在离着赵桓还有一箭之地的距离时便远远的勒住了马缰,在马上向着赵桓微微躬身后叫道:“外臣李常杰,见过大宋官家。”

  赵桓点了点头,高声道:“把朕的百姓放了,然后让李乾德父子滚来受死,朕可以自食其言,饶过你交趾百姓的性命,否则,整个交趾上上下下,必为齑粉!”

  李常杰闻言,便收起了脸上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正色道:“若官家愿意退兵,外臣自然会将这些百姓礼送出境。若是官家不愿意,外臣倒还指望这两万大宋百姓来护佑我大越的国祚!”

  赵桓脸色一沉,喝道:“那你是铁了心不放了?”

  “非不是外臣不愿,而是官家侵我大越,害我百姓,如今又咄咄逼人,外臣若是放归这些百姓,只怕我大越离亡国不远!”

  李常杰道:“官家乃是天子,牧下之民的性命自然也比外臣这贱命要金贵——现在阵前是五千百姓,微臣军中还有五千,我大越皇城之中,又有一万之数。却不知这两万百姓,能不能换我大越上下一条活路?”

  赵桓却哈的狂笑一声,高声道:“若是你能将邕州五万八千百姓的性命,廉、钦二州五万百姓的性命都能朕还回来,朕就给你交趾一条活路!如果你是想拿这两万百姓来威胁朕,那朕就告诉你,朕,不受威胁!”

  李常杰神色大变,心知再谈下去也根本谈不出个屁来,当下便冷哼一声,叫道:“既然官家不在乎这两万百姓的死活,那就请官家回去整军备战吧!”

  “慢着!”

  赵桓猛然喝道:“两万百姓虽不是朕亲手所杀,却也是因朕而死,所以,朕还要给这两万百姓一个交待!”

  说完之后,赵桓便直接抽出腰间带着的天子剑,伸手就抓起自己的头发割了下去,一边儿任风将头发吹的漫天飞舞,一边儿高声对着李常杰道:“你记住了,交趾要是还能剩下一个活口,老子以后就跟你姓!”

  李常杰正想反唇相讥,忽然之间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当下也不管赵桓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便直接兜转马头,向着越猴军阵的方向跑去,而李常杰身边的阮根更是直接催马杀向赵桓。

  敲里玛的,又拿错剧本了!现在倒好像老子才是个反派,事儿都坏在屁话太多上面了!

  心中暗骂一声之后,赵桓倒也息了追杀李常杰的心思,反而就那么原地待在马上,静静的看着杨再兴冲过去一枪把阮根刺死,还特意吩咐道:“不要追了,朕留着李常杰还有用。”

  ……

  惊魂未定的李常杰一边疯狂催马跑向本阵,一边抽空扭头向着赵桓那边打量了一眼,却见在整个交趾都能数得上号的猛将阮根已经落在马下,跟在宋国小皇帝身边的那员小将一枪刺在阮根身上,复又将阮根高高挑起。

  这一下子,李常杰却是连回头看都不敢再回头看了,直到在一众越猴的接应下回到本阵之后才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脖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玩大象,很受伤

  “大……大帅……”

  还没等李常杰发出一声“吾头尚在”的感慨,徐百祥就深深的咽了口唾液,结结巴巴的指着对面宋军的军阵叫道:“大帅请看!”

  顺着徐百祥手指的方向瞧去,李常杰刚刚恢复了一些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面对的宋军军阵之中,数十个巨大无比的“孔明灯”慢慢腾空而起,远远瞧上去都能看出来十分粗大的绳索随着“孔明灯”的上升而慢慢绷直,绳索下方形状怪异的大车忽然间被“孔明灯”拽的猛然向上一抬,接着又重重落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的同时,又砸起了地面上一大片尘土,大车上方的“孔明灯”也忽的往下一坠,继而又慢慢升起,将吊筐下面系着的绳索再次绷直,只是远远的瞧上去,那些又粗又长的绳索倒是弯出了一丝弧度。

  然后,李常杰就跟当初在太原城下第一次见到热气球的完颜宗瀚一样,在心里发出了“大一号孔明灯”的疑问:

  这特么是大一号?

  几乎是一瞬间,李常杰就顺手抓住了旁边的徐百祥,喝问道:“这是孔明灯?”

  徐百祥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答道:“看那模样,倒是跟孔明灯很像。可是……可是学生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孔明灯!”

  “完了!”

  李常杰忽然想起来阮二狗报告上来的关于这个“大一号孔明灯”的消息——这种大一号的孔明灯下面能射火箭!

  ……

  “咳!咳!咳!”

  疯狂的咳嗽了好几声之后,孙万石才艰难的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又连着呸了好几声,骂道:“他娘的,下次升空之前,一定得把这吊筐里的土都好好清理清理!再不济也得想办法把这绳索去掉,刚才险着摔死老子!”

  孙万石旁边的士卒先是用力晃了晃脑袋,接着便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附合道:“就是,这破绳子哪回都这样儿,现在也就是咱们身子骨结实,要是年纪再大些,非得摔散架不可!”

  互相附合着骂了几句下方操控绞索的士卒不是东西,孙万石又在旁边那士卒的帮助下一起将捆好的神臂弓和神臂弓用的箭矢解开,然后将沾满了猛火油的箭矢上好弦点燃,对准了斜下面百姓后面的那些象兵。

  “抓稳了!”

  忽然喊了这么一声,孙万石也不等旁边的那个卒真个抓稳,就直接抠动了机括。

  “肏!”

  神臂弓巨大的后坐力直接将整个吊筐都震得晃悠起来,孙万石旁边那个士卒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整个人直接又被掀倒在吊筐里,要不是身上还有一根安全索起着固定作用,说不定整个人都会被掀出筐去。

  被摔倒的士卒待吊筐恢复平稳后又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配合着孙万石继续给神臂弓上弦,热气球下方的火炮也开始发言——

  “嗖!轰!”

  神臂弓和炮弹交相呼啸,尖锐的破空声之后便是巨大的爆炸声还有火光、硝烟,直接让越猴那边跟在百姓后面的象兵们倒了大霉——

  经过训练的战马可以迎着枪林弹雨和硝烟、火光发起冲锋,然而大象不行!现在刺鼻的硝烟和巨大的爆炸声,还有火光,这三种大象最为畏惧的要素都凑到了一起,猴子们骑乘的大象直接就受惊了!

  比战马要聪明得多的大象知道刺鼻的硝烟和巨大的爆炸声来自于对面,所以这些大象直接就甩着长长的鼻子开始调头逃命,任凭象背上的猴子们怎么喝斥鞭打也是无济于事!

  这下子好了,猴子们玩什么不好非得玩大象,现在这些受了惊的大象直接调头奔着猴子们自己的军阵去了!

  “我入他娘!”

  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呆的李常杰怪叫一声,喝道:“放箭!逼迫大象改道!”

  随着李常杰一声令下,越猴军队里面的弓箭手直接越众而出,如飞蝗一般的箭雨直接扑向了象群——

  要么军阵被大象冲乱,要么用箭雨逼迫大象改道,在这种只有两个选项而其中明显只有一个是能够活下来的选项时,已经没有人会在乎那些象兵的死活!

  被火光硝烟和箭雨夹击,聪明且怕死的大象奔向了军阵的两边,已经再也没办法对越猴的军阵构成威胁,而李常杰却失魂落魄的低声道:“完了!全完了!”

  没有了后面象兵的威胁,那些被猴子们裹挟的大宋百姓飞快的向着大宋的军阵奔去,又在阵前弓箭手们的逼迫下向着两翼跑去——

  这就意味着李常杰赖以冲击宋军军阵的法宝也彻底失效了!

  李常杰咬了咬牙,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高声喝道:“传我将令,进攻!”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越猴军队开始列队前行。而对面的赵桓却只是呵呵轻笑一声,扭头对种师中道:“种卿,咱们打个赌赛如何?”

  种师中好奇的道:“赌什么?不过微臣家贫,倒是拿不出什么像样儿的彩头。”

  听到种师中说自己家贫,赵桓就忍不住想要问一句:你,还要脸吗?

  要说以前的种师中是个穷逼倒还有可能,可是自打赵桓弄死了完颜宗瀚之后,大宋军方的地位就开始一提再提,这些丘八们的待遇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身为秦凤军的扛把子外加大宋的三等子爵,种师中这个老东西居然说自己家贫?

  呸!

  心中暗自呸了一声后,赵桓才开口道:“咱们便赌对面的猴子们能支持多长时间,彩头么,便以十贯宝钞为限,如何?”

  种师中抬头打量了对面的猴子军阵一眼,又看了看跟在赵桓身边的杨再兴以及在萧诺言带领下的那三万契丹铁骑,问道:“不知官家要赌猴子们能支持多长时间?”

  赵桓道:“朕赌一炷香的时间。这些猴子们绝对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彻底溃散,到时候还得满山遍野抓猴子。”

  种师中撇了撇嘴,说道:“那微臣就赌半炷香的时间。不过,这场战,要交由微臣来指挥,微臣才会跟官家对赌,否则的话,微臣还不如直接认输好了。”

  得了赵桓的同意之后,种师中便直接对旁边的禁军炮营指挥使段子兴道:“劳烦段指挥使,立即用开花弹对猴子们展开一轮炮击。”

  待段子兴躬身应了之后,种师中又对杨再兴和萧诺言道:“劳烦杨将军和萧侯爷统率三万铁骑,待炮击结束之后直冲猴子的中军!”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全筑京观!

  随着种师中一连串的命令传达下去,赵桓干脆撇了撇嘴,然后扭头对无心道:“取十贯宝钞来。”

  从无心手中接过十贯宝钞然后甩给了种师中,赵桓说道:“给。朕愿赌服输。”

  种师中眉开眼笑的接过宝钞,然后又嘿嘿笑着问道:“这猴子们还没开始溃散呢,官家怎么就认输了?”

  瞧着种师中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赵桓直接呸了一声,说道:“按照你这种玩法,猴子们能挺过半炷香的时间,朕都称他们一声好汉!”

  事实上当火炮里的开花弹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声砸向猴子大军时,原本还能阵列前行的猴子大军就开始撑不住了——

  上一次在邕州时,李常杰不是没有见识过火炮砸城墙的威力。然而上一次赵桓用的是实心弹,而且离着邕州城的城墙很近,再加上猴子那边根本就没人见识过火炮,所以就使得李常杰错误的认为火炮的射程并不是很远。

  而这一次,种师中直接命令火炮用上了开花弹不说,还特意让架在大楯车上的火炮毫无保留的打起了最远射程,李常杰再用上一次的经验来就对开花弹,那倒霉的自然就是猴子军。

  谁特么能想到火炮的射程居然这么远?

  “赵桓小儿,欺人太甚!”

  眼看着自家的猴子军不停的被火炮弹丸收割,李常杰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李常杰可以面不改色的下达屠城的命令,然而这并不代表李常杰就不怕死。

  再加上刚刚开始阵列前行的猴子们被开花弹一泼泼的收割,直接死掉的那些还好说一些,那些被破片擦伤,一时半会儿死不掉却只能慢慢等死的猴子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更是直接击溃了李常心的心理防线。

  “撤!”

  猴子军乱象以现,几近于彻底绝望的李常杰也放弃了垂死挣扎,干脆咬牙放弃了那些猴子兵,转而带着一众猴中将领们跑路。而李常杰带着猴子将领们跑路的行为,更是加速了猴军彻底溃散的速度。

  “微臣多谢官家赏赐!”

  好不容易赢了赵桓十贯宝钞,再加上对面的猴子们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去就彻底溃散,心情大好的种师中也忍不住飘了起来,甚至还有心情打趣输了钱的赵桓:“哎呀呀,待到年底过年时,倒是能杀猪宰羊且为乐喽。”

  赵桓臭着张不想搭理种师中,干脆直接扭头吩咐道:“传令,解除阵型,全军冲锋!”

  得了赵桓的命令,后面的传令兵马上便举起了手中的铜号,吹出了后世所有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旋律:“嘀嘀哒、嘀嘀哒、嘀嘀嘀嘀——嘀嘀哒、嘀嘀哒、嘀嘀嘀嘀——”

  赵桓出于恶趣味弄出来的冲锋号声,刺激得所有宋军热血沸腾,尤其是听到冲锋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赵桓猛的一勒马疆,带头冲向着对面的猴子军之后,原本严谨无比的军阵呼啦啦的散开,数万大军疯狂的跟在赵桓后面向对面的猴子们掩杀过去。

  贴身护卫在赵桓左右的朱刚得意的扭头瞧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那些步军——老子有马!四条腿的就是比你们两条腿的快!

  而步军统领常彬在看到朱刚脸上的得意之色后,顿时就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特么不是欺负人吗!欺负老子没马?

  大怒之下,常彬干脆带着身边的步军跑步跟上,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想要把朱刚给生吞活剥。然而常彬很快就变得更加闹心——

  岑不多带着太平寨的那些民夫们把驽马从马车上解下来,然后骑着马儿操着刀也特么冲了出去,很快就把两条腿的步卒们甩在了身后。

  没天理啊!

  常彬心中疯狂咆哮着。这特么民夫都比自己跑得快,自己以后还有脸说自己带着的禁军是天下第一强军?干脆等仗打完了之后随便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快!快!快!”

  常彬一边跑一边怒吼道:“就是跑死,也得给老子超过那些民夫!”

  ……

  十万猴子军的数量倒是不少,可是被火炮营连续轰了几轮开花弹之后,承受不住伤亡更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猴子军就彻底崩溃了,尤其是当赵桓亲率大军掩杀过来之后,许多还没受伤的猴子军已经失去了反抗意志,或是直接丢下兵刃投降,或是直接扔下兵刃,然后漫无目的狂奔。

  待到战后随便一清点,猴子军真正死在火炮之下的士卒不到三千,被宋军杀死的也不到一万,而猴子们自相践踏而死的数量,却足足有一万之数!

  “补刀!”

  擦了擦脸上被猴子们溅上的血渍,赵桓喘着粗气吩咐道:“所以受伤的猴子全部补刀,投降的猴子们集中看管起来,等打扫完战场了,让猴子们去挖坑,让后面的人手做好准备,等猴子们挖完坑了就拿他们筑京观。”

  一听赵桓直接要把所有的猴子们全部给宰掉,种师中忍不住躬身道:“启奏官家,除去那些死了的还有受伤的之外,就算没受伤的猴子俘虏也差不多有两万多,就这么给宰了是不是有些可惜?反正秦会玩那里要劳工要的多,不如……”

  赵桓却呵的冷笑一声,说道:“知道朕在阵前时是怎么跟李常杰说的么?朕说,猴子们要是能剩下一个活口,朕就跟他姓!”

  听赵桓这么一说,种师中也沉默了下来。反正不能让官家改姓李吧?只是种师中心里也好奇——李常杰那个沙雕玩意到底在阵前跟官家说什么了?怎么能把官家气成这样儿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三来,种师中也干脆不再去想,也没有接着再劝赵桓,只是躬身道:“那些百姓该怎么办?微臣担心其中会有猴子们派进来的探子。”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先把那些百姓都集中看管起来,然后再慢慢甄别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除了宋襄公之外,这种事情无论换成谁来,估计都难免往这些百姓里面掺些探子。想要区分探子和百姓,自然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但是,区分人和猴子就简单的很。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如何分辨猴子和人的区别?

  岑不多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个狠人,想当初为了跟其他的寨子抢水抢物资,自己也曾组织过几千人规模的械斗,岑不多这三个字无论是在太平寨还是在古万寨、罗徊洞,那可都是数得上号的!

  直到在战场上见识过禁军的高效屠杀之后,岑不多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狠人——

  凡是躺在地上的猴子们,无论是喘气的还是不喘气的全部照着心窝补刀,跪地乞降的猴子们会被甄别身上是否有伤,有伤的照样难逃一死,没伤的会被收拢起来,然后在禁军士卒的监管下挖坑。等坑挖好了之后,这些身上没伤的猴子们也埋进了坑里。

  挖坑,抓过来一批猴子如同杀鸡一般宰掉,胡乱填上一层土,再宰猴,再填土,数千个禁军士卒就这么面不改色的重复着宰猴填土的动作,就连那些随军的太监都面不改色的硝制人头——京观的顶上要放置人头镇压,现在这座京观唯一不够完美的地方就在于最上面少了李常杰的人头。

  当初在古万寨时曾被岑不多揍过的那个老太监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看到没,猴儿不听话,这就是下场。以后愿意在太平寨种地就在太平寨种地,想要更多的地就来交趾,谁要是敢打你们的主意……”

  伸手指了指那些宰完了猴子之后发现只能自己填土的苦逼禁军,老太监又接着说道:“有官家,有禁军,谁敢欺负我大宋百姓,眼前这座京观就是他们的下场!”

  “内侍威武!”

  岑不多谄笑着恭维道:“想不到内侍居然也有一副好身手,刚才我可是瞧得真真的,您刚才也杀了好几个猴子!”

  老太监呵的笑了一声,说道:“那算得什么?咱家有幸服侍真龙天子,虽然不是男儿身,却也沾染了一身龙威,区区猴子,杀它们?倒还嫌脏了手!

  记着,你是宋人,就是官家的子民,挺起你的胸膛,猴子敢冒犯你,打杀了便是。”

  拍了拍岑不多的肩膀,老太监又接着说道:“不过啊,咱家还是得多一句嘴。以后别管怎么着,得让寨子里的娃子们进学读书,千万不敢让娃子们做睁眼瞎。”

  岑不多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堵得慌,又觉得这交趾的风沙有些大。

  用力的点了点头,岑不多应承道:“您放心,等回去后,我就安排寨子里的娃娃们读书,万不敢辜负了内侍的一片苦心。”

  老太监却摇了摇头,说道:“咱家有个屁的苦心哟!是官家说我大宋之未来全在少年,故而要全大宋所有的孩童们都得进学读书,你要念,就得念着官家的好儿!”

  说完之后,老太监又不无羡慕地说道:“咱家打小儿入宫,做了这没卵子的阉人,这是咱家的命数。既然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儿,可千万不敢错过喽。”

  岑不多用力点头应了,却又接着说道:“内侍,今天从猴子那边跑回来的百姓,只怕未必全都是我大宋百姓吧?我带着的这些人都是久居太平寨,跟邕州和猴子们都离得不算远,差不多也能分辨个一二?”

  老太监却笑着道:“区区猴子,还想玩这种鱼目混珠之术?罢了,你随咱家来,咱家也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之后,老太监便带着岑不多走向了安置那些百姓的地方,却见几千之数的百姓已经被更多的禁军士卒围了起来,而且还每百人为一组隔离开来,赵桓的贴身护卫朱刚正在来回走动着训话:

  “估计你们这段时间在猴子那里是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你们受苦了!”

  “不过,既然活着回来了,那就比什么都强!”

  “官家说你们是大宋的百姓,既然被猴子欺负了,那他老人家就把猴子宰了替你们出气!”

  “等回头杀光了猴子,愿意回钦州、廉州的可以发给盘缠回去,若是回去也没什么亲戚的,可以直接在交趾这里领一百亩良田耕种!”

  “官家说了!会让官府给你们拨付种子!耕牛!而且!种子和耕牛都是朝廷给你们的!不需要你们还!”

  “官家说了!你们在交趾领的田地,就算是上等水田也给你们按开荒算,三年内赋税全免,其后五年减半!”

  “乖乖的跟在大军后面,等朝廷派的亲民官过来了,你们就可以在官府的安排下领取土地、修建属于你们自己的房子了!”

  “还有,老子知道你们这些人里面可能会混进了猴子的探子,还有的可能是从潜伏在廉州、钦州多年的探子!”

  “不过无所谓,老子也不在乎区区几个猴子,只要你们不给老子找麻烦,老子也懒得理会你们,少造一些杀孽,倒还给老子积福了!”

  “所以!现在先吃饭!吃完饭了赶紧滚去洗澡,一个个都他娘的臭成什么样儿了!再不好好洗洗,你们是打算当猴子吗!”

  随着朱刚的话音落下,一队队端着饭菜的禁军士卒鱼贯而入,将手里装满了饭菜的大碗分给了场中许多百姓,许多女子在接到晚的时候更是低声啜泣起来。

  “这不对劲啊?”

  岑不多疑道:“不是说甄别混在大宋百姓之中的猴子吗?怎么还把饭菜给他们端上去了?”

  老太监嘿嘿笑了一声,却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说,这些人在猴子手里,能吃得上一顿饱饭吗?”

  岑不多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是吃不饱的,猴子们又何曾拿他们当人看?”

  老太监嗯了一声,说道:“不错。再加上从两军对垒到现在,这些人也是滴水未进,现在有了饭菜,哪怕这饭菜里掺了大量的胡椒粉,你说他们是吃还是不吃?”

  “我明白了!”

  岑不多恍然大悟,叫道:“若是饿得急了,别说掺了胡椒粉这种香料,就算掺了屎尿进去,只怕照样能咽得下去!而那些探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好歹也是猴子的同伙儿,自然能吃得饱,他们肯定吃不下去!所以,不吃饭菜的,就是猴子的探子!”

  老太监嘿嘿笑了一声,只是伸手指着场中的百姓,又指了指朱刚,说道:“你且看着吧。”

  朱刚却是仔细观察着场中的百姓的反应——

  许多人在吃下第一口饭菜的时候就直接吐了出来,也有许多人强忍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将饭菜强行咽了下去。

  然后,朱刚就狞笑着道:“把这些吃了饭菜的都抓出来!”

  第二百二十章 跟朕决战,他也配?

  无论那些被抓出来的人怎么喊冤叫屈,朱刚都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想笑。

  虽然说遭了兵灾也是遭灾,可是兵灾这个玩意儿它跟闹粮荒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粮灾能饿死人,可是猴子抓了这些百姓是打算当做谈判筹码来用的,所以尽管吃不饱,却也不至于像闹粮荒的时节一样饿死人。

  所以,像岑不多说的那样儿连掺了屎尿的饭菜都能吃得下去,基本上就属于屁话,听听就好,不能当真。

  “明白了吧。”

  老太监笑眯眯的道:“探子们怕露出破绽,所以哪怕这些饭菜就是像你说的那样儿掺了屎尿,他们也照样能吃得下去。可是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能咽得下去才有鬼了!”

  岑不多却迟疑道:“可是……可是万一里面有普通百姓?”

  老太监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确实有这种可能。可是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几个可能被冤枉的百姓和十万大军的安危,孰轻孰重?再说了,还有皇城司的人进行第二次的甄别,他们能让那些探子想起来小时候几岁尿床,也能分辨得出哪个是真正的百姓。”

  说完之后,老太监又一次拍了拍岑不多的肩膀,说道:“以后啊,好好的当个百姓,论心计,你还差的远!”

  岑不多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这种缺了大德的主意,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带冒……唔!”

  老太监一把捂住岑不多的嘴,又用一只手指了指天上,训斥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咱家打小儿进宫,曾经服侍过哲宗皇帝、上皇、今上三位官家,死在战阵上倒也罢了,老夫可不想临老了被你牵连死!”

  待岑不多疯狂的点头示意之后,老太监才松开手,说道:“当然,如果那些亲民官不干人事儿,你也大可以把他捆绑进京,到时官家也会为你做主。”

  “真的?”

  岑不多一脸懵逼地问道:“老百姓能捆官?”

  老太监点了点头,说道:“以前不能,但是现在能了。你是不知道,官家曾经说过,这辈子最恨的便是两种人,一种是拿百姓不当人的贪官污吏,另一种则是什么黑叔叔。”

  “什么是黑叔叔?”

  岑不多疑道:“莫不是还有人姓黑?还是说官家跟姓黑的有仇?”

  听到岑不多这么一说,老太监的脸倒是先黑了下来:“什么是黑叔叔?咱家也不知道!咱家也不敢问!还有,官家他老人家没什么仇人,跟他老人家有仇的都埋土里去了。”

  ……

  “高!官家实在是高!”

  就在老太监疯狂给岑不多洗脑的时候,种师中也在疯狂的拍着赵桓的马……龙屁:“简简单单一碗饭菜,就让猴子们的探子无所遁形,官家圣明!”

  赵桓顿时谦虚的一笑,表示这些都是基操,勿六——好歹也是看过辣么多影视剧的人,是吧?

  再说了,就算是没看过电影,这种套路想一想也差不多了。反正在正常情况下,自己哪怕饿一些也是不可能吃得下那些掺了料的饭菜的。以己及人,能吃得下那种饭菜的,也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

  又是好一通吹捧和谦虚之后,种师中才把话题引回了正事上面:“根据探马回报的消息,如今李常杰已经直接带兵退回了富良江以南,看这意思,应该是打算跟我军在富良江决战?”

  赵桓嗯了一声,拿过地图瞧了一会儿之后却笑了起来:“这猴子倒是挺有意思,居然也有个太原?”

  种师中一脸懵逼的瞧着赵桓——猴子们有没有太原这个城池,跟这次灭亡猴子有什么关系吗?

  就在种师中想着太原和猴子的关系时,赵桓却又接着说道:“朕前次故意放走李常杰,便是要让他去整兵再战。否则的话,这漫山遍野的猴子得抓到哪年?朕又得出动多少人马来抓猴子?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李常每次都能给朕送上十万左右的猴子,估计用不了几次,猴子们就该绝种了,就算有些猴子能跑入山林,后面也只需要派些衙役们就能解决,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大动干戈。”

  种师中嗯了一声,仔细斟酌一番之后发现还是官家高瞻远瞩——

  身为交趾道行军大总管,种师中很清楚大军远征需要的花费。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大军在交趾每停留一天,基本上就意味着花费了一个上等县的赋税,就这,都还没把两军对垒的花费给算进去!

  如果是像这次收拾李常杰的猴子兵一样的战争强度,哪怕是不计算伤亡抚恤和医药费,光是一场战争所需要的弹药和军械、箭矢花费差不多就是一个中等州的赋税!

  如果不像官家说的那样儿让李常杰整军来战,好达到对猴子们聚而歼之的目地,那朝廷还真就有可能陷入到猴子们的泥沼,整个交趾对于大宋来说也就成了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果猴子里面再出现几个狠茬子振臂一呼,说不定这场战争就会迁延日久,最后再硬生生的拖垮大宋的国库——

  万一真到了那时候,哪怕以官家之强势,只怕也不得不放弃交趾。

  想到这里,种师中不禁越想越后怕,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之后才道:“那依官家之意,可是要跟李常杰在富良江决战?”

  “李常杰?他也配跟朕决战?”

  赵桓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之后说道:“不过是区区一个猴子罢了,朕现在要借他之手荡平交趾,便让他多活几天,等到没用了,自然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种师中丝毫不怀疑赵桓是在吹牛皮,甚至还觉得赵桓是在谦虚——

  自从完颜宗望兵围汴京,官家亲自带兵平贼之后,不仅官家从来没打过败仗,就连大宋的军队也是一天一个样儿,如今的禁军也不见得就比太祖爷开国时的强兵差到哪儿去!

  这等强军,用来打区区交趾的猴子,自然是绰绰有余!

  “传朕的旨意,让大理段正严率兵往安沛,鸡犬不留。调雷州水师先行往交趾庆和。待江鑫龙所部到达之后,一起封锁、炮击交趾所有港口。”

  第二百二十一章 段王爷,接旨吧

  段正严的心中总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自己前脚请求内附,李乾德这狗娘养的后脚就特么兵进廉、钦二州,不光在廉州、钦州搞屠城,听说还把邕州给屠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他自己找死就找死吧?可是这孙子不光是自己找死,他特么还把自己请求内附的事儿给耽误了!

  大理相国高量成则是感觉比哔了狗还恶心——

  段正严那货放着好好儿的大理国皇帝不当非得跑去请求内附,等高量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刀孟节都已经到了汴京,就算高量成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强行忍了下来。

  毕竟现在的大理不是前些年的大理,而是处于“四夷百蛮,叛逆大理,途路为猬毛,百姓离散”,高量成不得已之下,也只能“领义兵,率乡勇,扫除烽燧,开拓乾坤,安州府于离乱之后,收遗民于虎口之残”。

  说白了,就是大理国内现在都乱得一批,高量成现在头疼还头疼不过来,又哪里还有胆量去招惹刚刚灭掉了西夏的大宋。

  可是段正严那沙雕给自己的封号是什么?

  “中国公”!

  特么的,大理不是前些年的大理,那大宋就是前些年的大宋了?西夏当初辣么牛逼,现在都已经凉的不能再凉了,段正严这沙雕封自己为中国公,这特么是有多盼着自己去死?

  好不容易三番五请的推掉了中国公这个要命的封号之后,高量成也算是想开了。

  不就是彻底内附大宋?

  反正自己家的风水不太好,祖祖辈辈就没有当皇帝的那个命,既然当大理的国公是当,当大宋的国公也是当,那干什么不当更牛逼的大宋的国公爷?

  实权?别傻了,有机会去中原享受这花花世界,谁特么在乎大理这屁大点儿地方的实权国公?

  然后,看看着大宋国公快要到手却忽然飞走的高量成同样把李乾德给恨上了。

  但是吧,恨李乾德是一回事儿,可是要让高量成出兵去干李乾德,好歹还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的高量成又没有那个胆子。

  “若非大理国小民寡,且又未得官家旨意,微臣这次说什么也得带兵去征讨李逆。”

  想开了之后,高量成跟段正严之间没有了政治上的直接冲突,反而出现了诡异的“君臣相得”的场面,甚至还能时不时的坐在一起饮酒。就像现在,高量成就跟段正严坐在了一起,然后商量着该怎么给李乾德找点儿不痛快。

  “相国也不必为李逆而动怒。”

  先是劝了高量成一杯酒,段正严又向着汴京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当今官家圣明,颇有秦皇汉武之风,李乾德跳梁之辈,偏居一隅又偏又自视甚高,向来不与中国往来,如今自寻死路,却是谁也怪不得了。”

  “王上英明。”

  高量成给自己和段正严的酒杯斟满酒,说道:“听探子传过来的消息说,廉州、钦州、邕州皆被李逆屠杀一空,官家已经亲带大军入交趾,如今广源、七源等地已经尽归大宋所有,便是连其地的交趾野人也都被屠戮一空。”

  自从派了刀孟节去汴京献上内附的表章之后,段正严就再也没用过“朕”这个称呼,哪怕是在大理国内,段正严也是自称寡人,包括高量成等大理臣子对于段正严的称呼,也早早的改成了王上,再没用过陛下这两个字。

  悄然向着段正严的方向拉了拉凳子,高量成又低声道:“是真正的屠戮一空!上至白寿耄耋,下至垂髫稚子,甚至包括婴儿在内,都被拿去筑了京观!”

  “京观!”

  段正严悚然一惊,手中的酒杯也不自觉的跌落在地,继而又低头道:“如此,不免有杀戮过重之嫌。”

  高量成却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见得。佛曰: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古人云:慈不掌兵,义不养财。

  官家虽在交趾杀戮极重,却也能震慑宵小——

  西夏屠震威城,西夏国灭。交趾屠廉、钦、邕三州,交趾境内鸡犬不留。自此之后,又有谁敢小觑了大宋百姓?纵然有一二心怀不轨之辈,只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端起酒杯向着段正严敬了一杯,高量成又接着说道:“当初王上要内附之时,臣下等还有些微怨言,如今看来,倒是王上高瞻远瞩,臣下等多有不及。”

  听高量成这么一说,段正严顿时也回过味来了——

  听刀孟节的回报说,官家已经应了大理内附之请,礼部和户部、吏部等衙门也已经奉诏开始准备接纳大理内附之事。

  这就意味着自己马上就要是大宋的亲王或者郡王,还是有丹书铁券能够世袭的那种。就算现在被李乾德那狗入的东西给耽误了,可这不还是早晚的事儿么!

  所以,自己替交趾野人们操什么心?就算要操心,自己也该想想怎么才能替大宋的百姓谋些福祉,这才是自己身为大宋的王爷该干的事儿。

  吩咐太监换了套杯盏,彻底想明白的段正严又一次举起酒杯敬了高量成一杯:“说起来,倒还寡人迂腐了,不如相国看得清楚。”

  段正严客套了一番,正想要再敬段正严一杯,宫门外却匆匆忙忙走进来一个小太监,来到段正严身边后低声道:“启奏王上,大宋官家遣天使前来,说是有旨意给王上。”

  段正严嗯了一声,吩咐身边的贴身太监去准备接旨的事宜之后,又接着对高量成道:“却不知相国如何看待官家的旨意?”

  “此诏,乃是官家不忘大理,凭空送王上一场富贵。只不过,微臣却是个劳苦命。”

  高量成笑着道:“交趾野人一败再败,广源、七源尽归大宋所有,如今李逆所倚仗者,多半是富良江。官家既然遣天使前来宣诏,多半便是要我大理出兵征诏交趾。

  也罢,听说民间还讲究甚么投名状,这一次微臣亲自带兵前往,定然要好生纳了这个投名状。”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治世以文,戡乱惟武。交趾李乾顺悖逆不臣,抗拒天兵,钦命理亲王段氏正严并权知门下少宰事高氏量成者统兵十万以协征。念尔向佛之意,朕以承宣使韩氏世忠为大理军统制。此战,交趾野人尽屠之!钦此!”

  韩世忠身边的小太监将圣旨往前一递,说道:“段王爷,接旨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猴子们死定了!

  段王爷这三个字通过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念出来并不怎么动听,可是听在段正严的耳朵里,却有如天籁之音——

  钦命理亲王段氏正严!

  听到没有?

  钦命!理亲王!段氏正严!

  钦命自然指的是官家之命,段氏正严指的自然是自己,关键就在于中间的理亲王这三个字之中的后两个字——亲王!

  这回倒是要多谢李乾德那狗东西了,若非是他起兵作乱,哪怕自己能得封亲王,却也不会这么快,甚至还不知道要等到哪年才能得到这个亲王的册封。

  强行忍住激动的心,段正严带着高量成一起老老实实的向着圣旨三跪九叩,伏地拜道:“臣,段正严/高量成,领旨。愿吾皇福寿无疆,愿大宋江山永固。”

  行完了礼,段正严又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之后才依礼站起身来,又向着小太监和韩世忠道:“有劳天使辛苦,有劳韩统制。”

  “不敢。”

  韩世忠连忙客气的向着段正严抱拳礼了一礼,拜道:“臣韩臣忠,见过王爷。”

  紧接着,韩世忠又向着高量成抱拳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高相。”

  高量成也赶忙回礼,抱拳道:“韩统制客气了,今后你我同殿为臣,倒还要韩统制多多照拂。”

  跟直到现在还激动不已的段正严一样,高量成也得到了“权知门下事少宰”这么个官职,虽然前面还挂着一个权字,可是毕竟是从大理的相国变成了大宋的“权知门下事少宰”,这已经无异于一步登天了。

  但是高量成的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权知门下事少宰的官职还真就只是个“权”,能不能去掉这个“权”字还得看自己后面的表现。

  再加上韩世忠是官家亲自派过来的统制,哪怕此人名声并不响亮,想必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再不济也能算得上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自己这个“权”知门下事少宰,未必就能得罪得起。

  至于说韩世忠做了大理军统制,会影响到自己在军中的军权,高量成就更不在乎了——

  既然要内附,那就要做得彻底一些,军权这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反而是个催命符,自己早就盼着官家能派人过来接手军权了。

  现在这位韩统制过来接手,也就意味着原本已经悬到自己脑袋上的铡刀忽然间烟消云烟,高氏一族的富贵又有了保证!

  觉得这一波已经稳如老狗的高量成心情大好,又跟韩世忠和前来宣旨的小太监客套了几句,然后才对韩世忠道:“好教韩统制知晓。王爷在韩统制到来之前,便已经知晓李逆之所为,王爷虽然已经调集了十万精兵,只是苦于未得官家旨意,故而未敢擅自兴兵讨伐。

  如今韩统治既来,那大理原本的十万精兵便交由韩统制指挥,高某愿从旁协助,也好早日平定李逆。”

  “高相客气了。”

  韩世忠向着高量成拱了拱手,说道:“世忠初到,对于大理原本的军伍并不熟悉,还要多多仰仗高相。”

  又是好一番客套之后,韩世忠才“勉为其难”的接下了大理军队的指挥权,而且段正严和高量成也会奉旨跟着大军一起出发,既是为了替韩世忠压住大理军中的一些悍将,免得这些蠢蛋惹出乱子,同时也是借机前往交趾去拜见赵桓。

  ……

  “官家诏谕:大理之兵,亦为大宋之兵,军功同计!粮饷无二!”

  “本统制这是第一次统制大理之兵,尔等也是第一次为大宋而战,虽然彼此都还不怎么熟悉,可是,本统制与尔等皆是为官家效命,若有事,可来寻我!”

  “但是,本统制丑话说在前面!军中规矩,十七禁,五十四斩!官家心善,本统制却不是个心善的,凡有犯者,立斩不饶!”

  韩世忠骑在马上,从大理军队阵前跑了一圈,也将十七禁五十四斩大声宣扬了一遍。

  “还有,此战!不留活口!无论老幼,尽诛之!”

  “本统制会教尔等如何筑京观!”

  “都给本统制记住了!官家亲率的禁军步军向来善筑京观,咱们大理军第一次出征,决不能筑的比他们差,以免遭他人笑话!”

  “出征!”

  ……

  高量成骑在马上,笑着向韩世忠恭维道:“韩统制高明。短短几句话,便激起了将士们的斗志,本官却是多有不如。”

  韩世忠也笑道:“高相过谦了。世忠一介莽夫,承蒙官家不弃,简拔于微末,如今骤然间领兵十万,心中实在惶恐,还需相爷多多帮衬才是。”

  “韩统制客气了。”

  被韩世忠这么连番恭维,高量成心里也难免舒坦起来,又跟韩世忠客套了几句,才将话题又转到了征讨交趾上面。

  “只是,本官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若是一路之上将所有的交趾野人尽皆屠之,怕不是交趾野人会拼死反抗?如此一来,只怕彻底平定交趾的时间便要拖得久了?”

  高量成试探着问道:“还有,这一路上,真就要将交趾野人尽数筑了京观么?”

  “高相既然诚心发问,世忠也不能瞒着。”

  韩世忠呵呵笑了一声,答道:“世忠来大理之前,曾蒙官家召见,面授了一些机宜。”

  “大理之兵,远较皇城禁军更擅山地作战,故而,官家有意以从大理军中挑选一些悍卒猛将,以组建禁军山地营。此战,便有检校大理军伍的意思。”

  “除此之外,世忠所言筑京观之事也是事实。”

  “皇城禁军曾随官家征讨金兵、西夏,早就有了凡大战之后必筑京观以夸耀武功的习惯。大理军伍若是想要彻底融入大宋军伍,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过程。”

  “至于交趾猴子,相爷也不必在意。”

  “此前曾有李常杰率猴子们驱百姓冲击军阵,官家在阵前割发代首以明誓,必不教猴子们留下一个活口。所以,猴子们反抗也好,不反抗也罢,反正都是注定要灭绝。”

  “为了彻底灭绝交趾猴子,除了官家亲率禁军与大理十万将士之外,另有泉州、雷州水师从海上攻交趾。”

  “据说,另有五艘木兰舟已经从泉州起航。”

  “所以,猴子们这次是死定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夷平庆和港

  “帆若重天之云,舵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不忧巨浪,而忧浅水。”“言船大者,莫若木兰舟也。”

  由旗舰泰山号带领华山号、衡山号、嵩山号、恒山号所组成的泉州水师舰队浩浩荡荡的横行于海面上,除了同属泉州水师的那些小船之外,剩下的无论渔船还是商船,在看到这五艘海上巨无霸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逃得远远的。

  然而如此威武霸道的舰队,旗舰泰山号的甲板上却正上演着极其不堪的一幕——

  或者是跟水师的丘八们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又或许是在海上漂泊的这段时间被晒得够呛,随军前往交趾的江鑫龙再不复当初文质彬彬的模样,反倒像一个积年海匪。

  毕竟,除了那些经年漂泊在海上的悍匪之外,从来就没听说过哪个读书人会在船上随便弄块布围在腰间就完事儿的。

  就连丘八出身的泉州水帅指挥使康剑英都看不过眼了。

  “你能不能穿上点儿衣裳?”

  康剑英道:“你热,大家伙儿也热。可是你看看,整艘船上就你自己弄成这个模样,你晒鸟儿呢?”

  江鑫龙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然而却连半点儿起身的意思都欠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才眯着眼睛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军中的规矩,我又不是你们军中的丘八。对了,咱们在海上漂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到交趾了吧?”

  怎么看江鑫龙怎么不顺眼然而却又拿江鑫龙没一点儿法子,康剑英干脆斜了江鑫龙一眼,说道:“日落之前便能到。”

  江鑫龙又嗯了一声,干脆闭上眼睛,整个人在甲板上摊成一个大大的“太”字。

  直到临近交趾的太和港口,泰山号旗舰上传出了呜呜响的号角声之后,江鑫龙才骨碌一下起身,将手里的袍子披在身上,向着康剑英问道:“到了?”

  康剑英点了点头,应道:“前面就是交趾的庆和港,在交趾也算是比较大的港口了。听以前舰队的老人说,上皇他老人家还没有禁海的时候,咱们大宋的商船没少在庆和港停靠补给。”

  “那就可惜了。”

  江鑫龙砸吧砸吧嘴,说道:“好好的庆和港,明天就不复存在喽。”

  康剑英嗯了一声,扭头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传令!各舰一字排开,左舷对准庆和港,先轰……”

  说着说着,康剑英又扭过头来,问江鑫龙道:“那炮弹数量是怎么算的来着?”

  斜了不学无术的康剑英一眼,江鑫龙撇了撇嘴,说道:“单炮基数为十枚,你要打十发炮弹,就是打一个基数,打二十发,就是两个基数。照眼前这个庆和港来看,大概一轮齐射就能解决了,连半个基数都用不了。

  不过,官家曾经对军中火器的使用有规定,凡是一个基数能解决的,就直接轰两个基数,能用两个基数解决的,就直接轰四个基数。总之,就是无论你需要多少枚炮弹能解决问题,统统按照双倍计算。”

  康剑英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一艘木兰舟的左舷各有二十四门火炮,五艘就是一百二十门,一轮齐射就是一百二十枚炮弹,按照之前试射的情况来看,一百二十枚开火弹已经足以将庆和港夷为平地。

  可特么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一轮齐射就能解决掉庆和港,那平均算下来就是单炮只有一次开炮的机会,哪怕是翻倍,那也用不了一个基数的炮弹!

  这算不算违反了官家对于弹药基数的规定?

  眼看着康剑英在那里纠结不已,江鑫龙干脆嗤笑一声,说道:“你打一枚炮弹,那也是包含在一个炮弹基数里面的。再结合官家的规定,直接翻倍打两个基数不就行了?”

  康剑英眼睛一亮,当即就扭过头来对传令兵道:“那就单炮先轰他两个基数!”

  传令兵匆匆忙忙去传达康剑英的命令了,康剑英却又皱着眉头道:“不对啊?”

  见江鑫龙望向自己,康剑英便开口说道:“官家的旨意是怎么说的?”

  不待江鑫龙回答,康剑英便自问自答地说道:“官家的旨意是让你从汴京到泉州,随着咱们泉州舰队一起来交趾,然后咱们跟雷州水师汇合一处,一起把庆和港给夷平,对吧?

  可是现在呢?现在倒是有越来越多的猴子跑过来看热闹,怎么就是不见雷州水师的踪影?”

  听康剑英这么一说,江鑫龙顿时也好奇起来,附合道:“对啊,雷州水师不用一路远航,本身只要沿岸航行就能到这里,怎么还没看到他们?难道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只是说完之后,江鑫龙便一脸恍然地说道:“咱们是木兰舟!自上皇的禁海令之后,雷州水师就只剩下几艘小船在那里撑门面。没有了木兰舟,连士卒带补给和装备,他们就算想快也快不起来!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雷州港里做出征前的准备呢!”

  听完江鑫龙的解释,康剑英顿时嘿嘿坏笑了起来,说道:“那就该着他们倒霉,这泼天的功劳,如今却是生生的落在了本指挥头上!”

  话音刚落,康剑英脚下便忽然一晃,却是泰山号旗舰已经率先向着庆和港展开了炮击。

  第一枚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拉开了战火的帷幕。

  哪怕是泰号山,二十四门火炮开炮的时间也并不完全一致,总是有那么一秒两秒的差距,这个差距扩大到五艘木兰舟上就变得更明显了——

  当最后一门火炮发射出炮弹的时候,第一门火炮已经完成了清理炮膛的流程,马上就可以进行第二次装填发射。

  所以,仅仅只是五艘木兰舟,却硬生生的打出了铺天盖地的炮击效火,好像永无止境一般的火力倾泻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和爆炸声砸在庆和港的港口,刚刚那些跑过来看热闹的猴子们顿时就遭了殃。

  火光,爆炸,硝烟,哭喊,残肢断臂,整个庆和港哭泣着谱写死亡之曲,用血和火证明着战争的残酷。

  江鑫龙原本兴奋的神情消失不见,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让兴奋变成了无尽的恐惧。

  不忍再看岸上的惨象,江鑫龙干脆扭过头去,喃喃着道:“无论如何,要将这一切挡在大宋之外。”

  康剑英没有听清楚江鑫龙在嘟囔什么。但是康剑英的眼神中同样也带着恐惧。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有一计,可向宋军借箭

  江鑫龙见识过火炮齐射但是没有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康剑英既见识过火炮齐射,也见识过战场的残酷。

  然而康剑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一百二十门火炮齐齐将火力向着庆和港倾泻之后,居然能造就如此毁天灭地的景象。

  “庆和港,完了。”

  康剑英喃喃的道:“世上再无庆和港。幸好,这一切都发生在庆和港。”

  扑通一声,江鑫龙因为船体的晃动而一屁股摔倒在地。但是回过神来后,江鑫龙根本就顾不上屁股的疼痛,反而骨碌一下从甲板上爬了起来,抓着康剑英的胳膊叫道:“一定要将这些挡在大宋的国门之外!”

  直到康剑英重重的点头应了下来,江鑫龙才慢慢的放松了一些,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庆和港,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往常读些诗书,总觉得黄沙百战穿金甲是如何的雄浑豪迈,又觉得纷纷暮雪下辕门该是如何令人羡慕的一番景象,常恨不得提三尺剑,纵不能辞家破残贼,也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今日见了庆和港,方知以往不过是书生意气,书生意气啊。待归去后,江某必穷尽一生之功,为我大宋造更多的坚船,在船上安装更多的火炮,一定要将这些挡在国门之外!”

  康剑英看了江鑫龙一眼,说道:“俺老康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什么黄沙穿金甲和暮雪下辕门挺有意思,只是听上去,便如看到了黄沙磨穿金甲,暮雪冻住辕门一般的景象。

  但是啊,现在是咱们在炮轰庆和港,你所担心的那些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我大宋有水师,有禁军,更重要的是有官家这等雄主,任何人想要侵犯我大宋,也唯有死路一条!”

  说完之后,康剑英又笑了一声,说道:“我跟你个书呆子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也用不着你提刀上阵,你就安心的琢磨你的铁船好了。”

  ……

  “广源已失。七源已失。如今宋国小皇帝兵锋正盛,我大越又只剩下富良江以为天险,若是富良江失守,只怕……咳!咳!”

  李乾德猛的咳嗽了几声,又将目光投向了李常杰,问道:“李卿可有把握守住富良江?”

  李常杰从朝班中站了出来,向着李乾德抱拳行礼,拜道:“臣!誓死守住富良江!只是……”

  李乾德问道:“只是什么?”

  李常杰迟疑着说道:“只是,宋军之中的新式武器,微臣尚未想到破解之法。唯今之计,也只有多募敢死之士,等宋军渡河之时再半渡而击。”

  李乾德嗯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朝中众臣,问道:“诸卿可还有什么计策?”

  随着李乾德发问,朝堂上的一众猴臣们却都低下了脑袋——

  整个大越见识过宋军新式武器的一共就那么些人,剩下的连那种武器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又何来什么破解之法?

  沉默了半晌,李乾德还是没有等到有人站出来,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若诸卿都无良策,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军渡河,又或者只能像李卿说的那样儿,要靠着将士们拼命才能守住富良江?”

  说完之后,李乾德干脆语带威胁地说道:“诸卿可别忘了,富良江之后便是我大越的皇城,诸卿的家人亲友可都在这升龙城内,万一城破……”

  但是李乾德的威胁并没有什么鸟用。

  李常杰就已经是整个大越最能打的猛将,同时也是最为高明的元帅,连他都没有办法,就算李乾德再怎么威胁又能有个鸟用?

  然而就在李乾德失望的摇了摇头,准备散去朝会之时,徐百祥却从猴子朝班中站了出来,躬身拜道:“启奏陛下,臣倒是有些想法。”

  李乾德刚刚从椅子上抬起来的屁股顿时又坐了回去,满怀希冀的对徐百祥道:“徐卿有什么想法,尽管讲来!”

  徐百祥道:“启奏陛下,宋军之所以难以抵挡,概因其新式武器锋锐难敌。而臣当初在七源城外,曾闻到一股硝烟味,倒是像极了呲梨花燃放后的味道。所以,微臣觉着,宋军的新式武器只怕与呲梨花难脱干系。

  若如微臣所想一般,则宋军新式武器也必然如呲梨花一般怕水怕阴,恰好我大越多阴雨天气,臣以为可以趁下雨之时进攻宋军。”

  待李乾德点了点头之后,徐百祥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臣以为当此危亡之秋,陛下当遣使往真腊一行。”

  “真腊?”

  李乾德揉了揉额头,皱着眉头道:“真腊一向与宋国交好,又与我大越多有龌蹉,遣使往真腊,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徐百祥却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如今宋国小皇帝兵锋正盛,我大越固然有亡国之危,然则正所谓唇亡齿寒,真腊与我大越一衣带水,焉不知那小皇帝会不会发兵攻打真腊?”

  说完之后,徐百祥又阴恻恻的道:“纵然宋国那小皇帝不下令,陛下也可遣人赶制一些宋军的衣服,到时……”

  “妙啊!”

  李乾德拍手笑道:“徐卿之计妙极,妙极!”

  徐百祥谦逊了几句,又接着说道:“另外,陛下何不多募善射之士,伏兵于富良江边,纵然宋军得以渡河,我大越善射之士万箭齐发之下,宋军也必然讨不得好儿去。”

  然而没等李乾德表态,李常杰却站了出来,皱着眉头道:“徐相公难道不知,上次七源城外一战,箭矢军械所遗者甚多,纵然匠人们在抓紧赶制,如今却也勉强够守城之用,又如何用在富良江边?”

  徐百祥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大帅所虑,虽然是事实,却不见得是什么大问题。”

  见李常杰的眉头皱得更紧,徐百祥更是笑呵呵地说道:“我大越箭矢固然不够,然则宋军之中箭矢甚多,下官倒是有一计策,可从宋军之中借箭一用。”

  徐百祥的话音落下,整个猴子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人干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徐百祥——宋军干什么来了?宋军是奔着灭亡大越来的,你还打算找他们借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据《三国志·吴书·吴主传第二》裴松之注,建安十八年正月,曹操与孙权对垒濡须,孙权曾轻舟从灞须口闯入曹军前沿,观察曹军部署。曹操令弓弩齐发,射击吴船。孙权的轻舟因一侧中箭太多,船身倾斜,有倾覆之虞,孙权乃下令调转船头,使另一侧再受箭。后箭均船平,孙军鼓乐齐鸣,安全返航。操乃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徐百祥站在猴子朝堂,先是向着交趾野猴们介绍了孙权的牛逼之处,又顺便解释了生子当如孙仲谋这个典故的来历,然后才一脸与有荣焉地说道:“既然孙仲谋可以为之,陛下自然也可以为之。

  只需待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先在船上各置数十至百余稻草人不,再遣数十敢死之士驾轻舟往富良江北岸去探察宋军虚实,宋军自然会万箭齐发。到得那时,我大越自然无缺箭之忧。”

  然后猴子朝堂上的一众猴儿官们就以惊为天人的目光望着徐百祥——

  猴子毕竟是猴子,就算能说人话能写汉字也依旧是猴子,纵然有些猴子们是读过书的,可是像裴松之注解的《三国志·吴书·吴主传第二》这种典籍,哪怕在大宋都未必有多少人读过,更别说猴子们了。

  可是在徐百祥刚刚享受了猴子们崇拜的目光没多久,李常杰却皱着眉头道:“若是宋军不以弓弩射之,而是以那种新式武器来炸船呢?”

  徐百祥闻言顿时一愣,接着却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所以,下官才说要遣敢死之士。

  以下官观之,宋军新式武器毕竟移动不便,而宋军之中也未必就有多少这种新式开器,纵然宋国小皇帝舍得以新式武器炸毁轻舟,宋军的统兵将领也必然舍不得。”

  说完之后,徐百祥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下官不懂得操船之法,否则的话,下官倒是要第一个请命。”

  徐百祥的话音落下,李乾德和李常杰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又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叹之色——

  像徐百祥说的第一个请命之类的屁话听听就好,毕竟都是能够站在朝堂上的人物,就算是猴子,那也是比较聪明的猴子,知道什么话能信,什么话不能信。

  但是像徐百祥说的这个“草船借箭”之计,倒是真真的合了李乾德和李常杰的心意。

  还是那句话,慈不掌兵,义不主财。现在大越缺的就是箭矢这种能攻能防的战争物资,如果能用区区几个死士的性命换来大批的箭矢,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亏的。

  “徐卿妙计,实在是深得朕心。”

  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后,李乾德便开口说道:“来人,赏徐卿白银五锭,绸缎五匹,珍珠十颗,象牙一对。”

  说完之后,李乾德也不待徐百祥谢恩,便又一脸愧色地说道:“只是如今宋国小皇帝兵锋直逼升龙,眼下国库之中也无多少余财,倒是委屈了徐卿。不过徐卿放心,待逼退宋国小皇帝的大军之后,朕一定会再重重封赏徐卿!”

  徐百祥赶忙躬身拜道:“启奏陛下,微臣能得陛下不弃,简拔于微末,实是微臣天大的福份,为陛下效死,正是微臣份内之事,又如何能再领陛下赏赐?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将这些东西都赏给前线将士,如此,微臣便心满意足了。”

  李乾德都快被徐百祥这一番表演感动到落泪了!

  佯怒一番,强令徐百祥收下这些赏赐之后,李乾德又接着说道:“朕还有一事,望徐先生能为朕谋划。”

  徐百祥又赶忙躬身道:“请陛下吩咐。”

  “方才徐卿说当遣使往真腊,却不知如今又该以何人为使?”

  李乾德道:“朕倒是有意以徐卿为使,只是现在战事吃紧,朕还要留徐卿在身边多多为朕谋划。”

  眼看着心心念念想要赖以保命的差事从眼前飞走,徐百祥的心里顿时就如同吃了一百个苍蝇结果塞牙了一般恶心。

  可是不管怎么恶心,毕竟李乾德都已经把话说出来了,现在就算再想借这个机会从大越跑路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徐百祥也只能躬身拜道:“臣以为,非洪真太子不可。”

  见李乾德示意自己接着说下去,徐百祥便斟酌着说道:“启奏陛下,《史记·晋·世家》之中有一典故,说的是申生亡于内,而重耳生于外,陛下熟读史书,自然应该知晓这一故事。”

  悄然抬头打量了李乾德一眼,见李乾德的脸上不见喜怒,徐百祥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如今宋国小皇帝兵锋正盛,我大越……若太子在真腊,却也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之机。”

  李乾德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徐百祥不用再接着说下去。

  什么《史记·晋·世家》,什么申生亡于内之类的典故,李乾德实际上并不知晓。但是李乾德知道,尽管徐百祥的话有些不中听,可是现在的实际情况确实就是大越有亡国之虞。在现在这番局面下,如果能让洪真太子领一队心腹流亡于外,倒也不失为一招后手。

  沉默了半晌之后,李乾德才开口道:“传旨,令洪真……”

  然而还没等李乾德的话说完,殿外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猴兵,刚一进殿便直接跌倒在地,那猴子兵也来不及起身行礼,只是直接从地上翻了个身,跪好后高声叫道:“启奏陛下!莱洲来报,大理国兴兵十万,攻我大越!”

  又惊又怒的李乾德噌的一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正想开口说话,殿外却又跑进来另一个猴子兵,同样一进殿便跪地叫道:“启奏陛下!宋国水师以五艘木兰舟为战舰进攻庆和港,如今庆和港已为齑粉!”

  听到这里,李乾德干脆又一屁股坐回到了“龙椅”上,双眼失神的望着大殿之外——

  反正局面已经糜烂至此,若是有什么坏消息,就一起来吧!

  毕竟是没怎么读过书的猴子,不像后世的那些沙雕网友们那般博学多才,李乾德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墨菲定律——简单点儿说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启奏陛下,宋国水师攻岘港!岘港守军不敌,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交趾的一线生机?

  终于没有其他的坏消息传来。然而光是眼前已经传来的这些消息,就已经足以让李乾德绝望——

  大宋是头睡着的猛虎,现在它醒了,它舔了舔爪牙,它咆哮了一声,李朝四代君王的努力就全部化为了流水。

  以前大宋睡着的时候,李乾德觉得大宋挺萌的,时不时的抢一块地盘,偶尔还能要点儿赏赐。可是现在,是大宋看李乾德挺萌的!

  “这头猛虎,它饿了啊~~~”

  李乾德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只怕一个大越也填不饱它的胃口吧?”

  沉默了半晌之后,李乾德才重新振奋起了精神,吩咐道:“传旨,以洪真太子为正使,出使真腊,商讨共同出兵抗宋之事。

  令庆和港守军组织百姓后撤十里,既然庆和港已毁,便将之让给宋军,然后伺机袭其营地,多掷死尸于宋营。令岘港守军死守岘港,告诉他们,朝廷现在无援军可派,等朝廷在富良江击退宋兵之后,岘港宋军自退。”

  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去之后,李乾德便甩了甩袖子,转回后宫去了,只是待猴臣们一起退出大殿之时,李常杰却对着徐百祥使了个眼色。

  “若富良江不能击退宋兵,只怕我大越有亡国之虞矣。”

  太尉府中,李常杰主动给徐百祥斟了一杯酒,又抢先敬向,一饮而尽后说道:“先生也不必劝慰,某家心里清楚得很,此战,几乎已是大越的最后一战,实是容不得失败。”

  徐百祥同样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跟着李常杰一起长叹了一声,两人就此相对无言,一起陷入了沉默。

  李常杰万分后悔,为什么当初在邕州时没拦着洪真太子下达屠城的命令?若是当初拦下洪真太子,只怕大越只消付出一定的代价就能让宋国退兵,不见得会有现在的亡国之祸。

  而徐百祥同样后悔,自己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了才会想着投靠交趾?如果当初没有主动投靠交趾,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替交趾野人弄开廉州城的城门,只怕现在也能受到朝廷的封赏了吧?再不济,自己也能坐看他交趾野人起高楼,坐看他宴宾看,坐看他楼他了。

  如今可倒好……

  心中后悔万分却再没有回头路,徐百祥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苦涩,敬了李常杰一杯之后说道:“如今宋军还未到富良江,尘埃未定,大帅倒也不必如此悲观。”

  徐百祥这番话,却是一半劝慰李常杰,另一半劝慰自己——

  最近,徐百祥的压力很大,每每梦到交趾交兵,自己被大宋朝廷抓回去,整个人已经接近食不能咽夜不能寐的地步,再这么下去,徐百祥很怕自己会把自己给吓死。

  而李常杰也同样需要徐百祥的这番宽慰。

  但是李常杰需要的又不仅仅是徐百祥的宽慰。

  再一次主动替徐百祥斟好了酒水,李常杰叹息了一声,说道:“敢问先生,若是富良江不能守,大越可还有一线生机么?”

  被李常杰这么一问,徐百祥顿时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盯着李常杰的眼睛道:“太尉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李常杰端起酒杯,敬了徐百祥之后才说道:“先生所说的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这院子里就你我二人,今日之言,出先生之口,入我之耳,除之外天知地知,再无第三人得知。”

  徐百祥死死的盯着李常杰,又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才慢慢地说道:“若是太尉想听假话,那学生便告诉太尉,区区宋军不足为虑,我大越可倚富良江为天险,再多抛死尸于宋军营中,则宋军必退,我大越也有一线生机。”

  李常杰嗯了一声,问道:“那真话呢?”

  徐百祥道:“若是真话,那学生便要告诉太尉,以宋国小皇帝心性之狠辣,富良江一败之后,我大越便要彻底消亡,再无一丝存在的痕迹。

  当然,纵然富良江一战失败,我大越倒也不是没有一丝机会。只不过……”

  说完之后,徐百祥干脆自己拿过酒壶,替李常杰斟好了酒水之后又接着说道:“只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丝机会而已,太尉还要背上千古骂名。”

  李常杰哈哈笑了两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若是能得存我大越社稷,李某又何惜名声?”

  徐百祥点了点头,说道:“若想要宋国小皇帝退兵,则必须先息其怒火。而宋国小皇帝怒火之源,乃是来自于廉、钦、邕三州被屠。换句话说,宋国小皇帝之所以如此大兴兵戈,乃是因陛下屠城之故。

  所以,若富良江一战失败,太尉可抢先拥兵入宫,擒了当今陛下,将陛下献给宋国小皇帝,听凭其杀剐,而太尉可借机黄袍加身,再割地、赔款,自承其错,求得宋国小皇帝原谅。

  此计若得行,太尉固然要背负一生的骂名,而我大越却有了一线生机。岂不闻,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

  徐百祥没有说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实际上也用不着说,反正两个人心里都有数——如果失败,大越国彻底不复存在,整个升龙也会跟其他被宋军攻破的城池一样化为飞灰,从此后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是徐百祥玩了个文字游戏——徐百祥只说要把李乾德捆了送给赵桓,却是只字都没提他自己。

  说白了,徐百祥就是在赌,赌李常杰是一个以交趾国祚为重的忠臣,赌自己还能有一丝生机。

  李常杰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先生,你离开升龙吧。我自遣家丁护送先生离开,请先生随洪真太子一起往真腊。

  若是能说动真腊出兵,则最好。若是说不动,也请先生护持太子周全,以期卷土重来之机。”

  说完之后,李常杰也不等徐百祥拒绝,便抢先挥了挥袖子,说道:“快走,快走,莫要等我改变了主意。”

  徐百祥知道自己赌对了。

  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后,徐百祥长身而起,向着李常杰拜道:“下官定不负太尉重托,这就先行告退。”

  等徐百祥离去之后,李常杰又枯坐了半晌,忽然长身而起,喝道:“来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草船借火箭!

  尽管李常杰也知道所谓的“草船借箭”不是很靠谱,但是就像没挨过揍的小孩子在挨揍之前总会有侥幸心理一样,李常杰也在抱着万一希望——

  万一就借来箭了呢?万一就真能击败宋军呢?万一宋国那小皇帝倒霉,恰好染上了疫病呢?

  正是抱着成功了就能捡个大便宜,失败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的心态,李常杰最终还是喊过一众心腹马仔们吩咐了一番。

  ……

  赵桓正因为雷州水师那些沙雕们在海上跑错路而生气——

  千算万算,无论是赵桓还是泉州水师指挥康剑英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想到雷州水师那些沙雕们居然能跑错路,不仅没去庆和港跟泉州水师汇合,反而一路跑到了岘港。

  苦等了两天都没发现泉州水师的踪迹,雷州水师的那些沙雕们居然直接用投石机和拍竿这种极为原始的海战武器去砸岘港。

  更神奇的是,岘港的猴子水军居然比雷州水师更完犊子,甚至连正式的海战都没打就直接派人去找李乾德求援。

  得知这个消息的赵桓也是哭笑不得——

  你说雷州水师牛逼吧?他特么在海上跑错路了,而且还是在靠近海航行的情况下迷路,甚至还出现了误把岘港当庆和港这么操蛋的乌龙。

  可是你要说雷州水师完犊子吧?他特么还成功的把岘港给砸了,不光砸了,还砸得岘港猴子兵们向李乾德求援。

  然后赵桓就觉得这特么真是一个比烂的年代——

  比的不是谁更牛逼,而是比的谁更烂!反正我不用多牛逼,只要你比我还烂,那就是我赢了!

  前面的金兵是这个鸟样,后来的西夏还是这个鸟样,现在轮到交趾的猴子们,结果还特么是这个鸟样!

  可是谁也没想到,当赵桓决定等回去之后要好好收拾收拾大宋的水师,顺便再把枢密院好好修理一番,好不容易强忍下怒气睡觉的时候,居然被李乾德派遣的那些猴子死士们给吵醒了——

  众所周知,赵桓有着很深的起床气,毕竟上辈子当皇帝当得久了,从来没人敢打扰一个口含天宪的皇帝休息。

  后来这个毛病又带到大宋,连番大胜且不断筑京观所带来的巨大威压,使得大宋也没人敢轻易打扰赵桓休息。

  但是不知道这个情况的李常杰不仅一头撞在了枪口上,甚至还亲自在富良江南岸给那些“草船”擂鼓助威。

  李常杰觉得此举不仅能够大大的振奋己方士气,同时还能扰的富良江对岸的宋军也休息不好,就算借不来箭也不算太亏。

  然后赵桓就彻底怒了。

  傻逼一样儿的猴子居然还特么玩草船借箭?

  如果不是富良江的江水一直处于流动状态,就算把猛火油倒进江里也会被江水冲走,赵桓甚至有可能让人往富良江里倒猛火油,然后欣赏一出火烧猴子的大戏!

  “用火箭!火炮!彼其娘之,一群刚从树上下来没多久的猴子还敢跟朕玩兵法?”

  满肚子起床气的赵桓直接气咻咻的吩咐道:“猴子不是要草船借箭么,朕把火箭借给他们!

  传朕的旨意,等烧了猴子们的草船之后就炮击富良江,每刻钟炮击一回,朕要让那些猴子们好好睡一觉!”

  眼看着赵桓发怒,种师中和杨再兴等人也都是不敢再劝,而是干脆利落的执行了赵桓的命令——

  别说赵桓了,就连种师中和杨再兴等人也都是一肚子的起床气,毕竟没有谁喜欢大半夜被人吵醒,尤其还是天色将明未明之前,这正是人一天之中最为困倦的时候。

  至于所会打扰到大宋这边将士们的休息,赵桓和种师道、杨再兴等人倒是丝毫不担心。

  别看禁军的丘八们听到弓弦的响声和刀刃出鞘的声音就会紧张,甚至会不自觉的去摸腰刀,可是这些杀才们早就见识过了火炮,现在不仅丝毫不怕炮声,甚至还能在轰隆隆的炮声中安然入睡。

  然后那些驾驶着小船的猴子死士就倒了大霉——

  如果是正常的火箭,大多只是在箭头的周围裹上一些明子,也就是松树内部富含松脂的部分,就算草船被大量的火箭射中,也照样能用水将之扑灭。

  可是赵桓军中的火箭却根本就没有裹什么明子,而是将箭杆的前半部分浸透了猛火油,一旦大量的火箭都射在一艘船上,再用水去扑火的时候,反而会使得火势更旺!

  而更让那些猴子死士们绝望的是,赵桓军中还有一支特殊的部队——

  宋军的箭法当然不怎么样,反正大宋有的是钱,禁军们也都习惯靠着箭雨覆盖来解决对面的敌人。可是赵桓军中还有一支三万人的契丹骑兵……

  这些契丹骑兵们是穷惯了的,又都是自小练下的骑射功夫,现在富良江的江面被火箭点燃“草船”的火光照亮,这些平日里自诩为射雕手却一直没得到机会展示的契丹骑兵们顿时就找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支支的长箭被这些射雕手们以连珠箭的手法射出,目标直接盯着那些“草船”上面的死士。

  在十箭九中的高命中率之下,被李常杰派过来“借箭”的死士们基本上尽数报销,就算有几个逃过了契丹骑兵冷箭的死士,也都被“草船”上的大火所吞噬。

  反正箭是没借到,几十艘小船反而损失殆尽,就连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死士也都死了个干净。

  望着由黑暗到短暂的明亮接着又很快重归于黑暗寂静的江面,李常杰手中的一枝鼓槌就“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然而还没等李常杰从眼前的损失中回过神来,富良江对面宋军大营的前方却又忽然闪过了一道火光,继而又传来了“轰”的一声。

  “砰!”

  巨大的弹丸在李常杰身前远处的江面上炸开,炸起的水花更是直接浇了李常杰一头一脸。

  直到这个时候,李常杰也终于彻底绝望了——

  按照宋军这枚弹丸落入江中的距离来看,哪怕宋军的弹丸够不到江的这边,自己也别想着搞什么半渡而击了!

  无奈的叹了一声,李常杰干脆把手中还握着的另一枝鼓槌也扔到了地上。

  既然想在江面上玩半渡而击的想法已经破灭,那就只能等宋军渡河之时多多埋伏军士,待宋军靠近富良江南岸的时候再用箭雨覆盖宋军!

  第二百二十八章 灭此,朝食!

  李常杰带着一众猴子兵们在富良江南从晚等到白又从白等到黑,除了每刻钟一次的炮击从未间断之外,一众猴子们差点儿就要变身望夫石了也能没等到宋军大营里有什么动静。

  “这不对劲啊。”

  李常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从宋军此前的所作所为来看,宋国小皇帝乃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然而李常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桓不是不想派兵渡江然后宰了李常杰,而是因为赵桓现在也面临着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没船。

  “本来昨天晚上能弄几条船的。”

  杨再兴小声嘟囔道:“要不是官家在那里喊着用火箭,怎么着也不可能烧的那么干净。”

  眼看着赵桓瞪向自己,早就摸清楚赵桓脾气的杨再兴也不害怕,反而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现在好了,就只剩下灰了。”

  赵桓没再理会杨再兴这个没脑子的,只是冷哼一声后才对种师中道:“不若遣人伐木造筏?”

  然而令赵桓没有想到的是,种师中同样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伐木?官家一路南下,大军所过之处连根完整的草棒棒都找不出来,又上哪儿伐木去。”

  听到种师中这么一说,赵桓顿时也傻眼了。

  跟长江黄河比起来,河宽四十余丈的富良江连做弟弟的资格都没有,可是想要渡江杀猴,就得先解决船的问题。

  问题就在于没办法解决船的问题。

  像泉州水师的那五艘木兰舟是不用指望了,那玩意不畏大海风浪却惧浅水,富良江就算给木兰舟当洗澡盆都还嫌小了一些。甚至连雷州水师的小型战船都施展不开。

  就算赵桓想要派人去砍树造筏子也不成。

  因为一路上能杀的猴子都被杀了个精光,能藏住猴子的山和树林也都烧了个精光。

  就在赵桓已经隐隐感到后悔的时候,种师中又毫不客气的补了一刀。

  “就算能够以炮火压制对岸的猴子,强行派人渡江,军中也没有足够的绳索和木板来搭建浮桥。”

  “就算想要砍些大树,以树皮搓制绳索,也需要派人去远处没被烧掉的林子里去砍树。”

  “更重要的是,现在军中已经有许多将士出现了水土不服的问题,若不是官家带足了御医,又做足了防治疫病的准备,只怕军中现在就要倒下一大片。”

  “……”

  种师中说一句,赵桓的脸色就黑一分,待到种师中说完以后,赵桓的脸色就彻底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

  就在种师中疯狂对赵桓进行补刀的时候,李常杰忽然也反应了过来,猛的一拍脑门子,当即就兴冲冲的从江边的草丛里站了起来,然后疯狂的向着升龙城的方向跑去。

  “宋兵无船!”

  到了猴子皇宫之后,气喘吁吁的李常杰直接就找到了李乾德,叫道:“臣想明白了,宋兵现在无船,根本就无法渡江做战,我大越还有机会!”

  李乾德忽的从塌子上直起身子,盯着李常杰道:“你能肯定宋兵无船?”

  “微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李常杰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若非如此,宋国小皇帝绝不会拖着现在还不渡江,岘洪和庆和港也不至于被宋军水师祸害。”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听完李常杰的分析之后,李乾德顿时也来了精神,从榻子上起身后狂笑几声,又踱着步子道:“既然如此,朕高枕无忧矣。”

  然而还没等李乾德继续高兴下去,李常杰就不得不给李乾德泼了盆冷水。

  “陛下,宋军无船,确实一时不得渡江。”

  李常杰道:“可是宋国毕竟还有水师,若宋国小皇帝回过神来,只怕会从宋国调派水师。纵然拖得一时,却也拖不了一世,陛下还是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听李常杰这么一说,李乾德顿时一愣,刚刚还激动不已的心情直接又跌到了谷底。

  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李乾德才无奈的道:“早做打算?如今富良江北已失,岘洪和庆和港已失,宋军随时可以从岘洪和庆和港登陆,而洪真和徐百祥往真腊未还,朕又能如何打算?”

  李常杰道:“不若遣使议和?”

  “前番宋军怀着三州被屠之恨南下,固然不会接受议和。如今宋军在我大越境内已经造下了无边杀孽,自七源城到富良江,宋军已经连筑数十座京观,就算再大的气,也该出的差不多了吧?”

  “中原帝王向来好面子,陛下不妨遣使奉表前往宋营求见宋国小皇帝,只要陛下肯放低姿态,在表单中多多吹捧宋国小皇帝一番,再表示此前之事乃是受了徐百祥的挑拨,如今我大越已经知错,愿意赔偿抚恤宋国百姓,再将徐百祥送至宋营,议和之事便多半能成。”

  然而李乾德却又问道:“那徐百祥呢?朕知你一片为国之心,才把他派到了洪真的身边,可是朕现在又上哪里变出一个徐百祥?”

  李常杰却躬身道:“陛下,宋国小皇帝所带皆是禁军,又哪里有人识得徐百祥?只需事先交待好一个死士,差不多糊弄过去也就是了。

  徐百祥还算有些才能,也算是我大越所需人才。而宋国小皇帝杀了假的徐百祥之后,心里多半还会不舒坦,徐百祥在宋国的那些亲眷也会跟着倒霉,到时徐百祥就更会死心塌地的心向我大越。

  微臣以为,以一个死士而换徐百祥,倒也值得。”

  李乾德嗯了一声,捋着胡须琢磨了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此事便由你亲自去办,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

  “启奏官家,李逆遣使前来!”

  李乾德派出的使者很快就到了富良江,然后竖着白旗,乘小船往宋军大营驶来。

  然而被种师中和杨再兴气了个够呛的赵桓却狂笑一番后对着种师中吩咐道:“把那什么使者剁碎了喂狗,把船留下。传令下去,令红衣大炮开始对富良江南岸展开炮击,让人乘这艘小船过去夺船。”

  “明天早上,朕要在升龙城内吃早饭!”

  第二百二十九章 要啥自行车啊

  当李乾德派出去的使者被剁碎了喂狗的时候,李常杰正在升龙城内扩借金银——

  呐,宋国小皇帝有多狠你们也都看到了,那真是遇人杀人遇城屠城,从七源城到富良江北现在无一活口,这些可不是本官编排出来骗你们的吧?

  本官也知道,你们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人想抢给宋国小皇帝当狗带路的,可是你们看看,人家宋国小皇帝哪儿需要你们当狗?当狗肉还差不多!

  还别嫌本官说话难听,反正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你们不信。

  现在咱们陛下已经派出了使臣去议和,如果议和成功,那是不是得奉上金银珠宝才能让宋国小皇帝退兵?

  可是跟宋国这几场仗打下来,那国库真是空虚得能跑老鼠啊,诸位乡贤士绅们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如果,本官说的是如果,万一要是这议和不成功,就凭小皇帝的杀性之重,咱们这升龙城是不是得指望咱们大越的将士们死守城池?

  可是这老话说的好啊——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所以,诸位升龙城内的升贤士绅们,你们既然要受大越将士们的庇护,就一样得拿出金真白银,起码也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不是?

  当然,如果诸位乡贤士绅们能够在自己所在的范围内说动百姓踊跃纳捐,那这事儿也不是没得商量。比如那些百姓的钱就由朝廷笑纳了,至于你们的钱,倒是可以一九分账。朝廷拿九,还给你们一分。

  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要么选命要么选钱,没其他的选项。

  然后李常杰就在升龙城中扩借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然而当李常杰匆匆忙忙的赶回去向李乾德复命时,李乾德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和激动,就连脸色也是难看得如同吃了一大坨新鲜狗屎一般。

  沉默了半晌之后,李乾德还是开口说道:“使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宋国小皇帝还在用那种新式武器轰击富良江南岸。守军已经撑不住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富良江早晚失守,到时升龙城也无险可依。”

  “轰击富良江南岸?”

  李常杰疑道:“不应该啊。无论是邕州城下还是之前在七源城外,甚至包括昨天晚上也是,宋军的那种新式武器威力虽大,射程却只能算是一般,也就勉强比弓箭能强一些。

  富良江阔约四十丈,而且南岸地势偏高一些,若说宋军使用八牛弩或是神臂弓向南岸射击倒也不无可能,可是那种新式武器?”

  李乾德却道:“四十丈?四十丈又能如何?根据富良江前线将士来报,宋军的那种新式武器约摸有百余丈的射程,区区富良江,根本就挡不住。”

  “百余丈?”

  李常杰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得到了李乾德肯定的答复之后,整个人已是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

  那种新式武器的威力本来就已经极为可怕,如果再加上百余丈的射程,那岂不是意味着宋军很容易就能压制住南岸的守军?

  守军一旦被压制,也就意味着哪怕是宋军没有船也能派人泅渡到南岸。如果南岸彻底失守……

  南岸还有一部分准备用来跟宋军水战的战船!

  南岸彻底失守,宋军再得到足够的战船,他们那些新式武器也能运到南岸,到时无险可守的升龙城也就会落入宋军的包围。

  如果宋军再用那种新式武器轰击升龙城的城墙……

  想到这里,李常杰额头上的冷汗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微臣这就命人去凿毁战船!”

  回过神来后,李常杰便立即向李乾德躬身拜道:“无论如何,南岸的那些战船也不能落入宋军手中!”

  ……

  毕竟是见识少了些,哪怕此前在邕州城和七源城外已经被火炮轰击过,猴子们还是低估了火炮的威力。

  按照富良江南岸守军向李乾德汇报的消息来看,宋军火炮的射程大概是百余丈左右。

  然而实际上,赵桓折腾出来的红衣大炮的射程却足有三百多丈。如果在不考虑射击精度只追求射程覆盖的情况下,其射程更是足有五百丈!

  这就像是后世的种花家一样——有什么好东西总想藏着掖着,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的时候就拿稍微好点儿的东西出来亮个相,直到实在藏不住了才会把真正的好东西拿出来秀肌肉。

  赵桓不可避免的继承了这个优良传承,然后又把这个传统传播到了整个大宋的军方。

  毕竟老祖宗都说了,兵者,诡道也。射程五百丈的红衣大炮先伪装成只有百余丈射程的样子,等需要的时候就能在三百丈射程内精确打击,当需要玩命的时候还能在五百丈射程里玩一次覆盖打击。

  所以富良江南岸的猴子们就倒了霉。

  先是被射程忽然巨增的火炮炸了个七荤八素,接着又有禁军乘坐那艘原本是猴子使节所乘的船杀了过来。

  这些杀才们一靠近南岸边上的猴子战船就疯狂的用硬弩射杀猴子,忙不过来的时候更是直接狂扔掌心雷,以致于富良江南岸的猴子水军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个七七八八。

  “这不就有船了?”

  此前被杨再兴挤兑,被种师中挤兑,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赵桓顿时又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没有船不要紧,不是还有猴子替我们造?”

  看着从富良江南岸弄回来的百十艘战舰,赵桓当即就笑眯眯的道:“依朕看来,只怕用不到中午,猴子那几百艘战船就该尽归我大宋所有。”

  “最多能弄回来两百艘就算好的。”

  种师中老神在在的叉手说道:“微臣看过了,猴子的战船大概有四百余艘。

  除去昨天晚上被毁掉的那些之外,大约还有三百五十艘。如今我军火炮齐发,那些杀才们又扔了许多掌心雷,微臣估计着怎么也得再毁掉百十艘。

  再加上猴子们肯定不甘心战船被夺,到时还会再凿沉一些,所以,微臣觉得能弄回来两百艘就算好的。”

  赵桓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依旧笑眯眯地说道:“两百也不少了,还要多少是多?反正不耽误朕明天早上去升龙城里吃饭就好。”

  第二百三十章 请陛下龙驭宾天

  官家说要在升龙城里吃早饭。

  对于赵桓所带的这些禁军来说,既然自己这些丘八是吃了官家的粮,那就得为官家卖命。现在官家说要在升龙城里吃早饭,那就意味着无论如何都得在今天天黑之前拿下升龙城。

  想要拿下升龙城,就得有船。

  所以同为禁军的李火儿就瞧着禁军炮营的那些丘八们不顺眼。

  “驴球子日的!”

  抹掉脸上的江水,李横回头望着北岸的炮营禁军们破口大骂:“若是把个船都给炸毁了,爷爷倒是要看你们如何渡江!”

  旁边充当橹手的禁军便小声劝道:“火儿,且息了怒火,不如等渡江时再计较。”

  火儿算是个职务,大概就是管着船公们的头目,所以张横又称张火儿,李横也称李火儿。而这些火儿们也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应了“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老话,许多火儿们一般都兼着船匪海盗之类的副业。

  当然,尽管船工出身的李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毕竟还晓得自己是禁军,不能像那个梁山盗之中的那个火儿张横一般稍不如意就杀人劫财。

  尤其是惹怒了李火儿的还是同属禁军的那些丘八,李横就算心里不爽,也只能骂上几句,不可能真个在渡江之时把那些丘八们弄河里淹死。

  所以也只能杀猴子泄愤。

  李横抹了一把脸,驱着一众军士们摇橹划浆,将身下的小船向着猴子们的战船靠过去,待两船相近之时,几个随在李横身边的禁军便齐齐甩出钩子,口中齐声喊着号子,将猴子的战船勾过来之后又赤着脚跳帮过去。

  猴子们的反抗显得十分无力。

  交趾多山多水,气候较之中原之地尤显潮湿,想要制作出上好的弓箭便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而李常杰为了守住升龙城,又特意将猴子军中的箭矢都囤在了升龙城里,这些猴子水师手里便只有为数不多的羽箭,早在李火儿带人来夺船时便已射了个精光,如今也只能各自操刀在手,跟李火儿等禁军开展肉搏战。

  然后猴子们就倒了大霉——

  李横所带的这些禁军,大多都是三十二三的年纪,也正是当打之年。虽然为了跳帮方便,这些禁军没曾穿戴甲胄,脚下也未曾穿鞋,可是自从汴京之围后,禁军的待遇就提高了一大截,三餐有肉不说,每日里也只是不停的训练训练再训练,后来又跟金国、西夏打了几场硬仗,这些杀才们一个个早就成了修罗场上的滚刀肉。

  相比之下,猴子们的伙食比不得禁军,训练同样也比不得禁军,如今两军正面相搏,差距登时便显了出来——猴子们无论是体力还是杀人的技术都远远落在下风。

  最重要的是,大宋还有一个穿越者皇帝。

  穿越者本身最大的优势就是见多识广。赵桓尽管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不着调,但是上辈子好歹也是在皇家学院里面厮混过的——他很清楚怎么样才能提高钢铁的质量和产量。

  而根据某位教员“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理论,赵桓又向来舍得在军队上面砸钱。

  所以李横等禁军虽然跟猴子们一样都是拿刀,但是这刀和刀却是有着极大的不同。当大宋禁军手中的刀跟猴子兵手中的刀相斫时,猴子兵手中的刀往往会应声而断,而大宋禁军手里的却只会崩出个豁口。

  然后这些大宋禁军中就结成军阵,仗着自己手中有刀而猴子手中只有断刀欺负猴子。

  直到手中的大刀都快崩成了锯子时,李横才恨恨的呸了一声,喝呼道:“且先把这些船都弄回去,再带着兄弟们过来夺船!”

  ……

  富良江南岸,从升龙城里匆匆赶回来的李常杰正远远的瞧着富良江上的战局。

  眼看着一艘艘战船被宋军夺走,然后又有更多的宋军乘着原本属于大越的战船过来杀掉大越的将士,夺走大越的战船,李常杰几乎要将眼眶瞪裂。

  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

  无论李常杰怎么瞪眼睛,都没办法改变眼前的战局——

  被李横当成孙子骂的禁军炮营不紧不慢的炮击着富良江南岸,一枚枚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北岸砸过来,有的落地之后炸开,有的干脆还没等落地就凌空炸开。

  根据赵桓的指示,所有的开花弹都被预先划了一道道沟槽,只要炸开就会产生近百枚破片。而且大宋的工匠们极富进取精神,除了老老实实的按照赵桓的吩咐划好沟槽之外,他们还额外给炮弹又制作了一层外衣,里面添加了大量已经生锈的铁钉、铁蒺藜、砒霜、鹤顶红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甚至还有些缺德的想往里面灌金汁。

  简单点儿说,就是论起往开花弹里面乱掺东西,就只有赵桓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这种缺德带冒烟的炮弹只要一炸开,大量生锈的铁钉、铁蒺藜就会和百十枚破片一起,带着砒霜、鹤顶红之类的玩意乱飞。

  那些被破片划破了动脉死得快的猴子们都已经算得上是幸运儿,因为他们要比那些被生锈的铁钉扎进身体里的猴子们少受许多罪。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李常杰想要派兵去摧毁那些战船,也成了一个难以企及的奢望。

  “我带人去凿船!”

  李阳焕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我死了,还望大帅能够照顾我的父母妻儿。”

  “没有用了。”

  李常杰却摇了摇头,拦住了想要带着死士去拼命的李阳焕:“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宋军得到了一艘船。如今南岸失守已成定局,你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命。与其如此,倒不如跟老夫退回升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富良江已经失守了。宋军得了战船,必然会立即渡江,升龙也未必可守。”

  面对着目光中还有一丝期许的李乾德,收拢着富良江边的残兵败将们一起退回升龙城的李常杰也无奈的低下了头,低声道:“如今也只有请陛下先行龙驭宾天,罪臣假借李阳焕谋逆之名而行议和之事,替大越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

  第二百三十一章 死不成的李乾德

  李乾德忽然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不甘和苍凉。

  赌上了整个大越的国运,搭上了大越三代先王数十年的积蓄,不仅没能替大越开疆扩土,反倒落得如今下场,若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去招惹那宋国!

  “你出去吧。”

  心知大越如今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李乾德也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之所以让李常杰出去,也不过是为了维持住自己身为大越皇帝的最后一丝尊严。

  “待朕归天之后,朕的尸首可以送给宋国小皇帝鞭尸泄愤,大赵从此后向他宋国俯首称臣,只求能保住我大越宗庙不失就好。”

  “还有洪真……”

  李乾德最后交待了几句之后,便挥挥手示意李常杰离开。

  然而还没等李常杰退出大殿,之前一直守在殿外的李阳焕却匆匆忙忙带着两个亲兵跑了进来,也顾不得什么陛见的礼仪了,当即就慌慌张张的向着李乾德拱手道:“启奏陛下,城中有贼人作乱!”

  李乾德一见李阳焕这般毛毛躁躁的样子就先自心下不喜,待听到城中有贼人作乱时,李乾德更是冷哼一声,喝斥道:“城中有贼人作乱,难道城中就没有忠于我大越的守军了么?杀光贼子也就是了。”

  训斥完了李阳焕,李乾德神色一缓,又接着说道:“朕去了之后,你便要执掌这大越的江山,如何能这般沉不住气?”

  李阳焕心道去你娘的大越江山吧——你个糟老头子特么一死了之倒是死了个痛快,你儿子洪真跑去了真腊也能活下来,现在让老子接手这皇位,不就是摆明了让老子替你儿子去死么!

  心中暗骂了无数声之后,李阳焕才向着李乾德微微躬身,拜道:“陛下,如今城中乱兵四起,不止有贼人冲击城门,还有人正在向着皇宫而来,城中守军已经无力弹压。这大越的江山,只怕侄儿是没有机会执掌了。”

  听到李阳焕这么一说,李常杰忽然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请李乾德先死了,当即便大步向着殿外走去。

  李乾德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李阳焕道:“你且在外面等着朕吧。朕会留下遗诏,册封你为大越皇太子,待朕去后,你便是这大越的皇帝。”

  李阳焕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陛下春秋正盛,何谈先去?更何况,侄儿福浅德薄,实在当不得这大越的皇帝。”

  “你道朕是想要让你做个替死鬼么?”

  李乾德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后说道:“朕死之后,你和李常杰带着朕的尸首去找宋国小皇帝求和便是。

  若你身为大越的新皇,宋国那小皇帝哪怕是图个名声,你也未必不能得一个昏侯之位,也可保得我大越宗庙不失。若你不是大越的新皇,便是大越的宗室将领,你觉得宋国那小皇帝可能容得下你?”

  听李乾德这么一说,李阳焕倒是有些心动了,仔细斟酌一番之后觉得倒也有些道理,刚想点头应下,忽然间却又回过神来,扭头对着两个亲兵喝道:“拿下他!”

  李乾德顿时大怒,伸手指着李阳焕的亲兵喝骂道:“朕看谁敢!朕乃是大越皇帝,尔等不怕诛连九族么!”

  被李乾德这么一唬,李阳焕的两个亲兵顿时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迟疑起来,倒是李阳焕丝毫没被李乾德吓住,喝道:“抓住老贼,老子带尔等向大宋官家投降!到时献贼有功,尔等也不失封赏,若是不听我令,只怕我等都要被这老贼坑死!”

  说完之后,李阳焕又对其他围上来准备护驾的侍卫和太监们喝道:“都别动!老贼在大宋造下了无边杀孽,如今官家亲率大军征讨,李常杰一败在败,大越无然无望,尔等又何必陪着老贼赴死!

  尔等若是能帮着本王擒了老贼,待向官家献贼之时,本将也不吝替尔等美言两句,若尔等还一心护卫老贼,却不怕城破后化为齑粉?若是不信,便想想官家一路上屠了多少城,杀了多少人!纵然尔等不怕死,便不想想家中的亲人么!”

  李乾德目光闪烁,瞧了瞧周围停下脚步的禁卫和太监,再瞧瞧正向着自己围过来的李阳焕和那两个亲兵,李乾德忽然哈的狂笑一声,拔腿便向着大殿的柱子撞去。

  惊变陡生。

  此前李阳焕进殿之时,离着李乾德还有挺大一段距离,此时李乾德忽然低头跑向柱子,李阳焕和那两个亲兵想要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哎哟!”

  然而李乾德并没能如愿撞在柱子上,反而撞到了一个小太监的身上,哎哟哎哟的惨叫声,也正是被撞倒在地的小太监发出来的。

  哎哟两声之后,小太监便骨碌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翻身抓住同样跌倒在地的李乾德,然后向着李阳焕谄笑道:“启奏王爷,奴婢抓住老贼了!”

  随着小太监这么一叫,周围其他的太监和禁卫们顿时也一拥而上,或抓着李乾德的胳膊或抓着李乾德的腿,有跑的慢了的什么都没得抓,干脆就抓住一片衣角,然后乱哄哄的道:“我等抓住老贼了!”

  李阳焕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两个亲兵将李乾德捆起来之后才对小太监道:“你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待献老贼于御前时,本王一定要在官家面前重重夸你。”

  “奴婢可当不得。”

  小太监谄笑着道:“奴婢叫小喜儿,今日能擒下老贼,也全赖王爷指挥若定,奴婢可不敢贪王爷之功!”

  李阳焕点了点头,笑骂道:“你倒是机灵!对了,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这宫中的总管太监,马上派人去寻些人参灵芝之类的东西,好熬了汤灌给老贼,省得老贼死了,到时便不值钱了。”

  小太监喜儿当即便点头哈腰的应了,扭过头去之后却又拿捏起了总管太监的威风,对着旁边几个太监喝道:“没听到王爷的吩咐么?赶紧的,马上去太医院里拿药材去,顺便把御医也请过来,若是晚得一时半刻,仔细着你们的皮!”

  训斥完了几个太监,小太监喜儿又赶忙转过身子,谄笑着对李阳焕道:“王爷且先宽坐,这些奴才们别的不中用,可是这腿脚倒也不慢,您大可放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事实证明,历史上的那些皇帝们喜欢用太监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阳焕让小太监喜儿派人去取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药物过来好吊着李乾德的命,而小太监喜儿却能提前多想一步,不仅知道把御医也给准备好,甚至还用破布堵住了李乾德的嘴,以防着李乾德咬舌自尽。若是再瞧喜儿对李阳焕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那更是李阳焕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矜持的点了点头之后,李阳焕便随着小太监喜儿的指引来到一张椅子前坐下,而小太监喜儿又躬身谄笑道:“非是奴婢不想让王爷坐在龙椅上,只是现在这龙椅实在是有些犯忌讳,还请王爷恕罪?”

  李阳焕嗯了一声,说道:“本王心中有数,无妨。”

  现在大殿里的那张龙椅就特么是个催命的,谁坐上去谁死的玩意,让本王坐也不坐!

  嗯,自己在大越只是个宗亲侯爷,若是能以全越内附,到时候应该能弄个王爷吧?纵然不行,起码也得先过两天的王爷瘾,等官家来了再自称罪臣好了。

  倒是李乾德这个糟老头子,居然心心念念的想着哄着自己来当这个倒霉催的大越皇帝,实在是不当人子!

  心中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李阳焕的脸色便有些阴晴不定,小太监喜儿瞧在眼中,却是急在了心里。

  “你们这些该死的还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出去守着?”

  离了李阳焕两步,小太监喜儿又拿出了总管太监的威风,对着一众禁卫和太监们喝斥道:“赶紧的,禁卫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关闭宫门,万万不能放李常杰那逆贼入宫;另一路去后宫里把老贼的那些后妃们都捆来。

  至于你们几个,咱家现在先代王爷做主,任命尔等为宫中管事太监,且带人将宫中仔细洒扫一遍,准备迎官家入宫。”

  待到吩咐完了之后,小太监喜儿又赶忙回到李阳焕身边,躬身谄笑着问道:“王爷,您看奴婢这般安排,可还有甚么疏漏的地方么?”

  被小太监喜儿这么一问,李阳焕顿时回过神来,心中也暗道一声侥幸——

  光特么顾着抓住李乾德那老东西了,却忘了派人去守住宫门,抓捕李乾德的后妃。

  这他娘的,若不是有小太监喜儿替自己想到了这些事情,只怕李常杰那老匹夫再次入宫之时,也就该是本王人头落地之时了。

  “你很好。”

  李阳焕越瞧喜儿却是越觉得顺眼,夸奖了两句之后更是笑着说道:“待面见了官家,贼上老贼之后,本王便会力推你去伺候当今官家,若蒙圣人应允,只怕本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喜公公了。”

  “奴婢不敢!”

  小太监喜儿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向着李阳焕躬身拜道:“无论奴婢在哪儿,都记得王爷的大恩大德,万不敢在王爷面前拿捏,若有违背,奴婢愿受万箭穿心之刑,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看着小太监喜儿这番表态,李阳焕心里更是满意,当下便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甩给了喜儿,笑道:“赏你了。”

  “奴婢谢王爷赏!”

  笑嘻嘻的向李阳焕道谢之后,小太监喜儿又接着躬身说道:“王爷,既然已经决定迎官家入城,那这皇城上是不是该立起宋字旗?”

  ……

  猴子皇宫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出了宫的李常杰却丝毫不敢耽搁,一出宫便直奔着太尉府而去。

  “启禀大帅,宋军夺了战船渡河,如今已经直奔升龙。”

  “启禀大帅,城中有阮氏、黎氏等贼子为乱,许多守军也倒戈从贼,许多衙门已经落在了叛军的手里。”

  “启禀大帅,东城有人纵火!”

  “启禀大帅,北城有乱军冲击城门!”

  “……”

  一条条的军情从各处汇集到太尉府。

  李常杰已经顾不得赵桓所带的那十多万宋军了——如果不能尽快把升龙城里的叛乱平复下去,只怕都不用宋国小皇帝带兵前来了!

  “这些叛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常杰揉了揉额头,问了一声之后却又不待下面的人回答便接着说道:“算了,本帅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了,马上调集军队,将这些乱军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待到太尉府的几个将领分别领命而去之后,太尉府的长史才试探着道:“启禀大帅,自从大帅入宫后,城中便出现了乱军,下官也曾派人去打探过,听说乃是城东阮氏先起的乱子。听说……”

  迟疑了一番后,长史还是接着说道:“有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是大宋皇帝之所以一路纵兵屠城,乃是因为陛下自不量力进攻大宋,又在攻宋之时屠了大宋的廉、钦、邕三州,如今大宋官家要报复回来,而我大越守军难以力敌,只怕升龙城破之后,也难免会被大宋官家屠筑。”

  李常杰嗯了一声道:“接着说。”

  那长史躬身应了,又接着说道:“那谣言还说,如果想要活命,唯今之计便是先抓了当今陛下,打开城门,迎了大宋官家入城,也唯有如此,或许才能有一线生机。”

  李常杰忽然叹了一声,揉了揉额头之后闭目问道:“可曾查清楚谣言的来源?”

  那长史却摇了摇头,答道:“下官无能,一直未曾查清楚谣言的来源,想必是阮氏和黎氏那些乱贼为了活命而编造出来的?”

  李常杰没有再接着问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长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既然查不清楚谣言的源头,那谣言是从哪儿起来的也就不重要了。

  毕竟,单凭着城中的阮氏和黎氏那些人,他们还没本事在须臾之间搞出如此声势浩大的叛乱。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叛乱平息下去之后再说。

  然而这场判乱的规模,却是远远超出了李常杰的想象。

  “升龙府府衙被乱军纵火焚烧,黎玉请求大帅派兵支援!”

  “户部太平仓被乱军纵火焚烧!”

  “东门告急,请大帅派兵支援!”

  “西门已经落入乱军之手!请大帅速速调兵平乱!”

  “……”

  一条条的坏消息次第传来,尤其是当宫城忽然闭门落锁,墙头竖起了宋字大旗的消息传来以后,以往自诩“纵然泰山崩于前亦能色不变”的李常杰也变了脸色。

  “李阳焕!”

  第二百三十三章 破城

  尽管经常干出一些脑残的事情,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身为人的近亲,猴子的智商并不是很低。尤其是像李常杰这种猴子中的佼佼者,那猴脑也是相当够用的。

  在得知了猴子皇宫竖起了宋字大旗,而各路乱军或是攻打城门或是烧毁官衙的消息之后,李常杰马上就猜到了是李阳焕在搞鬼。

  愤怒的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李常杰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当即便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对一众猴将们喝道:“点兵!随本帅入宫,护驾!”

  然而当李常杰率领着一众猴兵猴将赶到猴子皇宫时,整个皇城却已经进入了战备戒严的状态,李阳焕更是一身甲胄,站在城门上的宋字大旗下,远远的指着李常杰喝道:“汝欲反耶?”

  眼看着李阳焕恶人先告状还倒打一耙,李常杰反被气笑了,驱马向前几步后拔出腰间的宝剑,遥指李阳焕道:“如今是你在谋逆!交出陛下,饶你不死!”

  李阳焕却微微转身,向着北方拱了拱手,高声道:“李乾德失智,世受皇恩却不思报效,如今官家亲征交趾以伐不臣,吾早已反正!李常杰,本侯念你是一条好汉,何不放下刀枪,与我一同迎官家入城,也不失一场富贵!”

  李常杰顿时大怒,当即便张弓搭箭,喝道:“无耻之徒,留你不得!杀!”

  箭已射出,话音才落。李常杰带来的猴兵猴将们也立即对着猴子皇宫发起了进攻。

  然而站在城头上的李阳焕却丝毫不慌,待李常杰射出的羽箭无力落地之后才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小太监喜儿,又高声对着守卫猴子皇城的那些禁卫喝道:“杀!只待援军一到,便是李常杰的死期,汝等也有功劳!若是皇城被破,我等都难免一死!”

  话音刚落,便听得城外远远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声。李常杰的心里登时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脸色也臭成了一坨臭狗屎。

  城里有乱七八糟的叛军不停的搞破坏,皇城有李阳焕这个狗东西挟持了皇帝,城外又有宋军开始攻城,整个升龙城开始乱作一团。

  终究是回天乏术。

  到了这个地步,李常杰也顾不得李乾德和李阳焕叔侄之间的狗血剧了,无奈之下只能鸣金收兵,试图带着剩下的军队去冲开升龙城的南门跑路。

  然而同样的炮声落在李阳焕的耳朵里,却令李阳焕精神大振,喝道:“雷声乃是官家挥兵攻城,援军已至!儿郎们,杀贼!”

  ……

  萧诺言骑在马上,神情中满是落寞。

  “如果有一天,火炮能一个人拿着到处跑,不仅能发射还能连发,你说要这骑兵还有啥用?”

  “还有这大楯车。我合计着这玩意蒙上铁皮子还是差了点儿意思。要是把铁皮子换成铁板,再跟传说中的木牛流马一样来回走,到时不光骑兵没啥用,我合计着这城墙也没啥用了。”

  “还有,你瞧炮营那些孙子,一个个的鼻子都快杵到天上去了。他娘的,不就是能打几炮吗,换我我也行啊。真不知道他们骄傲个什么劲儿。”

  听着萧诺言在那里一个劲儿犯酸,杨再兴忍不住瞥了萧诺言一眼,哼了一声道:“屁话真多。”

  萧诺言翻了个白眼,既而又幸灾乐祸的道:“听到没有?升龙城里已经喊杀震天了,估计是有猴子想反正。你说,这些猴子们能剩下几个?”

  杨再兴道:“一个也剩不下。”

  萧诺言道:“怎么可能剩不下?当初在析津府时,不也是我带着兄弟们反正?”

  “大傻雕。”

  杨再兴骂了萧诺言一句,说道:“你是契丹人出身没错,可是官家说了,契丹人和宋人都是一个老祖宗,咱们之间的打打杀杀只能算是兄弟阋墙。可是这些猴子们算什么东西?”

  萧诺言挨了骂,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对于萧诺言来说,被杨再兴骂上几句倒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杨再兴话里话外的认同感,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毕竟是一个亡国降将,心里难免会有那么点儿小敏感。

  就在萧诺言暗自高兴的时候,杨再兴又接着道:“对了,待会儿城破之后,我先进城,谁也不许跟我抢。”

  萧诺言翻了个白眼,不悦的道:“凭什么?”

  “凭我拳头硬!”

  杨再兴道:“谁敢跟我抢,我就揍他!尤其是你,还有你手下的那些骑兵。他娘的,让你们这些杀才们抢到前面去,那老子还能捞得着杀人吗?”

  话音刚落,一个传令兵却快马从阵后跑来,到了杨再兴和萧诺言身前后说道:“官家旨意,不留活猴!是任何猴子都不留!”

  升龙城北门忽然喊杀声大起,城头上很快出了一伙打着宋字大旗的猴子,跟另外一伙猴子们厮杀在一起,城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慢慢打开,吊桥也开始慢慢放下。

  杨再兴顿时大喜,双腿猛的一磕马腹,怪叫一声后便快速向着城内冲去。萧诺言倒是比杨再兴谨慎一些,只是见杨再兴已经冲了出去,原本还想看看形势再做决定的萧诺言也只能无奈的带着骑兵们一起冲了出去。

  然后萧诺言就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万夫不挡之勇——

  杨再兴杀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章法,手中一条长枪肆意挥舞,无论是想要守城的猴子还是那些正在杀猴子的猴子都成了杨再兴的目标,枪尖划过处便是一条猴命,枪身扫过处便是一群筋断骨折的猴子。

  萧诺言看得心折,一边奋力向前冲杀一边向着杨再兴喊道:“且看我杨家枪法!”

  是时大宋军中所流传的枪法大多为杨家枪或是呼延枪法,就连原本的辽国军中也多有习练杨家枪,所以萧诺言会使杨家枪倒也不足为奇。

  杨再兴却呸了一声,扭头骂道:“大沙雕!且看我正宗杨家枪法!”

  后面跟过来的种师中已经没脸再看了——这两个沙雕玩意一边杀猴一边对骂,这特么就是大宋的先锋官?简直丢尽了大宋的脸面!

  然而更让种师中觉得丢脸的事情还在后面。

  “打个赌赛?”

  杨再兴一边抡枪杀猴,一边叫道:“只要你比我多杀一个猴子,我就输你一百贯!”

  萧诺言合计了一番,叫道:“赌了!”

  种师中的脸色已经黑的看不成了。正待向赵桓请罪,赵桓却抢先一步笑道:“无妨,且先随他们去吧。”

  “回头一人打上五十军棍,让他们长长记性。”

  第二百三十四章 鸡犬不留

  正所谓“李阳焕擒王献城,破升龙二将争功。”

  话说萧诺言有心要赢下杨再兴的一百贯钱,杨再兴却也想着从萧诺言那里赢下一百贯钱好纳个妾。于是乎,这两个浑然不知自己要挨五十军棍的泼皮争起功来,端的是热闹万分——

  杨再兴的枪法是杨家嫡传下来的,远比萧诺言那个半吊子所习练的杨家枪还要精妙许多。而眼看枪法落不如杨再兴,萧诺言自然也不傻,当即就从马上摘下弓来,改用弓箭射杀猴子。杨再兴被气得破口大骂,先是骂萧诺言不讲武德,又说使弓箭射杀的纵然赢了也胜之不武,空气里一时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然而快乐是宋军的。

  老话说得好啊,兵熊熊一个,将熊就熊一窝。有赵桓这样的官家做榜样,又有杨再兴和萧诺言这样杀人如麻的绝世杀星为将,禁军的这些杀才们自然是杀人不手软,砍人不眨眼。

  可是猴子兵们不行啊。

  前有李乾德带着他们一路仓惶北顾,后有李常杰带着他们一败再败,现在更好,外面宋军还没怎么样呢,身为大越都成的升龙城却先自乱了起来,像李阳焕这样儿的宗室都他娘的造了反,这些原本打算死守升龙城的猴子兵们又能怎么办?

  有的猴子还想拼死抵抗,有的却已扔下兵刃跪地投降,还有的干脆就想着过把瘾再死,带着兵刃杀向了城里的猴子们之后杀人放火祸害大闺女一条龙走起。

  于是乎,除了李阳焕所在的猴子皇宫之中的喊杀声慢慢平息下来之外,整个升龙城里已经是哭喊声一片,继而又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街面上开始慢慢的淌出鲜血,从一丝一缕汇成一片。

  越来越多的血,开始给这些杨再兴和萧诺言这些杀人放火的家伙们造成了一丝麻烦——走起路来感觉很滑,远不如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廉州、钦州,当初也是这样儿一番景象吧?”

  赵桓紧皱着眉头,心中对于徐百祥的恨意愈发的重了。沉默了一会儿,赵桓忽然开口道:“传朕的旨意,逮到徐百祥之后不许杀他,朕自有处置。”

  种师中也附合道:“不错,一刀杀了未免太过便宜他,该当千刀万剐才是!”

  赵桓却呵的笑了一声,没有理会种师中的提议。

  千刀万剐?对于像徐百祥这样儿的狗东西来说,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了他!

  ……

  升龙城的规模并不大。别说跟建设中的顺天府相比,就连比顺天府小了好几号的汴京城都比升龙城大了许多。

  城小,也就意味着可以施展的空间并不大,杨再兴和萧诺言这两个杀才很快就带兵杀到了猴子的皇宫。

  “我没看错吧?”

  杨再兴傻傻的瞧着眼前已经竖起宋字大旗的猴子皇宫,愣道:“有乱军跟着捣乱也就算了,难道李乾德那老猴子也跟着造反了?”

  听杨再兴这么一说,刚刚还想说一句有人想归顺很正常的萧诺言也愣住了。

  没错啊,其他人造李乾德的反不稀奇,稀奇的是李乾德这是自己造了自己的反?这他娘的,打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就没人听说过这么稀奇的事儿吧?

  “吱~~~呀~~~”

  就在杨再兴和萧诺言两人正一脸懵逼的琢磨着该怎么办时,猴子皇宫的大门却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慢慢打开了。

  李阳焕赤裸着上身,背上还捆着几根荆条,手中牵着一条羊,来到杨再兴和萧诺言马前之后便屈膝跪倒,拜道:“下国小臣李阳焕,迎王师进城,喜不自胜,特意擒了交趾伪王李乾德献于王师!”

  “这个我知道,这就是书里写的肉袒牵羊。”

  萧诺言低声道:“现在这事儿咱们两个没法做主了,得请示官家。”

  杨再兴不动声色的低声道:“官家不是说不留猴子们活口?”

  “你傻了吧?”

  萧诺言道:“其他的猴子怎么杀都无所谓,可是这家伙把李乾德给抓了——无论李乾德再怎么该死,那他也是交趾的伪皇帝,这事儿就只能官家来处理,咱们两个擅自做主,那可是要犯忌讳的。”

  杨再兴点了点头,对着李阳焕喝道:“起去!且待吾上禀官家定夺!”

  李阳焕顿时大喜,乖乖的向着杨再兴和萧诺言拜了一拜,然后乖乖的跑到一边跪下。

  杨再兴却又接着问道:“李乾德呢?”

  跪在李阳焕身边的小太监喜儿赶忙向前膝行一步,伏首答道:“启禀大将军,逆贼李乾德已经束手就擒,如今正在伪宫之中,若大将军想要见一见李逆,奴婢倒是可以带路。”

  杨再兴想了想,最终还是撇了撇嘴,打算在猴子皇宫的门口等着官家旨意。

  然后杨再兴就等到了传旨的太监。

  “官家旨意,除李乾德、李常杰、李阳焕之外,猴子伪宫中鸡犬不留!”

  传旨太监的话音刚落,萧诺言便直接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了刚刚还打算给杨再兴带路的小太监喜儿。

  杨再兴驱马向前几步,来到李阳焕身边之后问道:“李常杰呢?”

  李阳焕早就已经彻底傻眼,闻言也只是傻傻地答道:“跑了!当时我带人擒了李乾德,守住了皇宫,李常杰久攻不下,又恰逢官家遣人攻城,李常杰便匆忙跑了。”

  说完之后,李阳焕才彻底回过神来,膝行几步到了杨再兴的马前,哀求道:“大将军!念在下臣擒住李乾德的份上,请大将军饶过下臣一家老小!”

  杨再兴却摇了摇头,说道:“饶不饶你,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官家说了算。不过,看现在这样子,你大概是能活下来。至于你的家小,可就不好说了。”

  稍微安抚了李阳焕几句,杨再兴也不在乎李阳焕到底信不信,便接着扭头对手下带着的那些禁军们喝道:“赶紧的!杀光了猴子,就去弄些水把这里给洗干净!官家可是说过了,要在这升龙城里吃早饭!”

  说完之后,杨再兴又小声嘟囔道:“你说官家也是,留下几个宫女啥的打扫不行,现在弄得臭气熏天的,这早饭还能吃下去嘛。”

  第二百三十五章 点天灯

  “盔上有红缨者是李常杰!”

  “头上无盔者是李常杰!”

  熟悉的升龙城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没有人对自己躬身行礼,也没有人给自己端茶敬酒。连往常那些都不配给自己提鞋的土财子都敢带着家中子侄来追杀自己了。

  李常杰一边纵马向前狂奔,一边恨恨的扔掉头上的头盔,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斗笠系好,又开始脱身上的衣甲——老子提前把衣甲脱掉,看你们还能怎么喊!

  难道喊项上有头者是李常杰?

  然而当李常杰一路狂奔到升龙城的南门时,却发现南城门已经大开,一众宋军已经占领了南门,开始屠杀城中的猴子。

  更让李常杰彻底绝望的是,身后追着自己的一众猴子们不想着怎么去跟宋军拼命,反而开始向宋军高呼:“前面便是李常杰!休要让他走了!”

  李常杰慢慢勒停马疆,原本有心战死疆场的想法忽然就在这一声声“休要走了李常杰”的呼声中消失怠尽。

  哐啷一声,李常杰把手中原本一次又一次握紧的长枪扔到地上,长叹一声后喝道:“某便是李常杰!”

  有几个宋军士卒手持长枪长刀围了上来,示意李常杰下马。但是更多的宋军士卒却直接杀向了原本追赶李常杰的那些猴子。

  官家旨意,升龙城中除了几个贼首之外鸡犬不留,这些喊着“反正”、“迎王师”、“自己人”的猴子既然不是贼首,那就属于要被屠掉的猴子。既然要被屠掉,那就干脆痛快一点儿,可不能耽误官家进城吃饭的时间。

  “哈哈哈哈!”

  下马后束手就擒的李常杰看着那些被宋军疯狂屠杀却无处可避的猴子们,忽然间开始狂笑起来。

  解气啊!

  想着抓了老夫当投名状?老夫倒是要看着你们先死!

  直到一个宋军士卒再也看不下去,用破袜子堵住了李常杰的嘴,李常杰才算是消停下来。

  ……

  升龙城里,最先清理干净的建筑就是猴子的伪皇宫。

  因为当今官家说要在升龙城里吃早饭,所以杨再兴和萧诺言先是带着的禁军士卒在杀光了猴子伪皇宫里面的猴子,接着又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去清理那些血迹,终于赶在天色将黑之前把整个伪皇宫给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差重新刷漆了。

  然而赵桓在一众禁军的护卫下进了猴子的伪皇宫后就忍不住撇了撇嘴——

  满满的一股小家子气,别说跟中原王朝的那些皇宫相比了,就连建奴在沈阳弄的那个伪皇宫都比猴子们的伪皇宫要强上许多。

  至于梁上还的柱子上面的龙,不管是绘制上去的还是雕刻上去的,更是有一头算一头,皆是四爪,连一个五爪的都没有。

  小家子气就是小家子气,四爪的那玩意撑死了算是蟒,或者说是伪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龙,今天自己这个五爪的龙一到升龙城,这几条四爪的不就废了?

  逛了一会儿,失了兴致的赵桓干脆带人来到了猴子伪宫的正殿,屈尊降贵、委屈巴巴的坐在猴子们所谓的龙椅上之后,赵桓便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

  “李乾德,洪真,李常杰,李阳焕,徐百祥,罪魁祸首一定有五个。现在是李阳焕抓了李乾德然后自投罗网,李常杰那个蠢货在南城门被抓,等于就差一个洪真和一个徐百祥了。”

  瞧着赵桓右手手指一根根屈起,到最后又展开了两根,种师中的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拜道:“官家放心,臣一定将洪真和徐百祥抓回来。”

  赵桓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急甚么?现在不是有李乾德和李常杰、李阳焕他们三个么,且先慢慢耍着便是。”

  结果种师中的嘴角也跟着抽了起来,那模样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赵·尼古拉斯·铁岭舞王·四的风采——

  瞧瞧,这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先慢慢耍着?合着跟皇帝沾边的事情你是一点儿不干啊!

  可是转念一想,种师中又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在腹诽官家?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没干什么跟臣子之道沾边的事儿?

  一定是跟官家学坏了!

  自我安慰了一句后,种师中躬身对赵桓拜道:“官家,要不然先把李常杰给剐了算了?”

  赵桓一听种师中的提议,便不屑的呵了一声道:“张口剐了闭口剐了,就不能有点儿新意?新意!懂吗?”

  眼看着种师中被怼得哑口无言,赵桓这才算是把前几天被怼的恶气出了,转而又笑眯眯的道:“告诉孙万石,让他找一个快要报废的热气球,把李常杰的双脚倒吊在热气球上。

  对了,不用派人上热气球,只要慢慢用绞盘放上去就行。朕这次不光要拿这狗入的东西点天灯,还要让他亲眼看着猴子们被筑成京观。”

  种师中琢磨也没听说过谁家的天灯是这么点的——

  正经的点天灯是先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后放进油缸里浸泡,等入夜后再将犯人头下脚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

  由此可见,官家琢磨出来的这个点天灯就不太正经。

  “那李阳焕呢?”

  虽说李阳焕擒住李乾德有功,可是在廉州、钦州之时,也是李乾德跟李阳焕一起下令屠的城,种师中觉得赵桓不太可能会放过李阳焕。现在李常杰剐不成了,种师中便将主意打到了李阳焕的身上。

  赵桓嗯了一声道:“先不急。李阳焕怎么说也是有功的,朕不能让功臣寒了心——等明天再剐。记得要剐足三千六百刀,前两刀先割眼皮,剩下的骨头砸碎了喂狗。还有,记得派人把他照料好,千万别让这狗东西自尽。”

  种师中当即便躬身应了,心道这功臣可真他妈倒霉,还不如现在就被剐了呢,起码也不用受这一夜的煎熬。

  “李乾德呢?把这狗东西给朕带上来,朕还得问问他洪真和徐百祥的下落。”

  处置完了李常杰和李阳焕,也终于轮到了李乾德。

  赵桓笑眯眯的道:“朕在潜邸时便好读书,无意间也从书中看过许多酷刑,正好在李乾德身上验证一番,也好让皇城司那些不成器的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酷刑。”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李乾德:官家仁慈!

  李乾德身上的蟒袍早就被人扒去,嘴里塞着麻核,手脚各自被捆住,疯狂挣扎扭动的样子倒真是像极了蛆虫。

  “说吧,洪真和徐百祥跑哪儿去了。”

  赵桓笑眯眯地问道:“若是老老实实的交待,朕还能给你个痛快。若是不说,朕也有的是法子炮制你。”

  “呜!呜!呜!”

  李乾德嘴里被塞了麻核,只能不停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而赵桓却脸色一沉,说道:“既然不愿意老实招供,那朕也不为难你。”

  说完之后,赵桓便直接对何蓟吩咐道:“让医家的医者过来一个,先在他身上划个几百刀。”

  然后李乾德的身上就被随军的御医划了一百零八刀,刀刀避开要害不说,就连血都没流多少,如果不是李乾德疯狂的挣扎还有额头上的冷汗,几乎都不出来挨刀的迹象。

  “现在该老实交待了吧?”

  赵桓笑眯眯的俯下身子,对李乾德道:“洪真和徐百祥在哪儿?”

  李乾德疯狂的挣扎着,企图离赵桓能远一些,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更是写满了恐惧。就连刚刚行刑的御医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就算李乾德想要老实交待,可是官家就这么让人堵着他的嘴,他又怎么交待?

  然而赵桓却丝毫没有拿出李乾德嘴里的破布的意思,反而叹息了一声,说道:“英雄好汉,朕见得多了。可是像你一般硬气的,朕还真没见过几个。”

  夸了李乾德一句,赵桓又对何蓟吩咐道:“去拿些烈酒来。”

  待何蓟取来烈酒后,赵桓便直接拔掉了瓶塞,小心翼翼的将反复蒸馏后得到的烈酒浇到李乾德的身上。

  “还不愿意说?朕倒是有点儿佩服你了。”

  望着疯狂挣扎的李乾德,赵桓又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朕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让你招供的法子。”

  李乾德已经彻底崩溃了——

  让自己招供,又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偏又能想出来这些折磨人的花样,这特么是一个皇帝能干出来的事儿?或者说,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然而赵桓却根本没有理会李乾德,反而自顾自地说道:“你听说过凌迟吗?”

  “凌迟是一门艺术,绝不是他们说的千刀万剐那么简单。而且千刀万剐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根本不可能剐到一万刀。”

  “真正的凌迟,是先割掉你两只眼睛的眼皮,让你的眼睛从此再也无法闭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凌迟。”

  “然后呢,是用一张细密的鱼网裹在你身上,要用力裹紧,然后一刀刀的把突起来的肉都割掉。”

  “在这个过程里面,得小心仔细的避开你的血管,以免造成大出血。”

  “同时,还得给你灌一些参汤鸡汤之类的补品,以免你熬不到最后一刀。因为你死的太快了,行刑的刽子手也会受到惩罚。或者是扣工钱,或者是挨板子,或者是永远不能再从事这个行当。”

  “当剐到最后一刀的时候,应该是不多不少,正好三千六百刀,而最后一刀会直接插在你心上,让你痛痛快快的咽气。然后,你身上剩下的肉和骨头会被剁碎了喂狗。”

  “之前你派来出使的那几个猴子就是被剁碎了喂狗。”

  “看到旁边这个人没有?他叫何蓟,是提督大宋皇城司都指挥使,那几个猴子就是他的手下剁碎的。啧啧,那个场面实在是太过惨烈,朕都不忍心看了。”

  何蓟一听赵桓这般说法,又见李乾德的目光投向自己,何蓟当即便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脸上也挤出一丝凶神恶煞的表情,以证明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乾德顿时更加的崩溃,就连手上沾满了人命的种师中和杨再兴,还有见惯了生死的御医都不忍再看下去,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便挪开了目光。

  “如果你不喜欢被凌迟,那也没有问题,朕可以换个法子。”

  赵桓接着说道:“听说过开口笑么?”

  “开口笑就是找个粗一些的木头杠子,一头削的尖尖的,从你的粪门顶入,让你慢慢的从杠子上落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你能夹紧粪门。可是这人啊,总有个打瞌睡的时候,不可能十二个时辰一直夹着粪门。”

  “所以,这杠子就会慢慢的从你的粪门捅到你的胃里,最后再从你的嘴里出来。”

  “受此刑罚之人,或许是因为临终之前得到了解脱,又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反正脸上会出来一种奇怪的笑容,所以才被称之为开口笑。”

  “还有,你也别想着什么咬舌自尽。因为咬舌自尽基本上都是骗人的,很少有人能把自己给咬死。更别说朕还特意带了御医,就算你咬断了舌头,他们也能把你救活。”

  “可惜了。你始终只是一个猴子,没办法分成两半。要不然的话,朕倒是不介意让你同时体验一下凌迟和开口笑。”

  然而还没等赵桓再说更多的花样刑罚,便立即捂着鼻子起身远离李乾德——还没等赵桓再说几种刑罚的花样,李乾德就已经被吓得屎尿齐流。

  赵桓遗憾的叹了一声,说道:“朕知道有个狠人,那是被铁钉子钉进脑袋都面不可色的狠茬子。尽管朕很是瞧不上他,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硬骨头。你比他可差远了。现在,你愿意招了么?”

  “呜呜!呜呜!”

  李乾德一边挣扎一边疯狂点头。

  赵桓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何蓟取下李乾德嘴里的破布,说道:“说吧,洪真和徐百祥在哪里。”

  “我招!我全招!他们去了真腊!”

  李乾德甚至都来不及喘口气缓缓劲,便直接叫道:“徐百祥献计说可以劝真腊一起出兵抗宋,又说洪真儿出使直腊也有重耳在外而生的意思!”

  说完之后,李乾德才不停的喘着粗气,试图让身上的疼痛感能轻上一些。

  赵桓叹了一声道:“你看,你若是早早的招认,不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李乾德疯狂地叫道:“是!都是下臣的错!官家仁慈!”

  赵桓这才点了点头,吩咐道:“先把他带下去好生照料着,千万别让他死了。”

  等李乾德被带下去之后,赵桓双摸着下巴道:“真腊?这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这家伙是真懂事儿啊!

  干掉真腊并不难。

  这是赵桓在听到徐百祥和洪真跑到真腊之后的第一反应。反正上辈子就没少干屠城灭国的事儿,这辈子再干一遍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但是想要干掉真腊,国库和后勤方面会很难——

  越是接近现代化的军队,对于后勤的要求就越高。

  比如火炮,比如炮弹,比如热气球,比如猛火油,又比如箭矢和刀枪。

  这些军械和火器的制造条件要求很高,像赵桓上一次去太原的时候那样边走边造,不计成本也不管质量,能应急能凑合着用就行的应急模式,因为代价太大风险太高等诸多原因,其实只适用于临近国家即将灭亡的危难时刻。

  实际上,就连那种应急模式,也是赵桓被逼到狗急跳墙才玩出来的——

  不救太原,太原必失,太原一失,汴京就再无屏障,再加上还有赵吉翔那些沙雕在后面拖后腿,到时候金兵想南下就南下,赵桓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光琢磨着带兵死磕金兵算了。

  为了把金兵打痛好彻底腾出手来给大宋续命,赵桓那一战不光是打光了赵吉翔藏在封桩库的一千万钱,就连民间百姓主动捐献助饷的钱和后来在析津府、大同等到抢来的钱也都花了个一干二净,赵桓甚至命人偷偷摸摸的印了五万贯交钞应急,后来还是收了靖康元年的赋税才把窟窿填上。

  如今为了彻底收复交趾,已经把靖康元年剩下的赋税和靖康二年的春税都花了个七七八八,如果再趁机干掉真腊,估计连靖康二年的秋税也剩不下。

  更重要的是,真腊跟大宋的关系勉强还过得去,吴哥王朝的国王苏耶跋摩二世虽然也是个好战成性的货色,但是这沙雕明显比李乾德、李乾顺之流更有逼数,不仅不会主动招惹大宋,还年年遣使朝贡。

  也不知道以前弱成鸡的大送有什么好朝好贡的。

  然而就在赵桓琢磨着是趁机干掉真腊还是另想他法的时候,杨再兴却躬身道:“要不然,末将带人去一趟真腊?如果真腊国主愿意交出洪真和徐百祥也就算了,如果他不愿意,末将干脆宰了他算逑。”

  说完之后,杨再兴又低声对旁边的萧诺言道:“不是说有个姓王的就这么干过?”

  “王玄策。”

  萧诺言低声道:“不止是王玄策,实际这么干的人很多,尤其是汉朝的时候,大汉的使节经常在西域那边杀人家国王。”

  杨再兴嗯了一声,说道:“这不就结了?他们杀得,我自然也杀得。不过是些插那啥卖头之辈,那还不跟杀小鸡仔似的?”

  萧诺言顿时有些意动,说道:“那算我一个。咱们带着三万铁骑过去要人,他要给了也就罢了,他要是不给,咱们不光要宰了他,还能顺便把真腊也收拾一遍。”

  赵桓的脸色越听越黑。

  或许是跟杨再兴这货在一起厮混的久了,萧诺言现在明显有从狼变成哈士奇的趋势——这两个沙雕玩意聊着聊着就已经开始讨论该怎么样才能在进攻真腊之后全身而退的话题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派个人去真腊看看也好,大不了就顺手把真腊和缅甸一起给干掉,到时候光是缅甸的铜就足够找补回来了。

  然而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好啊,计划没有变化快——

  赵桓这边还在琢磨着是不是顺道多干几家的时候,吴哥王朝的国王苏耶跋摩二世已经亲自带着徐百祥和洪真太子外加几万大军一起来了交趾,而且一见到赵桓之后,苏耶跋摩就抢先行了臣子之礼,然后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分说了一遍。

  “启奏宋国大皇帝陛下,这两个人跑来真腊,说是宋国大皇帝陛下亲自带兵征讨大越,苏耶跋摩当即便把这两个狗东西给捆了,还想着赶紧带兵前来助战,只是不曾想宋国大皇帝陛下已经破了升龙,实在是可喜可贺。”

  苏耶跋摩二世的年岁跟赵桓差不多,但是苏耶跋摩长得太着急了些,尤其是隐隐有些秃顶趋势的高额头再加上满脸的络腮胡,却让苏耶跋摩看上去要比赵桓大的多。

  但是吧,长得着急归长得着急,但是苏耶跋摩说出来的话却很是中听,尤其是所行的臣子之礼,更是跟大宋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们所行的礼仪别无二致。

  而且苏耶跋摩把洪真太子和徐百祥给捆过来这事儿,也算是实实在在的给了赵桓一个惊喜——

  正愁李乾德一个人没办法分成两半呢,这洪真太子就被绑了过来。现在好了,让李乾德享受开口笑,让洪真太子享受凌迟,这爷俩儿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哪怕到了十殿阎罗那里也得念着朕的好儿吧?

  可是惊喜过后,赵桓就感觉很头疼,甚至有种想要薅头发的冲动——

  你说这原本都打算趁机把真腊和缅甸之类的都给干了算了,现在特么真腊的苏耶跋摩这么懂事,还处处以臣子自居,这特么可怎么办才好?是不是还得把人家这几万大军的军费给报销喽?

  当然,报销军费这种事情倒也不算什么,反正猴子的国库里面还有不少的金银,再加上李常杰在升龙城里又“扩借”了不少,赵桓花起来自然也不心疼。

  关键是这个事儿。苏耶跋摩这么懂事儿,把事儿又办的漂亮,结果就是赵桓原本的想法全得推翻重来。

  这是典型的麻子不是麻子,是坑人。

  反正总不能让赵桓跟苏耶跋摩说你进门时先迈了左脚是大不敬,朕要把你真腊灭掉才能念头通达吧?

  不仅不能这么说,还得多多少少的安抚安抚苏耶跋摩,争取把这货树立成一个典型,让更多的人知道跟着大宋走有肉吃的道理。

  就在赵桓琢磨着该怎么千金买马骨的时候,苏耶跋摩却又略显扭捏地说道:“下臣最近忙着修建宫殿,国库和内库中都无甚余财,只能带了十万大军两月之粮还有两对象牙来进献给大皇帝陛下,还请大皇帝陛下勿怪下臣失礼?”

  说完之后,苏耶跋摩便从身边跟着的侍从手里接过装着象牙的木盒,交给了无心。

  这特么更懂事儿了!

  “卿能有这番心思,朕便很高兴了,又怎么会见怪。”

  赵桓忽然就不再纠结了,反而还笑眯眯地问道:“不知道爱卿又是修的什么宫殿?”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主动上担架了!

  赵桓当然知道苏耶跋摩正在修建的是什么。

  吴哥窟嘛,从政和二年开始修,一直修到靖康二年还没有修完,前前后后一共修了九十多年,直到苏耶跋摩这倒霉孩子死了好几十年之后才彻底完工,后来被称作柬埔寨国宝,是世界上最大的庙宇类建筑。

  但是知道归知道,总不能让赵桓说自己上辈子在史书里面看过吧?所以,这该问的还是得问,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果然,苏耶跋摩答道:“启奏宋国大皇帝陛下,外臣修建的既是宫殿,也是寺庙,同时也是外臣留给自己的埋骨地。只是真腊国小民寡,国中也无甚人才,所以从……”

  说到这里,苏耶跋摩忽然卡壳了,干脆又掰着手指头回来数了好几遍,然后才接着说道:“从政和二年到现在,已经修了足足十六年的时间。不瞒宋国大皇帝陛下,自从前些年开始,真腊的国库就入不敷出,这宫殿也是修修停停。”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如果这宫殿是用来住,倒也没必要修得那么大。人死之后不过占地三尺,宫殿修得再气派又能有什么用处?”

  “倘若是为了礼佛,那就更没有必要。佛在心中,则佛无处不在。佛不在心中,那宫殿修得再华丽,也未必能得见真佛。”

  “佛在心中?佛在心中?”

  恍若被人当头棒喝了一般,苏耶跋摩反复把佛在心中这四个字念叨了好几遍,忽然恭恭敬敬的向着赵桓行了个合什礼,拜道:“宋国大皇帝陛下有大智慧,非臣所能及。”

  赵桓点了点头,微笑着没有说话——这些信佛的人啊,跟他们扯几句什么佛在心中,明镜亦无台之类的话,这些人就能从中悟出佛理!

  眼看着苏耶跋摩刺在已经主动架起了双拐,本着不把轮椅卖他就不算大忽悠的原则,赵桓当即就加大了火力输出。

  “卿既信奉佛法,当知佛法有大乘小乘之说。”

  “一人信佛,修的不过是己身,再如何勇猛精进,也难脱小乘佛法的范畴,到头来未必能得见真佛。”

  “既如此,何不广渡天下之人?”

  “朕欲修建一条从邕州直至升龙的直道。”

  “若此直道修成,天下商贾可得其利,天下百姓可得其利,更胜修筑宫殿多矣。”

  然后苏耶跋摩就一把扔掉了拐杖,主动坐上了轮椅。

  “宋国大皇帝陛下所言甚是。臣见识浅薄,竟不晓得这许多道理。如今得官家指点,臣实是感激不尽。”

  但是吧,这双脚一离地,聪明的智商就重新占领了高地——苏耶跋摩还是有些顾虑:“还请宋国大皇帝陛下恕臣见识浅薄,却是想不到百姓如何得其利?”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卿不妨用心想想,修建直道是不是要用到人力物力?百姓是不是可以拿到工钱?商人是不是可以卖出货物?”

  “原本只能一次运百斤货物的,有了直道之后或许便可以运送三百斤,五百斤。量一大,东西自然就会变得便宜,原本想买却买不起的百姓是不是就能买得起了?这算不算百姓得利?”

  “天下财货互通有无,民间百姓得利,商贾得利,朝廷又岂会不得其利?岂不闻藏富于民乎?”

  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坐上轮椅的苏耶跋摩干脆摘下了手表,试探着问道:“若是臣也想修建从吴哥到升龙的直道,好让吴哥百姓也得些好处,却不知宋国大皇帝陛下能否应允?”

  这家伙简直懂事儿的让人心疼啊!

  赵桓心中叹了一声,脸上却笑得如同花儿一般灿烂。

  “卿能有这份心思,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拦不允?”

  “这样儿吧,念在卿能主动抓住洪真和徐百祥来献给朕的份上,朕便将升龙至吴哥边境的直道修好,再派出大匠去指点吴哥那边的直道该如何修筑,如何?”

  苏耶跋摩已经忍不住想要躺在担架上了——

  如果光是修建从吴哥到大……交趾边境的直道,那对于吴哥来说简直是屁用没有——吴哥百姓能得到的好处有限,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吴哥王得到的好处同样有限。

  刺在宋国大皇帝陛下允诺修建从升龙到吴哥边境的直道,还特意派出大匠来指点吴哥,那就意味着吴哥的商贾和百姓都能享受到直道的好处,自己这个吴哥王肯定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至于说宋国大皇帝陛下会惦记着吴哥?

  别扯蛋了。人家是富有四海的天下之主,自己这个吴哥王还要靠人家宋国大皇帝陛下的册封才行,人家至于惦记着吴哥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或者再退一步讲,就算人家宋国大皇帝陛下惦记着吴哥,那正好,自己只要早早的把降旗一竖,军队解散,也不玩什么肉袒牵羊之类的路数,直拉把什么山河图册之类的玩意献给宋国大皇帝陛下,难道他老人家还能亏待了自己?

  吴哥王算个屁?手里那屁丁点儿大的权利又有什么好稀罕的,去天朝上国享受人生,他不舒坦吗?

  想到这里,苏耶跋摩已经不满足于轮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上担架了。

  斟酌了一番后,苏耶跋摩便扭捏着说道:“启奏宋国大皇帝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宋国大皇帝陛下应允?”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卿有什么要求,不妨说来听听。”

  苏耶跋摩躬身道:“启奏宋国大皇帝陛下,臣想向大宋派遣一些人手,让他们可以去大宋的京城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天朝风物?”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可是遣宋使么?”

  见苏耶跋摩点头,赵桓便开口说道:“既然卿有这份心思,那朕自然也没有拦着的道理。这样儿吧,卿可以从吴哥国内挑选五百读书人前来汴京,朕自然会让人安排好他们,到时候让他们在国子学内读书,如何?”

  然而苏耶跋摩却面有难色,说道:“启奏宋国大皇帝陛下,便是整个吴哥,也挑不出来五百个可用的读书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朕,心疼他一秒钟

  苏耶跋摩并没有说谎——别说是五百个读书人,就算想在吴哥找出来五百个能写汉字能说大宋官家的“人”,也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赵桓要求的还是“五百个读书人”。

  在苏耶跋摩看来,大宋皇帝陛下既然要求的是五百个读书人,那就得按照大儒的标准去选拔。像什么四书五经那不都得是最基本的东西?要不然还有脸说是读书人?

  所以苏耶跋摩就很为难——爸爸给了机会,自己却不能把握,这该是何等的心塞?

  别看苏耶跋摩多多少少也能算是个好战份子,经常跟周边的占婆、交趾、泰人、孟人等邻国开干,可是对于大宋,苏耶跋摩却一向是当爹一样供着,甚至还巴不得大宋来接收吴哥。

  当然,巴不得归巴不得,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得懂事儿,不能主动提起来这事儿。毕竟吴哥跟大宋比起来实在是穷逼的很,再加上吴哥也是几十上百万的百姓,要是跟大宋爸爸提出来内附,那不是给大宋爸爸添麻烦?

  给大宋爸爸添麻烦,吾不为也!

  眼看着苏耶跋摩满脸为难纠结,赵桓也忍不住皱眉道:“五百个读书人都没有?”

  在赵桓看来,像吴哥王朝这种小国,所谓的读书人的标准,大概也就是能识得几个汉字就行。说句不好听的,本身就是打算弄些吴哥的读书人来大宋,往精宋份子的方向培养,他们不懂四书五经还正合了赵桓的心意!

  没错,赵桓就是打算拿吴哥王朝做个试验。

  众所周知,家教无方、癖好极为特殊面且兼职着刽子手、骗子、战争贩子的拜振华都能做到“抛开政治不说”——

  某些滚着叽歪晚期综合症患者更是疯狂鼓吹拜振华与奥观海同志之间的友谊,浑然无视了这两个瘪犊子在奥观海执政的那八年里造就了起码超过500万难民,更不在乎拜振华曾经亲自接见乱港四人组,为他们加油打气。

  当然,抛开拜振华的某些特殊癖好不谈,那么拜振华的故事显然还是很有几分真实性和其现实意义的——其他有特殊癖好的大多都进了监狱,而拜振华却经过几十年的时间当上了美力奸的总统。

  与之相对的,则是***成了段子,**成了骗子,***成了虚构,各种精致利己主义者横行。为了美力奸的绿卡他们可心疯狂跪舔,为了倭奴的国籍他们可以公开叫“倭国太君万岁”。

  这些现象,其主力就是滚着叽歪。而滚着叽歪之所以横行,除了某些特殊原因外,就是因为美力奸大力收买并培养这些滚着叽歪患者。

  为什么2016年以后,滚着叽歪患者大幅减少甚至转化为五毛、小红粉?因为美僖宗川建国登基之后就宣布停止向海外负责颜色革命的团伙输送资金。

  当然,这些事情是以后的事情,跟现在的大宋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对于赵桓来说,这就是典刑的和尚摸得,所以我也能摸得——

  大宋是不是世界的灯塔?

  大宋缺不缺钱?

  很显然,大宋就是世界的灯塔,敢说不是的都会被埋到坑里去。

  大宋缺钱,但是也不缺培养精宋份子的那仨瓜俩枣。

  现在苏耶跋摩这家伙太懂事儿,以至于懂事儿到赵桓都不好意思直拉对他宣战了。所以赵桓就琢磨着,不如培养几个精宋份子?

  等啥时候时机成熟了,让这些人搞一个公投入宋不是挺好的?就算不能搞公投入宋,起码也能保证在大宋收复吴哥王朝的时候有足够的带路党不是?

  现在苏耶跋摩却说连五百个读书人都没有,这就很让人头疼啊。

  “不需要他们精通四书五经,只要能粗略识得些字便好。”

  赵桓揉了揉额头,说道:“卿国中不会连识字的都凑不齐五百之数吧?”

  “那有!”

  一听只需要弄些识字的,苏耶跋摩顿时便高兴了起来:“虽然臣学问不精,可是向来仰慕天朝文化,平日里也多好读书,因此吴哥国中好读书者甚多。这些人跟大宋的读书人相比自然是没办法比的,可要说到能识字,他们却也能识得些字。”

  赵桓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卿可从吴哥挑选五百个识字的送到汴京来,朕自然会安排这些人去进学。”

  “那敢情好!”

  苏耶跋摩搓了搓手,嘿嘿笑着道:“等这些人学成归来之时,臣一定对他们加以重用,也好让吴哥能有几分大宋的影子。”

  说完之后,苏耶跋摩又生怕大宋爸爸会吃亏,又接着说道:“既得宋国大皇帝陛下如此恩典,臣又岂能做那不知事的小人?待回了吴哥之后,臣便立即让这些人北上汴京。另外,臣愿意再献粮五十万石以为束脩。”

  碰到这么懂事儿的,朕却还想着怎么坑他,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

  赵桓的良心当即就痛了一秒。

  一秒过后,赵桓才笑着说道:“不急。此事原本便不是一天两天可心成行的,更别说朕还要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苏耶跋摩先是躬身应了,接着又试探着问道:“不知宋国大皇帝陛下要在升……交趾逗留多久?若臣下有幸,愿迎皇驾往吴哥一游,也好让大皇帝陛下见一见吴哥的子民?”

  赵桓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虽说朕也想去吴哥一行,可是这交趾的事情还千头万绪没个着落——现在大理段卿正带着十万精兵往这里来,而雷州水师和泉州水师也正从海面上攻击交趾,这些事情都需要朕留在这里坐阵。”

  “臣也愿意出十万精兵!”

  苏耶跋摩拍着胸膛叫道:“臣早就看出来李家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他们既然对大宋不敬,那便活该他们身死国灭!我吴哥一向亲近大宋,国中百姓更是视大皇帝陛下如父母,今日正当报效!”

  赵桓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卿有这番心意,朕心领了。只是今日之事乃是大宋跟交趾之间的恩怨,卿不必为此而劳军远征。”

  “大皇帝陛下何以拿臣当外人耶”

  苏耶跋摩委屈巴巴的道:“既然大理的段正严都能带兵前来助战,何以下臣不能带兵前来助战?”

  第二百四十章 大宋狂犬也

  苏耶跋摩心里是真委屈——

  姓段的能出兵十万,我也能!我不光有十万大军,我还有好几万的象兵,面且我自带干粮行不行?

  一句话,大家都是给大宋当儿子的,凭啥大宋皇帝陛下就对姓段的另眼相看?

  难道就因为他姓段?那要不然我以后直接改姓苏?跟苏老坡一个姓,我倒是沾了光了,只是不知道宋国大皇帝陛下会不会介意?

  苏耶跋摩的思维很快就跑偏到了自己该姓什么上面。

  赵桓却哭笑不得地说道:“那不一样。”

  “那能有什么不一样?”

  苏耶跋摩不服气的道:“姓段的能出兵十万,下臣也能出兵十万。姓段的能为大皇帝陛下效死命,下臣一样也能。依下臣看,大皇帝陛下就是偏心!”

  瞧着苏耶跋摩那副颇为不服气却又委屈巴巴的样子,赵桓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大理已经内附大宋,此后便要改制为大宋云南布政使司,而大理国主段正严,如今已是我大宋的理亲王。虽然还未曾诏告天下,只是朕命段卿出兵,却也在情理之中。”

  赵桓哭笑不得的道:“卿若是不信,大可以等理亲王来了之后亲自问他。”

  然而苏耶跋摩却一蹦三尺高,又惊又怒地叫道:“啥?”

  “内附!?”

  “他姓段的何德何能!”

  “论国力,我吴哥也未必就比他大理弱了。”

  “论忠心,下臣更是不输他半分!”

  “凭啥他就敢厚着脸皮请求内附?”

  “还理亲王?”

  “大皇帝陛下舍得封他为亲王倒也罢了,可是他姓段的倒也真敢接着!当真是好大张脸!”

  叫唤了半昨之后,苏耶跋摩眼珠子一转,干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了,叫道:“大皇帝陛下万不可如此偏心!”

  “既然大皇帝陛下能允了姓段的内附,那便该允了我吴哥内附!”

  “下臣也不敢求什么亲王之爵,只需大皇帝陛下随便册封个什么郡王、伯侯之类的闲爵,能得住汴京城里,便心满意足了!”

  说完之后,苏耶跋摩便将脑袋重重的杵在了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赵桓就有些懵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着内附?还是说这家伙食……喝多了?

  “这个……”

  赵桓斟酌着道:“内附之事毕竟非同小可,卿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苏耶跋摩却抬起头来,叫道:“还要考虑甚么?大皇帝陛下今天允是允了下臣之请倒也罢了,若是不允……”

  听到苏耶跋摩说若是不允这四个字的时候,赵桓还以为这沙雕准备学习意呆利——

  意呆利想要投降,自有国情在此的英吉利不接受,然后意呆利就把英吉利打到接受……

  然而苏耶跋摩说的却是:“下臣便跪死在帐外!”

  “何至于此,何此于此啊。”

  赵桓假惺惺的叹了一声,又伸手扶起苏耶跋摩,说道:“卿的心意,朕已经知晓了。只是内附之事原本便与他事不同,卿便不需要回到吴哥再商量商量么?”

  苏耶跋摩向着赵桓拱了拱手,霸气的道:“不需商量!下臣回去之后通知他们一声便可,若是有不同意的,下臣便先宰了他们!”

  面对苏耶跋摩这种一想想要内附,而且不允许他内附就很可能跪死在大帐外的滚刀肉,赵桓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当下也只能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朕允了便是。”

  “谢大皇帝陛下!”

  苏耶跋摩生怕夜长梦多,当即便又一次跪倒在地,叫道:“下臣听说天朝有句话叫做金口御言,说的便是大皇帝说的话比金子还要真,万万不能反悔!”

  “朕不反悔!”

  赵桓又一次扶起苏耶跋摩,哭笑不得的道:“朕既然允了,那便是允了。不过……”

  “不过甚么?”

  苏耶跋摩道:“不管大皇帝陛下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出来,下臣一定照办便是!”

  赵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内附之事,所需流程与礼仪却是颇为繁杂,卿不如待有机会之时向段卿请教一番。”

  苏耶跋摩点了点头,应道:“不就是向姓段的低头求教么。虽然下臣不怎么看得起他姓段的,可是为了内附,下臣肯定能做得到。”

  说完之后,苏耶跋摩便又试探着问道:“既然如此,下臣便想着改个汉姓,却不知大皇帝陛下能不能赐下姓名?”

  赵桓嗯了一声,摸着下巴道:“不若以苏为姓,如何?若是不喜欢,卿也可以以赵、宋为姓,倒也称得上是国姓了。”

  “至于名字么……”

  恶趣味忽然涌上心头,赵桓道:“卿的名字里面既然有个摩字,那便以思摩为名,如何?”

  大唐能有一个著名的我狂犬也李思摩,大明那边也有一个我狂犬也夏额哲,现在大宋多一个苏思摩、赵思摩或者宋思摩,倒也显得应景?

  就是得花些时间,慢慢的把这家伙调教成狂犬,以免被他丢了前辈的脸面。

  苏耶跋摩自然不知道思摩这个名字在赵桓心中代表了什么,只是在听到赵桓赐名之后大喜过望,当即便又一次向着赵桓拜道:“下臣德浅福薄,不敢冠以国姓,此后便以苏为姓,名思摩。”

  拜完之后,苏耶跋摩更是学着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宋书生的样子整了整衣冠,正式向着赵桓施了一礼,拜道:“臣,苏思摩,拜见官家!”

  “免礼,平身。”

  被苏耶……苏思摩这一套做派弄得想笑,赵桓辛苦的忍了半天才强忍着没笑出来。

  苏思摩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那是扯蛋,但是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却是怎么样都骗不了人的!

  再加上这里是升龙城,现在已经是大宋的土地,苏思摩甚至感觉连空气中的烟火味和血腥味都变淡了许多!

  “天可怜见,历代先人之梦,终于在臣这一代实现了!”

  就在赵桓琢磨着该怎么封赏、调教苏思摩的时候,苏思摩却又眼泪巴巴的低声道:“自臣记事之日起,便无时无刻不想着能以宋人自居,今日却是终于圆了梦了!”

  “臣现在已经是宋人,大皇帝陛下这次不会拒绝臣率兵助战了吧?”

  为了赶紧表一番忠心,苏思摩试探着问道:“还有那些粮食,如今也该是大宋的赋税了,大皇帝陛下可不会再拒绝了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摸着贼鹰过河

  明明苏耶跋摩长得比较着急,还满脸都是络腮胡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进化不完全的大猩猩,现在偏又摆出一副委屈巴巴小心翼翼的模样,那场面太美,赵桓都不忍直视。

  的大猩猩苏耶跋摩打发出去,扭过头来却见种师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就像是便秘了好几天还没能清空内存一样。

  赵桓不禁问道:“种卿又怎么了?”

  种师中一脸纠结的躬身道:“官家,后面可不能再这样儿了。”

  不待赵桓发问,种师中便解释道:“有了大理和真腊的例子在前,后面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小国一窝蜂的跑来请求内附。”

  “先不说一个劳工值五贯钱,这几百万的蛮子莫名其妙的成了宋人,会损失多少钱财,光是接纳这些蛮子,朝廷和军队这边就受不了哇。”

  “他们成了宋人,朝廷就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包括像永不加赋和社学之类的好处就得有他们一份。那老百姓也不能愿意啊。”

  “还有户部。现在那户部就跟貔貅一样只进不出,您忽然弄了这么大的地盘,这么多的蛮子,那户部尚书还不得哭死?”

  “这些地方还要分兵驻守,军械,粮饷,补给,哪个不是钱啊?”

  “就算钱不是问题,那军队也不够用啊。”

  “这里周边的猴子又多,指望厢军明显是不成的。”

  “可是要在这些地方驻扎禁军,那……”

  “要是再这么接收下去,哪天金国跑来请求内附都不稀奇。”

  “可是金国的地盘大,那人也多啊……”

  “……”

  逼逼赖赖一大堆,反正核心思想就一个——

  莫名其妙的接收几百万的蛮子,这绝对是个亏本的买卖,等回了汴京,官家和自己这个交趾道行军大总管肯定会被御史台那些人往死里喷。

  当然,如果只接收地盘就最好了,那样儿就什么麻烦事儿都没有。

  简单点儿说就是既想沾这个便宜,又不想承担责任,属于典型的渣。

  但是赵桓却被种师中给说懵圈了。

  一大堆小国冲上来请求内附?

  别傻了,像段誉和苏耶跋摩这样儿的又能有几个?人家在自己国内称王称霸不比主动跑来大宋当个闲散王爷要强得多?

  毕竟大汉大唐那么牛逼都没见有几个国家主动跑来内附,咋的你大宋就比人家牛逼了?真要是足够牛逼,那姓完的怎么还敢南下呢?

  所以赵桓觉得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小国主动跑来请求内附。

  然而有句老话说的好啊,怕什么就来什么。

  大宋灭了西夏。大宋灭了大越。大理上赶着想要内附大宋,真腊也上赶着想要内附大宋。

  这种消息之前传得慢了些,可是自打赵桓带兵进攻交趾开始,苏耶跋摩又上赶着带兵带粮跑来助战求内附,这些消息可就如果插上了翅膀一样满天飞。

  然后交趾周边的那些小国就坐不住了。

  内附,还是不内附,这特么是个问题。

  众所周知,苏耶跋摩这货虽然把大宋当成亲爹一样敬着供着,可是这货对待周边其他小国的时候,那也是个十足的好战份子,往往因为一句你瞅啥就能带兵去打人家。

  以前还好一些,毕竟真腊国小民寡,就算苏耶跋摩再横那也不过是穷横。

  现在好了,苏耶跋摩这货眼看着就要成了大宋的亲王,真腊也即将成为大宋的地盘,万一以后真腊再起什么妖蛾子,那可叫大家伙儿怎么办?

  干真腊?

  他娘的,干了真腊就等于干了大宋,看看西夏和大越,这两个倒霉孩子的下场难道还不够惨?有这两个倒霉孩子摆在人前当娃样子,就算被真腊给欺负了不也只能强忍着?

  然后占婆、暹罗等等乱七八糟的小国就各自派了使节前往升龙,打算试探一下赵桓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是大宋官家打算在这块地盘上挥舞大棒,那大家伙儿就摆好姿势任君采撷,你啥时候想要看一场内附的好戏,那大家伙儿就啥时候上表请求内附。

  反正也反抗不了,还不如干脆躺好了享受一番。

  要是大宋官家没这个打算,那大家伙儿就赶紧的上表称臣,该遣使进贡的遣使进贡,该喊爹的赶紧喊爹,起码也要把万国来朝的面子功夫做好,省得惹了大宋官家不开心。

  然后赵桓才回过味儿来。

  大宋原本是没多牛逼,甚至有些怂还有些送。

  可是自打在汴京城外拿金兵筑了京观,又连续灭亡了西夏和交趾之后,这大宋在那些小国眼里可不就牛逼上天了么?

  再然后,赵桓也开始头疼了。

  虽然说赵桓巴不得再来一次平推全世界的游戏,也巴不得这些小国都自觉的摆好姿势,可是这种事儿能干不能说,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哪怕这些小国等赵桓回到汴京之后再申请内附,也绝不能让他们现在就申请内附。

  毕竟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尤其是这些小国一窝蜂的申请内附,确实会像种师中说的那样儿,会导致大宋损失一大批的劳工,后面很多乱七八糟的工程就会变得很麻烦。

  “驻军吧。”

  派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国使节都安排妥当之后,赵桓便皱着眉头对种师中吩咐道:“回头让枢密院出个章程,以后大宋在这些小国驻扎军队。不沿海的弄块地,沿海的弄个港口,由这些小国负责驻军的军费开支。”

  “当然,这钱得由他们送到大宋的国库,再由国库拨付给枢密院,最后才能下发到驻军的手里。”

  “驻军三年或五年一轮换,不得常驻。”

  “既是负责这些小国的安全,也是为了震慑他们。省得再出一个李乾德这种拎不清的。”

  “剩下的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这种事情虽然在大宋没有先例,但是赵桓完全摸着傻贼鹰过河嘛。

  剩下的是什么事情,什么样儿的时机才算成熟,赵桓没说,种师中也没有问。懂得都懂。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让你们见识见识京观

  “韩世忠和段正严他们到哪儿了?还有,雷州水师和泉州水师呢?”

  好不容易摸着傻贼鹰决定玩一把大宋版海外驻军后,赵桓忽然才想起来,这次干掉猴子的灭国之战还有三路大军正在外面漂着呢。

  种师中心道打仗能打成这样儿也是真心不容易——官家你干脆回汴京之后再想起来算了!

  当然,腹诽归腹诽,真让种师中直接这么当着赵桓的面说这话,种师中自问还没有那个胆子。

  所以种师中还是老老实实的躬身道:“韩世忠所部的速度有点儿慢,估计还得两个月左右才能到升龙。至于雷州水师,他们已经跟泉州水师汇合,正在沿海北上,炮击其他的港口。”

  赵桓点了点头,吩咐道:“那就不等韩世忠他们了。传朕的旨意,即日起挥师南下,让雷州水师和泉州水师赶来跟大军汇合,早点儿把交趾收复了好早点儿回家过年。”

  ……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儿被官家彻底遗忘,现在韩世忠只想大哭一场以发泄心中的悲愤。

  虽说早就知道大理兵不太中用,可是万万没想到,大理的军队居然不用中到了这个程度——

  跟猴子还能打得有来有往的!

  彼其娘之啊!

  打猴子不应该是摧枯拉朽的吗?

  更要命的是,战斗力弱点儿也就算了,可是大理的军纪居然也不怎么样!要不是一路打一路练兵一路整顿,估计这些兵在达到升龙之前就得死光光!

  等到好不容易把这些大理兵练出了一点儿兵样子,升龙也已经近在眼前。

  “终于到升龙了。”

  韩世忠强自按下激动不已的心情,笑着对段正严和高量成道:“这一路上,辛苦理亲王和高相了。”

  段正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韩统制客气了,小王可当不得辛苦之说。”

  高量成也笑着道:“殿下说的是。这一路上多靠了韩统制指挥有方,若是要本官领兵,只怕伤亡要比现在惨重的多。”

  扭头打量了跟在身后的大军一眼,高量成又感慨道:“这一路上,本官实在是大开眼界——看这些兵,跟当初在大理之时已天壤之别,仿佛整支大军都脱胎换骨了一般。”

  韩世忠心道那可不是脱胎换骨了么——

  以前的大理军队才打过几场仗?现在一路上遇猴杀猴遇城屠城,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没有一百场也得有个八十,筑京观的手艺更是一日千里,这军队的战力上来了,士气也上来了,那还能跟以前一样?

  心中正在想着,却又听高量成道:“韩统制带出来的兵已然如此,却不知官家所带的禁军该是什么模样?”

  韩世忠摇了摇头,答道:“没法比。”

  见高量成望向自己,韩世忠便开口说道:“非是下官抬高禁军,而是眼下这支军队跟官家所带的禁军比起来,也只能堪堪算是能战之兵,离百战之师还差得远。”

  “官家所带的禁军一人双骑,可以在全副甲胄、带着大盾和兵器的情况下额外带着十二石硬弩,带箭百支,三天可急行军一千余里。”

  “官家所带的禁军根本就是拖不垮,打不烂,无论对面是什么样儿的对手,他们都能做到正面冲锋,哪怕处于劣势也能死战不退,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他们不怕打仗,他们只怕没仗可打。”

  “如果是那三万契丹铁骑……”

  韩世忠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说道:“别看现在我带着十万大军,可是让我带着这十万大军去面对那三万铁骑,估计一丁点儿的胜算都没有。”

  被韩世忠这么一说,高量成和段正严当即便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也满是骇然之色。

  往常没少带兵征战的高量成更是神往万分,叹道:“恨不能立即得见禁军风采!”

  然而还没等高量成感慨完,韩世忠派出去的探马就跑了回来,来到三人身前后翻身下马,拜道:“禀统制,前方升龙城已破,如今城里只有一队留守的驻军,官家已经带兵南下!”

  听完这个消息,韩臣忠不禁有些傻眼,尴尬的扭头望了高量成一眼,讪笑道:“咱们还是慢了一步。”

  说完之后,韩臣忠又接着说道:“算了,咱们还是先进城休整吧,等明天再起程。”

  然后段正严和高量成就看到了升龙城外四座巨大无比的京观——

  升龙城的城东、城北、城西、城南各一座京观。

  “这才是真正的京观。”

  韩世忠瞧着眼前这些京观,心中也是与有荣焉,当即便向段正严和高量成介绍道:“想要筑成这般模样的京观,最底下便得有数万尸首垫底为基,然后上面一层层的摞起来,直至封顶之时,再将敌酋之首置于顶上。”

  说完之后,韩世忠更是引着两人下马向前走了几步,指着立在京观前面的石碑,说道:“这般的石碑原本是京观所没有的,自从官家在汴京城外拿金兵筑了京观之后才有。”

  “除了汴京,其他像太原、析津府、奉圣州、西夏各州的京观也都有这样儿的石碑。”

  高量成打量着眼前巨大的石碑,忍不住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惟大宋靖康三年六月,交趾李乾德贼不臣,犯境廉、钦、邕三州并行屠城之举。贼既不臣,伤朕百姓,朕乃率兵伐之,筑京观于斯,以为率兽食人者戒:凡蛮夷轻汉,虽天涯海角,亦必焚其祖庙,毁其贡献,绝其苗裔,勿谓言之不预也!”

  “恨不能立即得见官家!”

  念完了石碑上的文字之后,高量成更是神往不已,恨不得现在就能插上翅膀飞到赵桓的军中,亲眼去看一看大宋的官家是何等风采,大宋的禁军又该是何等的雄师。

  尤其是当赵桓留下来驻守升龙城的那一个百人队出城之后,高量城这种想法就愈发的强烈了——

  尽管只有区区一百人,然而这一百个全副武装,行进间恍若一人的禁军在整齐列队之后却迸发出了惊天的杀气!

  “奉官家旨意,我等在此留守等候韩统制!官家命韩统制率兵入城修整,明日寅时,我等随韩统制开拔!”

  第二百四十三章 靖康靖康,国库净光

  韩世忠和段正严、高量成带着十万大军在升龙休整了一天之后便立即开拔。

  一路所过之处,山林已经尽数被烧,城池也尽数被毁,凡城池之外,则必有京观。

  “交趾野猴不服王化,在廉、钦邕三州犯下了滔天杀孽。”

  韩世忠道:“官家有旨,彼蛮夷害我大宋百姓一人,则必屠其百人且筑京观以为报复。邕州十万百姓,如今可瞑目矣。”

  能特么不瞑目么!

  段正严心里琢磨着一个人能拉着上百个人陪葬,纵然翻遍史书,只怕也没有几个普通百姓能有这种待遇。

  高量成也又不禁悠然而神往,恨不能立即得见赵桓,也好见识见识当今天子的风采,心中也是止不住的庆幸——

  虽然大理一向跟大宋交好,甚至可以说“事宋极恭”,可是朝堂上再怎么事宋极恭,民间却总也免不了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出现。

  这要是哪天有个不开眼的暗害了几个大宋百姓,再被大宋的官家知道了……

  想到这里,高量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段正严及早请求内附的英明——

  要是没有段正严请求内附这一档子事儿,估计等交趾之战后,自己这个相国该天天睡不安稳了。

  现在好了,大理成了大宋的一部分,以后大理民间的事儿就等于是大宋民间的事儿,要处置也是大宋官府来处置,跟自己这个大理前相国可没什么关系。

  再转念一想,高量成心里却又隐隐有些骄傲。

  毕竟,老子也是宋人了!

  按照大宋官家这个护犊子的程度来看,以后天下之大,只怕随便哪里都能去得!谁敢跟自己多逼逼赖赖一句,自己就能指着交趾的方向说一句:“交趾不臣,亡国灭种。独尔不惧乎?”

  尤其是当韩世忠和段正严、高量成紧赶慢赶的追上了赵桓大军的脚步,亲眼见到了赵桓之后,高量成的心里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论出身,高量成一出生就已经战在了许多人终身都难以企及的终点线上。可是赵桓……人家赵桓从出生那天就注定了是制定规则的裁判,所为的终点线,也不过是这些裁判们随手划下的。

  论胆识谋略,高量成自觉得自己压不住像韩世忠一般的骄兵悍将。哪怕就是那一百个留守在升龙城的士卒,其凶悍就已经是高量成生平仅见,可是放到赵桓所带的大军里面,那一百个士卒几乎就是泯然众人矣。

  更别提什么年少俊美之类的——尽管那些外在条件本身没有多少人在乎,可是这些条件都加诸到一个人身上……

  心折。

  除了这两个字,高量成几乎想不出来更好的形容词了。

  就在高量成悄然打量着赵桓的时候,赵桓也在打量着段正严。

  这家伙就是段誉?也不知道那神仙姐姐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模样,能把段正严给迷的五迷三道的。而且段正严这家伙也真是够倒霉的,几乎是喜欢哪个姑娘哪个姑娘就是他妹,真真解释了什么叫做有情人终成兄妹……

  不过渣男毕竟是渣男,现在段正严这家伙对神仙姐姐没兴趣了,就开始想着出家当和尚,也没比被神仙姐姐念念不忘的慕容复那个渣男强到哪儿去。

  一想到慕容复,就想到了姑苏慕容这四个字,一想到姑苏慕容这四个字,赵桓忍不住又想到了一手遮天小郡主,和服游待淮海路。

  “记下来,回头将苏州改名为许州,许州城里修一条街,名为廉石街。再修一条路,名为叩倭路。倭国一日不除,其名一日不改。”

  低声对无心吩咐了一句后,赵桓才扭过头来,笑眯眯的对段正严道:“段卿辛苦了。”

  段正严不敢怠慢,赶忙整了整衣冠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拜道:“臣,段正严,叩见官家。愿官家福寿无疆。”

  “免礼,平身。”

  让段正严起来后,赵桓又笑眯眯的对段正严道:“段卿来的正好,恰好真腊的苏卿也在朕军中,你二人倒是可以好生交流一番。”

  段正严一听真腊和苏卿这四个字,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妙——这姓苏的莫不是也想内附?真腊碧池,姓苏的小三!明明是段某先来的!

  等到段正严委屈巴巴的应下之后,赵桓又笑着道:“正好,还有两座城,交趾便全境光复。这两座城,朕便留给段卿和苏卿,如何?”

  ……

  “臣户部右侍郎汪吉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

  “官家不加赋税,又修长城,征夏、越,收大理、真腊。”

  “天下因即官家改元之号而臆之曰:靖康者,言国库净光而无财用也。”

  “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刚刚回到汴京,赵桓就收到了这么一封户部送上来的题本。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您老人家永不加赋是好事儿,可是你他喵的又是修长城又是打西夏交趾,收了大理还嫌不够,你丫的还把真腊那个破地方给弄回来了!大爷的嘞,现在国库都特么空得能跑老鼠了你知道不知道吖!

  就连民间老百姓都说了,像你老人家这么搞下去,国库早晚得让你败得净光,到时候就应了你那个靖康靖康国库净光的年号了!

  然后赵桓就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你说这大宋的官怎么就跟大明的官一个尿性呢?写奏疏骂皇帝的本事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还特么通篇不带一个脏字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桓揉了揉额头,问道:“怎么国库净光这种屁话都传到朝堂上了?”

  何蓟躬身道:“启奏官家,据臣所收到的消息来看,是汴京城里的百姓觉得官家花销太大,打算给官家捐献一笔钱财。”

  “???”

  赵桓一脸懵逼的瞧着何蓟。

  捐钱?

  这些粘上毛比猴儿都精的家伙不来沾便宜就不错了,居然还会想着捐钱?扯犊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国库的不确定定理

  “你说官家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交趾那地方也就算了,他把真腊弄回来干什么?现在好了吧,都说靖康靖康,国库净光,这回有乐子看喽。”

  “就是,他弄交趾咱不说啥,可是他把真腊弄回来,那些蛮子能给他钱花?最后不还得指着咱们汴京的老少爷们儿给他捐钱?”

  “捐!不过就捐这一次,他下次要是再弄些什么占婆之类的猴子国回来,咱一文钱都不给他!”

  “我看啊,这官家就是吃定了咱们这些人心善,不能坐看他受穷,哼!”

  “他受穷?别傻了,人家那是皇帝,知道啥是皇帝吗?皇帝可不是扛着金锄头种地,人家也不是天天吃葱花饼。没看那报纸上说啊,官家一顿饭要四个菜呢!”

  “啧啧,四个菜呢,这官家还真是能享受!不过,他就不加个汤?也不嫌噎的慌!”

  “不过啊,就冲着官家替邕州百姓报仇雪恨,咱也得捐这个钱。”

  乔装打扮之后,赵桓在酒楼里坐了大半天,基本上也就听来了诸如此类的屁话。

  当然,也不是没有明白人,而且也有些胆子大的说起话来根本就不怕被人听去。

  “交趾猴子死光了,你说得空出来多少地?就算是被官家那个败家的给烧的差不多了,那也是上好的地啊,听说一年能两熟三熟呢!”

  “谁知道能空出来多少?整整一个小国,我合计着怎么不得跟咱们大宋的一路差不多大?再说了,你咋就知道官家烧地是败家?那可是上火的草木灰,还省得你沤肥了呢!”

  “就是。官家这次在交趾大杀特杀,把所有的猴子都筑了京观,咱们要是去了交趾,谁敢招惹咱?到时候光本本份份做生意都能肥得流油!”

  “别的不说,这次我先捐他个五百贯,到时候官府要喊人过去开荒,怎么着也得把我排前面吧?我算过了,现在给官家捐点儿钱不算啥,到交趾那边只要好好打混个几年就全出来了,到时候再拿钱回来汴京买地,还是一样的逍遥快活。”

  “屁!以后买地可千万不敢在汴京买。听说官家那个败家仔想要迁都析津府,为这还特意把那里改叫顺天府,以后买地也得买析津府那里的。”

  “迁都这种事儿也就是糊弄糊弄傻子罢了,当不得真。毕竟是太祖皇帝定下的都城,今上他还能说迁就迁?他家祖坟还在汴京左近呢!”

  “依我看,你们就是一群蠢货!”

  “地算什么东西?钱又算什么东西?”

  “官家既然收复了交趾,又把大理和真腊都弄了回来,他不得要兵驻守?”

  “有道理啊!如今丘八斑儿难当,这次官家那个败家仔忽然弄了这么多土地回来,倒也是个从军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还能捞个爵位呢!”

  听着这些百姓们口无遮拦在那里胡咧咧,赵桓顿时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败家仔?那特么是姓方的!朕姓赵!彼其娘之!

  还有,你们这些混账就庆幸你们是生在大宋吧,这特么要是生在十二帝个个明君圣主的鞑清,估计光这些屁话都够他们诛连九族的!

  户部尚书庄成益和户部右侍郎汪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尤其是汪吉,那脸色更是黑得如同锅底灰一样——前脚上书说百姓准备捐钱,后脚就听着这些百姓在这里编排官家还想方设法的要沾朝廷的便宜,脸疼!

  气咻咻的带着庄成益和汪吉回了宫中之后,赵桓就黑着脸道:“都听到了?一个个的就想着沾朕的便宜!”

  庄成益叉手肃立,老神在在的道:“听到了。不过,百姓们说的倒也没错,官家确实是太能败……太能花销了一些,如今国库之中已经空得能跑老鼠了。”

  一听庄成益在这里哭穷,赵桓顿时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呵斥道:“朕能花钱,但是朕也能挣钱!不就是花了国库里点儿钱么,朕回头就补给你!”

  庄成益的脸色顿时一变,躬身笑道:“臣就知道,陛下圣明,烛照万里。”

  赵桓瞧着谄媚奉迎的庄成益,冷哼一声道:“朕记得当初你在陈留时可不是这样儿!”

  “那不是臣年轻不懂事儿吗?”

  庄成益道:“自打接手了这国库,臣每天看着这国库里空荡荡的能跑老鼠,臣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你少跟朕在这里哭穷!”

  赵桓气咻咻的道:“这次把交趾的整个国库都搬回来了,回头朕让人解一半进国库。”

  “一半?一半哪儿够啊!”

  庄成益顿时有些傻眼,眼巴巴的掰着手指道:“这黄河得治,直道得修,长城得修,析津府那里要建新城,滦州那里在建边市,交趾还全被您老人家给烧了,现在又得重建,这一桩桩的哪件不要钱?”

  “人家秦会玩修长城可没找你要钱。滦州边市也没找你要钱。析津府那里还是没找你要钱。”

  赵桓不阴不阳的挤兑着庄成益:“占大头的都没让你户部出钱,给你一半就不错了!”

  说完之后,赵桓又从御书桌上拿起一块黄澄澄的铜疙瘩,示意无心递给庄成益后说道:“看到没有,真腊那里有铜!还有,朕听苏耶跋摩说,真腊的铜不算什么,缅甸那里的铜更多。”

  庄成益从无心手里接过铜疙瘩来回打量了一番,让旁边的汪吉瞧了一眼之后便谄笑着躬身说道:“官家,那缅甸也是我中原自古以来的领土,万不可让其流失在外!”

  “国库不是没钱了么?朕就算想打缅甸,那也得等国库有钱了才行啊。”

  赵桓冷哼一声道:“朕不能指着一个天天跑老鼠的国库打仗吧?”

  “谁说的?”

  庄成益叫道:“谁说的国库没钱?如今国库之中虽然存钱不多,可是等靖康三年的秋税收上来,还能再打一场跟交趾差不多的灭国之战!”

  “官家乃是天子,缅甸乃是我中原自古以来之地,官家理应如交趾一般收复故土!”

  “那民间百姓还都编排朕靖康靖康国库净光呢!”

  赵桓哼了一声道:“瞧不起谁呢?把朕逼急了,朕就把这些刁民都弄去修运河,不仅给他们双倍的工钱,朕还给他们发倭国小娘子当妾!实在不行,朕就把他们都流放到交趾,不光一人给他们一百亩的土地,朕还给他们一个倭国小娘子外加一个新罗婢,累死他们这些刁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义凛然的不要脸

  尽管发了一通脾气,但是赵桓显然不可能因为生气就跟钱过不去——既然有百姓愿意捐钱,那自己这个皇帝的还不敢紧笑纳了?

  至于那些刁民得了便宜还在民间编排,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毕竟再怎么气人那也是自家的百姓。上次姓完的兵围汴京,就是这些刁民捐钱捐命支持赵桓,所以生气了骂两句也就算了,真要把他们弄去修运河,想想倒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再说了,国库也给不起这个工钱不是?总不能让百姓们白干活吧,他们又不是那些只值五贯钱的劳工。

  庄成益显然也知道赵桓对待百姓一向是极宽容的,因此对于赵桓在那里说什么累死那些刁民的话也不在意,当下便只是叉手道:“那缅甸呢?官家如今收回了西夏、交趾,又让大理和真腊内附,已然是不世之功,便是封禅泰山也足够了。若是再收回了缅甸……”

  “你总得让朕歇歇吧?这生产队的……这地主家……这牲……这……”

  赵桓差点儿就被庄成益给气吐血,语无伦次的指着庄成益道:“朕问你,朕现在以什么借口去打缅甸?”

  “缅甸不臣啊。”

  庄成益翻了个白眼,满脸理所当然的道:“待到大朝会之时,官家只需说缅甸使节进殿之时先迈左脚为大不敬,这理由不就有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何蓟何指挥使他们?”

  站在赵桓身后的何蓟顿时满脸错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庄成益道:“随便从牢里弄些死囚去缅甸,然后冒充缅人把他们给宰了,这种事情你何指挥使干不来?”

  “缅甸丁口差不多有个几百万,你随便抓上几千个死囚过去,按照官家说杀一屠百的算法,估计缅甸也剩不了几个人了,到时候正好拿来挖矿或者干脆扔给秦会玩去修长城,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反正你们皇城司的名声本来就臭,再多臭那么一点儿也无所谓。”

  “你把这事儿办妥了,来年审计你们皇城司的预算时,本官,咳,咳。”

  何蓟一脸懵逼的看着庄成益。

  皇城司的名声本来就臭?彼其娘之啊!皇城司的名声是臭,可是皇城司的心没你黑啊!这种事儿你他娘的敢当着官家的面说?

  琢磨了半昨,何蓟干脆向赵桓躬身道:“启奏官家,臣才浅德薄,差庄户部太远,情愿让贤。”

  庄成益不悦的一拂袍袖,怒道:“本官献此计策,也是舍了一身名声,为大宋江山万年与国库考虑,又非为了本官自己!要知道,本官可是读圣贤书的!”

  何蓟寻思着我特么也读过书啊,什么四书五经那也是倒背如流,我怎么就不知道哪本圣贤书里教人这么不要脸了?

  庄成益却又接着道:“再说了,正所谓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缅甸蕞尔小国,原本便是官家之臣,不过是受了官家册封,代管缅地而已。如今官家要废了他,难道还需要找甚么理由不成?

  不奉诏,便是不臣,不臣,便当伐!想来枢密院那些想军功想疯了的丘八们还巴不得缅人敢抗旨。”

  “听说倭国还有银矿呢。”

  赵桓道:“据说那是座银山,只要随便一挖就能挖出银子来。”

  “官家莫要唬我,臣可是读过书的。”

  这一次庄成益倒是没立即哭着喊着要干死倭国,而是皱着眉头道:“若是倭国有银山,这消息早该传出来了,怎么臣一直没有听说过?”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说道:“难道朕还能瞒哄你不成?”

  庄成益刚想点头,可是看着赵桓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又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何蓟,说道:“话说,你们皇城司不是挺神通广大的?”

  琢磨了一下,庄成益又接着说道:“不如何指挥使想办法抓几个倭奴来问一下?如果倭国没有银矿就算了。如果有……

  且不说怀璧其罪。单是久不来朝,藐视天威,如此不臣之国便该派水师东渡伐之。更何况那倭奴居心叵测,常遣倭女乘船跨海来度种,当初本官一个不慎,就曾着了那倭女的道。”

  满脸的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赵桓都被惊呆了——

  当了两辈子皇帝,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不要脸的老色批!

  然后赵桓就挥了挥手,说道:“缅甸和倭国这事儿先放在一旁,不急。”

  庄成益顿时就急了,说道:“不急?如今国库空……国库中无甚余财,民间都说靖康靖康,国库净光,百姓听说官家一顿饭只有四菜一汤,心里都不落忍!”

  一听庄成益提到国库净光和四菜一汤,赵桓的脸色顿时又黑了正来。

  这事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怎么总感觉有点儿你被猴儿打过的意思?

  “现在说的是交趾的事儿。”

  强忍下把那些刁民都弄去修运河的冲动后,赵桓才臭着脸道:“交趾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现在那里荒无人烟,上好的土地就那么空着,户部得想个法子才是。”

  庄成益却道:“那有什么好想的?便照析津府和甘肃布政使司旧例,直接忽……直接劝说百姓过去开荒也就是了。”

  说完之后,庄成益忽然反应过来。

  草率了!

  在劝说百姓前往析津府、奉圣州、大同和甘肃布政使司这些地方去开荒的时候,今上开了个坏头,官家不仅给种子给农具还给耕牛和安家费,结果就是那些刁民们现在变得更刁,一个个都在等着官府这边表态呢。

  可是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官府站出来表个态很简单,但是要让国库里真金白银的拿出钱来给他们安家费,还得给他们准备种子耕牛农具,那不是在剜国库的肉?剜国库的肉,那不就是在剜本官的肉?

  虽然官家说了要把交趾弄回来的钱财分一半给国库,可是交趾那屁大点儿的小国能有多少钱财?还一半?估计修几个社学就没了!

  再说了,进了国库的钱那不就是国库的?官家你留着那一半干什么?

  “但是国库没钱。”

  回过味儿来之后,庄成益又开始低眉顺眼的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要治河,要建学堂,要修直道,要重建交趾……官家不是还留了一半么?不如先拿出点儿来应急?”

  第二百四十六章 都挺不要脸的哈?

  “让他拿点儿钱出来怎么了?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官家!”

  “你说这两年光是岁币得省下来多少?还有这次,这次的钱他不也是抢的人家交趾的?可是你瞧他那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剜他的肉呢!”

  庄成益一路骂骂咧咧的出了宫,扭头就对汪吉吩咐道:“回头把工部被卡的那些预算全给他批喽,顺便把今年疏浚河道的预算再加三成,修路的钱再额外多批一成。还有,礼部那边建社学的预算也加一成。”

  汪吉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没必要吧?官家好不容易给了点儿钱,咱们转身就这么花的一干二净,这不是摆明了给官家上眼药吗?”

  “怎么就没必要?以前没钱也就算了,现在有钱就赶紧把钱给他们。我跟你说,工部用来修路搭桥这些花费不能少,趁着有钱就让他们赶紧修。还有社学,社学这是功在当代也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没钱也只能先少建两所,有钱了还不多建?”

  即便如此,庄成益还是有些心气不顺,眼珠子一转又生出一条毒计:“靖康三年的秋税是不是快收上来了?到时候把原本该解入内帑的那部分再削减一成,省下来的那部分再分给工部七成,礼部三成。”

  汪吉顿时有些傻眼,说道:“还减?靖康三年的春税可是一文钱都没给内帑,您这要是再减一成,那可就得让内帑倒贴给国库了啊?”

  “没给内帑吗?”

  庄成益哼了一声,说道:“没给就算了,反正本官忘了!再说了,本官又没往自己的口袋里搂一文钱,户部也没浪费他国库的一文钱,我就是给他上点儿眼药怎么了?皇城司那些鹰犬还能半夜砸我家大门去?”

  说完后,庄成益又小声嘀咕道:“这昏君放着缅甸那么大的铜矿不要,是他先给本官上眼药的!走,先去找李相和沈御史他们。”

  ……

  “老匹夫欺朕太甚!”

  庄成益骂骂咧咧的走了,赵桓在皇宫里面也是气得破口大骂:“靖康三年的春税呢!那可是近百万贯的钱财,他说截就给截了?”

  “没了这笔钱,朕拿什么去建忠烈祠?难道让朕去找他户部要钱?那老匹夫就是个貔貅!貔貅!彼其娘之!”

  气咻咻的坐在椅子上,赵桓又将目光投向了何蓟,问道:“把那老匹夫的档案拿来给朕看。”

  然而等赵桓看过庄成益的档案之后,更是被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皇城司根本就没抓到庄成益的小辫子,或者说庄成益根本就没有辫子给皇城司抓——这老匹夫除了该拿的俸禄之外,一文钱都没往他自己的口袋里捞!

  官场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异数!

  “回头让少府去建忠烈祠吧。”

  揉了揉额头之后,赵桓也只能强忍着心头滴血的冲动,对无心吩咐道:“另外,让少府在各州县都建一座陵园,用以安葬为国战死的将士。除了地方官府要四时祭奠之外,也许普通百姓前往祭拜。对了,所需钱财物料都由内帑拨付。”

  待无心躬身应下之后,赵桓才又接着吩咐道:“去请李相来见朕。”

  幸好,李纲没跟庄成益一样给赵桓添堵,反而在一见到赵桓之后便笑眯眯的躬身拜道:“臣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但是赵桓却警觉了起来。

  李纲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可这家伙绝不是什么死读书的迂腐穷酸,现在一上来就满脸堆着笑道喜,估计也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李纲在坐下之后便向着赵桓拱了拱手,说道:“臣闻,缅甸之地有铜矿?”

  赵桓黑着脸嗯了一声,说道:“那老匹夫都跟你说了?不错,据苏耶跋摩所说,缅甸确实有铜矿,只是开采运输上困难了些。”

  李纲嗯了一声,点头道:“官家息怒,臣在来时,已经说过庄部堂了——我大宋毕竟是天朝上国,如何能用先迈左脚这般可笑的借口?

  再说了,纵然不考虑国库是否还能支撑,也该想着官家远征而归,正该好生歇息一番,如何能再征缅甸?不过,臣倒是有些想法,或许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缅甸铜矿。”

  说完之后,李纲便悄然打量了赵桓一眼,见赵桓脸上满是不置可否的样子,李纲便又试探着道:“官家之前不是说要在诸蕃国中驻军么?只消弄清楚了缅甸铜矿的位置……”

  赵桓摇了摇头,说道:“想要兵不血刃得拿下缅甸铜矿不是什么难事儿。就算不用驻军的借口,也可以直接找缅甸把铜矿所在之地租下来,一年给他两贯宝钞当租金也就是了。真正的为难之处,在于如何将铜矿运出来。”

  “官家英明。”

  先是不轻不重的拍了记龙屁,李纲又嘿嘿笑了一声道:“官家既然要修邕州到升龙、吴哥的直道,为何不能修大理到缅甸的直道?”

  “臣都已经打听清楚了,缅甸那里也算是穷乡僻壤,想来只要能管上几顿饱饭,再给上些许几个工钱,便能招募一批缅甸劳工来修直道。”

  “如此一来,国库省了购买劳工的钱,直道也修了,缅甸的铜也能运出来了。若是还嫌麻烦,还可以直接在缅甸开采冶炼,除去给缅人发工钱的之外,剩下的直接铸成铜锭再运出,不就省事儿多了?”

  然后赵桓就这么瞅着李纲。

  都挺不要脸的哈?圣贤书就教出来你们这么些个正人君子?

  然而让李纲失望的是,赵桓对缅甸的铜矿并没有多大兴趣。或者说不是没兴趣,而是赵桓觉得现在就在缅甸的铜矿上面投入太多的精力有些不划算——

  元朝牛逼不牛逼?大明牛逼不牛逼?

  这两家都曾在缅甸铜矿上投入了大把的精力,然而产出跟回报却不成正比。

  更别说现在大宋的技术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哪怕是有赵桓这个挂逼疯狂开金手指,也没办法立即将大宋带入到工业时代。

  与其现在就把精力投入在缅甸的铜矿上面,还不如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皇家学院那边——等有了能够远航的海船,海外有的是已经冶炼好的真金白银!

  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

  等彻底解决了金国和高丽还有倭国,回过头来再慢慢收拾南洋的那些猴子们也不迟。

  第二百四十七章 都得折腾

  缅甸的铜矿就好比肉在锅里,既没有人敢抢着吃,也没有人敢抢着吃,赵桓自然不那么着急。

  相比之下,赵桓更为关心的是滦州边市和顺天府的营建——前者是用来坑人赚钱的,后者是大宋以后的都城,同时也是自己以后要住的皇城,可万万不能马虎了。

  可惜的是,赵桓为了收买民心,干脆把交趾那边的猴子全给屠了个干净,万人型的京观倒是筑了上百个,唯独该拿来当劳工的猴子是一个没留——

  几百万死了不心疼的劳工就这么灰飞烟灭,想想还真有点儿小心疼。

  然后赵桓就想起了金富轼——借着金国的手坑高丽,借着高丽的手坑金国,劳工的问题好歹也能解决一部分。

  “金富轼呢?”

  赵桓问道:“朕这一走就是大半年,这家伙是留在汴京还是先回高丽了?”

  “回官家,金富轼还在汴京。”

  李纲先是回答了赵桓的问题,又接着恭维道:“只用大半年的时间就能灭一国,而且是彻底将其亡国灭种,顺便还收大理与真腊内附,自我大宋立国以来,也唯有官家一人。”

  赵桓觉得李纲这老阴货有点儿不对劲——

  首先,他有可能是表面上恭维,实际上却是在影射自己败家。

  其实,按照李纲这老阴货无事不拍龙屁的特点,估计这次也是一样,肚子里多半是憋了什么坏水。

  “正所谓大宋之下皆走狗,基本操作而已。”

  赵桓先是谦虚了一句,然后根本就不顺着李纲的话头往下扯,反而把话题又扯了到了金富轼身上:“国丈跟金富轼谈的怎么样了?”

  李纲躬身道:“启奏官家,自官家亲征之后,林国丈就把金富轼晾了起来,除了偶尔见上一面,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便没再跟他说些别的。”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那就先让国丈接着跟金富轼去谈,然后让金富轼去一趟滦州边市和顺天府,让秦会玩再安排安排他。”

  “是。”

  躬身应下了之后,李纲眼看着眼看着赵桓不上钩,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扯什么金富轼,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之下,李纲也只能再一次主动提起了铜矿的事儿:“启奏官家,官家可知我大宋缺铜?”

  “朕当然知道。不过朕告诉你,缅甸那里就是一块已经下了锅的肥肉,没人来抢,也没人能抢。”

  赵桓揉着眉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把枢密院好好梳理一遍。尤其是水师的那些混账。”

  李纲疑道:“水师?”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朕亲征交趾之时,令雷州水师跟泉州水师一道去炮击庆和港。可是谁曾想,雷州水师那些混账沿海进军还能跑错路?

  还有,兵贵精而不贵多。如今我大宋禁军有八十万,能战者几何?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十万在京禁军可堪一用,其余多有缺额,且不能战。

  除却禁军,再说厢军。往年为何多招厢军,其中原由,朕不说,李卿也知道。但是这近百万的厢军又有几个能战之兵?”

  禁军和厢军都不争气,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就算李纲想否认也找不到可以辩驳的理由。

  只是李纲也万万没有想到,雷州水师的那些沙雕们居然能在海上跑错路!

  “所以,不是朕不想拿下缅甸的铜矿,而是现在没时间去考虑缅甸的问题。”

  赵桓道:“先把金富轼那个棒子打发了,然后解决军伍的问题,之后是驿站的问题,最后才会轮到缅甸铜矿的问题。”

  李纲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官家他老人家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从铜矿扯到金富轼,然后又从金富轼扯到水师的?现在倒好,干脆又扯到了什么驿站?

  这驿站又有什么好扯的?

  眼看着李纲一脸懵逼的模样,赵桓笑着说道:“驿站能传递军情。驿站也能让国库丰盈。更重要的是,驿站可以将整个大宋都连为一体。”

  ……

  忽然接到林国丈的宴请通知,金富轼激动得点差儿哭晕在厕所。

  不容易啊!自己刚来大宋的时候还是草长莺鹰飞三月天呢,现在却已是鹅毛大雪漫天飞,眼看着却要到年底了!

  然而就是这大半年的时间,自己却没能跟大宋谈出个一二三来,简直是白白辜负了高丽百姓的期盼!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事儿能怪自己吗?

  眼看着跟林国丈都快谈的差不多了,谁又能想到交趾那边会忽然冒出来作个大死的李乾顺?谁又能想到大宋官家会亲自带兵出征?

  这些该死的交趾猴子,他们自己活腻歪了作死也就算了,可是被他们这么一作,官家被气得带兵亲征,这大宋的朝堂上也没人管自己了啊!

  关键是自己还不敢去催!

  然后金富轼就像是一个被人彻底遗忘的小透明一样,每天在汴京城里跟无头苍蝇一般拜着各路衙门的码头,却得不到一点儿帮助——

  金富轼的心里很清楚,对于大宋朝堂上的诸位大佬们来说,官家亲征交趾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儿,区区高丽的生死存亡自然没资格跟官家亲征这种大事儿相提并论。

  说多了都是泪!

  现在好了,大越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官家挟灭国之威全胜而归,自己这个高丽使节也终于被人想起来了。

  “下官这就准备去滦州。”

  金富轼向着林国丈拱了拱手,说道:“从下官入京至进,没少叨扰国丈,还望国丈勿怪。”

  林国丈却笑呵呵的捋着胡须道:“无妨。老朽能与贵使相识一场,也算是一件幸事,何来叨扰之说。”

  说完之后,林国丈又一脸正色的按照赵桓的吩咐说道:“对了,老朽还是要多重复一遍——官家说,人,一定要靠自己。”

  “人,一定要靠自己?”

  金富轼喃喃的重复了两遍,过了半昨之后才忽然向着林国丈拱了拱手,拜道:“下官明白了,必不负官家与国丈一片美意!”

  林国丈笑呵呵的捋着胡须,实际上却很想问问金富轼——

  官家有什么美意?他又悟了些什么?为什么老夫听不明白?

  第二卷 折腾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宋之大,福利之高

  “这儿就是滦州了吧?”

  “不是。这里是河间府。此间驴肉不错,不可不尝。”

  “那这里一定是滦州了吧?”

  “并不是。这里是顺天府。再往北一些便是奉圣州。”

  “我知道了,这里乃是河海要冲,若官家迁都之后,此处便是畿辅门户,这里一定是滦州了!”

  “然而并不是。这里是天津卫,官家令工部建于靖康二年,取天子车驾于此跨海渡河之意。滦州,还要往东走几天。”

  从汴京城一路北上滦州,金富轼和朴成性终于清楚的认识到大宋的这个“大”字。

  或者说,大宋根本就不应该自称为大宋,因为这样儿实在是太谦虚了。应该像民间一样,称之为巨宋!

  随着金富轼和朴成性一起北上的户部右侍郎汪吉被两个棒子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干脆指了指北边,又指了指南边,说道:“我大宋疆域之广,北起……本官也不知道现在北边的疆界在哪儿。反正南至崖县,交趾与真腊等处也都内附大宋。

  单以奉圣州为起点,在不考虑其他任何条件的情况下,纵然是日行千里的骏马只怕也要十来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崖县。如果算上这一路还要歇息、翻山、渡河等情况,只怕月余时间也未必能到。”

  被汪吉这么一说,金富轼发现纵然在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出这大宋的大江到底该有多大,最终还是忍不住叹道:“大宋何其大也!”

  朴成性也用力的点头应和道:“确实太大了!”

  除了大宋的疆土大到无法想象之外,最让金富轼受到震动的,却是大宋的百姓。

  上一次从明州到汴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就足以让金富轼大为震动了,可是这一次从汴京到天津卫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却是让金富轼感觉到……心悸。

  这一路上无论是城市也好,还是乡村也罢,金富轼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乞丐——

  平心而论,如果说大宋百姓们脸上有着高丽百姓脸上所没有的振奋和昂扬,金富轼多多少少还能理解一些。毕竟是把金国按在地上摩擦的天朝上国百姓,最近又彻底灭绝一国,额外还收两国内附,骄傲一些是很正常的。

  可是没有乞丐,就实在是让金富轼无法想象了!

  难道宋国就没有一个穷的吃不上饭的百姓?纵然所有百姓都勤劳无比,可是那些先天无法劳作的人,又怎么会不沦为乞丐?

  如果一个国家富裕到连一个乞丐都没有,那这个国家的国力又该是何等的强横?

  听完金富轼的疑问之后,汪吉却是骄傲万分地答道:“我大宋有居养院,专门收容老疾孤穷丐者。凡老幼贫疾无依及无衣丐者,或道路遇寒僵仆之人,许送近便居养院,以钱米救济。孤贫小儿可教者,令归慈幼局,并送入社学就读。”

  “我大宋有慈幼局。官给钱典雇乳妇,养在局中。如陋巷贫穷之家,或男女幼而失母,或无力抚养,抛弃于街坊,官收归局养之。月给钱米绢布,使其饱暖,养育成人,听其自便生理,官无所拘。”

  “我大宋有惠民药局,无钱买药者可先到惠民药局赊药,其后慢慢还就是了。若实在还不上,便替官府做些工顶替也可。”

  “我大宋还有漏泽园,以葬死之无主者。”

  汪吉每说一条,金富轼和朴成性脸上的艳羡之色就重一分。待汪吉说完之后,金富轼和朴成性甚至恨不得当即就死了,也好下辈子能托生在宋国。

  只是羡慕了半昨之后,金富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开口问道:“若是有人不思劳作,专冒穷人,却又该如何是好?若长此以往,朝廷可还能担得起?”

  “不思劳作?专冒穷人?”

  汪吉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瞧着金富轼,问道:“这世间又怎有这般不要脸之人?如果不是实在穷得活不下去,谁愿意去什么居养院?”

  说完之后,汪吉又呵呵笑了一声,解释道:“居养院可不是什么人都收。但凡能劳作的,便会交由官府安排劳作,总饿不死他们。”

  金富轼却道:“倘若就是有人不愿劳作,且能舍得下面皮呢?”

  汪吉道:“好,就依你所说,确实有人不愿意从事劳作而且能舍得下脸面不要,可是这地方官府和这些衙门的人又怎么会坐视不管?

  或者再退一步说,就算地方官府和某些人愿意勾结在一起,还有御史台和皇城司的人在暗中纠察这些不法事。

  另外,户部每年的审计也绝不是摆设,只要发现有一丁点儿不对,便会再次复查,甚至会交由法司再核。

  为了区区一点儿便宜,便要冒着吃官司乃至人头落地的风险,甚至还有可能会牵连到九族三代,谁还愿意来沾这个便宜?就算有人愿意,又如何能在收买地方官府和各方衙门的同时再收买户部、御史台和皇城司?”

  金富轼这一次是诚心诚意的向着汪吉躬身行礼,拜道:“是,下官受教了。”

  汪吉点了点头,说道:“罢了,且不说这些事。再有两天,也差不多该到滦州了,到时候贵使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慢慢看,看看我大宋百姓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

  “把那些新来的高丽劳工都安排到工地上去,原本的先调去修长城。临时把这些新高丽劳工的待遇上调两成,等事情过去之后再降下来。”

  接到了高丽使者会来滦州边市的消息之后,秦会玩就开始做足了准备。

  “告诉下面的那些金夷监工,趁着这批新到的劳工还没有见识过,让他们把先前那一套都先给本官收起来,谁要是在这次给本官添了麻烦,本官会让他一家老小都很麻烦!”

  “这几天让那些做饭的和帮厨的也都上点儿心,那米该淘的还是得好好淘淘,别带着沙子石头的就往工地上端,让人看着了不好。”

  “还有城里制衣的那家,告诉他,赶紧弄一批新的,质量好点儿的劳工衣裳过来,以前那都什么破玩意,本官看他们是赚钱赚得心都黑透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套路,都是套路

  想要做到流芳千古很难,想要做到真正的遗臭万年就更难。

  很显然,真正做到了遗臭万年的秦会玩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汪吉带着金富轼和朴精光到达滦州边市的前一天,秦会玩已经把整个滦州边市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以金富轼和朴精光看到的就是高丽那些被金兵掳走的百姓,在大宋穿着连夜赶制出来又连夜作旧的劳工服,吃着半白半黄的杂米饭,干着虽然看上去很累但是一看就知道累不死人的力气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眼看着金富轼和朴精光一直在打量着那些劳工,秦会玩恶人先告状,抢先给大宋使用高丽百姓当劳工这事儿定下了基调。

  “金夷打草谷,是要把他们都抓回去当奴隶。”

  “恰好,我大宋又要修建多处新城,缺的便是这劳工。”

  “秦某便奏请官家,以一个人五贯钱的价格将他们从金夷手中买了过来。”

  “虽然在工地上干活累了一些,不过倒也能吃得饱,穿得暖,总好过落在金夷的手里生不如死。”

  “每天三顿饭,早上一顿稀粥就着点儿咸菜再加上炊饼,中午的时候干饭炊饼加上一碗肉汤,运气好的还能捞着块肉或者骨头之类的。晚上跟中午一样。”

  秦会玩一边引着几人向滦州城里走着,一边介绍着这些高丽劳工的情况:“他们被金夷掳来,本官这心里也不落忍。

  不过没法子,大宋既然出钱将他们买下了,就不能白白的花了国库的钱,要不然,本官也没办法向户部和御史台交待。

  所以,本官想的是先让他们干活,先凭着这个活下去,等他们赚的差不多够买下他们的五贯钱了,本官再放他自由。”

  短短几句话,直接就把金富轼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人家秦会玩都这么说了,金富轼又怎么好意思直接求秦会玩把他们给放掉?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光是看着这些高丽百姓干的活计还有吃穿,金富轼又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起码能吃得上饭,穿得上衣。尤其是听着秦会玩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这些人还有工钱?

  “当然有工钱。”

  秦会玩给了金富轼一个肯定的答案。

  “虽然他们因为要吃饭穿衣等等原因,所以到手工钱要比寻常的大宋百姓少一些,可是秦某也不是什么敲骨吸髓的恶鬼,自然是要给他们工钱的。”

  “不光如此。这些被掳来的高丽百姓之中不能劳作的娃子,秦某也安排先生教他们读书。至于当初赎买他们的钱财该怎么办,也唯有等他们长大了再行计较。”

  听秦会玩这么一说,金富轼甚至开始羡慕这些被掳来的劳工了。又走了几步,金富轼忽然开口问道:“秦相公,不知本官可不可以去跟他们攀谈几句?”

  汪吉心中一紧,秦会玩却坦然点了点头,痛快的答允下来:“金相公请自便。”

  待金富轼和朴精光向着高丽劳工走去之后,汪吉便小声问道:“你这么搞,就不怕出了岔子?”

  秦会玩脸色不变,只是小声笑道:“怕什么。学堂之事是真的,一日三餐也是真的。买他们花了五贯钱是真的,给他们工钱也是真的。唯一假的便是他们不好好干活就得死,说错了话更是要全家死绝。”

  汪吉叉着手嗯了一声,低声道:“你可真不要面皮。”

  “过奖,过奖。”

  秦会玩笑眯眯的应了下来,又低声道:“你们户部一直卡着顺天府新城的预算不批,难道这世上还有比你们更不要脸的?”

  汪吉呵的笑了一声,说道:“这次批了。我家尚书大人说了,顺天府皇城的预算额外加三成,而且只有一个条件,绝不让你秦会玩为难。”

  “加三成?”

  秦会玩疑神疑鬼的瞧着汪吉,问道:“你家庄尚书那就是个属貔貅的,拉屎拉出颗黄豆他都能涮涮干净再吃下去的货色,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粗鄙?”

  鄙夷的瞥了秦会玩一眼,汪吉又接着说道:“缅甸有铜。但是吧,官家现在不想收回缅甸失地,我家尚书便截下了靖康三年的秋税,打算给官家上点儿眼药。”

  秦会玩有些懵逼:“上眼药?上眼药跟顺天府新城的预算有什么关系?”

  汪吉道:“我说的是皇城的预算加三成——官家不是说新城要壮丽么?那就让寝宫到早朝大殿的距离远上那么一些,从大殿到后宫的距离也远上那么一些。哪怕就是上朝,让他从后殿到前殿都得走一会儿。”

  秦会玩忍不住撇了撇嘴,没再搭理汪吉。

  现在这朝堂上怎么这么一群不正常的货色?这种眼药上给官家?那不是正合了官家的意?

  “反正劳工不花钱,其他的地方都得花钱,尤其是等竣工之后的修饰,花钱的地方就更多,用铜的地方也多,对吧?反正能用铜的地方就全给他用上,什么鎏金之类的地方都给他换上实心的黄铜然后再鎏金。”

  汪吉正色道:“坐视缅甸之地流落在外而无动于衷,岂是明君所为?”

  秦会玩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庄成益和汪吉这些人的套路——就算大宋现在不缺铜,也得人为的让大宋缺铜!

  “啧啧,你家尚书真是好算计。”

  夸了庄成益一句后,刚刚去跟那些高丽劳工说话的金富轼和朴精光也回来了,金富轼更是抹了抹微红的眼眶,向着秦会玩躬身拜道:“多谢秦相公对我高丽百姓的关照。”

  “可当不得金相公之礼。”

  秦会玩赶忙扶住金富轼,说道:“高丽与我大宋一衣带水,秦某能为高丽百姓做些事,也算积些阴德。”

  汪吉心道你秦会玩可特么缺了大德了你!整个奉圣州到析津府到滦州边市再到后面的顺天府,因为你秦会玩而埋了多少白骨?让你个孙子下十八层地狱那都是阎王爷开恩!

  但是转念一想,汪吉又觉得秦会玩埋的白骨连一个宋人的都没有,那些劳工连人都算不上,阎王爷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把他秦会玩扔进十八层地狱?

  汪吉心里正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听金富轼忽然问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顺着金富轼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群劳工打扮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晒太阳,根本没有起身劳作的意思,而秦会玩的脸色也忽的沉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章 你拆

  “那就是些来混吃混喝占便宜的泼皮破落户。”

  秦会玩哼了一声,说道:“营建滦州边市非一日之功,需要的劳工数量也是极多,所以周边的一些泼皮破落户便趁着冬天的时候跑来上工,多多少少占点儿官府的便宜,拿着工钱也好过年。”

  金富轼有些懵。貌似,从来就没听说过这种事情?朝廷会放任百姓跑来占便宜?

  秦会玩却又接着说道:“不过,倒也不全是这些泼皮的问题,而是官府每天给他们安排的活计是定量的,提前干完了便提前下工,只等着吃了晚饭再回家,好把家里的粮食省下来。”

  金富轼依旧无法理解——

  明知道这些人是在占朝廷的便宜,那为什么不给他们多安排一些活计?天天让他们占着朝廷的便宜,你秦相公就好向户部交待了?

  扭头瞧了一眼汪吉,却见汪吉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金富轼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然后金富轼又指着远处一群劳工正在拆除的城墙问道:“敢问秦相公,那处城墙明明已经建好了,为何又要拆除?”

  秦会玩呵的笑了一声,说道:“金相公可想要高丽国库更丰?可想要高丽百姓能赚到更多的钱财?”

  金富轼一愣,回过神来之后更是整了整衣冠,正色向秦会玩拜道:“若秦相公愿以教我,金某愿执学生礼,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秦会玩扶住金富轼,笑道:“可当不得金相公这般说法——我只问你,想,还是不想?”

  金富轼点了点头,沉声道:“想!请秦相公教我!”

  秦会玩嗯了一声,说道:“你拆。”

  金富轼的脸色顿时便黑了下来——我猜?我特么要猜得到,我至于这么郑重其事的向你行礼请教?

  秦会玩却好像没有看到金富轼的脸色一般,只是呵呵笑着说道:“便以眼前这滦州边市为例。”

  “原本的城池建得太小,怎么办?自然是抓掉旧城墙,然后向外推进五里之后再建新城墙。”

  “建城墙得用到石材木料,得用到三合土与糯米汁,得用到人力畜力。”

  “百姓有工钱可以拿,商人有钱可以赚,朝廷自然就有税可以收。”

  “所以啊,你得拆,得会拆。”

  “除了这城墙,这城里的路也是一个道理。”

  “一拆一建,这钱不就有了么?”

  被秦会玩这么一指点,金富轼顿时恍然大悟,当即便恭恭敬敬的向着秦会玩施了一礼,拜道:“多谢秦相公指点。”

  秦会玩矜持的点了点头,说道:“金相公客气了。如今金相公想看的也看到了,不如先随秦某进城?”

  金富轼应了,向前伸手虚引,说道:“请。”

  ……

  “你秦会玩不愧会玩的名号,果真是会玩。”

  安顿好金富轼和朴精光后,汪吉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对秦会玩道:“你把这种事情说了出去,就不怕姓金的和姓朴的回了高丽之后有样学样,高丽国力因此而大增?若如此,你便是大宋的罪人!”

  “你少胡说八道!”

  秦会玩被汪吉吓了一跳,怒道:“这个罪名,我秦某人可担不起,也不想担!”

  汪吉道:“那你还教他去拆?”

  “你懂什么?”

  秦会玩哼了一声道:“我便是有意教他去拆——我能在奉圣州这么玩,能在顺天府这么玩,能在长城和滦州边市这么玩,不代表他金富轼也能在高丽这么玩!”

  “我之所以可以这么玩,是因为我大宋百姓心向朝廷,也信得过朝廷。尤其是官家又为大宋百姓而征太原,逐金虏,灭西夏,又有永不加赋诏在先,百姓纵然信不过朝廷,可是百姓信得过官家。”

  “如果我不是官家钦点的大宋奉圣州知州,而天下人又皆知官家要营建长城、顺天府和滦州边市,你看还有几人理会我?”

  “这是以官家和朝廷的信用为担保,聚天下之财力物力而用之。”

  “可是高丽的那些蛮子能信得过王构小儿么?”

  “纵然高丽蛮子们信得过王构小儿,可是高丽满打满算才多大点儿地方?说是三千里江山,可是实际上也就那么点儿地方,高丽又能有多少商人?石材物料又该从何处而来?”

  “就算有足够的商人和石材物料,可是这筑城之事又岂是有了这些东西就能行的?勘探选址,规则,施工,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

  “他高丽有足够多的大匠么?有足够多的匠人么?”

  “跟我学,他不把高丽弄得天下大乱,我秦某人以后跟着他姓金的姓!”

  秦会玩每说一句,汪吉额头上的冷汗就多一分,待到秦会玩说完,汪吉的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

  “太会玩了。”

  汪吉颤声道:“还以为你真个在教金富轼什么强国之法,却不想你如此包藏祸心。”

  被汪吉这么一说,秦会玩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什么叫包藏祸心?”

  秦会玩哼了一声道:“本官教他的,既是实打实的强国之道,也是实打实的敛财之法,其中可没有半分虚假。

  至于他能把这个法子玩成什么样儿,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和本事了。”

  汪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那今天那些大宋百姓晒太阳的事儿,也是你安排的?”

  秦会玩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大宋百姓跟蛮夷之间的待遇到底有多大。”

  “不过,那些百姓也算不上是特意安排,而是平时他们就这样儿。”

  “他们干活可比那些劳工们干得快多了,而且尽心,根本就用不着监工,干完了活计不歇着干什么?”

  说完之后,秦会玩又小声嘟囔道:“再说了,死了劳工没人管,死一个大宋百姓你试试?地方官府会跳出来找我的麻烦,御史台那些疯狗会找我的麻烦,搞不好皇城司还得插一手。官家早晚得把这些百姓给惯坏喽!”

  知道秦会玩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汪吉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又将话题引回了金富轼身上。

  “后面你打算怎么安排金富轼和朴精光?”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宋的百年积弊

  金富轼和朴精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毕竟是能够遗臭万年的秦会玩亲自出手,又有户部右侍郎汪吉在旁边敲边鼓,而金、朴两人在滦州边市所见的一切,又在无时无刻的证明着秦会玩这些套路的正确。

  尤其是秦会玩特意带着金富轼和朴成性去了一趟刚刚开始修建,可是花了大半年时间也只是堪堪打完城墙地基的顺天府新城之后,就算金富轼和朴精光再怎么精明,也难免争着抢着上了秦会玩的担架。

  当然,金富轼和朴成性放在高丽还勉强能有点儿地位,但是放到大宋来说,就连个屁都不是了。

  赵桓把这两个家伙扔给秦会玩之后就没再关心过。因为跟两个棒子相比,赵桓更关心大宋自己的问题。

  忠烈祠的问题,军队的问题,驿站的问题,行政区划的问题,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搞得赵桓头大如斗——

  忠烈祠的问题算是最好解决的,只要花钱就能解决。

  可是剩下的那些问题呢?

  军队不堪大用是明摆着的事实,之前能出现两三千禁军被二十七个金兵追着打的破事儿,现在甚至都能出现雷州水师在海上跑错路的破事儿。

  驿站也是一样。

  大宋的驿站系统是接受兵部和枢密院双重管辖的,兵部具体过问邮驿的规约条令、人事调配、递马的配备等等问题,而枢密院则是处理关于驿马的发放、颁布驿递的凭信符牌等事务,两个机构互相制约,不得擅自专权。

  然而实际上,大宋的馆驿系统已和通信邮递完全分开,仅仅履行一种接待过往官员投宿的职责,而传递政府公文和书信的机构,另有名目,总称为“递”,又分“急脚递”、“马递”和“步递”数种。

  负责送信的递有“递夫”,又称为铺兵,一般由地方上的厢兵充任,是传递文书的主要人员。邮置人员由民改为兵,这是从北宋初年时赵大所制定的规矩,因为“前代置邮,皆役民为之”,给百姓增加很大负担。

  赵大登基之后“即革此弊”,开始“以军卒代百姓为递夫”,其后更设置专门的驿卒,以此来减轻百姓负担。

  但是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有把好经念歪的本事。

  铺兵“昼夜往来,备极劳苦”,按规定他们应该由朝廷按月拨给的粮饷,然而官吏们层层克扣下来,却常常使得这些铺兵们处在衣食无着的境地。有的“盘缠缺乏,多饥冻僵殍”,有的“衣食不给”,“率被笞捶”。

  为了活命,这些铺兵和铺夫,只得啸聚山林,落草为寇。而为了防止铺兵逃跑,大宋朝廷则是大手一挥,玩起了老套路——把这些铺兵们当成囚犯一样刺面,刺臂。

  然后这些铺兵们就越发的不愿意当这个兵。

  恶性循环之下,大宋的驿站系统基本上也废的差不多了。

  至于行政区划的问题,则是更加的操蛋。

  大宋的行政区划是路,大概相当于明朝时期的省,略似于唐代的“道”。

  但是,大宋朝廷虽然号称有26路,然而实际上在靖康元年之前却只有二十四路,到现在靖康三年年末,大宋的实际控制地盘已经远远超过了二十六路,如果再把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按照路的规模拆分一下,估计大宋的“路”最少也得三十多个。

  而路的编制下面还要设府、州及带县的军、监,府、州、军、监下设县及不带县的军、监,地方行政区划实行路、府(州、军、监)、县(军、监)三级制。

  然而就是在如此复杂混乱且极度臃肿的行政结构下,又催生出了扑买制这么个小朝廷制度,令赵桓这个穿越者都感到脑袋瓜子嗡嗡的。

  而且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又很难解决——如果真的很容易就能解决,赵桓在当初灭掉西夏之后就应该开始着手解决了,又何至于拖到靖康三年年末?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在表面上来看,驿站的问题是驿站的问题,军队的问题是军队的问题,行政区划的问题也跟驿站和军队不挨边。

  然而实际上,除了驿站之外,剩下的行政架构问题以及军队的问题,可谓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行政区划如果改制,不光路及下设的官僚机构要改制,就连驻军和驿站肯定也要跟着改。军队要改制,行政区划和驿站同样也得跟着改。就连积弊百十年的驿站要改也绝不是那么好改的。

  或许赵家皇帝们原本就是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分摊地方官员和将领的权柄,让朝堂和军队互相制约也层层制约,从而达到任何人都无法对皇权构成威胁的目的。

  但是随着大宋的政治局面越来越复杂,官僚系统越来越臃肿,军队越来越完犊子,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就开始慢慢显现了出来。

  国库的大半收入都在放在维持这套系统的运转上,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别以为穿越者就能轻易的改变这些问题——穿越者就好牛逼的?

  哪怕这个穿越者是皇帝,也有当皇帝的经验,面对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一样会麻爪。

  那些穿越后当了皇帝之后以为自己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大把后世的经验直接拿来用的,不先把自己玩死就不错了——王莽同志了解一下?

  除了王莽同志,大明还有朱厚照和朱由校这两个倒霉蛋,那可是活生生摆在眼前的例子。

  所以,赵桓才会在穿越之初仅仅只是不疼不痒的提出来几条能怼金兵的法子,而且对此并不是很上心,甚至有些坐视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意思在里面。

  因为只有等完颜宗望真的兵围汴京了,赵桓才能借机握住军权和皇城司。而军权和皇城司,才是一个皇帝安身立命的根本之年在。

  也别说赵桓心黑。

  心不黑也当不了皇帝。

  而现在摆在赵桓眼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到底该从哪里入手?

  驿站暂时不需要考虑。因为驿站本身的性质就已经决定了无论赵桓怎么改怎么弄,暂时都不会对大宋的稳定产生影响。

  那么究竟是先从行政架构入手?还是先从军队入手?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朕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正所谓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又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就像后世那些欠更不还的网络小说作者一样,欠上几百章的更新之后也就无所谓还不还了。

  现在摆在赵桓眼前的问题自然也是一样的。

  反正行政机构职权重叠要解决,官僚臃肿的问题要解决,枢密院和军队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也要解决。

  与其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慢慢来,倒不如直接干脆痛快点儿,一次性就把这些问题全给处理掉。

  所以赵桓就先把目光瞧向了无心,问道:“无心,你跟在朕的身边有多少年了?”

  无心躬身道:“回官家,奴婢打小儿进宫,入宫之后便陪在官家身边,如今已是整整三十年了。”

  赵桓嗯了一声,却又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说,朕能不能信得过你?”

  无心被问得有些懵,旋即便跪倒在地,拜道:“奴婢这条命便是官家的,官家要奴婢生,奴婢便生,官家要奴婢死,奴婢便死!”

  “起来吧。”

  赵桓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又接着问道:“朕让你筹备的内行厂和净军、御马监,都筹备的如何了?”

  无心从地上爬了起来,躬身道:“回官家,如今侍卫在官家身侧的,多半便是内行厂和净军的人手,皇城司和殿前司的在外围。至于御马监,也已经筹备好了,而且御马监的人手是从禁军之中抽调精锐而成,随时可用。”

  赵桓半眯着眼睛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忽然开口吩咐道:“去传太宰李纲、户部尚书庄成益、吏部尚书李若冰、工部尚书高子安、礼部尚书方子安、兵部尚书李文德、刑部尚书谷克成,还有御史台沈颢他们几个进宫来见朕。”

  无心躬身应下,心中却是一颤,随即便倒出着出了大殿。

  ……

  “朕欲废门下省、尚书省,留中书省。六部各司其职,归于中书省。”

  “废路。置布政使司,布政使司下设州,州下设县,县下设乡。以其主官统管全局,依六部例置副官,布政使司为厅,州为局,县为处,乡为科。”

  说完之后,赵桓又让无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铺开,指着地图上已经划出来的圈子道:“加上甘肃和交趾、析津府等地,朕将大宋划分为三十六处布政使司。”

  “以六部为例。既有三十六处布政使司,每部便该有三十六个清计司,应对各处对应的布政使司衙门。以后若是再增加新的布政使司,便只需要增加对应的清计司。”

  “驿站此后归兵部管辖,枢密院不再管理驿站事物。”

  “六部也只是一个统称,回头还要增设如商务部、交通部等衙门。总的来说,就是一个衙门管一摊子事儿。一个萝卜一个坑。”

  “没有权,没有知,该是哪个官位就老老实实的干哪个官位该干的事情。若是还想跟以前一样混日子,那就给朕把脑袋洗干净了等着。”

  “吏部这段时间多忙一忙,统计一下在册的官员,按其四格八法考核成绩为准,能者上,庸者下。”

  “以后不许地方官员私募吏员,改为朝廷统一派遣。这事儿归吏部来管。”

  “大理寺归于中书省,御史台则独立于六部之外,同样要各设三十六清计司。另外,御史台与皇城司、殿前司等衙门一样,直接对朕负责。”

  “朕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晴天霹雳。

  对于李纲和李若冰等人来说,忽然间听到赵桓的这些安排,无异于大晴天的遭了雷霹——

  大宋立国至今一百六十余年,历代官家倒是都挺喜欢玩改革。可是从来就没听说过哪一任官家敢这么玩啊!

  这是直接把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和制度彻底给全盘推翻重来了啊!

  跟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身为当朝太宰的李纲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躬身道:“启奏官家,此事是不是应该缓缓图之?全盘变革,毕竟影响太大,一个不慎……”

  赵桓却笑眯眯的盯着李纲等人,直到看的李纲等人都心中发毛了才笑了一声,说道:“且先等一等,种卿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

  ……

  “朕对水师很失望,对禁军很失望。所以,朕对枢密院也很失望。”

  种师道等人来的速度很快,倒也没让李纲他们等太久。然而刚刚行完了陛见的礼仪,赵桓就直接对着枢密院开炮了。

  “堂堂的大宋水师,居然能在海上跑迷路!”

  “简直是丢尽了大宋军队的脸面,也丢尽了朕的脸面!”

  “正好,这次朕要改制,枢密院也跟着一起改改。”

  “所有禁军、厢军全部重新考核选拔,各格的留下,不合格的滚蛋。缺额的补齐。”

  “禁军编制改为军、师、团、营、连、排、班。十人为一班,三班为一排,三排为一连,类比推之,三师为一军。后勤、探子、传令等另立为班。每连以上始设。自团级起,可设炮营,师级可有炮团。启用大兵团制,三军为一兵团。”

  “厢军与禁军编制相同。然厢军不负责对外作战,仅负责对内。地方官府若遇天灾或衙门无法的山贼盗匪之流,可以向厢军求助,遇到厢军无法解决的,可以向禁军请求支援。”

  “孙万石所负责的热气球部队编入禁军,自军级起始设。”

  种师道等一众大佬们也集体陷入了懵逼的状态——这好好的进了宫,怎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被官家给怼了?

  然而就在种师道等一众枢密院的大佬们被怼得晕头转向时,赵桓却又将目光投向了李纲等人,说道:“刚才李卿说应该缓缓图之?”

  “朕现在告诉你朕的答案。”

  “不缓。”

  “朕喊你们来,是提前通知你们一下,朕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而不是跟你们商议。”

  “大宋百余年的弊病,朕今天就要好好给他治治。要么治好,要么治死。”

  “你们不跟着朕,朕就去汴京城的街头上,重新拉队伍。”

  “大不了,朕就重新打一遍江山。”

  第二百五十三章 臣等,谨奉诏

  寂静。

  大殿里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种师道和李纲等一众大佬们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而且没有一个人怀疑赵桓所说的话——

  以前官家说过的话倒不是没有人怀疑,可是远的像李邦彦、白时中,近的像西夏李乾顺、交趾李乾德,那些怀疑过当今官家的,现在坟头草都特么三尺高了!

  现在官家既然敢说要到汴京城的街头上重新拉起队伍打江山,那就肯定能拉得起一支队伍。他说要把这江山重新打一遍,那就肯定能把这江山重新打一遍!

  谁也拦不住!

  只是沉默了半晌后,李纲还是忍不住劝道:“启奏官家,让朝堂和枢密院一起改制,是不是太急了些?不若或者先改朝堂,或先改枢密院?”

  种师道也试探着道:“臣附议。自古来变法,未见有如此急迫着。”

  “那种卿今天可不就见到了?”

  赵桓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又随手从身前的御案上拿起三份小册子,让无心分别交给了李纲和种师道、沈颢之后就挥了挥手,说道:“这三份册子,是朕早就准备好的,卿等不妨好好看看。”

  从无心手中接过小册子打量了几眼,李纲却是越看越心惊,悄然扭头看了种师道一眼,却发现种师道同样也是满脸的讶异之色。

  李纲知道种师道在惊讶什么——官家给的虽然只是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可是这份小册子里面已经用文字加图画的方式完整的体现了官家所规划的那些东西!

  而且,根据这三份小册子上的墨迹来看,这上面的内容显然不是官家临时起意,反而更像是早有预谋。

  “好了。这三份小册子,卿等各自拿回去看吧。”

  将李纲和种师道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赵桓笑道:“朕乏了,今天就先到这里。”

  眼看着赵桓已经下了逐客令,李纲和种师道等人无奈之下也只得躬身拜道:“臣等告退。”

  只是一出了宫禁,种师道就皱着眉头对李纲道:“怎么办?这些事情哪个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是官家……”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李纲摇了摇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看如今这番模样,你我除了奉诏行事之外,可还有其他的法子么?”

  被李纲这么一问,种师道顿时就有些傻眼了。

  其他法子?

  如果有其他法子,刚才在大殿里就提出来了,还用得着等出宫后在这大街上犯愁?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致理兴化,必在推诚;将宏永图,必布新令。又闻:乾道变化,阴阳所以消息,沿创不同,生灵所以顺叙。

  《易》云:通其变,使民不倦;变则通,通则久。有德则可久,有功则可大。若使天意不变,施化何以成四时,人事不易,为政何以厘万姓!

  朕以藐躬,祇奉皇图,夙夜兢业,弗敢怠荒。吏治民艰,将求宜于变通。其令:罢门下、尚书二省……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

  无心的声音落下,整个朝堂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参与大朝会的大臣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继而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封诏书里的每句话都挺正常,可是全部连在一起之后,怎么就变得那么吓人了呢?

  官家这是打算把太祖皇帝开国时就定下的规矩全部推翻重来?

  官家这么激进这么搞,就不怕步子迈得太大了扯着龙蛋?

  懵逼了半昨之后,朝堂上的一众大臣们又将目光投向了李纲和种师道。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身为当朝太宰的李纲还有身为枢密院扛把子的种师道不仅没有像百官期盼的那样儿站出来表示反对,反而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率先躬身拜道:“臣等,谨奉诏。”

  这下子,朝堂上的大臣们彻底傻眼了——还指望着你们两个带头出来表示反对呢,可是你们倒好,连反抗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投了?

  然后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一看继李纲和种师道之后,御史台扛把子和六部尚书也都投了,当即便一起躬身拜道:“臣等,谨奉诏。”

  盘踞在龙椅上的赵桓笑眯眯的打量了大臣们一眼,然后又笑眯眯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说道:“朕乏了,诸卿不妨好好讨论讨论,看如何才能把诏书里的差事办好。”

  对于朝堂上的这个结果,赵桓表示虽然在情理之外,却是在意料之中——皇帝和大臣的关系其实就像弹簧,皇帝弱的时候,臣子就强势。皇帝强势的时候,臣子们除了老老实实的听话办事,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除非去死。

  可是在皇权盛极的时候,除去正常的老、病之外,大臣们的生死其实也是掌握在皇帝手里的。

  因为当皇帝想让你死的时候你敢不死,你就得死全家甚至九族。当皇帝想让你活的你却跑去寻死,那你还是有可能死全家甚至九族。

  所以皇帝要杀大臣的时候才会有“赐死”这么个说法。因为这是皇帝给你的赏赐,你不光得老老实实的去死,还得先谢了恩再死。普通人想要这个待遇还得不到呢……

  ……

  等到赵桓离去之后,刚刚还鸦雀无声的朝堂上忽然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嘈杂,许多大臣一窝蜂的向着李纲和种师道围了过去——

  倒不是打算跟李纲和种师道玩什么真人PK,而是刚刚在无心宣读诏书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那里老老实实的捧着笏板装泥菩萨,而等到无心宣读完诏书之后,又是他们两个先投的!

  看他们两个那模样,多半是知道些什么!

  现在最吓人的官家已经离开了紫宸殿,所以剩下的百官就围向了李纲和种师道,打算试试从两人口中套些话出来。

  然而让朝堂上一众大佬们失望的是,李纲和种师道两人都是一副讳如莫深的模样,李纲更是阴沉着喝退了百官,又训斥道:“既已奉诏,便该好生将差事办事,现在围着老夫算怎么回事儿?”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头发有些不够薅的

  喝退了朝堂上围过来的一众文官,李纲又咳了一声,待众臣们都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道:“先各自散去吧,不要议论,不要私会,不要外传。今日之事,终究会有个说法。”

  百官之中却有人叫道:“何不求见太后?”

  “谁?”

  李纲打量了一众朝臣们一眼,见始终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便也不再追究,只是冷哼一声道:“谁愿意去求见太后就自己去,不要拉上其他同僚。”

  朝堂上的一众大臣们顿时傻眼了——你身为当朝太宰,都这么怂的吗?

  “都散去吧。”

  李纲又接着说道:“谁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先交题本上来,本官绝不阻拦,而且会在第一时间将题本转交官家。”

  被李纲这么一说,朝堂上的一众大佬们顿时心中一颤。

  你特么当朝太宰都怂成这个蛋样,还指望大家伙儿跳出来作出头鸟?当谁傻呢这是!

  然后一众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大臣们就纷纷散去了,倒是沈颢以及六部尚书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离去,反而留在了李纲身边。

  待朝臣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沈颢才向着李纲拱了拱手,说道:“既已奉诏,下官这就回去整顿御史台,到时还少不得需要中书省和吏部帮忙。”

  李纲点头应下了,执掌吏部的李若冰也点了点头,说道:“份内之事,必不推辞。”

  等沈颢也转身离去之后,李纲跟剩下的六部尚书在紫宸殿里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晌也没瞪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李纲率先开口,说道:“罢了,先去中书省。”

  跟大宋历代官家所谓的改革只是修修补补不一样,赵桓所谓的改革基本上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把整个大宋的体制全部给干翻重来一遍。

  尤其是以某院为蓝本的中书省,以某院下属各部、司为模型的六部,包括布政使司、州、县、乡四级结构以及其下依六部例所置的厅、局、处、科,外加赵桓没说但是写在了小册里的很多东西更是照搬了整合了某土鳖的一部分制度。

  至于对枢密院的改制,还有各级军队的编制改制,那就已经不是基本上照搬,而是类似于用GHOST之类的玩意直接把某土鳖的军制给全盘复制了。

  说不好听点儿,赵桓所谓的改革基本上就是一锅大杂烩,从秦汉开始一直到后世种花家为止,历史上所有出现过的制度,甚至是某些沙雕网络小说里的制度政策都被赵桓拿来参考了一下。

  所以李纲和李若冰等人就很头疼——

  哪怕赵桓给他们的小册子里已经用图画和文字进行了说明,可是真要落实下来,也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比如布政使司这个机构。

  如果按照官家给的规划来看,布政使司的职位大概跟一路之长类似,然而两者不同的是,一路之长是在汴京城里待着办公,实际上的地方事务则是由路中四职来处理。而且为了避免出现唐末藩镇尾大不掉的局面,这路中四职其实是互相牵制的。

  然而这个布政使司,却是个居于地方的实职,说一句封疆大吏也丝毫不过。或者说的再直白一些:如果不是布政使司只能管民,手里并没有丝毫的军权,那这个布政使司根本就是唐末的藩镇,汉末的诸侯!

  那么问题来了——

  这么牛逼的官职出现在大宋,让谁上?不让谁上?

  官家说的倒是容易,先将天下分为三十六个布政使司,而且把大概的位置也画出来了。可是这也意味着吏部得先弄出来三十六个布政使!

  除却布政使之外,中书省下辖的六部还要再往下探,一直延伸到乡一级,这其中就意味着吏部除了要先准备好知州、知县、知乡这三个层级的主官之外,另外还得准备从布政使司到乡一共四级的六部下探官员。

  原有的地方官员?

  说句不客气的,朝堂上的这些大佬们心里也清楚,原有的地方官员肯定会有留任的,但是数量也绝不会多就是了——

  就冲着那些地方官员们多半都喜欢唱诗喝酒逛青楼的德性,这些人也必然适应不了改制之后的官场。为了这些人的狗命着想,现在就让他们滚蛋反倒是在保护他们……

  除去吏部的这大堆烂摊子,剩下的五部基本上也差不多,就连往常存在感极低的礼部也是一大堆的破事儿要处理——

  改制后的礼部除去原有的国子监要改制,扫盲计划也归于礼部,还额外又增设了教育司,专门负责社学、乡学、县学、州学,一级级的学堂也跟过去的学堂变得不同。

  那么,官呢?

  别看官家经常喊着大宋几千万人里想当官的有的是,可是想挑选出合格的官员,却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李纲带着李若冰和沈颢等人到了中书省之后也是一把把的薅头发。

  “老夫倒是有些羡慕张邦昌了。”

  瞧着手中一大把头发,李纲苦笑一声道:“早早的罢官回乡,倒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说完之后,李纲却又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别想。诸位,现在可有什么主意么?”

  庄成益皱着眉头道:“划分几个布政使司这事儿我倒是不太关心。我现在关心的是,靖康四年的春税还没开始收,等划分了布政使司之后,这税的事儿该怎么办?”

  “按照官家规划的来看,这税是从乡到州一级级收上来再解入国库,可是下面的人已经习惯了扑买制,这一下子忽然改了……”

  “还有这国税地税,还有这税率……”

  “我总感觉头发有些不够薅的。”

  庄成益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个大佬们顿时齐齐叹息了一声。

  你的头发是不够,可是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得跟你一样大把的薅头发?谁的头发够这么薅的?

  “先废路。”

  沉默了半晌之后,还是李若冰率先开口道:“反正原本的路官都在京城,废掉也就废掉,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影响。”

  “废掉了路,吏部这段时间再取消休沐,先把三十六个布政使挑出来。”

  “剩下的慢慢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遗臭万年

  相比起其他部门的一团糟来说,吏部还倒算是轻松——无论再怎么乱糟,总得先把布政使弄出来,再把知州知县知乡这三级主官选好,剩下的属官配齐之后,就可以慢慢捋络“吏”的问题了。

  最主要的是,李若冰眼珠子一转,直接就把主意打到了赵桓从靖康元年就开始特意挑选出来的那些进士们的身上。

  这些人有过六部行走的经验,又被官家扔到禁军里面训练了近三年,现在也该是拿来用的时候了。

  然后赵桓的脸色就神色不善不的盯着李若冰:“朕好不容易培养了这么几个人才,现在可倒好,你一下子全给朕划拉走了?”

  李若冰硬着头皮道:“启奏官家,微臣也不多要,三十六清计司,正好三十六个进士。您把这三十六个进士给了微臣,微臣也好早点儿把这个四级行政的架子给搭起来。”

  跟着赵桓混得久了,李若冰不知不觉中也学到了许多名词。

  甚至还学会了当甩手掌柜——

  官家不是把天下划分为三十六个布政使司,且要求各部对应设置三十六个清计司么?那就直接从官家这里弄回去三十六个进士,让他们担任三十六清计司的主官。

  然后就可以把遴选地方官员的任务扔给他们了。

  可是赵桓顿时就气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从靖康元年到靖康三年,满打满算就三十六个比较出挑,能够算得上是允文允武的人才,现在可倒好,他李若冰大手一挥全特么要走了!还口口声声的不多要!

  脸呢?

  不管怎么生气,最终还是咬牙切齿的赵桓退了一步,调拨了以白庚为首的三十六个靖康元年的恩科进士给李若冰,直接就把吏部现在最大的问题给解决了一大半。

  然后反应慢了一拍的枢密院、中书省以及剩下的五部就很闹心。

  尤其是执掌枢密院的种师道,更是恨不得现在干脆病死算逑,也好过现在一把把的薅头发——

  按照官家给的规划,以后打不打、打成什么样儿、什么时候结束之类的问题归皇帝和兵部,可是剩下的怎么打的问题,就全归了枢密院。

  当然,如果单纯的只是这样儿,如果单纯的只是改一改禁军和厢军的编制问题,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官家还把整个枢密院都给拆分了——负责统筹参谋的,负责后勤的,负责装备的,还有负责监军的,负责军功的,负责训练的,负责带兵砍人的,等等相应的衙门都拆分开来,各自统管各自的一摊子破事儿。

  除去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摆在种师道面前。

  裁汰的禁军和厢军怎么办?

  众所周知,大宋军队的战斗力确实是不怎么样,同等数量的禁军未必就能干得过同等数量的猪。

  可是再不怎么样的军队,那也是正规军。尤其是被裁汰下来的,多半又是些军中的兵油子,一旦这些人在地方上闹出什么问题,最后这板子会打到谁身上?

  种师道觉得地方官肯定会倒霉,可是枢密院也绝对讨不到好儿。

  然后一想到大宋上百万的禁军和上百万的厢军要进行整编裁汰,种师道就想薅头发。再想到已经全白的头发本就所剩不多,再这么薅下去……

  种师道觉得自己穿上袈裟就能冒充秃驴了。

  总而言之,拜官家的任性所赐,如今整个大宋朝堂上的各部各衙都被各自手里那一大摊子破事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无论文武都在一把把的薅头发。

  所以靖康四年的新年气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烈,反而有些压抑——谁也没心情过这个年。

  金富轼和朴成性就是在这种低气压的氛围下跟着汪吉回了汴京。

  “没什么大不了的。”

  负责忽……接待金富轼和朴成性的林国丈又一次适时出现在两人面前,并且大概的向两人解释了现在汴京城中气氛压抑的原因。

  “宽慰”了两人一番后,林国丈又笑眯眯地问道:“不知道贵使前往滦州边市一行,可有所得?”

  金富轼原本就不敢多打听汴京的情况,现在听林国丈不再提起这一茬,金富轼心里更是高兴,笑道:“却是要谢过官家厚爱,也要多谢国丈抬举。下官往滦州边市一行,所得颇多。”

  说完之后,金富轼又叹了一声,说道:“不过,下官来大宋也快有一年的时间,如今也该归去了。”

  林国丈嗯了一声,说道:“也好。只是工部所修的忠烈祠已经完工,官家不日将亲率百官往忠烈祠见礼,贵使何不多留几日?”

  ……

  皇城司的天牢,与地方官府的牢房可是大不相同。

  地方官府的牢房多半都是阴森可怖的,而皇城司的天牢却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被戏称为“人间炼狱”的刑讯房,另一部分住人的牢房却是干净整洁,甚至每间牢房都有单独的窗户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

  当然,皇城司的天牢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除了被打入天牢的官员之外,一般的江洋大盗都没有那个资格,更别说普通百姓了。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破例的时候。

  比如徐百祥,就能有幸得到赵桓的额外关照,以一介白丁的身份住进了皇城司的天牢,享受着单间牢房、专人看管、御医看护的特殊待遇。

  总的来说就是该受的刑罚不会少,但是想死却也死不了。简称活受罪。

  靖康三年腊月二十八傍晚,又挨过了一顿鞭刑的徐百祥刚刚被人灌下一碗参汤,御医便来给徐百祥把了脉,确认死不了之后才向等候在牢门外的何蓟点了点头。

  这是徐百祥第一次看到穿着官服的人来天牢里,而且看那模样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着全家老小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早就已经绝望的徐百祥勉强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花样,都尽管使出来吧,反正早死早超生,爷爷不怕!”

  何蓟呵的笑了一声,说道:“早死早超生?你怕是超生不了了,因为官家说,似你这般猪狗不要如的东西,就该让你遗臭万年。”

  说完之后,何蓟又扭头吩咐道:“带上他。”

  被狱卒拎到了天牢的院子里,徐百祥忍不住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正在飘着雪叶的天空。

  何蓟却又转过身来,吩咐道:“先绞断他的舌头,再断了四肢,以铁钉凿入,固定成跪姿。”

  一众早已准备好的士卒和工匠们立即忙活起来。先是有皇城司的士卒上前绞断徐百祥的舌头,接着又有人用铁锤敲断了徐百祥的四脚,然后又用铁钉将之固定成跪姿。

  待皇城司的士卒退下之后,旁边的工匠们便立即围了上来,先是以固定好的徐百祥为模子倒了副模子出来,再将徐百祥装入其中固定,直到院子里的一炉铁水烧成之后,这些工匠们才喊着号子,将通红的铁水灌入包裹了徐百祥在内的模具之中。

  便听呲地一声,一股子含有毛发与皮肉烧焦的焦臭味忽的散布开来,纵然是见多了酷刑的皇城司士卒也是人人作呕,那些早有心理准备的工匠们更是不堪,一个个都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待模具冷却下来,再打开模具,只见一副铁铸地跪像便出现在众人跟前。

  原本站在跪像前面的一众皇城司狱卒顿时忍不打了个冷颤,闪身避到一旁后不再去看那尊跪像。

  唯有何蓟呸地一声,一口吐沫直接吐到了跪像地身上。尚有余温地跪像发出呲地一声,那口吐沫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蒸发殆尽。

  何蓟又对跟在身后的皇城司士卒们吩咐道:“等稍微凉一些了,就赶紧送到忠烈祠去,好让他跟中行说他们去作伴。”

  第二百五十六章 忠烈祠

  虽然天色已经亮了,可是太阳丝毫没有露面的意思。从腊月二十八开始,天空中就扬扬洒洒的飘着雪花,如今到了腊月二十九,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可是这天上的雪花却依旧在不停的飘着,几十步外已是一片苍茫。

  然而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却没能染白整个汴京城。

  天色微微放光,早就已经得到消息的汴京百姓们先后出了家门,挤在了皇城外主道两边的禁军士卒身后。主道上,已经有满朝文武大臣在此等候。

  忽然,沉闷的号解声呜呜响起,宫门也随即吱吱呀呀的打开,一队禁军鱼贯而出,分立在主道两侧,接着又是一百二十名全身戎装,骑着战马的禁军率先出了宫门,然后是一百二十名宫女分成两列,手中或挑着香炉、宫灯,或持着宝扇、玉瓶,接着又是两列身着戎装,手持长戟的净军。

  再往后,神色凝重,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的赵桓头顶十二旒冕冠,身穿绣着龙纹、翟纹和十二章纹的赤红龙袍,端坐在御辇上,巨大的御辇周围分布着六十名全副武装的禁军侍卫,御辇后面又跟着全副武装的一百二十名禁军,其后又是三千骑兵。

  自打赵桓登基到现在,这还是汴京城百姓第一次见到赵桓会动用如此隆重的天子仪仗来出行。

  站在百官后面各国使节之中的金富轼和朴成性也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帝王仪仗,震惊得无以言表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继而又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跟其他的使节一样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

  头一次站在百官之首的种师道向前一步,先是躬身抱拳行礼,接着又直起身子,高声道:“奉官家旨意!忠烈祠落成,官家亲率文武百官往祭!”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高声道:“起!”

  种师道再一次微微躬身抱拳行礼,直起身子后高声喝道:“奉诏!起~!天子出行,诸神避让!”

  ……

  忠烈祠并没有建在汴京城内,反而建在了城南的一座小山上。

  倒不是赵桓不想把忠烈祠进在汴京城内,而是汴京城内现在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百姓摆个摊子都能摆到皇城根下的汴京城,已经没有足够的地方来容纳忠烈祠了。

  所以当赵桓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到达忠烈祠的时候,天色已近午时,风雪也越发地大了。

  由于赵桓乘着御辇,而御辇上又有黄罗伞,所以赵桓身上倒是没有落上多少雪。而早就已经达到忠烈祠进行戒严的禁军士卒却早已成了一个个的雪人,唯有热切、机敏的眼神,才能证明这是一个个的活人。

  在这些禁军士卒的背后,便是从靖康元年起便日夜不停赶工,直到靖康三年腊月二十八完工才将将完工的忠烈祠。

  整个忠烈祠呈现出一种沉淀的青灰色,给人的感觉便是凝重,粗犷。再走近一些,便可清楚地看到三座牌坊,一层层地由南向北排列。最外面的一座牌坊一门三孔,盖顶也是使用花岗岩雕砌而成。四根门柱脚下,蹲着四樽尽显煞气地石狮子。上方斗拱正中的位置书写着忠烈祠三个字,铁划银钩般地大字里透着一股无以言述地悲壮之气。牌坊的左右两侧却一副对联。左边书写着:百战裹尸还,宜藏兹猿鹤幽楼,麒麟高冢;右边写着:千秋灵爽在,此中有苌弘碧血,忠烈衣冠。

  继续向前,又到了第二座牌坊,如同前面第一座牌坊一般,只是牌坊正中写着英灵不朽四个字,左边上联书写的是:碧血染黄沙,取义成仁,应垂不朽;右边下联是:精英辉赫石,贪生怕死,莫到此间。

  及至到了第三座牌坊,牌坊正中却是空了出来,没有再书写什么文字横批之类的字眼,左右两侧也不再是对联,反而成了两句话。左边的是: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右边的是: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

  连过三座牌坊,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通体由花岗岩雕成的宝顶歇山式石碑。除去碑心,下方的台座以及大小两层须弥座更是用掉了九千九百九十八块花岗岩和汉白玉。

  石碑南面正中,雕刻着赵桓手书的“自炎黄以降,凡为华夏捐躯的英雄志士们永垂不朽”,两侧各有一条五爪神龙蜿蜒而上,至碑顶成双龙戏珠之势。上层小须弥座四周更是镌刻有以牡丹、荷花、菊花、垂幔等组成的八个花圈。

  一连穿过三座牌坊,再过了石碑,约行三百步后,便是忠烈祠大殿。殿前阶梯共有九阶,又以白玉石栏杆隔出来三条通道。整座大殿飞檐斗拱,正中的殿名处同样刻着赵桓手书的忠烈祠三个大字。

  跟最外面牌坊上的忠烈祠三个大字不同,大殿上面的忠烈祠的烈字却是少了一点。大殿外的广场上放置了四樽真人大小的铁铸跪像,后背各自刻着姓名。从左至右分别刻着中行说,贾坚,石敬塘,徐百祥。

  进到忠烈祠大殿,迎面便是一座巨大的影壁,上书“天地”二字,供桌上放置着一樽硕大地香炉。从“天地”二字的两侧开始,一个个的牌位层层叠叠着向殿后延伸,便是数也数不过来。有的上面刻着名字,更多地上面,则是连名字都没有,只有某某军某某都之类的字样。

  赵桓不敢再眨眼了。当了两辈子的皇帝,赵桓原以为自己心性足够坚硬,纵然是下令屠城筑京观也能够面不改色。可是当赵桓看到这些牌位的时候,眼眶还是止不住有些泛酸。

  赵桓先点了香插入香炉之后,文武百官便依次上前进香。袅袅升起地青烟,将整个大殿笼罩起来,越发显得神圣肃穆。

  待得繁琐地祭奠仪式完毕之后,赵桓才又率领文武百官从忠烈祠中出来。此时地忠烈祠前偌大的空地上,已经乌央央地挤满了人,唯有留下给赵桓和百官行走的地方,才由禁军用人墙隔离开来。

  赵桓瞧了一眼在场的人群,忽然高声道:“请所有人都记住!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而是每天都在上演着血与火的杀戮!邕州之事,殷鉴不远!”

  说完之后,赵桓又伸手一指身后的忠烈祠大殿,高声道:“正是这些为国捐躯的烈士,用他们的血肉,将杀戮挡在了国门之外!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朕,还有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不应该忘记是谁让我们有了安定的生活。

  此后,凡为国捐躯者,不分文武,亦不分官职高低,皆入英烈祠供奉,使英灵得享血食。只要我大宋一日不灭,忠烈祠便香火永存!”

  第二百五十七章 邮编010101

  大宋之所以会变成大怂大送,除了赵家皇帝经常说一些“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之类的屁话外,韩琦韩相爷那句著名的“东华门外唱名者为好男儿”自然也是功不可没。

  原本从秦汉直到隋唐时期都允文允武的读书人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呆子,军队的脊梁更是咔吧一声给干了个骨折。

  可是随着忠烈祠的落成,以及赵桓亲往祭奠之后,被打断百余年的军队脊梁终于有了愈合的趋势。

  没错,是刚刚有了愈合的趋热。之前无论赵桓带着这些兵打了多少的胜仗,无论给了他们多高的福利待遇,大宋的军队都只能勉勉强强算得上是能打。

  因为没有魂。

  这样儿的军队如果一直打顺风仗也就算了,可是一旦让遇到苦战,尤其是遇到伤亡超过百分之二十之后的苦战,这样儿的军队多半就会崩溃,继而产生溃散。

  以前的大宋禁军是这个鸟样儿,辽国的军队也是这个鸟样,金国的军队其实也是这个鸟样儿。

  对于这种军队来说,当兵吃粮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吃谁的粮就给谁卖命,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至于扯什么保家卫国之类的屁话,那就无异于对牛谈琴。

  但是有了忠烈祠之后,大宋的军队就会慢慢的有了魂——

  忠烈祠为什么香火不断?如果能够理解香火这个词的含义,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民间百姓生了男孩儿叫有人继承香火,生了女孩儿可就叫绝户了!

  忠烈祠香火不断,就是明着告诉大宋的这些丘八们,以后尽管放心大胆的去跟人玩命,死了也有香火血食!

  所以,忠烈祠的落成,不仅震动了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想法的金富轼和朴成性,更让大宋的军队变了个样子。

  面临着从枢密院开始的层层考核,原本只是想着蒙混过关的士卒们顿时不再混日子,反而开始努力的训练,只求能够留在军中。

  然后种师道就继续一把把的薅头发——以前是头疼军队考核时都在偷奸耍滑,现在头疼这些兵员都变得嗷嗷叫,把谁裁掉都舍不得!纠结!

  种师道合计着上皇他老人家虽然“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好好的皇帝让他给整了个道君皇帝出来,可是人家那是他自己折腾。

  官家您老人家这是打算把整个朝堂都给整成秃子?

  然而对于赵桓来说,让大臣们掉点儿头发又怎么了?朕就问你们怎么了!上上辈子写代码写小说,哪个职业不掉头发?

  只要能让因为改制而有些动摇的军心彻底稳定下来,朕会管你们脑袋上还剩几根头发?

  没听说过么,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有关心你们剩几根毛的功夫,朕还不如关心关心大宋的驿站系统呢。

  所以丝毫不在乎大臣们发际量的赵桓,在忠烈祠落成的第二天就把户部尚书庄成益和兵部尚书李文德给召进了宫里。

  “朕是这么想的。”

  赵桓伸手在地图上比划着:“我大宋如今规划出来的是三十六个布政使司,下面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多个县,就算一个县能有百十个村子,也不过是十万之数,对吧?”

  待庄成益和李文德都点头应了之后,赵桓便又接着说道:“所以啊,朕以两位数字来代替布政使司,再以两位数来代替州,最后两位数来代替县、村。

  这么算起来,六位数字最大就是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差不多就够我大宋所有的布政使、州、县、村所用了吧?如果六位数字不够用,还能再加一位两位的。

  比如这汴京城,就可以用零一来开头,中间再加个零一代表皇城,后面再用零一代表大庆殿。如此一来,只要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寄书信或者寄什么东西,便只需要写明地址和这个编号,是不是就方便了许多,再也不用托人捎带?”

  庄成益心中盘算了一番,应道:“应该是够了。”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所以啊,朕打算对驿站进行改制。”

  “以后这驿站就分成军、政、民三用,都归兵部管。”

  “军用的自然是负责枢密院和军队的那些事儿,政用的自然就是负责朝堂公文和报纸分发之类的事情,不再负责往来官家的接待。至于民用的么,自然也就是负责传递民间书信,转运民间物资之类的事情。”

  原本还好奇官家改制驿站为什么要把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喊来,听到这里,庄成益心里大概就有数了——军队和朝堂的那部分自然不用管,可是涉及到民间的事儿,那不就得收钱?收钱还能少得了户部?

  然后庄成益就躬身道:“启奏官家,户部愿意拿出一部分钱来,跟枢密院和兵部一起筹建驿站。”

  兵部尚书李文德的脑子转得没有庄成益快,闻言顿时有些傻眼,说道:“不应该是你户部拿钱出来筹建?我穷嗖嗖的兵部哪儿有钱财?”

  赵桓挥了挥手,说道:“这个等会儿再议,先听朕把话说完。”

  瞬间开启了影帝模式,赵桓又对候在一旁的何蓟道:“朕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了么?”

  何蓟躬身道:“启奏官家,臣在汴京城里找了些蛮子询问,发现蛮子们计数用的不是汉字,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倒也挺有意思的。”

  说完之后,何蓟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得了赵桓的允许后又在桌面上铺开,指着纸上面的数字道:“这些符号便代表了0123456789。蛮子们挺有意思的,比如二十便写做20,六百六十六便写做666。

  还有,微臣发现,用蛮子们的这种计算方式挺简便的,做一些简单的计算,远比写字或者数棍棍要快得多。”

  庄成益一看到纸上的0123456789这些符号,便被吸引住了眼球,等何蓟简单的演示了几个数字,又演示了一下简单的加减法之后,庄成益的眼睛就好像在纸上生了根一样,彻底移不开了。

  有这种数字跟计算方法,算账的速度要快上很多,户部就不用天天累得跟死狗一样了!

  何蓟又接着说道:“臣听那些蛮子们说,这数字是身毒人发明的,故而叫什么身毒数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宋数字和大宋算符

  毕竟是户部尚书,每天都有无数钱财要经过庄成益的手,庄成益对于数字的敏感,估计整个大宋也就只有赵桓这个穿越的挂逼能跟他一较高下。

  所以在一看到何蓟写下的0123456789这些数字,以及何蓟演示的加减法之后,庄成益就敏锐的发现了这种数字和计算方式的简便之处。

  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叫做青梅不敌天降。还有个说法叫做爆肝不敌氪金。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你再牛逼也玩不过那些身负天命的穿越者,穿越者再牛逼也玩不过能够召唤流星火雨的天命之子。

  赵桓?赵桓那就更牛逼了——身负天命的穿越者,又是天子,妥妥的老天爷亲儿子。

  所以庄成益对于数字再怎么敏感,也绝对不如接受过九年义务教的赵桓更懂数字。

  “把这个+号倾斜一下,变成个乘号,比如四乘以五,就是四十五。写起来就是4x5=20。把这个减号上下各加一点变成除号,20/5就等于4。这个=?这个是等于的意思。”

  在发现还没有乘除以及等号之后,赵桓立即就抢注了这三个符号的发明权:“朕刚刚想出来的这两个符号,再加上加号和减号,这五个符号就是靖康算符了。还有,这数字以后就是大宋数字了,要是城里的蛮子或者身毒人有意见,那就让他们来找朕,朕自会给他们个说法。”

  “官家圣明。”

  不轻不重的拍了记龙屁,庄成益心道蛮子们得是多想不开才会跑来找您老人家要说法?估计真要是有蛮子来了,那这蛮子的下场不是被剁碎了喂狗,就是被灭了国,到时候这玩意一样还是大宋数字,一样还是靖康算符。

  心中暗自吐槽一番后,庄成益却又拿起了笔,开始在纸号记下这些符号,而且反复写了好几个加减乘除的算式。

  赵桓也不以为意,反正这么多人没反对大宋数字和靖康算符,那就没问题了——朕现在又发明了靖康算符,也算不白穿越这一回。

  “朕觉得一二三四这种写法并不是多方便,以后干脆就用1234567890来代替。像刚才朕说的零一零一零一,写成这种数字不就是010101么,倒也简便。”

  赵桓又接着说道:“就是这毛笔写起来不太顺手,反倒不如些其他的笔来书写。”

  庄成益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觉得确实像官家说的那样儿不太方便,于是便躬身说道:“臣觉得毛笔之所以不太顺手,乃是因为笔尖太软的缘故,倒是可以用炭笔之类的东西试试。”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这个回头让工部看着办。现在还是说驿站的事儿。

  朕刚才拿大庆殿举了例子,换到其他地方也是一样。比如顺天府的编号为02,顺天府下辖的滦州编号为09,那么合起来就是0209,对应下滦州下面的村子,也就是020901到020999。”

  庄成益心道你是官家,你开心就好。不过这编码的事情多半还是得着落在户部身上,倒是可以借机把这大宋数字跟靖康算符先在户部推行一下。

  心中打定主意后,庄成益便躬身道:“启奏官家,臣有意在户部先行推广大宋数字与靖康算符,请官家恩准。”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准。”

  只是说完之后,赵桓又拿起笔,先是在纸上写了个1,又添了一笔,结果这个1就变成了4。再写个1再添一笔,这1就变成了7。而且不等庄成益反应过来,赵桓又在纸上写了个“一”,先是添了一笔变成“二”,然后又添了一笔,结果这个“一”就成了“三”。

  赵桓放下笔,笑着对庄成益道:“如何?”

  很显然,庄成益被赵桓这手大变数字的玩法给彻底吓住。只是回过神来后,庄成益的心中却又止不住的暗自庆幸——

  这种缺德带冒烟的玩法得亏是官家先想出来的!

  可以预见,如果在户部全盘推开了大宋数字和靖康符号的玩法,这记账倒是变得简单了,可是真要是被下面人玩出了什么花样,那乐子也大了!

  而且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论办正事儿,大宋的这些官老爷们可能不咋样,可是论到怎么往自己的口袋里搂钱,那可是个顶个的好手,就连四柱清册法都止不住他们!

  就在庄成益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赵桓却又提笔在纸上写了0、1、2、3、4、5、6、7、8、9、10、100、1000、10000这几个数字,然后又在这几个数字的下面写上了零、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萬的字样。

  “解决了。”

  赵桓扔下笔,笑眯眯地说道:“算数的时候用大宋数字,记账的时候就不光用大宋数字,还要加上这些汉字,再想动手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这一次,庄成益却是心悦诚服的向赵桓躬身行了一礼,拜道:“官家圣明!”

  赵桓脸不红心不跳的受了,又把话题拉回到了驿站上面。

  “有了这个能够具体到村庄的数字,那朕想从汴京往滦州边市寄些东西,便只需要准备好包裹,填上020901的编号,驿站就能知道这个包裹该是从哪里往哪里送了。”

  “同理,滦州边市如果想回寄,自然也只需要填上010101这个编号,书信或者包裹就能直接送到大庆殿。”

  “百姓寄书信、包裹之类的都方便。物资转运的速度自然也会加快。”

  “枢密院这次不是头疼裁汰下来的禁军和厢军怎么安置么?”

  “兵部正好可以招收一部分,既能替枢密院分担一部分压力,也能加快驿站系统建设的速度。”

  “如果人手还是不够用,也可以考虑从民间招收一部分,只要给得起工钱也就是了。”

  “……”

  当皇帝的好处很大。比如现在,赵桓只是动动嘴,庄成益这个户部扛把子和李文德这个兵部扛把子就得跑断腿,顺便还得一把把的薅头发。

  但是当皇帝也不是没有坏处。最大的坏处就是在这个互相比烂的时代里有太多的破事儿让人糟心,而且还没人能替。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户部尚书哭穷记

  当皇帝不是玩游戏,官员也不是游戏中的NPC,朝堂和军队的事情更不是这边下个圣旨那边读完了进度条就能立即OK。所以即便是半个挂逼式的穿越者,赵桓也照样感觉头大无比。

  “汴京城太小。”

  “皇城也掉链子。”

  “度量衡也没有完全统一。”

  “东辑事厂的实力还是太弱鸡。”

  “皇城司还是掉链子。”

  “盐、铁、酒之类的破事儿太让人糟心。”

  “水师太掉链子,居然能在海上跑错路,这些沙雕怎么就没跑到澳大利亚去?”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去趟殷地,好把种子弄回来。”

  “大宋皇家学院也掉链子,现在连个架子都没搭好,还不知道哪年能有成果产出。”

  “估计这蒸汽机还得有几年才能看到。”

  “劳工还是不够用啊。”

  “这破路也掉链子。”

  “……”

  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赵桓就感觉很闹心——完全没有带兵砍人来得舒服嘛!

  然后赵桓就决定给朝堂上的大臣们再添点儿乐子。

  “一丈十尺,一尺十寸,一寸十分。”

  “一石两斛,一斛五斗,一斗十升,一升十合。”

  “一斤又是十六两。斗还有大有小。”

  在大朝会上例行接受了御史台的弹劾之后,赵桓便半眯着眼睛道:“众卿就不觉得麻烦么?”

  赵桓早就瞧着大宋的计量单位不爽了,用彼其娘之都已经不足以形容赵桓的不满,甚至再加上一句玛格吉儿也未必够用——

  后世玩儿的多好,十毫米为一厘米,十厘米为一分米,十分米为一米,五十克一两,十两一斤,而且克跟毫升之间的关系也差不多能直接换算,这玩意儿多好记,简单省事儿。

  再瞧瞧现在大宋用的这一套,基本上还是从先秦时就在用的十六进制,这玩意儿虽然符合了甚么阴阳八卦的进制规则,可是计算起来也是真的不方便!

  尤其是大宋现在的混乱计算方式,更是能把好人给逼疯——大宋一年多少多少亿的收入就是十斤粮食加五贯交钞就算十这么得来的!

  单位?有个屁的单位!

  只是待赵桓说完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们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御史台的扛把子沈颢——瞧,你这弹劾是屁用没有啊~!

  沈颢则是干脆得落的低头去数靴子上的花纹——

  龙椅上这座啥时候把朝堂制度当回事儿了?如果严格按照朝堂制度来办,那官家根本就不应该在大朝会上说话!别傻了,本官这御史台天天弹劾也就是走个流程,你们还给当真了?

  眼看着一众大臣们又想在朝堂上当泥菩萨,赵桓倒也不恼,干脆笑眯眯的将目光投向了户部扛把子庄成益:“庄卿,你执掌户部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你怎么看?”

  我特么不想看!我瞎!

  原本就担心官家会把这事儿安排给户部的庄成益在心里疯狂吐槽了两句,然后站出来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也觉得十分不便。”

  说完之后,庄成益也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干脆又接着说道:“不仅不便,而且民间还有大斗小斗之说,常见者多为大斗进,小斗出,害民不浅。臣以为,当由工部牵头,重新厘定度量衡。”

  一听庄成益直接把锅甩到了工部身上,工部扛把子高子安顿时也坐不住了,神色不善的瞪了庄成益一眼,眼神中的意思也很明显:你特么怂就怂了,你狗日的还拉本官下水?

  庄成益同样神色不善的回瞪了一眼,而且眼神中的意思同样明显:你工部的预算……呵呵……

  然后高子安冷哼一声,从朝班中站出来向赵桓躬身施了一礼,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秦之所以灭六国,非六国之弱,而在秦之强。

  秦之强者,在于度量从一,书同文,车同轨,而后国人上下如一。如今旧制使用,已有千年,当革新之,使之更为精准。

  工部不才,愿立即重制衡器,厘定度量规制。然,臣愚钝,望官家示下,度量规制以何为准?”

  赵桓嗯了一声,却又将目光投向了庄成益:“庄卿以为如何?”

  让你给朕上眼药!让你丫截流!这要是不给你丫也上点儿眼药,倒是让你小瞧了朕的心胸!

  然后庄成益就有些傻眼——合着这事儿绕了一圈,最后特么又绕到我身上来了?

  寻思了半晌,又想到刚刚学来的大宋数字和靖康算符,庄成益干脆把心一横,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当以十为进。

  十进者,乃是效仿一丈十尺,一尺十寸之算,定一石为十斛,一斛为十斗,一斗十升,一升十斤,一斤十两,一两十钱。”

  然而赵桓却呵的一声笑道:“太麻烦了。”

  “此事以工部牵头,会同户部一起重新厘定,不论是何度量,皆以十为进。以后便是十钱一两,十两一斤。往上也不再弄什么合、升、斗、斛之类的,千斤为一石便好。”

  “待工部厘定秤度之后再造准器置于各地官府之中,以供百姓用以校勘。若再有私造斛斗秤度量具者,玩甚么大斗进小斗出的把戏坑害百姓,不论是谁,皆抄家问斩!知而不举者,事发一体究问!”

  待到庄成益和高子安一起躬身领命后,赵桓又笑眯眯的道:“还有,众卿就不觉得这汴京城太小了么?”

  被赵桓这么一问,朝堂上的一众大臣们顿时警觉了起来——这汴京城当然小!而且房价还贵的要死要死的!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汴京城要是大了,这房价不就跌了?这房价要是跌了,那咱们这些早买房的不就亏了?

  千里当官为了个啥!

  当然是为了宣扬圣人教化,造福一方百姓。

  可是这造福百姓也不能拿自家的钱去造福吧?

  赵桓扫视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大臣们,然后又笑眯眯地说道:“朕打算把汴京城拆了,再重新修建一座皇城。”

  然而让赵桓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居然不是那些需要关心房价的低品级官员,反而是庄成益这个根本就不用关心房价的户部尚书。

  而且这庄老匹夫一跳出来就直接开始哭穷:“启奏官家,户部没钱。”

  “靖康三年的秋税已经按照各部的预算拨了出去。”

  “而靖康四年的春税还没有收上来。”

  “就算收上来了,还得拿来修整河道,根本就没多余的钱拆了汴京重建,因为拆不起。”

  第二百六十章 上当的庄貔貅

  拆不起?

  有一说一,庄成益这老貔貅抠门是抠门,还整天念念不忘的掂记着怎么从内帑里往国库抠钱。

  但是在大事上,这老貔貅可从来没含糊过,亲征交趾的时候就是这老貔貅从国库里拿出来的粮草,从准备打到一直打完的战后封赏抚恤,该花钱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掉过链子。

  可是现在庄成益说拆不起,赵桓顿时就有些懵逼了。

  “拆了汴京重建,能让国库收入更多的钱。”

  有心把庄貔貅拉出去剐上三千六百刀又有点儿舍不得,赵桓干脆在散朝之后单独召见了庄貔貅开始忽悠:“你看顺天府,这一年的时间不到,就给国库交了多少税?所以说,这拆了汴京重建,是好事儿,是大好事儿。”

  然而庄成益却翻了个白眼,说道:“关键是真拆不起,也拆不得!”

  “神宗皇帝时,又规定要对拆迁的百姓给予实物安置或金钱补偿。”

  “若是实物安置,便需要京城兵马司精确测量待拆住宅,户部和左藏库拨款,将作监在别处建同样建筑住宅供拆迁人入住。”

  “若是金钱安置,便需要提举京城所估量待拆房子的价钱,取房契上原价和房子时价,折中当作赔偿标准,由户部及左藏库出资赔偿。”

  “这汴京城是皇城,尤其是宫城根下的那些房子,大多都是汴京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宅,许多百姓更是靠在宫城外摆摊谋生,现在官家想拆,百姓却未必愿意。”

  “当初太宗皇帝也想过要扩建宫城,然则汴京城的百姓大多不愿意搬走,这事儿最终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太宗皇帝更是感慨‘内城褊隘,诚合开展。拆动居人,朕又不忍。’

  即便上皇,也曾下诏说将来缮修诸王外第与帝姬下嫁,并不得起移居民。”

  说完之后,庄成益又躬身道:“仁宗皇帝曾在宫中闻宫外丝竹歌笑之声,说‘因我如此冷落,故得渠如此快活。我若为渠,渠便冷落矣。’

  官家也曾下《永不加赋诏》,坊间百姓虽传官家好败家之名,却也传官家爱民如子之名。若官家一意扩建宫城,拆迁人居,却不怕百姓说道?”

  这回轮到赵桓傻眼了——骑驴漂移赵车神还有这么段历史?仁宗也就算了,赵吉翔那个沙雕居然也不敢拆?

  彼其娘之啊~~~!朕特么就是想拆了汴京重建,怎么就这么难!再瞧瞧人家螨清那十二个明君圣主!人家啥时候在乎过?还不是想拆就拆!

  可是没办法,人家建奴不把人当人,自己这个大宋的皇帝却总不能跟建奴一个熊样儿吧?自己的百姓还是得自己疼着!

  心里来回琢磨了半晌,赵桓干脆又试探着问道:“如果,朕一定要拆了重建呢?”

  庄成益躬身道:“等国库有了钱,百姓愿意搬,到时自然能拆了重建。”

  赵桓感觉这话有点儿耳熟,稍微一寻思,赵桓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庄成益这老貔貅就是有钱他都说没钱!所以这等国库有了钱,百姓愿意搬的狗屁说法,那特么不是跟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一回事儿吗!

  “朕的内帑还有点儿钱。”

  赵桓阴沉着脸道:“既然国库没钱,朕就先从内帑中支用一些,先开始拆着,如何?”

  庄成益这回可就变得痛快了起来:“内帑钱财是官家自己的,官家愿意拿来拆建皇城,自然也由得官家。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赵桓阴沉着脸,呼的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踱着步子问道:“只不过百姓未必愿意?

  朕拆了重建皇城,又不是不让他们住,他们怎么就不能愿意?大不了等重建皇城的时候,朕把他们的房子也一起建好,这总行了吧?”

  庄成益躬身道:“百姓愿意不愿意,非是臣能说了算的。若官家不信,大可以遣人去民间问询。”

  “无心!”

  赵桓重新坐回椅子上,对无心吩咐道:“让人去开封府衙门支应一声,让开封府派人去民间问询一番,就说朕准备大修皇城,把现有的皇城整个拆了重建,到时会把百姓的院子也一并建好,看百姓是否愿意暂时搬迁。”

  想了想,赵桓却又补充道:“只是问询,把结果如实回报上来便可,不许出现欺压百姓的事情。让东厂派人去盯着。”

  “官家圣明。”

  待无心躬身应了之后,庄成益赶忙不轻不重的拍了记龙屁,然后躬身拜道:“如今国库之中空虚,许多仓已经空得能跑老鼠了,官家是不是……”

  “朕也没钱!”

  赵桓顿时被气笑了,指着庄成益道:“都说你庄尚书是属貔貅的,但是看着点儿钱就想着往国库里划拉,朕往常还有些怀疑,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庄成益心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庄貔貅的名号是怎么传出来的!秦会玩,庄貔貅,这官家怎么就这么喜欢给人起绰号!

  赵桓却又接着说道:“对了,朕还有一事,想要和庄卿商量一番。”

  庄成益躬身道:“请官家示下。”

  赵桓嗯了一声,起身踱着步子道:“朕让人建立了一所皇家学院,这事儿庄卿知道吧?”

  “学院里面都是些好钻研的,其中不乏高明的大匠和医学圣手,以后说不定会让他们研究出来什么好东西。”

  “只是眼下这学院一直靠内帑在支撑着,朕也时常感到有心无力,不若将这学院划到中书省,以后由户部拨款?”

  “当然,朕也不占你户部的便宜,以后他们研究出来什么好东西,都归你户部分派,可好?”

  说完之后,赵桓就死死的盯着庄成益,一副生怕庄成益会拒绝的模样。

  庄成益在一听到皇家学院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心中一紧,现在又见赵桓这般模样,顿时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般:“启奏官家:户部没钱!自官家亲征交趾,户部便搬空了大半个国库,如今眼看着就要开春,工部那边又要支钱疏浚河道,户部已是入不敷出。这皇家学院,还是由官家亲自掌控着比较好!”

  赵桓道:“那皇家学院以后说不定会弄出什么好东西,庄卿就不动心么?”

  庄成益寻思着你当我傻?上皇好书画好修仙,弄了个不伦不类的翰林书画院出来,现在这官家不好修仙却好折腾,这皇家学院是个早已声名在外的无底洞,国库哪能养得起这玩意?

  想到这里,庄成益当即便摇头道:“不动心!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那也都是官家的!臣绝不后悔!”

  赵桓顿时大喜过望。成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五年规划之好大一摊子!

  绝对没有人比赵桓更懂皇家学院!

  都说合抱之木始于毫末,万丈高楼起于垒土。可是这合抱之木首先得扎个根,万丈高楼的地下也得先打好地基才行!

  现在连人都没几个的皇家学院其实就是在打地基,甚至连打地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刚刚破土动工。

  尤其是皇家学院一开始就被赵桓定了个大目标。

  全世界规模最大、分类最全、实力最强的综合性科学院!

  所以皇家学院就成了庄成益眼里的无底洞。

  但是让庄成益视如蛇蝎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的无底洞,却是赵桓眼中的香饽饽。

  麻花都说了,不氪金怎么变强?

  等什么时候皇家学院烧钱烧够了,自然也就到了科研成果疯狂喷涌的时候!

  或者再换个更直观一些的说法——把汴京炸没了,赵桓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打没了几万十几万的军队,赵桓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疼。可皇家学院要是完犊子了,赵桓能哭死!

  所以赵桓才会趁着现在朝堂上面屁事儿多,庄貔貅正心疼钱的时候提出来把皇家学院划给中书省——现在庄貔貅肯定心疼钱而拒绝,等以后皇家学院有成果了,他庄老匹夫后悔也晚了!

  然后赵桓决定趁热打铁,接着再坑庄貔貅一波。

  “庄卿啊,朕想过了,这赋税乃是民脂民膏,自然该精打细算才是,不能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赵桓笑眯眯的道:“所以,朕觉得这花钱也得有个规划才是。”

  庄成益心中忽然打了个突,躬身道:“请官家明示。”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就像当初朕说要在甘肃布政使司那里先试行布政使司到州、县、乡这个法子一样,朕当初也曾说过,要对大宋未来五年的事情做个安排。只是后面又是金国又是西夏的,这事儿也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好了,金国不用担心了,西夏成了甘肃布政使司,交趾也彻底收了回来,这五年规划的事儿,也该是提上日程的时候了。”

  一听赵桓这么说,庄成益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开始暗自担心自己的头发。

  可是转念一想,庄成益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户部尚书,像大宋的五年规划这种事情明显就得拉着李纲和其他五部尚书一起考虑才对嘛。

  更重要的是,官家不是喜欢折腾?正好把他折腾的这些破事儿全纳入到五年规划里,到时候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想通了这一点,庄成益当即便痛快的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非户部一言可决,该当把李相公和其他五部堂官一起喊来商讨才是。”

  然后被召进宫的李纲等人瞧着庄成益的目光就不怎么友善——自己倒霉还要拖人下水?这老貔貅真是不当人子!

  心中暗骂了庄成益之后,李纲和李若冰也把五年规划这事儿给想起来了。

  上一次赵桓提这个事儿的时候还是靖康元年,可是这事儿还没等朝堂上开始落实呢,就赶上西夏在震威城那边屠城,接着又是官家亲征,后来又忙着坑金国坑棒子,再后来又是交趾这一摊子破事儿,结果就给耽搁下来了。

  然后李纲等人就打起了跟庄成益一样的主意——既然是五年规划,那完全可以把官家现在折腾的这些东西都容纳进去,也好方便后面的操作。

  心里打定主意,李纲当即便干脆得落的向赵桓躬身请罪:“启奏官家,上一次五年归划之事未能成行,其错在臣,请官家责罚。”

  赵桓当即大度的哈哈一笑,表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要不是为了再坑庄貔貅一把,赵桓自己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

  掀过了这一篇,李纲便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以为五年之计,最重者莫过黄河,其次在朝堂与枢密院,再次乃是社学。”

  一听李纲提到黄河,赵桓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大宋有着三易回河这么牛逼的神操作,黄河母亲的脾气变得有些糟糕,时不时的就会折腾出点儿动静。

  事实上,从靖康元年到现在,黄河已经出现过两次决堤了,朝廷也因为这两次决堤没少花钱。如果不是禁军加厢军加民壮玩了命的封堵堤口,只怕山东和河北又得倒霉,损失也会更重。

  而且可是预见的是,黄河母亲的这股火气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下去的,很可能再延续个上百年也消不下去——

  老铁家的元朝从来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唯独干了一件治河的好事儿还把江山给折腾没了。

  如果按照老铁家的元朝唱凉凉的那段时间推算,黄河母亲大概还要再接着发上一百五六十年的脾气,而赵桓在位的这断时间,就算不是最严重的时候,估计也不会轻到哪儿去。

  “治。”

  赵桓沉声道:“黄河必须得好生治理一番,不惜人物,不惜物力。”

  工部尚书高子安躬身应了下来,李纲又接着说道:“除去黄河,便是朝堂与枢密院改制之事。”

  “改制之事,事关天下之重,既不能缓,却也不能操之过急,最好能用两年到三年的时间来完成。”

  “再次便是社学。依微臣之见,在五年之内能将各州学建好也就差不多了,若是想要直接铺到乡村之间,只怕不易。”

  李纲说完之后,其他各部尚书也来了精神。

  工部尚书高子安是第一个跳出来叫屈的:“启奏官家,工部早就撑不住了!”

  “上皇的寝陵要建,官家的寝陵也要建。”

  “河道还要疏浚,直道还要修。”

  “官家前番还说要重绘地图。”

  “……”

  兵部尚书李文德同样跳了出来,拜道:“官家说要裁汰军伍,现在枢密院直接把裁汰后的安置事宜扔给了兵部……”

  “按照官家的要求,每年会有一批将士退出军伍,也就意味着兵部还得替枢密院那边募兵员。”

  “偏偏还有驿站之事,还要在地方替禁军、厢军选择驻地。”

  “如今兵部也是撑不住了……”

  “……”

  等到六个尚书都出来诉了一番苦之后,赵桓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到底折腾了多大一摊子事儿!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五年规划之人手的问题

  上个大号会有宫女用清水替你洗干净再上好的绸缎擦干的感觉你们能理解吗?尿个尿都会有宫女摇龙根、洗龙沟的感觉你们能理解吗?每天还要合计着该去哪个妃子那里,你们能理解这种纠结的感觉吗?

  连这些宫女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放后世最起码也得有N+1个舔狗的那种!

  哪怕就是出个门微服私访,除了身边跟着的护卫之外还会有几千人的全套銮驾仪仗随时伺候着,而且还有最少三千骑兵外加上万的禁军保护,这种感觉你们知道吗?知道吗?!!

  朕穿越过来当这个皇帝,朕容易吗?朕快活吗?啊!

  是的,朕很快活,朕的快活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朕过的生活,毫不客气的说,后世所谓的这个爸爸那个爸爸的,他们能体验这样儿的生活,但是天天这么过,他们连一年都撑不过去就得破产!

  但是朕也很闹心。

  就好比现在,原本是打算给庄貔貅上点儿眼药,结果却是硬生生的搞成了一场诉苦大会。

  “停。”

  赵桓揉了揉额头,说道:“既然问题多,那就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决。先说改路为布政使司的事情。吏部办得怎么样了?”

  李若冰躬身道:“启奏官家,在京的路官已经都安置好了,其中十人以才不足以任而勒令休致,余下四人由路官改任布政使,其余三十二布政使司所需的布政使也已经挑好了人选。”

  “地方之上,州、县并没有什么太多需要改变的,大部分州官、县官都可以留任,不足留任的也能找到替换之人。现在急缺的乃是布政使司和州、县之间的各衙门属官。”

  “除此之外,最为缺少的便是乡官。官家明鉴,我大宋原本只有路、府、州、县,向来便没有什么乡官之说,如今不仅要多出来乡官,还要多出来乡官所辖的科官。”

  “只是如此一来,人手便有些不够用了。微臣说句不该说的——哪怕是把那些积年老吏都提拔成官,也还是不够用……”

  李若冰的话音落下,李纲以及其他几部尚书都一起陷入了沉默。

  说来说去,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足够的人手——掌握着大宋官场所有官帽子的吏部现在都缺人缺官,其他各部乃至于中书省又能强到哪儿去?大家都是一样鸟样儿,都缺!

  所以赵桓就很闹心。

  六部和中书省缺人手?皇家学院、东辑事厂、皇城司、内监等衙门也缺人手!

  “先从国子学选人。”

  赵桓沉声道:“可堪一用的就直接调入六部行走,先把六部缺少人手的问题解决了。”

  “诏告天下,加开恩科。靖康四年加一次,靖康五年接着加,一直加到靖康十年。”

  “待靖康四年的恩科考完,估计从国子学先调出来的这批人也锻炼的差不多了,直接外放成乡官。”

  “至于现在,先把布政使司所需的属官解决,其次是州属、县属,乡官先从县吏之中挑选。”

  “如果实在不够用,可以允许官员推举民间有才学之士,通过吏部的遴选之后先从乡官或者县属的属官做起。”

  这几乎也是没法子的法子,而且眼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无论是赵桓自己掌握在手里的东辑事厂、皇城司、内监等衙门,还是朝堂上的中书省、六部和其他监、寺,需要的不仅仅只是人那么简单——

  如果单纯的只是需要人,那大宋根本就不缺。大宋缺少的是足够的读书识字的人,而且还得是人品能差不多的那种。

  而一个皇帝再怎么牛逼,再怎么杀人如麻,他也没办法立即变出足够可用的人手!

  所以赵桓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先把紧缺人手的问题解决掉,再通过一点点儿的培养人才来解决问题。

  至于科举?

  科举肯定会接着开下去,毕竟科举这种事儿不光是为国选才这么简单,这里面还有天子门生这么个说法,这可是皇帝用来拢络人心,掌控朝堂所必须的不二法门,不可能就这么废掉。

  待李纲和李若冰等人躬身应下之后,赵桓又接着问道:“吏部还有什么问题?”

  李若冰摇了摇头,答道:“回官家,只要能把人手的问题解决掉,吏部便没什么问题了。”

  ……

  解决了吏部缺少人手的问题之后,除了户部尚书庄成益又逼逼赖赖的说了一通“靖康靖康国库净光”之类的屁外话,剩下各部乃至于中书省的问题也就变得不再是什么大问题。

  赵桓也总算是难得的闲了几天。

  但是无心回报上来的消息却让赵桓开心不起来。

  “开封府派出去的衙役跟百姓说的倒也清楚,只是百姓们都不愿意搬迁。”

  无心躬身道:“许多百姓都顾及着房价,担心官家一旦将汴京城拆了重建,以后能建房子的地方多了,他们的房子就变得不值钱了。

  还有许多人是因为自家院子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或是舍不得拆了,或是因为契书上的价格太低,觉得就此拆了会吃大亏。”

  赵桓皱着眉头道:“派人去城中散布谣言,就说朕嫌宫城太小,若是百姓都不同意拆迁重建,朕便会迁都顺天府。”

  然而无心却躬身道:“启奏官家,这谣言自从秦会……秦相公营建顺天府时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汴京城的百姓早就已经筹钱去顺天府买地,现在再传……只怕没什么用。”

  ???

  赵桓就这么愣愣的瞧着殿外的风雪。

  堂堂的皇帝,还玩不过这些百姓了?不行就真的迁都算了?

  可是真要迁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宋从赵大开始,所有的皇陵可都在开封附近,自己现在如果一定要迁都顺天府,皇陵又该怎么办?每年都跑回来祭祀?

  阴沉着琢磨了半晌之后,赵桓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吩咐道:“派人传话给秦会玩,让他在顺天府城南留出一块足够的空地,用来安置皇家学院。”

  “还有,这事儿要是走漏了风声,仔细着你的皮!”

  无心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躬身道:“是,奴婢记下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皇家学院的难题

  早就已经在宫中待得烦闷,现在难得的能够清静几天,赵桓便迫不及待的领着一群龙腿子们走上了汴京城的街头。

  “官家拆了汴京重建也好,省得这么短。”

  “拆是不可能让他拆的,他拆了我得赔多少钱?”

  “祖宅!我家那可是祖宅,你知道祖宅是什么意思吗你!”

  “迁呗,他迁到顺天府,咱们也跟着去顺天府,反正我早就已经把家里的二孩儿派去了顺天府,一边干活一边等着买地,亏不着。”

  赵桓越听,脸色就越黑,后来干脆来了个耳不闻心不烦,带着无心等人出了汴京城之后直奔皇家学院去了。

  然后赵桓就感觉更闹心了——

  皇家学院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上辈子在大明就已经玩过一次。

  可是这一次几乎就是上辈子的翻版,无论是皇家学院的建设还是院系的配置、人才的培养、项目的规划,所有的事情都得重来一遍!

  事实上,犯愁的不光是赵桓,就连被赵桓指派为皇家学院院长的墨为也一样犯愁,甚至暗恨自己当初到底是抽了什么疯,才会被那个姓何的给忽悠着来了汴京——

  皇家学院占的地方倒是挺大,一望无际的田野都被划给了皇家学院。

  院子?屋子?

  不好意思,这些东西都没有,只能一点点儿的慢慢建起来。

  所以当墨家的墨为和农家的许衍外加医家的张续三人带着各自的门人马仔们到了汴京之后,看到的就是一大片空地外加日夜不停施工的匠人。

  一大批被何蓟和章英忽悠到汴京城的大拿们只能临时跟旁边负责守卫皇家学院的禁军住在一起,就连吃饭都是跟禁军一起搭伙。

  幸好,何蓟和章英那两个家伙虽然都特别能忽悠,但是这两人混蛋好歹也干了些“人事儿”,不是那种光忽悠人却不办事儿的货色。

  这些墨家、医家、农家所谓的“人事儿”,就是何蓟在一到汴京之后就先履行了自己能够办到的承诺:

  少府将作监里面现有的技术毫无保留的任由墨家翻看学习,医家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尸体,无论是陈年老尸还是冒着热气的新鲜货,皇城司总是能给他们及时送到。

  至于农家,却是三者之中最好打发的一个——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地和种子就行了,剩下的事儿他们也不太关心。

  所以当赵桓赶到了皇家学院时,所谓的皇家学院也不过是刚刚把外墙建好,里面刚刚有了几间像样儿的院子。至于其他的,大概还得有个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完工。

  而皇家学院的院长墨为,则是根本就没给赵桓什么好脸色——何蓟只能算是走狗,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眼前的官家!

  对于脸色黑的跟包拯似的墨为,赵桓倒也没生气——

  从靖康二年把这些人忽悠过来开始,眼看着都快到靖康四年开春了,自己这个皇帝都还没来过皇家学院,未免显得对皇家学院不太上心。

  而且从一开始,皇家学院这里的条件就比较艰苦,这些人心里有些怨气倒也正常。

  再说了,这些玩技术的差不多都是脑子一根筋的,自己堂堂的大宋皇帝,要打他们的脸也得是在技术上打,犯不着拿皇权来压人。

  当然,万不得已的时候,该压的还是得压,就像以德服人一样——当德服不了人的时候,还可以用板砖嘛。

  所以,赵桓墨为等人行完礼之后就笑眯眯的道:“这里的条件不是很好,倒是委屈了诸卿。”

  “臣不敢。”

  墨为先是不阴不阳的向赵桓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又接着问道:“官家事务繁忙,却不知怎么有空来皇家学院这里?”

  “无事,闲逛而已。”

  赵桓笑眯眯的道:“朕近来连番带兵征战,先灭西夏,后平交趾,如今又恰逢朝堂和枢密院改制,案头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些,难免冷落了皇家学院这边,倒是朕的不是了。”

  被赵桓这么一说,墨为心里的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

  听听,先是灭,后是平,又是政务繁忙又是认错,这特么谁还敢有怨言?

  最重要的是,官家给的钱也多……

  想到这里,墨为便干脆得落的躬身道:“却是微臣想的错了,误以为官家不重视皇家学院,误会了官家,望官家恕罪。”

  “诶,墨卿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是朕的疏忽就是朕的疏忽,又怎么能怪罪墨卿?”

  一边随着墨为往皇家学院里面走着,赵桓一边笑眯眯的道:“朕这次来,其实也不光是闲来无事,而是有些事情打算跟墨卿商议。”

  墨为躬身道:“请官家示下。”

  进到了大堂里面坐下,赵桓便又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主要就是关于燧发枪的枪管,还有弹药的事情。除此之外,便是江鑫龙那边的铁船。”

  墨为一听赵桓说的这三件事情,顿时便感觉有些头大,心中也忍不住暗自呸了一声。

  燧发枪的枪管?那东西既然是官家你老人家率先折腾出来的,你能不清楚那玩意对钢铁的质量要求?想要钻那玩意的枪枪,又岂是那么好钻的?

  还有那弹药!你说那玩意用铁弹丸它不省事儿吗!反正一样都是杀人,官家你怎么就吃饱了撑的非得搞什么定装火药呢?

  最头疼的就是那狗入的江鑫龙!那特么是铁船!整个船体都是用的钢铁打造,上面一点儿木头都没有,想要驱动那玩意,还要达到木兰舟的速度?

  这里面有哪件事情是简单的吗?这就跟有些人说这事儿不是钱的事儿到最后一定就是钱的事儿一样,官家这所谓的没什么太大的事儿其实就特么根本没有太小的事儿!

  暗自腹诽了一通后,墨为才躬身道:“启奏官家,如今这三个项目,进度都比较缓慢。尤其是那铁船,更是没有什么头绪,望官家恕罪。”

  “朕早就说过了,不怪罪墨卿,墨卿这怎么又请上罪了?”

  赵桓笑眯眯的道:“而且朕来皇家学院,便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才来的。”

  说完之后,赵桓又接着说道:“五年,朕打算在五年的时间里解决这些问题。”

  第二百六十四章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墨为寻思着瞧官家这模样也不像喝多的,怎么上来就开始说醉话呢?

  五年解决这些问题?还真以为你是皇帝就是万能的了?

  就在墨为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既保住了官家的面子又能让官家少吹点儿牛逼的时候,赵桓却扭头对无心吩咐道:“让人回宫里一趟,把朕所写的那本《奇趣图说》取来。”

  是的,赵桓创作出来的《奇趣图说》,反正没人能跑到大宋来跟赵桓掰扯版权的问题,所以原作者自然就奕成了赵桓。

  这是一本被东林君子跟建奴联手毁掉的一本书,尤其是被收录到由十全老狗主使,纪狗操刀,名为收书实为毁书的《四库全书》之后,这本《奇趣图说》里面就遗失了无数的好东西。

  可恨的是,即便十全老狗所谓的《四库全书》里面收录了这本书,《奇趣图说》也没能发挥出一丁点儿的,它本该发挥的作用。

  后世那些不学无术的沙雕网友们估计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不过,赵桓看过原版的《奇趣图说》,后来又在大明皇家学院里面浸淫十余年的时间,就算不能把《奇趣图说》完完全全的复制出来,起码也能创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当无心派去的人从宫里把《奇趣图说》取来之后,赵桓就笑眯眯的看着墨为的脸色一变再变。

  连续翻看了几十页之后,墨为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赵桓问道:“敢问官家,这本书是官家亲著?”

  赵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朕亲手所写,难不成墨卿还在别的地方看过不成?”

  墨为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赞叹道:“官家果然天纵之材!这书里许多奇思妙想,绝非常人能想得出来。”

  拍完了龙屁,墨为又把《奇趣图说》塞到了怀里,对赵桓躬身拜道:“臣,谢官家赐书!”

  然后赵桓就一脸懵逼的看着墨为。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把这本书赏给你了?朕说过这话?

  墨为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向着赵桓拱手拜道:“得此奇书,微臣倒真有信心在五年内解决这些问题。”

  赵桓顿时被墨为这副不要面皮的模样给气笑了,说道:“行了,这本书就给墨卿了。回头朕让人再送一些来皇家学院,都给墨卿你。”

  “还有?”

  墨为紧紧捂着《奇趣图说》,问道:“官家可是让人多印了几份么?”

  “几分?不是几份,而是一直在印,最终估计会印制几万份。”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以后每个社学、县学、州学里面都会放置上几份甚至几十份《奇趣图说》供学生阅读学习。”

  墨为忽然神色一紧,从怀里掏出《奇趣图说》放在桌子上之后便向赵桓拱手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此书不该随意传播,若是被有心人得了去,只怕会惹出大乱子。”

  赵桓却不以为意的道:“区区一本书罢了,能惹出什么乱子?”

  “官家不见李唐之事?”

  墨为正色道:“倭国与吐蕃皆为前车之鉴,官家岂可视而不见?”

  说完之后,墨为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先是正了衣冠,接着又向赵桓拜道:“官家在时,自然可保无虞,可是谁又能保证大宋后世官家皆如官家一般英明神武?为大宋江山计,为天下万民计,臣以为此书当禁!”

  赵桓定定的瞧着墨为,直到墨为心里都开始有些发毛的感觉了,赵桓才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外间流传的《奇趣图说》,跟墨卿现在看到的这本《奇趣图说》,其实是不一样的。

  外间所传版本,只是保留了一些现有的东西,藏也藏不住。墨卿手里所拿的这本,才是真正包含了全部内容的《奇趣图说》。”

  墨为这才放下心来。

  别人不知道《奇趣图说》的重要性,可是墨为这一辈子都放在了机关术上面,又岂会看不出《奇趣图说》的价值?

  这本书如果真被有心人给得了去,只要好生学习研读,哪怕只是照葫芦画瓢,也能靠着这里面的东西把一个蛮荒部落发展成一个强国!

  至于墨家讲究兼爱?

  别傻了,兼爱这种事情是跟人讲的,谁吃饱了撑的才会跑去跟蛮夷讲什么兼爱!

  长舒了一口气后,墨为才躬身向赵桓请了罪,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拿起《奇趣图说》看了起来。

  赵桓却笑道:“墨卿不妨先往后看,直接看机床那部分。”

  墨为应了,随即又按着目录找到了机床的部分看了起来。

  “水力机床?”

  “水力钻床?”

  “水力磨床?”

  快速翻了几页之后,墨为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敢问官家,外间的《奇趣图说》里面,可没有关于机床的这部分吧?”

  “没有。”

  赵桓哑然失笑,说道:“冶金部分没有,机床部分没有,枪械部分没有,火炮部分没有,电力部分没有,蒸汽机部分也没有。

  外间所传的《奇趣图说》里面,只有水力磨米、提重、耕种之类的内容,凡是跟军事相关的东西都被删减掉了。”

  墨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说道:“既得官家亲赐神书,微臣倒也有把握在三年内解决这些问题。”

  赵桓道:“刚刚墨卿不是还说有把握在五年内解决问题么?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三年?”

  墨为老脸一红,说道:“启奏官家,方才微臣心急,并未看到机床这部分,也没看到冶金这部分,故而才说了五年之期。”

  只是说完之后,墨为又迟疑着问道:“只是要按照书中记载一一实验一一制造,只怕糜费不少,官家……”

  赵桓道:“钱的事情,自然是由朕的内帑拨款,墨卿不必担忧。”

  可是墨为更担心了。

  如果说内帑有钱,墨为倒是相信,可是要说这内帑能支撑着皇家学院一直烧钱,墨为的心里就难免有些没底了。

  “启奏官家,这……这可不是几万贯就够的……”

  墨为试探着道:“光是江鑫龙那边,现在已经花费了不下十万贯……”

  赵桓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该花的尽管花。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问题。就算是缺钱了,也是朕这个皇帝操心。”

  缺钱?

  如果换成赵桓刚登基的时候么,那内帑确实是穷的叮当响。至于现在?国库缺钱,内帑也不可能缺钱。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分人样,七分兽性

  一想到钱,赵桓就想到了靖康三年被庄貔貅截下的秋赋。一想到秋赋,赵桓就琢磨着该怎么给庄貔貅添点儿堵。

  “让人去寻些石墨过来,碾碎了跟粘土混在一起,加水,掺成浆子后把里面多余的水和空气都挤出来,再晾干,打碎,再加水和成团,夯实。”

  对无心吩咐完之后,赵桓又扭过头来对墨为道:“墨卿去寻一些懂木工活的来,朕待会儿画个模具,让他们按样子打造。”

  墨为笑着应道:“请官家先画模具,微臣尽力而为。”

  赵桓点了点头,说道:“朕要制的东西,唤作铅笔,原也没什么稀奇。不过,这东西制出来之后,便说是你皇家学院弄出来的,尤其得让庄貔……庄卿知道这事儿。”

  墨为却迟疑道:“此物明明是官家弄出来的,微臣怎能贪功?”

  赵桓却道:“朕好歹还挂着皇家学院名誉院长的名号,怎么就不能算皇家学院弄出来的了?最主要的是,朕要让庄貔貅那老抠知道,这次是他看走了眼。”

  赵桓想过了,按照大宋现有的条件弄出其他能够见着钱的东西不太容易,但是弄出铅笔来可就容易的很了,从原材料到生产模具都没什么稀奇的,随随便便都能弄出来。

  等啥时候把这铅笔整明白了,回头再让礼部下个采购单子,大宋即将上线的千余所社学就能产生几十万枝铅笔的订单。

  然后铅笔的生产就会交给少府,赚来的钱自然也归了内帑,而户部的庄貔貅却只能干看着。

  几乎已经想到庄貔貅会如何跳着脚后悔不迭的样子,赵桓顿时也不觉得无聊了,反而兴致勃勃的画起了图纸。

  墨为也躬身告退,带着一帮子墨家门徒去弄所谓的机床了——

  虽然官家给的是水力机床的图纸,但是谁规定这玩意一定就得用水力?人力难道就不行?

  先用人力凑合着搞一下嘛,反正皇家学院外面就有驻扎的禁军,里面的杀才们有的是力气,不用白不用,正好也能借着这次弄铅笔的机会先验证一下官家亲著的《奇趣图说》到底有多厉害。

  ……

  “这也不行啊,一会儿劲大了一会儿劲小了的。”

  “这人毕竟是个人,他又不是水,没办法一直稳定。”

  “那河水还有急有缓呢,所以这水也不能直接用河里的,还得先筑坝拦水,再用水渠让水流稳定下来才行。”

  “……”

  尽管皇家学院的规模不大,而且到现在为止一共就工学院、医学院、农学院三个院系,但是工学院的底子是原本的墨家众人,多多少少也能凑出来两三百号大匠级的高手,再加上工学院上上下下的装备也几乎是整个大宋最好的,还有赵桓这么个对钱没概念的名誉院长,想要弄个简易的机床出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然后这些大匠们就围在墨为身边,对刚刚弄出来的那台简易钻床品头论足,顺带着还鄙视了一番从禁军里面借调过来的人形发动机,理由就是功率输出不稳定。

  再然后,这些人就开始讨论着该怎么才能以筑坝拦水的形式来形成稳定的水流,以保证水力机床的平稳运行。

  至于赵桓这个皇帝,反倒没什么人在意……

  赵桓也不以为意,干脆带着无心等一众龙腿子离开了皇家学院,随意在汴京城中闲逛了起来。

  然而赵桓并没能在汴京城里逛多久,就被匆匆赶来的何蓟打破了难得的悠闲时光:“启奏官家,琉求那边出事儿了。还有,倭国那边最近也有些动静。”

  赵桓不动声音的嗯了一声,问道:“琉求那边怎么了?”

  是的,就是琉求而不是琉球,因为琉球最早的名字是琉虬,是隋朝羽骑尉朱宽奉杨二之命出海时发现了琉球群岛,取“若虬龙浮在水面”之意而命名,后来老李家修隋史,为了避帝王龙讳,所以才改成了琉求。至于琉球这个名字,还得等到开局一个碗的朱重八把琉球打服之后才会出现,所以现在还是被称之为琉求。

  何蓟躬身道:“启奏官家,琉求天孙国主思金松兼为其叛臣利勇所杀,浦添按司尊敦起兵伐利勇,如今两方正交战不休。

  据下面人来报,尊敦为倭国武将源为朝之子。倭国保元之乱后,源为朝被倭国流放至伊豆,因遇大风而漂至琉求,与琉求豪族大里按司之妹联姻,生尊敦。尊敦,现年十九岁,十五岁时已成为浦添按司。”

  (保元之乱和人物时间都跟正史不同,勿深究)

  赵桓嗯了一声,问道:“那跟倭国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倭国现在也坐不住了?”

  何蓟躬身道:“回官家,据潜伏到倭国的人手来报,倭国之主崇德被废,继位者乃是其弟体仁,其父乃是前倭国之主鸟羽,如今倭国朝堂尽在鸟羽之手,似有出兵琉求之意。”

  一听到倭国那一家子又是什么虫又是什么鸟的,赵桓就感觉有些头大——

  好好的取个人名不行吗?啊!非得跟特么飞禽走兽勾搭到一块儿去,你们考虑过人家飞禽走兽的感受吗混蛋!

  赵桓正打算开口说话,却又见何蓟脸色古怪,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赵桓便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何蓟先是躬身请罪,接着却又面色古怪的道:“启奏官家,据潜伏在倭国的探子所言,倭国实在是太过混乱,前倭国之主鸟羽先娶其姑姑,后又娶其祖母,实在是禽兽不如。”

  赵桓嗯了一声,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直接扭头对无心吩咐道:“让人去传枢密院种师道和中书省李纲、六部尚书一起进宫。”

  倭国嘛,三分人样没有学会,七分兽性却根深蒂固,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干出点儿什么有悖人伦的事儿来很正常,如果干出点儿什么人事那才叫大白天的活见鬼。

  ……

  等到种师道和李纲以及六部堂官都到了宫里,赵桓便直接开口道:“朕要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琉求给解决掉,顺便也把倭国给解决掉,如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何谓王道?何谓霸道?

  等赵桓说完要趁机解决琉求和倭国,何蓟又将琉求跟倭国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后,庄成益就第一个跳了出来,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此时攻伐琉求并非良机,不如再等些时候。”

  “你别跟朕说国库没钱。”

  赵桓盯着庄成益道:“打区区的倭国和琉求,光是你截下的靖康三年秋赋差不多就够用了。还有,你们户部新建了两个粮仓,一个银仓、三个铜仓,这事儿你别以为朕不知道。”

  “启奏官家,臣不是想说这个。”

  被赵桓当面揭破了国库空虚的谎言,庄成益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反而振振有词的道:“虽然国库空虚是事情,可是要打倭国,国库倒也不是拿不出钱来。

  微臣想说的是,现在攻打琉求并非良机,可是倭国不服教化已久,早就该擒其王,灭其国,毁其贡献,焚其宗庙,绝其苗裔!”

  庄成益的话音落下,李纲和种师道等人都被惊得一脸懵逼。

  庄成益是什么人?整个朝堂上谁不知道这货就是个属貔貅的,见着钱就想往国库里面划拉,想让他从国库里面拿出钱来那简直比剜了他的肉还疼!现在,就是这么个老抠,这货居然说国库能打钱出来打倭国?

  “还有缅甸!缅甸也久不服王化,该伐!”

  就在李纲和种师道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时候,庄成益又接着说道:“臣以为枢密院与禁军改制之后,足以同时攻伐倭国和缅甸,国库愿意一力支撑军费所需要!”

  眼看着庄成益越说越离谱,李纲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说道:“庄尚书慎言。”

  种师道也站了出来,说道:“庄尚书有所不知,禁军改制之事千头万绪,若说抽调十万能战之军,那倒不是什么问题,可要说同时攻伐缅甸与倭国,未免力有不逮。”

  庄成益一听种师道的说法,顿时就急了,说道:“不就是在海上迷路么?反正缅甸就在那里摆着,从大理布政使司直接就能过去,难道水师能跑错路,禁军在陆地上还能跑错?”

  咱能不提水师跑错路这事儿么!

  种师道深吸一口气,说道:“庄部堂原本不是不喜欢打仗么,总说国库空虚什么的?”

  “国库确实空虚。”

  庄成益低声对种师道说道:“你要是打暹罗或者高丽,那国库肯定空虚。但是你要打缅甸和倭国,那国库就有钱。你打不打?”

  赵桓都被庄成益的厚脸皮给惊呆了——这种屁话,当着朕这个皇帝的面说,真的好吗?

  “缅甸的铜矿不好开采,运输也不易,还是等直道修好之后再说。”

  拿庄成益有些无可奈何的赵桓揉了揉额头,说道:“现在还是说说倭国跟琉求的事儿。”

  听赵桓这么一说,李纲等人才明白过来。

  什么倭国、缅甸不服王化,根本就是屁话!庄貔貅这是真真的不要脸皮,盯上了人家缅甸的铜!

  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之后,种师道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现在并非攻伐倭国和琉求的好时机。

  一者,禁军与厢军都在改制,如果现在就调兵攻伐倭国,则改制之事又缓,影响军心。

  二者,禁军与厢军都在更换军械,不如趁此时机,先将淘汰下来的部分军械卖给倭国和琉求?

  有此两点,臣以为倭国与琉求既然都已经内乱,倒不如先静观其变,待两国都无力厮杀之后,我大宋却可渔翁得利。”

  种师道说完之后,李纲也站了出来,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种枢密言之有理,此时确实不宜攻伐倭国与琉求。”

  说完之后,李纲又将目光投向了庄成益,问道:“庄部堂,若是现在就攻伐倭国和琉求,你户部可能解决粮草供应之事么?

  纵然能解决粮草之事,可是征调民夫之事呢?改路为布政使司,原本许多州、县都要调整,此时征调民夫,又岂能如臂使指?”

  庄成益也知道种师道和李纲说的对,然而一想到缅甸的铜矿和倭国的银山,庄成益又觉得心疼,甚至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庄成益被李纲怼得哑口无言,赵桓的心里顿时就舒服了许多,笑道:“庄卿不用着急嘛,现在国库又不是真的空虚,缅甸的铜矿跟倭国的银山也就不急着弄回来。”

  “银山?”

  刚刚还以为倭国也是跟缅甸一样有铜矿的李纲等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李纲更是试探着问道:“官家说的可是银山?不是铜矿?可有实据?”

  赵桓嗯了一声,说道:“是银山。倭国石见国有一座银山,开采极易,比缅甸的矿铜要强上许多。实据么,皇城司拿来的证据算不算?”

  “算!”

  种师道知道皇城司不可能在这个事情上做假,当即就皱着眉头道:“倭国虽然不服王化已久,可是单凭这一点,却也不足以对倭国用兵?”

  李纲却道:“不服王化的罪名还不够么?官家御极至今已有四年时间,而倭国却久不来朝,如此不服王化,不敬天子,与蛮夷何异?倭国之主先娶其姑,又娶其祖母,有悖人伦,与禽兽又有何异?当伐!”

  庄成益更是眼珠子一转,说道:“种枢密该才不是说禁军淘汰下来一批军械么?不如遣使往琉求一行,册封天孙后裔为琉求国主,命尊敦奉诏讨伐利勇,再使人暗中售卖一批军械给利勇,这军械不就出手了么?

  利勇跟尊敦两者相争,只要尊敦不敌利勇,多半便会向倭国源为朝求助,倭国说不定会趁机派兵介入琉求。

  如此一来,便成了倭国派兵进入我大宋藩属,我大宋出兵讨伐,自然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还能顺便解决淘汰下来的那些军械,不仅枢密院能多上一笔军费,国库也能多上一笔钱财,简直是一举两得。”

  只是等庄成益说完之后,赵桓却哈哈笑了一声,对着李纲和种师道等人问道:“卿等可知,何为霸道?何为王道?”

  “所谓霸道,便是朕想打你便打你。”

  “所谓王道,便是先跟你说一声,然后再打你。”

  “区区倭国跟琉求,两个弹丸之地,朕要打他,难道还要找什么理由?”

  第二百六十七章 民分三六九等

  既然先确定好了要打,那剩下的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首先是户部扛把子庄成益表示国库里还有一部分靖康三年的赋税没花完,现在正好拿出来打仗,还有征调民夫的事情也包在户部身上了。

  接着是兵部扛把子李文德表示既然要干他们,那干脆也别整什么宣战不宣战的了,直接干就完了。

  枢密院扛把子种师道则是表示既然要干那就干吧,正好借着干琉求的机会好好锻炼一下水师的那些杀才,省得这些蠢货再迷路。

  到了这个程度,基本上已经意味着赵桓君臣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干,要干到什么程度?

  仔细想想,自从官家御极之后,打过的仗没有一百场也有几十场了,几乎哪一仗都是一路打一路筑京观,根本没留下多少活口……

  “此次征伐琉求和倭国,官家不宜亲征。”

  抢在赵桓说出御驾亲征四个字之前,李纲就抢先给这次讨伐不臣的战争先定下了调子。

  “海上风急浪高,不比陆地平稳,而且倭国与琉求皆是远离大宋,增援不便,所以官家还是坐阵京中比较好。”

  李纲躬身道:“除此之外,臣以为征伐倭国与琉求虽为讨伐不臣,可是却不宜杀戮过重,万不可再现交趾之事。”

  李纲的话音刚刚落下,庄成益也站了出来,躬身道:“臣附议。前番官家讨伐交趾,因邕州之故而屠交趾全境倒也罢了,可是现在琉求与倭国,却是万万不能再跟交趾一般屠光了。”

  李纲嗯了一声,说道:“没错。修长城需要劳工,建顺天府需要劳工,修直道也需要劳工,包括治理黄河,还是需要大量的劳工。

  其他的先不说,单说这修长城跟治理黄河,这可是一个不慎便会送了性命的差事,要是再跟交趾一样屠了个干净,难道还要拿我大宋百姓的命来填么?”

  李纲说完后,庄成益又小声道:“就是,一个劳工五贯钱呢。只要官家不去,估计这次花的钱都能从劳工上面挣回来。”

  赵桓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一唱一和的李纲和庄成益。

  要是不能御驾亲征,朕还喊什么王道霸道?留在京城看朝堂改制?

  想到这里,赵桓干脆对种师道使了个眼色。

  然而让赵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种师道这个浓眉大眼满头白发的老将居然也叛变了!

  “启奏官家,臣以为李相和庄部堂说的是,海上之战非比陆地,官家确实不宜亲征。”

  种师道躬身道:“若官家执意亲征,臣便去寻太后告状。”

  ???

  赵桓一脸懵逼的望着忽然叛变了革命友谊的种师道——这是玩不过就找家长呗?还直接就说找太后告状?好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真特么好意思!

  然后赵桓就冷哼一声,说道:“此次征伐琉求跟倭国,朕就不去了。”

  只是还不等李纲和种师道等人松一口气,赵桓又接着说道:“不过,等倭国彻底平定之后,朕却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还有,倭国自然不需要像交趾一般屠光,可是倭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都阉了之后送去当劳工吧,也算是让他们有个赎罪的机会。”

  赎罪?

  李纲和种师道一脸懵逼的对视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倭国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孽,居然要全都阉了之后当劳工来赎罪。

  “那琉求呢?”

  种师道试探着道:“琉求也要照比倭国一样处理么?”

  一听种师道提起琉求,赵桓顿时皱着眉头,屈起手指高着向前的桌面。

  究竟该如何处置琉求,确实是个让人闹心的问题——

  从朱重八开始,琉求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向大明朝贡,等到大明唱了凉凉之后,琉求又老老实实的向建奴朝贡。

  或者说的再直白一点儿:中原天朝养的狗挺多,可是像琉求这么乖巧的还真没几个。就连一向自诩为海东小中华的棒子,也曾死心塌地的跟着倭奴当二鬼子,远不如琉球乖巧。

  但是!

  琉球跟倭国离的实在太近,上面有的是倭国的砸种!

  想到这里,赵桓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算了,朕还是心太软——只要琉求愿意把所有的倭奴野种都交出来,就把他们发配去做三年劳工,三年后给他们二等户籍。”

  二等户籍?

  庄成益没有在乎赵桓所说的心太软,反而好奇地问道:“敢问官家,何谓二等户籍?”

  赵桓屈指敲了敲桌子,沉吟着道:“依朕看来,华夷有别,尊卑不同,这民自然就有个三六九等。”

  “我大宋子民,生而高贵,又以赋税供养朝廷,自然例是这一等一的人上人了。”

  “除去我大宋百姓之外,凡是心向大宋,愿意为大宋效命之人,自然可以划做是第二等人。这些人可以给他们些甜头和好处,等彻底归化之后,便与我大宋百姓无二。”

  说到这里,赵桓忽然冷笑一声,神色狰狞的道:“至于那些对我大明抱有敌意的,似交趾野猴与倭奴一般的,自然便是第三等了。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除了去死,朕连用他们做劳工都嫌恶心。”

  只是说完之后,赵桓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民分三六九等自然是要分的,可是特么大宋根本就没这么个制度!

  别的不说,光是汴京城里的蓝帽子,还有后来泉州姓蒲的,大宋可没把他们当过外人,该给的待遇一样给了,就连做官的机会也一样给他们,甚至还对他们有所优待!

  这不对,这很不对。

  哪怕是千禧年后,蓝帽子的后代里面还有不少砸总想要回到伊斯兰!尽管这些砸总们被伊斯兰拒绝,可是这些砸总们还是自主学习希伯来语和犹太教义,最终还是有五个女的成功回到了伊斯兰。

  至于泉州姓蒲的那些就更不用说了,官当了,好处拿了,最终却把泉州的赵宋宗室屠戮一空,转身又成了蒙元的功臣。

  现在这些人还特么享受着大宋一等人的待遇,甚至还要超出大宋百姓所能享受的好处!

  “种卿去准备征伐倭国和琉求的事情。李卿和庄卿、方卿留一下,朕有事情要说。”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朕给他们机会了

  待到种师道和吏部尚书李若冰以及刑部尚书、工部尚书等人一脸懵逼的离开之后,赵桓便屈起手指,敲了敲身前的桌子,沉声道:“朕打算真个把人划分出三六九等,今日留下三位爱卿,便是要说这个事情。”

  赵桓的话一出口,李纲和庄成益还有刚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礼部尚书方子安顿时都皱起了眉头。

  没有经历过蒙元四等人统治,也没见识过建奴留发不留头,铁杆庄稼满大爷,李纲等人觉得职有高低,位有尊卑,民分士农工商,这些都是正常的。可是要强行把人划分个三六九等出来,是不是未免就太过了些?

  “启奏官家,臣以为此事断不可为。”

  礼部尚书方子安躬身道:“非是微臣迂腐,而是官家身为天子,代天牧民,天下万民皆为官家子民,如何能分三六九等?”

  李纲和庄成益也同样躬身道:“臣附议。”

  赵桓呵呵冷笑一声,曲指敲着桌子,问道:“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城中挑筋巷子的蓝帽一赐乐业人,他们可能算朕的子民?他们可曾给朕交过一文钱的赋税?”

  一提到挑筋巷子,赵桓顿时又感到一阵恶心——

  自从这些一赐乐业人在赵吉翔那些沙雕当皇帝的时间段里来到了开封汴梁,原本好好的一个巷子就特么变成了挑筋巷子,原本的名字反倒没人记得了!

  李纲等人也就有些傻眼——

  上皇赵吉翔诏其“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可是汴京的官员们却没太把这些一赐乐业人当回事儿,尽管这些人生活在汴京城中,也能读书也能科举,但是还真就没人想起来找他们收取赋税……

  “大宋的百姓每年要交两回的赋税,赋归朕,税归国库。说白了,朕在后宫的花销,还有诸卿的俸禄,可都是我大宋百姓一文钱一文钱攒下来的积蓄,是真正的民脂民膏。”

  “朕宫里的宫女,嫔妃,诸卿家里的侍女,小妾,也都是百姓家里的女儿。我大宋禁军和厢军的将士,也是来自于百姓。”

  “对待这样儿的百姓,咱们君臣不疼着,还指望谁来疼着?咱们君臣不对他们好,那还有良心吗?”

  越说越嗨,赵桓渐渐的就有些收不住了。

  “所以说,圣人所说的‘仁’,其实就是针对我大宋百姓来说的,咱们君臣有义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至于外族,他们可为我大宋作了什么贡献?他们有什么资格享受跟我大宋百姓一般甚至还要超我大宋百姓的待遇?”

  “还有这个礼。这个礼可不仅仅只是礼仪,而且还包含了礼尚往来。什么是礼尚往来?就是人家送了礼给你,你得回敬一下,要不然就是失礼。所以,如果有人跑我到多宋欺负我大宋百姓,我大宋就该擒其王,灭其国!要不然这礼回得轻了,岂不是让人说朕失礼?等到大军焚其宗庙,绝其苗裔之后,我们再宽恕他们,岂不就是圣人所讲的‘恕’?”

  “所以这个三六九等,一等的自然是我大宋百姓,二等的就是那些身在大宋但是却还没能取得大宋户籍的蛮夷,等他们有了大宋的户籍,自然就不再是蛮夷,而是跟我大宋百姓一样的人上人。至于那些不在我大宋的蛮夷,自然就是三等人了,他们的死活跟我大宋没什么关系,大宋的钱应该花在大宋百姓的身上,而不是花在他们身上。”

  “为了给这些蛮夷们成为我大宋百姓的机会,朕也想好了办法。”

  “先来个汉语等级考试。”

  “一级的就是能认识五百个汉字,能说大宋官话,流利不流利的倒在其次。通过这个一级考试后,哪怕是那些不在我大宋的蛮夷,他们也可以申请我大宋的三等公民户籍。申请通过后,他们可以在大宋租房子住,但是不能读书,不能做官,赋税要比大宋百姓多一半,其他福利更是跟他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二级的起码得认识一千个汉字,不仅要能流利的说大宋官话,还得会写不少于五百个字。通过二级考试后,他们就可以申请二等公民的户籍了。他们可以租房子,子女可以进入社学读书,但是不能做官,赋税比普通大宋百姓多两成,而且像漏泽院、惠民药局之类的福利也不能享受。”

  “等到了三级,起码能背下来唐诗三百首里面的一百首,熟读四书五经,这些人可以在大宋购买自己的房子,可以跟大宋百姓缴纳一样儿的赋税,可以读书,除了不能从军、不能做官之外,享有跟我大宋百姓同样的福利待遇。”

  “等他们通过了三级考核之后,五年内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记录,便可以申请四级考试——起码也得能吟诗作对,经史子集都得略懂。通过考试之后,他们就变成了跟我大宋百姓完全一样的人上人,做官从军都可以。”

  “至于那些劳工,朕就大发慈悲,也给他们个机会——能在工地上劳作五年的,就可以直接申请二级考试。至于能不能通过,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

  赵桓每说一句,李纲和庄成益还有方子安的脸色就黑一分,等到赵桓说完之后,三人的脸色就黑得如同锅底灰一般,再也看不成了。

  李纲甚至想问问官家,他到底是怎么从这个一赐乐业人身上联想到这么多东西的?

  还有圣人所说的仁,礼,恕,这些德行方面的事情是这么解释的吗?

  还有那个什么四级考试——别说那些蛮子,就算在汴京城里随便抓上一百个人过来,估计也没几个能通过一级考试的吧?你当这扫盲工程已经彻底结束了?

  更让李纲纠结的是,一旦官家冒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主意,就多半不会更改。

  这也就意味着本身已经乱成一团麻的朝堂上又得多上一摊子破事儿!

  想到这里,李纲干脆将目光投向了礼部尚书方子安。

  这些事儿都该归礼部管,对吧?一定对!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互相上眼药

  方子安一看李纲那眼神就知道要糟。

  官家定下来这个四级考试的标准无所谓,到底能有几个蛮子能通过考试,成为大宋的百姓,这个也无所谓。

  可是特么礼部已经忙成死狗了!

  随着改制一步步进行,现在鸿胪寺被并入到礼部,成为下属的理蕃院,要处理的可不仅仅只是大理和真腊,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小国的那些破事儿;再加上礼部还要操心几百所州学,上千所县学,外加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到底要多少才够用的社学,还有这些社学的先生……

  所以一看到李纲那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眼神,方子安就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下头发,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等啥时候头发掉光了就辞官不做了?

  都特么要秃了……

  心中越想越难受,方子安眼忽然想起来不知道从哪儿说过一个理论,说提一个人难受的自己承担那就是一个人难受,可是要有人陪着自己,那这难受就只剩下一半了。

  然后方子安就躬身道:“启奏官家,那些非大宋之民的蛮夷该如何收取赋税,臣以为当由户部出个条陈。譬如城中一赐乐业人,彼辈擅做生意,若是让他们跟脑子一跟筋的金夷交一样的税,岂不是对金夷的不公?”

  原本好好的叉着手在那里看戏,没招谁也没惹谁,忽然间却被方子安给拉下水,庄成益顿时大怒,指着方子安骂道:“老匹夫不当人子!”

  被庄成益这么一骂,赵桓和李纲等人的脸色顿时出现了三分笑意,唯有方子安的脸色又黑了三分,指着庄成益道:“怎么,本官哪里说错了不成?彼辈蛮夷就该多交税才对,可是这蛮子跟蛮子能一样么?”

  眼珠子一转,方子安又接着说道:“还有,你户部定下的税率那也能叫个税?那大米跟麦子的税率相同也就算了,那粮食跟酒的税率能是一回事儿吗?就像这生的菜跟做熟了的菜,那能是一回事儿吗?”

  原本就已经被靖康改制的那些破事儿弄得头疼不已,现在听到方子安这个礼部尚书又是拉自己下水又是给钱自己找麻烦,庄成益顿时大怒,指着方子安道:“你在教我做事?!”

  只是刚刚说完,庄成益就反应了过来,向着赵桓躬身拜道:“臣一时失态,望官家恕罪。”

  “都为政事,都为政事,勿恼,勿吵。”

  眼看着一向能给自己上眼药的庄成益被方子安气成这个熊样儿,尽管心里爽的很,可是赵桓还是假惺惺地劝道:“此许税率之事,不值当如此大动肝火。”

  说完之后,赵桓话风忽然一转,说道:“不过,朕觉得方卿所言倒也有些道理。譬如这粮食,百姓辛辛苦苦种粮,一年到头能剩下些许粮食便已不易,若是税率高了,自然就是害民。

  反之,如果有甚么东西成本极低却售价极高,再享受了低税率,那岂不是让人沾了便宜么?

  所以,朕觉得这税率之事,倒真该好好琢磨琢磨。”

  庄成益躬身应了,说道:“启奏官家,臣不是没有考虑过税率之事。只是依微臣之见,税率之事在缓不在急,应当等改制全面完成之时再改税率。”

  见赵桓给了个说下去的眼色,庄成益便又接着说道:“我大宋原本所行,乃是扑买制,若要改革税率,则必须改掉原本的扑买制。在朝堂和地方官府的改制没有完成之前,地方官府未必能完全实施新的税制。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闹出乱子来。”

  庄成益说的是事实。

  大宋的制度是小朝廷制度,实行的也是包税制,对比起催收赋税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官老爷们更喜欢唱歌喝酒逛青楼。

  而且在目前的朝廷制度下,就算地方上的官老爷们喝多了假酒,喝到了酒精中毒,忽然异想天开的想要配合户部搞什么新税制,估计也会以失败告终——

  瞧瞧那本著名的《沼泽边的黑帮故事》就知道了,大宋地方官府的行政能力以及地方军队的管制能力基本上也就那么回事儿,正规军掉链子都是常态。

  说白了,武德丰沛的地方豪强和百姓也不太拿官府当回事儿。

  想要真正的革新税制,就得等着禁军和厢军改制成功,能够对地方上的豪强和百姓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在听完了庄成益的解释之后,赵桓便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庄卿既然已经考虑过此事,那朕也不多说什么了,税率之事,便等朝堂与枢密院改制完成之后再议。”

  庄成益躬身应了,忽然又想到今天这事儿等于是官家和方子安那个老匹夫给自己上眼药,庄成益心里顿时便有些不高兴。

  然后庄成益就决定给赵桓和方子安两人上眼药:“启奏官家,臣以为四级考试之策乃是上上之选,然则天下蛮夷无数,若是人人想考,却又该如何应对?另外,便是我大宋的百姓,只怕也没多少人能背下唐诗三百首吧?难道这些百姓也要降为二等公民么?”

  眼看着庄成益一本正经的在那里胡扯这些歪理邪说,甚至连二等公民这个词都学去了,赵桓顿时被弄得哭笑不得。

  “我大宋百姓生来就有大宋的户籍,那是他们上辈子抬胎的本事,谁管他们会不会读书写字?又有谁敢把他们降为二等公民?”

  “就算他们犯了大宋律,那也该由大宋律来惩治他们。二等公民这个词,可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明知道庄貔貅是想给自己和方子安添堵,可是赵桓难得有个好心情,所以便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方子安。

  “还有,这四级考试乃是变夷为夏的登天之路,又岂是人人都能考得?方卿回头仔细琢磨一下,拿个章程来给朕看。”

  方子安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躬身应了,心中连着暗骂了好几声庄貔貅不是东西,又本着自己不舒坦也绝不能让别人舒坦的原则,说道:“启奏官家,臣以为这四级考试与税率之事,可从挑筋巷子的那些一赐乐业人先开始试行。”

  第二百七十章 哭泣的一赐乐业人

  方子安觉得自己把官家交待的差事给办好了,充其量也就是掉些头发,可要是把事情给办砸了,就冲着当今官家这脾气,估计自己这脑袋是保不住了。

  所以,哪怕不为了自己的头发着想,方子安也得为了自己的脑袋。所以方子安就毫无压力的就把城中的那些一赐乐业人给卖了。

  然后,身为大宋改制之后仅有的三府之一开封府知府王时雍就很不开心。

  按照新制,大宋以后的行政架构将是布政使司、州、县、乡这么四级架构,仅保留应天府(金陵)、开封府、顺天府这三个府级的编制,从行政级别上来讲,跟布政使司是相同的。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开封府现在也是一团乱麻的状态,下属的六厅官员都没能配齐,各种各样的政务千头万绪,让人想想都脑袋疼。

  可是还没等王时雍把开封府的这些破事儿捋络明白呢,礼部又把这么一桩破事儿扔给了开封府,王时雍顿时就被气得骂开了娘。

  “凭什么!”

  “他娘的,明明是他礼部的事儿,怎么还能推到我开封府来?”

  “还有那些该死的一赐乐业人,怎么就他娘的死不干净!”

  可是骂归骂,事情还得办。一想到这里,王时雍干脆又把气撒到了开封府班头李良甫的身上:“上次挑筋巷子不是走水了么?你们到底是怎么处置的?怎么没用赶火法?”

  被王时雍这么一骂,李良甫顿时叫起了撞天屈:“哎哟我的老爷诶!小的怎么就没用那赶火法!可是没办法,那挑筋巷子同里面不光有蛮子,还有咱大宋的百姓,旁边跟他们挨着的也是大宋百姓,小的怎么敢放开了手脚?

  这万一要是把咱大宋的百姓给烧了,您能饶了小的?要是再让官家给知道了,小的还不得被千刀万剐了呀!”

  “你个废物!”

  王时雍气哼哼的指着李良甫骂了一句,随手便拿起桌上的公文甩了过去,骂道:“看看吧!这是礼部交待下来的事情——既然你没能把蛮子们烧光,那这事儿现在就着落在你身上了,你带人去通知那些蛮子。”

  李良甫打开公文瞧了一眼,琢磨了半晌之后忽然叫道:“嗨!小的还当是多大的事儿!”

  见王时雍又目光不善的瞪了过来,李良甫顿时一缩脖子,小声道:“听说那些一赐乐业人里面有什么拉比,小的觉得,直接把这事儿告诉他们那个什么拉比,再让他通知下去不就成了?”

  说完之后,李良甫又小心的打量了王时雍一眼,低声道:“小的说句昧良心的话:如果那些蛮子们没接到他们拉比的通知,那岂不是更好?直接让他们滚出汴京城或者直接抓到大牢里,还不是老爷您一句话的事儿?”

  听李良甫这么一说,王时雍的脸色迅速由阴转晴,捋着胡须笑道:“不错,不枉老夫对你一番栽培。去吧,把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良甫顿时大喜,躬身道:“是,小的办差,老爷您尽管放心!”

  “我放心个屁!”

  王时雍骂道:“若是你上次就把事情给办利索了,现在又哪儿来这许多麻烦事?去吧,若是再出了岔子,小心着你的皮!”

  就在李良甫缩着脖子准备跑路时,王时雍又出声叫住了李良甫,说道:“禁军明年会在秋收之后招兵,你家中子侄若是有成器的,可以先替他们请个枪棒教头,学出点儿东西来之后再带在你身边历练一段时间。”

  李良甫顿时大喜过望,叫道:“谢老爷栽培!”

  有了这么个算是半个内幕消息,李良甫只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了,离了开封府衙门后,便带着几个衙役往挑筋巷子而去。

  只是一到了挑筋巷子,李良甫的好心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挑筋巷子里,一群一赐乐业人正围在一座院子前,院子里原本的房屋都不见了踪影,一群工匠也不嫌冷,就在这刚刚开春的时节光着膀子,用力的打着地基。

  李良甫带着几个手下挤进人群,毫不客气地叫道:“都先给老爷停下!干什么呢这是?还有,你们这里谁管事儿的?谁是那个什么拉比?”

  被李良甫这么一喊,院子内外的一赐乐业人忽然变得鸦雀无声,院子里忙活的工匠们慢慢的停了下来。

  一个两鬓留着跟胡子差不多长的老者从一赐乐业人群中站了出来,向着李良甫躬身道:“小人鲁本,是这样儿的拉比,见过老爷。”

  李良甫大大咧咧的受了一礼,也不回礼,反而指着院子中的工地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鲁本微微躬身,答道:“回官爷,这是准备修建我们自己的寺庙。”

  “修寺?”

  李良甫神色一变,冷哼一声后语带威胁的道:“去开封府报备过了没有?如果没有,小心你怎么建好的再怎么拆喽!”

  鲁本顿时脸色大变,向前走了几步后又躬下了身子,低声下气的道:“老爷开恩,因为大宋的统治者说允许我们遵守祖风,所以我们才在自家买下的院子里建寺。”

  说完之后,鲁本又从袖子里掏出个钱袋子,悄然塞到李良甫的手中,低声道:“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有老爷多多包涵。”

  李良甫掂了掂钱袋子,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说道:“听老爷一句劝,这庙啊,你们还是别建了,省得白花钱。”

  说完之后,李良甫又从袖子中取出礼部发给开封的行文,递给了鲁本之后说道:“若是识字,就好生看看,若是不识字,就找识字的替你们看。”

  鲁本打开行文,看了半晌却是有些傻眼——鲁本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然而却不认识汉字!

  眼看着鲁本有些傻眼,李良甫叹了一声,说道:“罢了,谁让老爷我心善呢——告诉你,以后你们在汴京城的院子趁早卖掉,只能租,不能买。还有,你们在这汴京城里做生意可以,但是赋税要按两倍来算!”

  “想要买院子,就趁早按照这封行文上面的要求,先通过三级考试,以后就能跟我大宋百姓一样买房子了,赋税也会跟我大宋的百姓一样。”

  等李良甫不紧不慢的说完,鲁本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院子里外的那些一赐乐业人也都低声啜泣起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更狠的还在后面

  “就这?”

  瞧着一众一赐乐业人只知道低声哭泣的模样,李良甫摸了摸脑袋,有些搞不清楚这些一赐乐业人到底在想些什——

  被针对了就只知道哭?难道不该是振臂高呼一声王爷将相宁有种乎,然后再抄刀子造反杀狗官的吗?虽说造反的结局肯定是被禁军拿去筑京观,可是这样儿不是显得爷们点儿嘛。

  院里子那些被一赐乐业人雇来修寺的工匠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李良甫跟鲁本这个拉比说了些什么,但是瞧着这些一赐乐业人的模样,难道是朝廷又有什么好处让这些人给沾了,所以喜极而泣?

  一想到这里,一众匠人就忍不住凑了过去,领头的匠人更是点头哈腰的向着李良甫谄笑道:“敢问大官人,可是有什么好事儿么?能不能提携一下小人?”

  李良甫瞪了那领头的匠人一眼,喝斥道:“赋税交两倍,从此后不再是大宋百姓,不能在汴京城里买房子,子女不能进学读书,不能当官,不能从军,你要愿意,老爷就把你报上去。”

  一听到赋税两倍而且不再是大宋百姓,领头的匠人顿时一缩脖子,谄笑道:“大官人息怒,小老儿胡说八道惯了,您别当真。”

  李良甫也不跟那些匠人一般见识,喝斥道:“老爷我看你们是想沾朝廷的便宜想疯了!赶紧滚蛋!”

  等到那些匠人都散去之后,李良甫才语带威胁的鲁本说道:“别以为老爷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在老爷我跟前卖惨,却是瞎了你的狗眼!”

  “不,你不能这样儿对我们。”

  鲁本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叫道:“我们是上帝的选民,我们被你们的皇帝赐过姓,他允许我们住在这里,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们!”

  李良甫就这么定定的瞧着鲁本,冷笑一声道:“老子不管你们是哪路毛神的选民,在大宋这块地界儿上,你们的毛神他不好使!

  还有,给你们赐姓的是上皇,可不是当今官家——城外那些京观可都是当今官家筑的,莫非你们也想尝尝被筑成京观的滋味?”

  鲁本被说的哑口无言,李良甫却又低声说道:“看在你还算知情识趣,晓得敬孝老爷的份上,老爷我就大发善心,劝你一句:把这事情告诉你的同族,然后老老实实的读书识字,争取早点儿成为跟老爷我一样的大宋贵人,这事情不就结了么?要不然,只怕后面还有更狠的等着你们。”

  当然有更狠的。

  李良甫传达完了礼部的行文,刚刚带着一众手下的差役们回到开封府,就见开封府知府王时雍又一次在开封府里骂娘。

  “回来!”

  王时雍早就瞧见了李良甫的身影,现在一看李良甫转身想跑,王时雍顿时大怒,把李良甫喊回来之后又是好一通臭骂,然后甩出了另外一份行文:“你再去一赐乐业人那里一趟,把这份礼部跟户部联名的行文给他们送去。”

  “禁本类自相嫁娶令?”

  “自靖康四年始,凡在宋之色目、诸回,听与中国人为婚姻,务要两相情愿,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官为奴。其中国人不愿与为婚姻者,听从本类自相嫁娶,罚金百贯?”

  李良甫打开行文看了起来,却是越看越心惊,待到看完之后,李良甫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叹道:“既要两厢情愿,又不许其本类自相嫁娶?如此毒辣的绝……”

  “怎么不说了?”

  王时雍冷笑道:“继续说下去,老夫还想看看你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顺便看看你有几颗狗头够砍的。”

  “老爷说笑了,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还望老爷勿怪。”

  李良甫谄笑道:“如此良策,实非一般人所能想,小的这就去把这行文送过去。”

  说完之后,李良甫更是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

  “我们……我们……”

  吭哧了半晌,以萨迦才低下头,低声道:“我们离开宋国吧。”

  鲁本叹息一声,说道:“我们的祖先,就是被流放才离开的故乡。如果再离开宋国,我们又能往哪里去?谁又愿意收留我们?”

  鲁本低下头,哽咽着说道:“或许,这里已经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

  鲁本的话说完,在场的一众一赐乐业人都低下了头,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过了半晌之后,以萨迦才低声道:“可是,他们并不承认我们是上帝的选民。

  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就算我们愿意承担高额的税,他们也一定会灭亡我们的,他们会强制我们跟那些低贱的人通婚。如果我们连这个都接受,那我们一定会灭亡的,一定会的。”

  鲁本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不留在这里,我们又能去哪儿?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愿意收留我们?”

  “砰!”

  以萨迦猛的一锤桌子,说道:“我们去金国!金国跟宋国不对付,我们就去金国!我们有钱,金国有人,只要我们愿意帮助金国,相信金国也会愿意帮助我们!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让金国帮我们拿下一块土地,重新建立我们的国家!”

  鲁本瞧着陷入暴怒的以萨迦,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不能控制你的情绪,那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拉比。”

  说完之后,鲁本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宋国新的皇帝为什么会突然针对我们。如果能找到其中的原因就好了。”

  以萨加道:“还能为了什么?相信你也听说过,宋国的新皇帝独裁而且残忍,他曾经把一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屠杀掉,还筑成了他们所谓的京观,他就是个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刽子手!”

  “那为什么接受他统治的百姓不反对他,反而愿意服从他的统治?”

  鲁本反问道:“你应该知道,宋国人跟我们不一样。这些低劣的人喜欢造反,他们视法律如无物,他们总是以为自己很高贵。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愿意接受一个刽子手的统治?是因为害怕吗?

  或者,他们确实是因为害怕而接受了一个刽子手的统治,可是那个刽子手皇帝为什么要对他们那么好?他有无敌的军队,他可以战胜一切敌人,他会害怕那些被他统治的人起来反抗他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还是得掉头发

  “他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鲁本沉声说道:“他可以按照他的喜好做任何事情,他可以杀掉任何他不喜欢的人,当他把那一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屠杀一空的时候,那些被他统治的人只会高喊着口号,庆祝他们的皇帝又赢得了一场胜利。”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们受到了欺负,他们的皇帝就会站出来,杀掉任何敢欺负他们的人。”

  “而我们……”

  “我们连故乡都已经失去了。”

  屋子里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只有一些妇人的低声啜泣,能证明这不是一间空无一人的屋子。

  沉默了半晌之后,鲁本还是强打起了精神,说道:“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离开宋国,去寻找一个新的,愿意容纳我们的地方。要么,就接受这一切,彻底融入宋国,变得跟他们一样。”

  “那绝不可能。”

  以萨迦咬牙切齿的道:“我们是上帝的选民,而他们,只是一群低劣的下等人,现在要我们融入他们,变成他们?拉比,难道你要背弃上帝?”

  鲁本摊开手,说道:“如果不融入他们,你就必须接受高额的税,还要把你现在所拥有的院子低价抛售出去。”

  “你知道的,以萨迦,当我们所有人一起卖掉房子的时候,那些宋国人肯定会压低价格,然后再以更高的价格租给我们,就像我们以前做的那样儿。”

  “上帝并没能统治这片充满了邪恶的土地,这里的人们只愿意接受他们皇帝的统治。”

  “就像以前我们传教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之所以愿意贡献几个铜板,因为他们只是抱着试一下的态试,这与信仰无关,与虔诚无关。”

  “所以,我们只有选择融入他们,这样儿才有机会保持我们对上帝的信仰。”

  “当有一天他们的皇帝无法继续维持他的统治的时候,或许会是我们的机会。”

  以萨迦却皱着眉头说道:“如你所见,拉比,他们并没有给我们融入他们的机会。依我看,他们的皇帝只是想从我们身上收取高额的税,榨干我们最后一枚铜板。至于我们的死活,他们的皇帝根本就不在乎。”

  “就像上一次。”

  “当我们这里失火的时候,他们的救火队会用‘要去帮助他们的百姓寻找丢失狗’这么可笑的借口拒绝我们的求助。”

  “现在,他们的皇帝又毁灭了一个国家,那些低等的,劣质的,可恶的人,他们只会觉得他们的皇帝更加强大,他们又怎么会愿意接受我们?”

  鲁本却摇了摇头,说道:“要知道,当我们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还有那个皇帝统治的那些人收纳了我们。”

  说完之后,鲁本又一次沉默了下来,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我以前在《古兰经》里面看到过这样儿的规定:

  一个暴露我们宗教的某些方面的人就像一个蓄意谋杀我们的人。

  你们属于这样一个宗教,谁隐瞒它,A拉就会荣耀他,谁揭露它,A拉就会羞辱他。

  信道的人,不可舍同教而以外教为盟友;谁犯此禁令,谁不得真主的保佑,除非你们对他们有所畏惧(而假意应酬)。真主使你们防备他自己,真主是最后的归宿。”

  听到鲁本这么说,以萨迦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那是穆斯林的教义!而不是我们犹太教的教义!如果一定要用上欺骗这种卑劣的手段,那我宁肯去改信基督!”

  “还有,你能想到,难道那些宋国人会想不到?他们的皇帝会想不到?”

  屋子里的气氛愈发的沉重。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明着摆在了眼前——要么选择彻底融入,要么离开大宋。

  至于像鲁本说的那样儿暂时融入,在场的人也没几个真当回事儿。就连鲁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说法不过是骗骗自己,好让自己的心里不那么难受而已。

  好了过半天之后,以萨迦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说道:“如果想融入他们,又该怎么做才能融入他们?”

  鲁本拿出来李良甫送过来的那两封行文,又展开礼部单独发过来的那封行文,说道:“我们不在乎当不当官,也不在乎是否能当所,所以我们只需要通过他们所谓的三级考试就能和他们的百姓享受同样的待遇。”

  “按照他们的规定,我们应该先申请一级考试,等通过之后的第二年才可以申请二级考试。”

  “如果二级考试也通过,他们会对我们进行观察,只要我们三年内没有出现任何违反他们法律的地方,并且能够找到三个宋国人担保,那我们就能申请三级考试。”

  “也就是说,最快,最快只需要四年或者五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局面了。”

  “至于现在,当然是请一些宋国人来教我们识字。”

  ……

  “朕知道他们心有不甘。”

  赵桓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朕会在乎他们的想法?老虎什么时候在乎过蚂蚁的想法了?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融入我大宋,要么就拿钱买平安。要么……就去死。”

  “离开大宋?可以。只是海上风急浪高海盗多,谁知道他们的运气怎么样?”

  “看他们连故乡都给丢了,就知道他们的神也不怎么靠谱,多半也保佑不了他们。”

  “就算他们的神想保佑他们,可是谁又敢保证四海龙王不会发怒?”

  “朕不可能为了一群蛮子,专门下诏让龙王保佑四海风平浪静吧?”

  赵桓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不要脸而且还杀气腾腾的话。李纲和庄成益还有刑部尚书谷克成三人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都觉得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够用——

  改制完成了没有?没有。大宋律修订好了没有?也没有。

  可是现在,户部要针对《大宋律·户律·婚姻》部分做出修改,同时还得针对《大宋律·户律·税率》做出修改。而身为中书省扛把子的李纲还有刑部扛把子谷克成自然也逃不开。

  所以还是得掉头发。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生高人一等!

  赵桓才不会在乎李纲他们掉不掉头发,反正只要自己不掉头发就好了。

  至于那些一赐乐业人的死活,赵桓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与其关心蛮子们的死活,还不如关心他们口袋里的钱更实在一些。

  也别说赵桓冷血。

  想想当年何凤山不惜抗命也要给奥地利的4000多名一赐乐业人发放了去上海的签证,然而这些一赐乐业人是怎么回报何凤山的?

  这些一赐乐业人丝毫没有感念何凤山的活命之恩,也没念着收容他们的中国的好处,反正跟倭奴搅和在一起,他们出钱,倭奴出力,试图在上海建立一个所谓的犹太国,而且是直接建国的那种!

  说白了,这些一赐乐业人无论到了哪里,他们也不会想着去融入当地,而是拼了命的想要保证他们的独立性。

  哪怕这个地方曾经收容、帮助过他们,他们也丝毫不会在乎,反而更愿意这个地方的人倒霉,他们好借机发财,榨干这个地方所有人的最后一个铜板。

  所以说,什么样儿的因就结什么样儿的果。这些一赐乐业人的劣根性就摆在那里,又有前仇旧恨,难道还指望赵桓把他们当大宋百姓一样宠着?

  而对于跟着赵桓混久了的李纲和庄成益等人来说,一赐乐业人的死活显然没有大宋朝堂改制的事情重要,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头发重要。

  所以李纲等人也丝毫不在乎一赐乐业人的死活,反而忙里偷闲,跟着赵桓在汴京城中闲逛。

  这也算是一个传统节目了——

  赵家皇帝嘛,别看当皇帝的本事稀松,可是论到跟老百姓打成一片,这赵家历代的皇帝倒是做的不错。尤其是上皇赵吉翔,这沙雕不仅亲自逛青楼,还特么跟同为嫖客的周邦彦和贾奕争风吃醋。

  赵桓对名妓之类的没什么兴趣,反而就喜欢在汴京城中闲逛,若是发现什么新鲜别致的小吃,那倒是能让赵桓高兴起来。

  在汴京城中逛了一段,李纲开口说道:“纵然王荆公复生,也会震惊于大宋的变化。”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算是接下了李纲拍的这记马屁。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已经三年多,眼看着就到了第四个年头,在一众朝堂大佬的共同努力下,在大宋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下,在那些劳工们的无私付出下,大宋的变化也足以称得上日新月异,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强汉盛唐头铁明的影子,就算高喊着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王安石,估计也会震惊。

  然而让李纲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前脚刚刚拍完官家的龙屁,后脚就被人打了脸——

  前方不远处大概是有两个青皮在斗殴,一群强势围观的人把两个青皮围着,时不时响起一阵喝彩声,夹杂着两个青皮入娘倒老子外加驴日狗草之类的脏话。

  左右打量了一眼,眼看开封府的官差还没有赶过来,李纲的脸上难免就有些挂不住了,又见赵桓没什么表示,李纲便低声道:“官家,要不要遣人把他们驱散了?”

  赵桓却看得起劲,扭头瞪了李纲一眼,说道:“这是开封府的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且先看看再说。”

  说完之后,赵桓强忍着加油叫好的冲动,又低声对李纲道:“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纲心中悚然一惊,左右打量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见旁边的何蓟同样有些懵逼,李纲才疑神疑鬼的低声说道:“启奏官家,臣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你看看围观的那些人,再看看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李纲依言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强势围观吃瓜的百姓,只是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当下便躬身道:“官家恕罪,臣确实没看出什么来。”

  “没看出来?”

  赵桓笑道:“看看围观的那些人,几乎全是我大宋的百姓。再看看那些蛮子,却是都远远的躲开了。倒是有点儿意思。”

  正说话间,大概是两个斗殴的青皮打急了眼,围观的圈子慢慢有些扩大的趋热,而原本还想在外面凑热闹的蛮子们却如见蛇蝎猛虎一般,呼啦一声就远远的窜开了,直到远离了围观的圈子才慢慢停下。

  好巧不巧,恰好就有一个头顶小白帽的一赐乐业人跑慌了,跑的方向也正是赵桓和李纲等人所在的方向。

  然后这个一赐乐业人就被何蓟一脚踹倒,脖子上也多了两把明晃晃的钢刀。

  “把刀都收了。光天化日之下动刀,像什么话!”

  等到护卫将刀收起来之后,赵桓又笑眯眯的向那一赐乐业人问道:“他们打架,你跑什么?”

  “回……回贵人的话。”

  被何蓟踹倒的一赐乐业人过了好半晌才颤颤巍巍的起身,站好之后哆哆嗦嗦地答道:“打架斗殴的是跟贵人一般的宋人。”

  “宋人咋了?”

  赵桓故意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宋人就不讲律法了?”

  那一赐乐业人几乎快要哭了,有心想要跑路,可是一见赵桓这身贵公子模样的打扮,却又不得不留下来老老实实的回答赵桓的问题:“回贵人的话,宋人自然也要讲律法,可是这律法也只对宋人讲,似小人这般没有大宋户籍的,是万万不敢靠前的。”

  宋人咋了?

  宋人生来就有大宋户籍!他们生来就受到大宋皇帝的保护!他们生来就有土地分配给他们!他们生来就有读书的权利!他们可以做官,可以当兵!可以随便怎么买房子!他们怎么折腾都有大宋的法律保护他们!他们天生高人一等!两等!三等!

  就像现在这街头的斗殴一样,别看他们现在打的凶,可是等官府的官差来了,多半就是那两个斗殴的会被官差揍上一顿,然后人家该干什么的还干什么!至于那些围观的,人家更是屁事儿没有!

  可是像我们一赐乐业人这样儿没有大宋户籍的敢靠前沾上点儿边试试?听说走运一些的被抽鞭子罚钱,倒霉一些的可就被抓去当苦役,那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尤其是这开封府,最近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眼看着这个一赐乐业人几乎快被吓尿了,赵桓便不再为难他,反而笑眯眯地说道:“你走吧,回去后好生读书,争取早点儿通过四级考试,到时候你愿意怎么围观便怎么围观。”

  第二百七十四章 投胎是门技术活儿

  等到那个如蒙大赦的一赐乐业人慌忙离去之后,李纲便低声道:“别说四级考试了,以微臣之见,他便是想要通过三级考试也难。”

  “微臣看过礼部准备的三级考试题目纲要,其中要背诵默写的不止有若虚先生的《春江花月夜》,李太白的《蜀道难》,杜少陵的《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卢照邻的《长安古意》,还有香山居士的《琵琶行》和《长恨歌》,更有韦端己所作的《秦妇吟》。”

  “所以四书五经部分倒也罢了,可是背诵默写唐诗百首的部分,却是把全唐诗里面最长的那些都给弄进了考试题目里。”

  “总的来说就是一级考试很简单,只要这些蛮子们用心学便能通过考试。二级考试就稍微麻烦一些,一千个字里得认识癵饙纞虋讟龘靐齉齾爩鱻麤龗灪龖厵爨这些字才行。

  等到了这三级考试之时,便不只是下苦功死记硬背就可以,还得有天赋才行——实事上,有天赋也不一定能通过三级考试。”

  赵桓心道投胎这种事情果然是门技术活儿——先不说那些坑死人的生僻字,光是那些长诗,估计大宋几千万的百姓里面也找不出几个能全背下来的。反正朕就背不下来。

  幸好,大宋的百姓上辈子别管干啥了,反正这投胎的技术都是杠杠的,一生下来就有大宋的户籍,不管是生僻字还是长诗都可以当爱好来研究,不研究也没事儿。

  暗自赞扬了大宋百姓们的投胎技术后,赵桓又接着问道:“那户部呢?这三六九等又打算怎么分?”

  庄成益道:“一级考试须缴纳十贯考试费,二级须缴纳五十贯,三级一百贯,四级一千贯。无论通过与否,这钱都是不会退还的。”

  “至于其他的规矩,大致跟官家当初所定下的差不多。未通过一级考试的算蛮夷,赋税两倍。通过一级考试的算三等公民,赋税是大宋百姓的一倍半,通过二级考试后算是二等公民,赋税只比大宋百姓多两成,福利待遇全没有。通过三级考试后,除不能做官、从军之外,便跟大宋百姓享受同等待遇。通过四级考试后就是大宋百姓。”

  差不多?

  赵桓心道当初朕也没说过考试费的事儿,你庄貔貅倒是无师自通了……

  “那教材呢?”

  心中暗自吐槽了两句,赵桓又接着问道:“还有,礼部有没有想好,该由什么人去教授这些蛮子?”

  事涉礼部,庄成益就不好接着回答了,而是由当朝宰相,文官扛把子李纲站出来回答。

  “启奏官家,教材由户部专门拨款,礼制编制,工部印刷。”

  李纲瞧了庄成益一眼,又接着低声道:“至于教授蛮子的先生人选,户部跟礼部商讨过后认为还是不派先生比较好。”

  赵桓疑道:“不派先生?”

  “是。”

  李纲躬身道:“臣等以为,教授蛮子之事,大可放任民间自发行为,也算为那些科举不中、读书无所成的读书人谋一份福利。除此之外,朝廷还能在其中收一份税,若是由礼部主持,这税便不太好收了。”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汴京城的街道上面——

  瞧瞧,都瞧瞧,这就是大宋朝堂上的正人君子?这人怎么能坏成他们这样儿?一个个的心都黑透了!难怪孔圣人当年就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礼乐崩坏!

  古人诚不我欺哉!

  就在赵桓心里暗自吐槽的时候,开封府的官差也各自提棍拎鞭赶了过来,驱散人群之后就直接把两个斗殴的青皮分开,按到地上各自打了二十板子后又各自罚了一百文钱。

  只是这一切看在赵桓的眼中,却是发现了大大的不对劲。

  打板子是有说法的。这些衙役都是专门练过的,重举轻落,轻举重落,能隔着布袋将稻草打得寸寸碎裂而布袋不破,也能将布袋打得寸寸碎裂而布袋里的豆腐却完好无损。

  所以这大堂上用刑的时候才会有“重重的打”跟“结实的打”这两种说法,而这两种说法表面看上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却是根本不同的两回事儿。

  这些衙役打这两个青皮的时候,大概用的是就“重重的打”的手法,板子一五一实的落在两个青皮身上,连青皮身上的衣服都打裂了,而两个青皮却是毫发无损,惨叫声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受了刑的模样。就连围观的百姓也是笑吟吟的看着,唯有被撞翻了摊子的小贩在那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嘴里叫着“往结实了打”,甚至还有心情跟两个青皮互骂。

  “这两个青皮倒也硬气,不失为一条好汉。”

  李纲倒是个实诚君子,眼看着两个青皮挨了二十板子依旧活蹦乱跳的,不由地叹道:“只可惜走错了路,若是进入军中,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赵桓呵的笑了一声,扭头对何蓟吩咐道:“去弄清楚怎么回事儿。”

  何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启奏官家,这两个青皮算是汴京城中的破落户,平日里为人也算遮奢,之前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时候还登城助战过,过往也没什么欺压百姓的劣迹。”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民分三六九等的事情,这两个青皮便想着要收城中蛮子们的例钱。这次是因为这两个青皮都想收挑筋巷子的例钱,一言不合之下才大打出手。”

  听完何蓟的回报之报,赵桓脑子里顿时就冒出来四个字。

  彼其娘之!

  上辈子穿成崇祯那个倒霉蛋的时候因为缺钱缺疯了,自己还派出过厂卫去收保护费,可是这回穿成了不缺钱的大宋皇帝,倒把保护费这茬给忘了,倒是让两个青皮抢了先!

  “呸!”

  恨恨的呸了一声,赵桓也懒得再理会眼前这些破事儿,干脆带着李纲和庄成益等人向着樊楼而去。

  樊楼,汴京城七十二家酒楼之首,西楼面的最高处甚至可以看到皇宫内的景象。经常出宫嫖妓的赵吉翔就常常跟李师师在樊楼约会。

  当然,赵桓对于名妓之类的没什么兴趣,之所以赵桓特意带人去樊楼,是为了看一场人头滚滚的好戏。

  第二百七十五章 杀官不能叫好!

  《周礼》六官中称司寇为秋官,历代沿袭下来后,便以秋官代指主管刑狱的刑部主官,取其肃杀之意。所以一般杀人行刑之类的事情多会在秋后冬前。

  除了这个看上去比较讲究文雅的原因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当年杀的都是去年该杀之人,因为要“刑前复核”。

  尤其是大宋,犯人被判了死刑后,到了法场行刑时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喊冤,而且喊冤之后就不能继续行刑,不光得发回重审,还得把第一次复审的官员替换掉以避嫌,换人来进行第二次复审。

  但是赵桓杀人从来是不看季节的,更不会等到第二年再复核。

  随便在樊楼吃了些酒菜,赵桓便带着李纲等人往法场而去,又仗着有皇城司的侍卫在前面开路,带着李纲和庄成益等人强行从百姓中挤到了靠前的位置。

  法场外早就已经挤满了人——多少年了?这大宋朝自打太祖皇帝立国至今,到现在也有一百六十来年的时间了吧?可是这一百六十来年的时间里,有谁听说过皇帝在汴京城公开杀官,还是一杀就是两三百个的?

  今天就见着了!

  除去被禁军隔开的百姓外,法场的东南角还站着一群身着低等官服的人,这群人的身边另有一群身着儒衫的士子。

  一个老太监站在这些低等官员和士子们前面,高声道:“不许眨眼,更不许扭头不看!待会儿都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看着那人头是怎么被砍下来的,看着那血是怎么从脖腔里喷出来的,看看那皮是怎么剥下来的!”

  “害怕?害怕就对了!害怕,以后做官的时候就别想着贪腐,也别祸害百姓!告诉你们,以后轻易不会有流放之说了,但凡是敢祸害百姓的,下场就是到这法场上走一遭,全家跟着倒霉!”

  老太监的声音不小,而且丝毫没有避人的意思,周围不少百姓也都听到了,顿时就叫起了好儿。

  台上监斩的刑部尚书谷克成一听台下的叫好声,整个人的脸都黑透了。抬头看了眼太阳,见差不多已近午时,谷克成便猛的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带人犯!”

  十个人犯被带到了刑台上,又有皇城司士卒拿着画像对比着刑台上的人犯一一验明正身,待到午时,谷克成又接着喝道:“刽子手就位!鸣炮!擂鼓!”

  十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一个个赤着膀子,手上倒持一口鬼头刀,刀上蒙着红布,不使刀口见光。一共十个刽子手走到十人身后一溜烟儿的排开。待刽子手就位之后,接着又是轰隆隆三声炮响,咚咚咚三通鼓响。

  炮声停下,谷克成又高声道:“罪官梅成化,罪犯侵占民田,折银五十两,依大宋律,斩!罪犯刑广士,罪犯害民,依大宋律,斩!……斩!”

  一连将十个罪犯的名字已及罪名都念完,谷克成又瞧着一溜排开的十个犯人道:“尔等可要喊冤?若有冤情,此案发回重审。若无冤情,尔等便安心上路,若得投胎转世,来世须得好生做人。”

  台下的赵桓顿时也来了精神,就想看看台上到底会不会有人喊冤。

  然而让赵桓失望的是,刑台上跪着的十个人犯都是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把脖子露了出来,根本就没有一个喊冤的——

  能被拉到汴京城法场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犯了贪腐、残酷害民的罪行,老老实实的挨上一刀也就算了,要是图一时偷生喊了冤,闹到了御前……

  谁也不是傻子,尤其是这些有资格挨刀子的,那一个个的更是人精,心里也清楚闹到御前绝对没个好儿,所以干脆也就没人喊冤,倒是让赵桓失望不已。

  眼看着没有人喊冤,谷克成便从身前桌上的签筒里抽出一支令签,重重的掷于地上,喝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众刽子手听到命令,一齐揭去了鬼头刀上蒙着的红布,接着又接过旁边差役递过来的烈酒,先鲸吸了一口喷在刀身上,剩下的便一饮而尽,旋即又将酒碗摔在地上,大步走到犯人身后,抽出犯人脖子后面写着“犯”字的木牌扔到地上,再直起身子,猛然发出“嘿”的一声,手中鬼头刀高高扬州,落下时便将身前人犯的脑袋砍落。

  人头掉落之后骨碌碌地滚了几滚,无头的尸身先是向天喷出一股子热血,接着便向前倒去,脖腔里的血也是汩汩流出,有的尸身虽然没了头颅,但是手指却还会抽搐几下。

  十人行刑完毕,当即便有开封府的差衙们清理了刑台上的尸首和血迹,皇城司的士卒又将第二批人犯带到了刑台上,整个公布罪名、问话、行刑的流程就这么着重复着,以至于行刑的刽子手们都不得不轮换着休息——

  没办法,人太多了,刽子手也累的手软。

  原本跑来凑热闹的百姓们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些,忽然就觉得这热闹不好看了——大宋以往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往年一次最多也就杀上十几个该死的,又何曾见过两三百人一起行刑的场面?

  真正的人头滚滚!

  挤在法场看砍头的人群之中,议论声随着人头落地的惊呼声而响起,法场上不断流出来的血液伴着血腥味渐渐的向四周洇开,到了百姓脚底下时,这些百姓就如见蛇蝎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了。

  赵桓却是一动没动,任由这些血液洇到了自己的脚底下,喃喃的道:“你说,这贪官怎么就杀不尽呢?是朕给他们的俸禄太少了?还是他们自己欲壑难填?”

  站在赵桓身侧的李纲阴沉着脸,低声道:“我大宋俸禄之高,可居历朝历代之冠,可是我大宋贪腐之辈,却不见得比历朝历代少上一丝一毫。终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赵桓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冷笑一声道:“看起来,还是朕杀的不够狠!”

  正说话间,刑台上的谷克成已经开始宣布最后十个犯官的罪行——几乎个个都是贪了成千上万贯,罪该剥皮实草的货色。

  刑场上的刽子手们退了下去,将最后这十人的刑罚交由皇城司的士卒开始接手——毕竟剥皮是个技术活,一般的刽子手还真干不来这个。

  然后赵桓就听着台上犯官的惨叫声高喝道:“好!”

  再然后,整个刑台下的百姓们一脸懵逼的望着赵桓,台上所有负责监斩的官员,还有台下观刑的官员、士子们脸色黑得能拧出水来。

  李纲等人更是扭过头去,竭力装出一副不认识赵桓的样子。

  杀官是不能叫好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审完了接着扒你的皮!

  古往今来,这法场上每及行刑,必是人山人海围观。刽子手斩得利落,还会博得满场叫好。不过,有两种犯人被斩时不能叫好喝彩,一是斩女人时不许喝彩叫好,二是斩有官身的人不许喝彩叫好。到了建奴统治的螨清后期,民间又主动加上了斩相声艺人时不能喝彩叫好的规矩。

  这前两条规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已经不得而知,反正在大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前两条规矩——

  斩女人时不能喝彩叫好,是怕喊出污言秽语有辱礼教德化。至于斩官员时不能喝彩叫好,那是因为官员乃是朝廷的官员,你叫好?你让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还是说你别有居心?

  但是……

  在赵桓看来,杀官员的时候叫好不代表就丢了朝廷的脸面,反而是这些贪腐、残酷害民的王八犊子们丢光了朝廷的脸面!

  所以现在的场面就很搞笑——赵桓,大宋的皇帝,公然在杀官现场带头叫好……

  随着赵桓公然叫好,法场周围的人群的沉寂了一会儿后,忽然跟着一起大声喊好喝彩,监斩台上的谷克成和台下的李纲等人脸色更是黑了三分。

  “冤枉!”

  随着台下高声喝彩叫好的声音越来越大,刑台上正在被剥皮的一个官员却忽然间大声叫道:“冤枉!冤枉!冤枉!”

  随着一个官员开始喊冤,其他九个同样正在被剥皮的官员也一起跟着大声叫了起来。

  谷克成的脸色更黑,猛的一拍惊堂木,喝道:“暂停行刑!”

  待皇城司行刑的士卒退到一边后,谷克成又是猛的一拍惊堂木,向着十个惨叫不止的官员喝道:“方才本官宣读尔等罪过之时,尔等不曾喊冤,如今刚刚开始行刑,却又开始喊冤,尔等视国法如无物耶?若是说不出个道理,尔等却是罪加一等!”

  “冤枉!”

  领头喊冤的那个官员又是高喊了一声,然后又大口的喘着粗气,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盯着台下叫好喝彩的百姓们高声叫道:“本官确实贪腐,可是本官已然伏法受刑,台下这些刁民却公然叫好,你何故视而不见?

  若论害民,我等残害了几个百姓?我等又贪腐了几贯宝钞?官家每每出征,必筑万人京观,我等所收赋税,不也尽数到了国库和内帑?真正害民者,乃是官家!乃是国库和内帑!我等冤枉!”

  带头的这个官员喊完之后,不止是谷克成这个监斩主官傻在当场,就连旁观的官员、士子和百姓也都傻眼了,刚刚那九个一起跟着喊冤的官员更是彻底傻眼,其中一个高声叫道:“我不冤!我不冤!请谷相公继续行刑!”

  谷克成后悔刚才叫停行刑了,心里更是冒出了四个字——完犊子了……

  这是何等的彼其娘之啊!

  这群傻屌不认识官家的模样,现在居然还在这里喊冤!这些傻屌在这里大放厥词,可是官家还在监斩台下呢!

  正在谷克成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台下围观的赵桓忽然左右张望了一眼,然后快走几步,从一个小妇人挎着的竹篮里夺过一个鸡蛋砸向了刑台上。

  砸完之后,赵桓也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反而冷哼一声后迈步向着刑场上走去。

  “喊冤是吧?”

  赵桓径直来到谷克成所在的监斩台,示意谷克成让到一边之后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喝道:“把这十个混账东西都给朕带过来,朕要问问他们有何冤情!”

  台下依旧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给弄懵了。

  赵桓却丝毫不在乎,等到这十个后背上刚刚开了一道口子,准备扒皮的官员被带过来之后,赵桓才扭头对何蓟吩咐道:“把他们的卷宗取来。”

  待何蓟将这十个官员的卷宗都呈上之后,赵桓只是大概翻看了几页,便冷笑着对刚才领头喊冤的那个官员说道:“来,你有什么冤情,说出来给朕听听。”

  那个带头的官员倒也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问道:“若论害民,我关缙为官七年,所害百姓不过百人,而官家每征一地,必筑京观以宣示武功,所害者何止十万?百万?若论敛财,我关缙所贪者不过万贯,官家一年要向百姓征收多少赋税?何止万万!”

  赵桓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也好。正所谓杀人诛心,朕今天便让你死个明白。”

  说完之后,赵桓又高声道:“自朕御极至今,先却金虏,又征西夏,后平交趾,大小四十余战,每战必筑京观。朕所筑京观,小者万余人,大者百万。”

  “不过,朕筑京观,非为宣示朕武功如何,乃是为震慑天下蛮夷不臣之辈:凡有害朕子民者,即际天极地,穷搜万里,亦要擒其王,灭其国,焚其宗庙,毁其贡献,绝其苗裔!”

  “朕收天下赋税,乃是为了修缮天下道路、桥梁,使百姓出行方便!朕收天下赋税,是为了兴建学校,让百姓有出头之路!朕收天下赋税,乃是为了装备大宋军队,更好的保护大宋百姓!”

  “朕今天就明着告诉天下人:自靖康三年春赋开始,无论赋、税,皆已入了国库,朕没见着过一文钱的民赋进入内帑!朕,后宫的开销,皆是少府一文钱一文钱赚来的,还大半用之于皇家学院!”

  “论害民,朕虽杀人百万,可是未曾害大宋百姓无罪者一人!”

  “论敛财,朕虽然富有四海,可是这天下赋税未曾用于朕吃喝享乐!”

  每一字每一句,句句掷地有声。待赵桓说完之后,关缙更是彻底瘫倒在了地上。就连刚刚被关缙说得有些动摇的围观百姓也想起了汴京城的传说——

  传说,官家每顿饭只有四菜一汤,所穿衣服都是后妃们缝制。

  如果这些传说不足信,那官家当初亲征太原、西夏、交趾呢?亲征太原,是为解太原之围。亲征西夏,是西夏先在震威城屠城。亲征交趾,是交趾先在廉州、钦州、邕州三地屠城。

  如果被屠杀的是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希望有一个如此强势的官家站出来替自己报仇雪恨?

  赵桓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见台下的百姓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赵桓干脆冷笑一声,对着关缙喝道:“你还有什么冤情要说?按大宋律,临刑者喊冤,案件便要发回重审。不过,朕今天就在这里审,审完了接着扒你的皮!”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玩不过官家……

  “你接着喊冤朕接着审,审完了继续扒你的皮……”

  赵桓的话音落下,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坐在赵桓身侧不远处的谷克成等监斩官员,都被赵桓这种极度不要面皮的态度给惊呆了。

  任谁也想不到,当今官家会发出这种近乎于赤裸裸的威胁。尤其是那些围观的百姓——

  前一秒还沉浸在官家掷地有声感人肺腑的演讲里,后一秒就眼睁睁的看着伟光正的官家变了个模样,这心里的感觉又岂是一句卧槽可以形容?

  然而赵桓丝毫不在意在场的官员和百姓们的反应,只是看着关缙等十个瘫倒在地的官员冷笑道:“既然不喊冤了,那就接着行刑。”

  剥皮实草是项大工程——首先要把犯官的人皮完整的剥下来,接着还得在人皮里面填充稻草,做成真·稻草人后还要送回这个官员被抓时当官的地方,挂在大堂上供人参观。

  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步骤都得小心翼翼的进行,稍微有点儿差错,这好好的真·稻草人就算废掉了。

  随着皇城司用刑高手们慢慢的将这十个犯官剥皮,跑到台上亲自担任监斩官的赵桓倒还好一些,毕竟上辈子已经见识过无数次这样儿的场面,最多也就是有几天不想吃肉而已。可是对于台下那些被叫来观刑的官员和士子们来说,眼前的这幕场景就太过于恐怖了。

  恐怖,还得眼睁睁的看着,就更加恐怖。

  而第二天发行的《大宋皇家报》上面刊登的文章,则是将赵桓杀人诛心的玩法进一步发扬光大。

  《震惊!明知要被剥皮实草,却吓不住这些人》

  《震惊!官家每天的饭菜竟然简单到了这种程度!》

  《当蛮夷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们畏惧了……》

  《赋税——何为赋?何为税?》

  《你交的赋税都到哪儿去了?》

  《立法严,用法恕,到底是对是错?》

  《有法必依!违法必究!》

  《到底该怎么对待贪官?》

  《为国为民的官家,为何会被抹黑成暴君?》

  “……”

  众所周知,皇城里下属的报社里面养了一群文棍。这群以段小荣为首的文棍们每天不用干别的,只需要按照上面交待下来的话题炮制出大量的文章,同时再挑选出其他文人墨客投稿过来的文章。

  简单来说就是既要当写手,也要当编辑,属于典型的为了讨好主办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球证亲自下场也要保证《大宋皇家报》不出一点儿幺蛾子。

  毕竟,每份《大宋皇家报》印出来之后都要往宫里送上几十份,这要是出了点儿问题,估计从报社扛把子段小荣开始到最下面的编辑都得跟着倒霉。

  所以,当赵桓准备开始对整个大宋原有的利益集团和旧有思想发动舆论攻势时,段小荣他们就开始努力炮制着各种文章,一是便于赵桓能更好的杀人诛心,二是替赵桓收买人心。

  然后整个大宋的官场和士林就发现了不对劲。

  报纸这个东西很便宜,便宜到一份好几页甚至十几页、几十页的报纸只需要五文钱就能买一份!而且里面还尽是些朝堂动态、最新的政策以及各个地方上的消息。

  一开始的时候倒也罢了,那些官老爷们和读书人自己买回去就能读,普通老百姓也没几个人舍得花钱买这个东西,因为买了也看不懂。

  可是随着社学和扫盲班这两项大工程的一点点儿推动,大宋百姓识字的数量越来越多,报纸这个东西又是通篇的大白话,还是加上了句读的那种,这就导致了哪怕只是粗略识得些字的也能读个差不多。

  而且那些扫盲先生们还特别喜欢拿《大宋皇家报》来当扫盲材料,这就导致了那些不识字的百姓也能听明白。

  更加要命的是,赵桓还特意让皇城司暗中搜罗了一批屡试不第,眼看着科举无望,平日里在街头给人抄写书信混饭吃的老童生,让这些老童生们到各个茶楼酒肆里面去讲读报纸。

  这些老童生们倒也愿意做这个讲读人,毕竟是有正式编制的,从此后也能算是吃皇粮了。

  这些老童生一开始被安排到各个茶楼的时候,茶楼老板们还颇为不愿意,只是碍着皇城司的凶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只是过了两天的时间,这些茶楼老板们就一改之前的嘴脸,变得欢迎这些老童生了——

  茶楼酒肆原本经常有些讲古的说书人讲古,说些话本儿上的故事之类的让茶客酒客们解决,可是茶客们听的久了,也就听的烦了。

  现在有了这些讲读报纸的老童生,茶客酒客们也乐得听个新鲜,所以一到了下午,这些老童生便出现在茶楼酒肆,摊开手中的报纸,将上面朝廷大事等一一讲出来让茶客们听。

  而茶客们,也喜欢听——这是他们难得的放松时间,在茶楼里怎么吹牛,指点时政,都无所谓。

  只要不是公开宣称造反或者辱骂当今官家,剩下的随便吹随便喷。便是骂当朝太宰和六部尚书全部是些傻缺也没有问题。反正也没有人管。

  到后来,甚至有些青楼楚馆都特意请了人去讲读报纸。

  所以,当儒林士绅们想要通过控制舆论来抹黑赵桓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却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前脚说官家喜欢拿人头筑京观的行为太过残暴,历史上从来没见过这样儿的明君,后脚就有人拿着报纸反驳,说官家筑京观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百姓,如果不筑京观,就吓不住那些对大宋抱有敌意的蛮子。

  前脚说官家动辄就要将人剥皮实草的行为太过狠辣,历史上的明君都是垂拱而治,后脚就有人拿着报纸说这些被剥皮实草的贪官死有余辜,所谓的垂拱而治如果是放任贪官贪腐,那反倒是不把百姓当回事儿,所谓的明君也就不配称之为明君。

  哪怕就是有人想要攻击赵桓建立社学并强制幼儿入学,如果发现谁不让孩子上学就会加倍收取赋税的行为,民间百姓也是认为这是善政——官家都说了,这是给老百姓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傻子才他娘的不让孩子念书呢!

  然后大宋的儒林士绅们就彻底绝望了。

  玩明的,谁也没把握能怼得过杀人如麻的禁军。

  玩阴的,官家手里握着皇城司、殿前司、东辑事厂这三个如今已是臭名昭著的机构。

  玩舆论……最让这些儒林士绅们绝望的就是舆论!连舆论都特么玩不过官家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阳谋,以势压人

  著名生物学家阿二曾经说过,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还有知名文人斗士封余先生也曾经说过,当发生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当掌握在腐儒、乡贤、士绅们手中的舆论阵地被赵桓用报纸这个大杀器拿下之后,这些腐儒、乡贤、士绅们就失去了跟赵桓对抗的资格。

  尤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级行政改制和扩建社学、科举改制这三条政策加在一起,更是吹响了埋葬自东汉末年开始的封建二元君主制的序曲。

  “今上在四月初三的朝会上表示: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为了能够在灾荒年景保护百姓的生存利益,朝廷决定大立建设常平仓与预备仓。常平仓为保护粮价,预备仓为预备灾年。”

  “今上表示:常平仓与预备仓必须普及到乡,每乡应至少有一座常平仓与一座预备仓。最晚将于靖康五年秋后冬前达到满仓状态。为此,今上将从内帑中拨付一千万贯用于购买粮食。”

  “今上表示:今后大宋各地要经常检查常平仓,要确保常平仓内的粮食充足,哪个地方的要是敢空了,就要主管官员的脑袋。”

  “今上表示:交趾久离中原,如今复为大宋之地,其地一年可两熟、三熟,今后必为大宋的新粮仓。大宋百姓可前往垦荒,今上会从内帑中拨付所需钱财,购买耕牛、种子和家具,无偿赠与百姓。若举家前往者,每户可得安家钱一百贯,院子一座。”

  “今上表示……”

  老童生一条条的把报纸上面的消息读完,从旁边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手里接过赏钱,然后离开了雅间。雅间内坐着的一人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砰!”的一声捶在桌面上,把桌子上的杯碗盘碟都震得跳了起来。

  除了这个捶桌子发泄的,雅间里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坐在主位上的老者挥了挥手,让旁边侯候的侍女出去之后才沉声道:“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屋子里的几个士绅模样的老者都点了点头,其中一人更是冷哼一声道:“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今上!”

  “先是丈量土地,接着又往外迁移百姓,又放出风声要迁都顺天府,如今又多了个交趾。嘿嘿,今上果然还是奔着田制来的。”

  “老夫已经把租子降到了四成,如今却没人愿意来佃租,难道要让老夫自己去耕种么?”

  老者的话音落下,雅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默,在场所有人都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手里最少的也得有个几百上千亩的土地,多点儿的那可真的是良田千顷。

  无人耕种。

  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有地无人种这种诡异的情况的?

  在场的人努力想了想,发现这种诡异的情况,是从当今官家亲征太原,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开始的。

  谁特么也没想到,能够兵围汴京的金兵居然那么不堪一击,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析津府的那些契凡奴居然不战而降,还主动杀光了城内的金人。随后又是奉圣州,西京府,再往后又是西夏……交趾……

  傻子都特么知道,官家在报纸上所说的垦荒,其实根本就是官家率兵把西夏跟交趾都屠戮一空,然后让这些泥腿子们过去接手耕种——

  谁见过连种子都特么洒好的荒地?西夏奴和交趾猴子们就把种子都洒好了!

  所以,哪怕赵桓从来没提出过什么均田制,大宋民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局面也变得迎刃而解。

  而更特么让人想不到的是,官家居然还要再拿钱出来买耕牛买种子买农具倒贴给那些泥腿子!

  给泥腿子买种子买耕牛买农具还给安家费,又有三年免赋税五年减半的好处,朝廷又在大力治河、修路,纵然那些泥腿子们不愿意往西夏和交趾迁移,可是还有河北、山东、江淮……整个大宋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让这些泥腿们迁徙了!

  这种事情就像吃螃蟹一样,只要有第一个尝到甜头的,紧接着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然后愿意佃租土地的就越来越少。

  降租?

  你租子再怎么降,那特么不还是有租子?再说了,就算你不收租子,那特么也是租的地,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虽说迁徙到别的地方开荒算是背井离乡,可是从此不用交租,地也成了自己的,傻子才特么继续佃租!

  然后,这些土地对于在座的这些士绅来说,就颇有些鸡肋的意思了——

  当初花了大力气才坑蒙拐骗弄到手的土地,如今却面临着无人佃租的局面,扔又舍不得,捂在手里又没人种,没有人耕种也就意味着这些土地丝毫不能创造价值。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而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不对劲,想要解决这种操蛋局面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局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勋贵和将门不知不觉的就失去了对于军队的掌控,地方上所谓的“豪强”也失去了对厢军的掌控,往常瞧不起的那些“斑儿”、“丘八”,反倒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刀。

  现在,连舆论这个大杀器都落到了官家的手里。

  至于像赵桓提出来的“常平仓”、“预备仓”之类的新政,更是让在坐的这些乡贤士绅们如坐针毡——

  如果真的如同赵桓所要求的那样儿,在每个乡都大力铺开常平仓和预备仓,往年谷贵伤农、谷贱伤农的局面就会大为改观甚至一去不返。

  到时候伤的就是在场的乡贤士绅——赚不到钱,那特么就是亏!

  偏偏这一切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毫不遮掩的以大势压人,让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反抗的余地!

  坐在主位上的老者见雅间里面的气氛沉闷无比,忽然哈的笑了一声,说道:“诸位,何必如此悲观?”

  “殊不知,法不禁止即为可。”

  第二百七十九章 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法不禁止即为可。

  无论是原本的《宋刑统》还是已经新鲜出炉而且广为人知但是还没来得及彻底推行的《大宋律》,这两部律法里面都还没有规定报社的管理制度。

  “也就是说,官家可以开办《大宋皇家报》,咱们在座的也可以联合起来,办上一份《大宋农耕报》。”

  “咱们也没必要跟官家对着干,反正干也干不过。”

  “咱们就说西夏苦寒,交趾虫多,想办法劝百姓留下来,再号召天下士绅共同把田租降低,哪怕降到三成,实在不行就降到两成。”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

  为首的老者沉吟一番,说道:“如果还是不行,咱们就卖地,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就官府卖掉。”

  “把地换成了钱,去扑买酒或者其他的作坊。”

  “买地也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跟官家对着干,更不是为了把命搭进去。”

  “虽说有阶梯税律这档子事儿悬着,可是这阶梯税率不是还没彻底铺开么?”

  “趁着现在还有赚上一笔的机会,就赶紧再赚上一笔。”

  “……”

  老者的话说完,整个雅间里的所有士绅们更加郁闷了。

  原本等了半天,听这老东西说了句“法不禁止即为可”的时候大家还以为这老货能有什么高见,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认怂投降这一套。

  “我已经卖掉了五十亩。”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一开始那个冷笑着说官家好计谋好手段,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揭竿而起的士绅更是说的最狠的话,干最怂的事儿。

  “咱们靠着汴京城,这土地还算值些钱,开封府给的价格也算公道。早早的出手了,也好过闲着。”

  “还有,昨天我已经去过开封府了。”

  “开封府让我给诸位带句话。”

  “这土地愿意卖给官府也行,卖给其他人也行。唯独一点,不许卖给没有大宋户籍的蛮子,开封府不认。”

  话音刚落,在坐的士绅中忽然有人开口说道:“那妥了。回头我先找几个想买地的蛮子,把地卖给他们。回头等这事儿黄了之后,再把地卖给官府。这一来一去,就是一亩地卖出了两亩的钱,还算不亏。”

  而刚刚说不许卖地给蛮子的那个士绅却瞥了说话的士绅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能想到的,老夫又岂会想不到?只是开封府说了,不许蛮子们买地买房子这事儿早就已经传出去了,你想坑蛮子也没得坑了。”

  “狗日的王时雍!真是不当人子!”

  “断人财路,王狗贼早晚要上那法场上走一遭!”

  “……”

  雅间里的谈话很快就跟沙雕网友在论坛贴聊一样开始歪楼。只不过这些人把火力瞄准了开封府知府王时雍,反而没人把火头往赵桓身上引。

  又骂了半晌之后,坐在主位上的老者才叹了一声,说道:“先停下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商量商量怎么办这个报纸。”

  场中有一个士绅说道:“依老夫之见,咱们应该先去找开封府,问问这报纸到底该找哪个衙门,到底是归他开封府管?还是归礼部管?”

  给开封府带话的士绅应道:“说起来,我去年曾经去过一趟北地,那边儿倒是有个什么《顺天府日报》,滦州那里还有个《滦州商报》,上面的内容跟《大宋皇家报》大同小异,只是大部分内容都是偏向于他们当地的,而且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都有,倒是比《大宋皇家报》有意思一些。”

  “那就办!”

  “他们办得,我们自然也办得!”

  “虽然这报纸卖得便宜,但是肯定能赚钱,现在不办,更待何时?”

  “若是再不办份报纸发声,倒让官家以为我等都是引颈就戮的羔羊!”

  “……”

  继续歪楼。

  等到这些人杂七杂八的商量了半晌之后,为首的老者才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明天就去顺天府问问,诸位不妨耐心一些,等着老夫的好消息。”

  ……

  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项目,酒楼一年只举办两次的“开煮”和“卖新”两个活动,还有青楼举办的花魅大赛之类的活动毕竟不能天天办,所以上茶楼酒肆里面听人讲读报纸的同时吹吹牛逼,也就成了人们最好的消遣方式。

  这种天天都能进行的活动,让大量科举无望的老童生们吃上了皇粮,也让茶楼酒肆的生意变得更好。所以茶楼酒肆的老板们看着每天的营业额,心里痛并快乐着——

  赚的钱多了自然要高兴,可是这税钱也多了,心疼,心疼啊。

  当然,茶楼酒肆的老板们因为赚钱和交税的问题痛并快乐着,茶客酒鬼们也因为自己能牛气哄哄地指点江山而满意,但是有些人就不那么快乐了。

  因为上一次陈东那个沙雕的原因,官家下令生员不许议政——

  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许当该有司、在野贤人、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毋得阻挡,唯生员不许。

  尤其是汴京,不管是国子监还是各个书院,皇城司的座探都堂而皇之地进入,摆明了就是监控这些学生,一旦发现有生员议政,便是一通毒打,之后便是开革学籍,遣返回乡。

  甚至于这些书生们去烟花柳巷之寻欢之时,也不敢再与姑娘们谈起时政一类的话题——有好几个因为跟院子里的姑娘谈这些话题而被开革的!

  至于在这茶楼之中喝茶听讲读人讲报纸,那是没有问题的,也不会有人来管,两个人倘若小声些交谈,多半也是安全的。

  所以这些书生也都学得聪明了,也不嫌有失身份,都是三三两两的跑来茶楼听讲读人讲读报纸,顺便再小声针砭一下时弊。

  但是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要不然咱们也办一份报纸?”

  “官家说不许生员议政,可没说不许咱们写文章吧?”

  “咱们办一份报纸?那开封府能允了?”

  “依我之见,咱们不如往这《大宋皇家报》上写文章。”

  “听,刚才这篇文章便是某写的。”

  第二百八十章 大宋的神奇改变

  当得知民间也想自发的办报纸的时候,开封府知府王时雍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事儿推给礼部。或者随便推给哪个部门都行,反正不是让开封府管这摊子破事儿就行。

  而礼部尚书方子安的第一反应则是推给国子监或者户部,实在不行的话就交给中书省也行,最好能直接推给官家亲自处理。

  倒也不是朝堂上的这些大佬们太懒——

  能从靖康元年之后留在朝堂上,而且能走上高位的,这些大佬们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懒的。但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再勤快的大佬,也抗不住各自管着的那一摊子破事儿太多!

  现在光是自己部门的改制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现在又要多了管理报社的职责?所以就没人想接手这种破事儿,最后还是赵桓强行把这种事儿压到了礼部身上。

  然后礼部就本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的态度,在临时定下了几条诸名不许抹黑官家、不许抹黑朝堂、自负盈亏的规矩之后就开放了报纸的申办条件。

  再然后,任凭赵桓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大宋的这些书生们到底有多会玩——

  生员不许议政?根据大宋律对于议政的规定,议政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生员聚集在一起议论朝政,另一种是将文章写成奏疏的形式递到朝堂上。

  所以,这些生员们就惊喜的发现,随便自己怎么写文章,反正只要不把文章递交到朝堂上就不算议政。在报纸上抨击朝廷,针砭时弊也不算扎堆议论,自然也不算议政。

  如此一来,这些生员们就陷入了一场狂欢——扎堆讨论也好,把文章递到朝堂上也罢,这两种形式无论哪种都只是小范围传播,又哪里比得上写文章投给报社?

  哪怕几十篇文章里面只有一篇被刊登出来,那也是一朝成名天下名了!

  然后这些读书人还特么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笔名这种玩法。

  报纸上写文章是不能抹黑官家,不能抹黑朝廷,但是如实的发表自己的看法总是允许的吧?

  大不了就把语气收敛一点儿,再随便再弄个假名出来,只针对朝政或者地方上的问题,不牵扯官家和朝堂不就行了?

  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先在文章里把官家夸上一遍,然后再指名道姓的说某个官员是傻逼,他的政策有问题,抨击这种蒙蔽圣听的奸佞小人,这样儿就不能算是抹黑朝堂了。

  根据皇城司报上来的消息来看,仅仅只是国子监里的那些书生,平均每个人就拥有三到五个笔名,甚至有的人拥有十几个笔名。

  大概就是写一篇文章就换一个笔名的那种,颇有一种你抓周树人跟我鲁迅有什么关系的意思。

  这些人甚至都不在意自己写的文章到底能不能发表出来。

  不过,这些书生们在报纸上写文章倒也不全是坏处——

  毕竟汴京城里读书人的基数不小,根据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原理可以得出,汴京城里起码也得有成千上万甚至十几万的诸葛亮。

  就像后世的穿越者培训基地。尽管每年能够成神的就那么几个,但是扑街的基数大了,就总有些脑洞会显得很亮眼一样,尽管这些诸葛亮们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大多都是一知半解,但是抗不住这些人的基数太大,里面总有一些文章能给赵桓和朝堂上的大佬们提供一些思路或者说参考方向。

  对于这种情况,就连见多识广的赵桓都感觉服气。

  而更让赵桓想不到的是,随着改制的一步步进行,阶梯税律也再一次被人想起,然后就出现了大量的地主开始清退土地——

  原本之所以能把土地租出去,是因为开荒这种事情是一项需要全家总动员,耗费时间以年来计算,甚至能赔上性命的超级工程。

  但是现在的开荒……西夏奴和交趾猴子把种子都洒好的荒地了解一下?

  而租种土地虽然不用像去西夏和交趾一样背井离乡,但是在“以地看人”的时代,掌握了土地就等于掌握了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哪怕只在半亩地也能让人平等相等,而一点儿土地都没有的,就不会有人正眼相看,因为无地的属于流民,说不准哪天就全家饿死,跟这种人打交道没意义。

  后世其实也一样。比如你在城里上班,是租房还是买房,那当地的同事跟你相处就是两回事儿。因为你租房有可能退租离开,跟你处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如果你买了房,至少能证明你愿意扎下根来,这时候再相处,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所谓的人清淡漠,大致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作祟。

  也别提买地,因为买地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好买的——

  假设有张三准备卖掉他的房子跟土地,那么张三首先得问自家宗族里面有没有人买,其次要问自己家前后左右的四方邻居,只有宗族和四方邻里都不买的情况下才能往外卖。

  但是,即便往外卖,也基本上都是先卖给互相熟悉的,买房买地的这人还得有个好名声,要不然四邻直接闹到衙门去,这事儿还是得黄。

  像某些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穿越后大把撒银子买地的情况,基本上就是瞎鸡儿扯,一点儿都不靠谱。

  再加上十亩地的赋税跟一百亩地的赋税差距太大,而西夏和交趾那里又是三免五减又是给种子耕牛农具和安家银子,谁还愿意留下来?谁不希望拥有自己的土地?

  再说了,就算愿意留下来等着官府分配或者购买那些地主不要的土地,那也得先想想自己能不能买得起。就算买得起,大多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所以就出现了大量的地主开始清退土地的场面。

  倒是汴京城的房子依旧没人愿意出手,使赵桓想要扩建皇城的想法又一次落空。

  而更加神奇的是,随着大量的地主开始清退多余的土地,大宋又出现了一种更加操蛋的事情。

  史称百万疯狗出笼记。

  第二百八十一章 百万疯狗出笼

  众所周知,大宋所谓历朝历代最牛逼的经济繁荣是建立在其狗屁不通的统计方式上的(不懂的可以往前翻,朕也忘了在哪章写过),而实际上的贫富两极分化却是十分严重的。

  那些富裕点儿的或者稍微只是穷了那么一点儿但是还能凑合着活的也就算了,那些穷的叮当响,一条裤子全家人谁出门谁穿,想干点儿农活都得趁半夜没人的时候光腚去干的,那这些人该怎么办?

  以往的大宋官府选择了凉拌。

  正所谓穷不过三代,三代之后这些穷鬼就死光了,到时候还会再产生一批新的穷人,所以也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但是现在的大宋不能再对这些穷鬼们视而不见了,因为朝廷需要大量的劳工,需求大到一两百万不嫌多,十万八万就嫌太少的那种。

  然后地方上的官老爷们就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

  以前不把这些穷鬼当人看,是因为皇帝本身也没把他们当人看。但是现在赵桓这个官家中的另类把这些穷鬼们当人看,什么百姓的饿死数量、地方人口的增长比例、地方百姓均年收入和可支配收入等等乱七八糟的指标成为了地方官员政绩的考核标准后,这些穷鬼们的生死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也就是说,替这些穷鬼们找一份能挣钱养活一家老小的活计,成了摆在地方官老爷们案头上的头等大事,因为这涉及到官老爷们以后能不能升官。

  然后地方官老爷们觉得秦会玩在奉圣州和滦州、顺天府这三个地方玩的疯狂基建模式就不错。

  虽然自己当官的这个破地方用不着修长城,也用不着盖新城,但是再怎么不济,他也能修路吧?

  官家不是说过么,要想富,先修路。只要把这个路好好修一那么一修,既响应官家的号召,又能解决百姓的生计,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啊。

  顺便这个路还能修了再拆,拆了再修,这钱……

  懂的都懂。

  反正大宋官场上的官老爷们比后世的那些沙雕网友们可强多了,都懂。

  然后,为了能尽快的把路给修起来,也好尽快的让百姓手里能多几个小钱钱,这些地方上的官老爷们眼珠子一转,直接就找到了地方上的富户士绅,表示这修路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儿,诸位善信不捐点儿?

  跟朝廷要钱?跟朝廷要钱多没面子,如果诸善信愿意捐点儿,等修好了路,咱就再立上一块功德碑,这功德碑上再刻着诸位善信的名字……

  反正本官的话是撂在这儿了,而且老爷我保证不从里面拿一文钱的好处。

  然后这些不差钱的地方乡绅们就心动了——

  钱这个玩意儿吧,它怎么花不是个花?反正平常也少不了被官府打秋风,为了名声也经常修个桥补个路啥的,现在有这样儿的好机会,那倒也不是不行哈?

  至于官老爷们的保证,则是被这些乡贤士绅们当成了屁一样给放了。

  当官的那张破嘴能信?

  人家说的是不拿一文钱,可没说不拿百贯钱。

  但是不管怎么说,地方官想要钱,乡贤士绅们想要名,两者这么一碰,就颇有点儿干柴遇烈火,野鸡遇流氓的意思。

  然后这些地方上的官老爷们就大笔一挥,各自往朝堂上递交了自己所在的州县要修路的题本,而且表示修路乃是为了响应官家号召,为了百姓谋福祉,所以就不需要朝廷拨钱了。当然,不能寒了捐款的善信们的心,回头立个碑啥的应该也没问题吧?

  再然后,工部尚书高子安跟户部尚书庄成益就笑抽了。

  工部管着大宋所有的修桥补路的事儿,户部则是管着大宋的钱袋子。大规模的修路那是真的能让工部头疼,户部心疼。

  现在好了,地方上只求个名?那就干呗,不用户部出钱也不用工部操心,这是真正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后这些地方上的官老爷们就开启了疯狂的修路模式。

  再然后,这些地方上的官老爷们发现这路不是那么好修的——

  平原地带也就算了,可是一旦到了多山多水多沼泽的地方,这路修起来,那可是真的会死人。

  死人就意味着地方丁口的死亡率会出现不正常的波动,同时也意味着地方丁口增长率会出现不正常波动。

  所以这人就有点儿死不起的意思。

  然后,这些官老爷们在疯狂薅了一大堆的头发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没有大宋户籍的不算人。

  也就是说,死大宋的百姓死不起,可是死几个蛮子还死不起?

  再然后,这些官老爷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跟秦会玩相识的就直接写信给秦会玩,想方设法的求着秦会玩送些蛮子过来,价格好商量。

  没这种路子的就想办法找人买劳工。

  再再然后,大宋民间就特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沸腾了。

  众所周知,大宋朝廷是弱鸡了那么亿点点,但是民间的武德却是一向丰沛的很。《沼泽边的黑帮故事》已经很好的描述了这一切。

  除去这些绿林好汉,大宋还有各种拳社、马社、甲社、弓社之类的结社,这些结社也能随时拉起一大批敢打敢杀的杀才。

  现在杀官造反的事情是没人敢干了,但是在听到蛮子劳工能卖钱,而且汴京城外有个靠卖劳工发家致富的祝家庄子之后,这些杀才们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一个劳工哪怕就是按照官方价格五贯钱来算,只要抓上一百个蛮子回来,那可就是五百贯钱。就算抓得太多了卖不出去砸手里,这一个蛮子劳工能创造的价值也远远超过成本了!

  刀剑,这玩意随便找个会打铁的作坊就能打制出来。弓箭,这东西别的地方没有,可是弓社里不有的是吗?战马,这玩意确实不好弄,但是谁规定的抓劳工一定就得骑马?骑个骡子就不行了?

  命?

  就踏马这玩意最不值钱!

  然后许多类似牛二一般不想做工但是想赚钱的青皮破落户们就呼朋引伴的出门了,这些杀才们不仅装备五花八门,就连载具也同样五花八门,有的骑马有的骑骡子,还有穷逼一些的干脆就买驴甚至直接偷驴。

  这些人的目标很一致:

  抓劳工,赚银子。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无组织无纪律且狗胆包天

  问:既然大宋民间武德丰沛,大宋朝廷又弱鸡了那么亿点点,那为什么大宋没有被造反的百姓推翻?

  答:因为大宋民间武德虽丰,但是缺少造反的政治纲领与团体协作、前赴后继、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往往刚杀官举旗,就会被分别招安。

  就像这一次被后世称之为百万疯狗出笼的青皮破落户们组团抓劳工一样,尽管这些杀才们目的一致,然而实际上,这一百多万只疯……这一百多万的青皮破落户们依旧发挥了他们游兵散勇各自为政的特色。

  这些疯……这些青皮破落户们以乡里为单位抱团,乡里与乡里之间谁也不服谁,往往一个州就能有几十甚至上百个人数多少不等的队伍,扩大到布政使司这个层面之后更是难以统计具体的队伍数量。

  除了队伍人数不等,装备杂乱,载具五花八门,这些青皮破落户们的目的地也是各自不一。靠海的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投向了倭国、琉求、高丽等地方,靠着西边的选择就更多了。

  被赵桓惯坏了的青皮破落户们觉得自己有大宋户籍在身,对大宋的藩属国如缅甸之流的便丝毫不放在心上……

  而且这些沙雕们比之后世的沙雕网友还要过份——后世的沙雕网友们玩爆吧之类的事情时还会讲究个组织,但是这些青皮破落户们却是丝毫没有这种概念。

  甚至有的人抄袭了从社学、夜校、茶楼酒肆之类的地方听来的七禁五十四斩当规矩,然而真正的出发之后却根本就没有人在乎这些所谓的规矩。

  对于这些青皮破落户们来说,只要自己不在大宋的境内干出违反大宋律的事情,官府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法不禁止即为可嘛。

  至于大宋之外?

  有发票吗?有证据吗?有证人吗?

  蛮子都特么不算人了还能算个鸡儿的证人!

  所以,什么都没有你还说个鸡儿!

  这些为了抓劳工赚钱已经红了眼的青皮破落户们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所以他们更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儿。

  简单来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但是……

  这些无组织无纪律且狗胆包天的青皮破落户们虽然比后世的那些沙雕网友们还要不学无术,但是就跟后世的沙雕网友们都懂得如何造反如何治国一样,这些青皮破落户们虽然在大宋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甚至随便哪个地主老财都能欺负他们,可是当他们出了大宋的国门之后,这些杀才们就意外的发现……

  蛮子全是傻逼!

  拿着话本里听来的故事当战术,结果能打败蛮子的正规军,这么魔幻的事情你敢信?

  然而这特么就是现实——小说还需要最基本的逻辑自洽,但是现实不需要,拿故事当战术这么扯蛋的事情可能不会在小说中出现,但是能出现在现实当中。

  然后赵桓拿着皇城司送上来的情报都惊呆了。

  再然后,赵桓就让人把李纲和庄成益以及方子安等人都喊到了宫里。

  “说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赵桓揉了揉额头,满脸的蛋疼:“这些杀才们搞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藩国诉苦的奏疏就该堆到朕眼前了。”

  李纲接过何蓟递过来的情报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将之递给了户部尚书庄成益,庄成益又递给了礼部尚书方子安,方子安看过之后又满脸蛋疼的递给了兵部尚书李文德。

  当六部大佬们都看过了这份情报之后,何蓟才从工部尚书高子安的手里接过来,然后又揣回了怀里。

  李纲面无表情的向着方子安使了个眼色,示意方子安先站出来答话。

  然后方子安的心里就恨不得操刀子砍死那一百多万疯……那一百多万青皮破落户。

  抓劳工啊混蛋!你们特么的出去抓劳工,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几百个青皮居然敢特么跟人家上千的正规军刚正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特么出去开疆扩土了!

  心里暗自骂了半晌之后,方子安才躬身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此事不可大声宣扬,不如还是派人召回这些青皮破落户,好歹……好多让兵部派人教他们些规矩。”

  然后兵部尚书李文德就有些傻眼——明明是你礼部的事儿,怎么就特么扯到我兵部了?

  方子安没理会一脸懵逼的李文德,而是接着说道:“臣以为,这种事儿吧,不是不让他们干,而是不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干。

  而且,这些青皮破落户们不晓得什么兵法战术,也没有什么后勤补给,靠着一时血气之勇,或许能沾些便宜,然而如此行事,绝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抬头瞧了赵桓一眼,见赵桓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方子安心里便又多了份底气,说道:“臣以为,如今枢密院和禁军、厢军改制,或许可以挑选一些还算过得去的,让他们去指点一番。当然,这事儿还是得兵部出力。”

  李文德知道自己完犊子了。

  这种事儿如果没人当面提出来也就算了,现在有人当面提出来了,官家肯定会同意。

  果不其然,在方子安说完之后,赵桓就笑眯眯地说道:“方卿言之有理。”

  得了赵桓的夸奖,方子安顿时大喜过望,忍不住向着李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咱老方没掉链子吧?

  只是还没等方子安高兴多久,却又听赵桓说道:“只是,这诸藩国诉苦的奏疏……”

  方子安刚刚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

  李纲却淡定无比的道:“启奏官家,臣以为不会有什么诉苦的奏疏。”

  李纲的话音一落,在殿中的庄成益等人顿时都把目光投向了李纲——不愧是李相,这特么也太狠了吧?这是打算把所有的藩使全部截杀?

  何蓟更是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如果皇城司要在半路上截杀所有的藩国使节,又该怎么去做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反正不能放任这些使节进入大宋的境内,要不然诸藩使节一起死在大宋境内,这事儿就有点儿好听不好说的意思。

  或者可以让他们进入大宋的境内,等他们到了理藩院安排的住处之后再让他们住的地方走水?吃的中毒?这个应该比较容易。

  可是这样儿一样,这些人带的奏疏怎么办?

  第二百八十三章 老匹夫乌鸦嘴!

  就在何蓟琢磨着该怎么样才能让诸藩使节无声无息的消失时,李纲却又接着说道:“臣以为,似缅甸、暹罗之流,因为有交趾之事在先,所以在出了这档子事之后,他们只会赶紧上书请求内附,不会派使节前来诉苦。”

  “至于倭国和琉求,彼非我大宋之臣,且海上风急浪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使节的说法。”

  “现在最难办的,反倒是高丽。”

  “彼为我大宋之臣,眼下又与金国纷争不休,虽然多半没胆子遣使诉苦,不过,也确实不宜让这些青皮破落户们再去搅扰高丽,以免误了高丽跟金国。”

  “臣以为应当遣人召回跑到高丽的那些青皮破落户,再训责一番也就是了。至于那些被他们抓了的高丽棒子,慢慢让官府查找也就是了,至于找不找的到,那是地方官的事儿。”

  “……”

  用最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完了最……的话,李纲最后又总结道:“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

  “暹罗与缅甸之流再请内附,却也是个大麻烦。”

  “就像官家说的,那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若是再接受他们内附……这麻烦事却也多的很。”

  然而就在李纲等人琢磨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时,赵桓却是从身前的桌子上拿起一份奏报,示意无心递给李纲等人,说道:“麻烦事?麻烦事已经来了。”

  李纲接过奏报扫了一礼,心头顿时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知道是哪个暹罗人想出来的点子,一群靠着大宋边境的暹罗人天天晚上跑到大宋的界碑那里刨碑,然后趁着夜色把界碑往暹罗那边挪。

  后来大宋这边巡逻边境的士卒发现界碑的位置不对劲,又给挪了回来,但是那些暹罗人晚上又把界碑挪回去了不说,还特么直接挪到他们住的庄子后面去了。

  关键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风声,很多靠近大宋边界的地方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挪界碑活动,搞得大宋这边巡逻的士卒都一脸懵逼,天天骂骂咧咧的跟那些蛮子们抢界碑……

  “人才啊。”

  李纲把奏报递给了庄成益,然后叹道:“这每一块界碑都是重八百斤的,也亏得那些蛮子们能挪得动。彼其娘之,有这个心思,何如老老实实的参加四级考试。”

  庄成益一边看着奏报一边说道:“考不过呗。方老匹夫那心多黑啊,出的那题别说是一般的蛮子,就是我大宋的读书人去考,估计也得在二级试题上饮恨。”

  方子安从庄成益的手里接过奏报,同样也是一边看一边说道:“说我心黑,却不知你庄貔貅的心是什么样儿的?”

  说完之后,方子安又摇了摇头,说道:“幸好,这些蛮子们还是太蠢了些。若是换成我,起码也得先伪造一份族谱,证明自家祖上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再找地方官府办理个入籍。”

  方子安的话音刚落,赵桓就从桌上拿起另外几份奏疏,示意无心交给李纲他们。

  “看看吧,这是地方官府递上来的,说是有大量的汉唐遗民请求入籍。”

  赵桓揉着额头道:“朕还是小看了这些蛮子,方卿你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

  然后李纲和庄成益等人就瞪着方子安骂道:“老匹夫乌鸦嘴!”

  挨了骂的方子安也是一脸委屈,寻思着这特么关我什么事儿?我就是这么一说,谁知道这些蛮子还真特么伪造了族谱申请入籍?

  “无妨。”

  眼珠子一眼,方子安说道:“就算他们挪了界碑,也伪造好了族谱,可是他们毕竟是蛮子,地方官应该没蠢到直接给他们户籍的份上。”

  听方子安这么一说,吏部尚书李若冰顿时没好气的道:“地方官的蠢,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蠢不到的——那些蠢货哪怕是为了地方丁口增长率,他们也巴不得承认这些蛮子的族谱。”

  “那就让这些想入籍的蛮子找担保。”

  方子安眼珠子一转,说道:“要么他们拿出真的族谱来寻根,找到同枝宗亲做证,要么就让他们找到不少于三个大宋百姓给他们做保,而且每个大宋百姓只能给一家蛮子做保。”

  何蓟黑着脸道:“他们找了……据皇城司下面的探子说,大量靠近边境的,懂得大宋官话的蛮子选择跟那些青皮破落户们狼狈为奸,他们给那些青皮破落户们带路抓别的蛮子,那些青皮破落户则是给蛮子做担保,向官府证明他们是汉人。”

  方子安眼珠子又一转,正想再说些什么,李纲却没好气的喝止道:“停!你可别说了!”

  方子安不服气的道:“难道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李纲冷哼一声,说道:“不吃了这个哑巴亏能怎么的?万一你个乌鸦嘴再说什么法子,恰好那些蛮子又想到了你想说的法子怎么办?还不如让其他人来说。”

  然后其他人就一起薅头发。

  现在的局面是青皮破落户们抓蛮子挣钱,地方官府能得到丁口增长率的政绩,那些蛮子们能得到心心念念的大宋户籍,三方都能得利,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变得麻烦无比——

  就算朝廷想要问责地方官,人家也能直接以汉唐遗民算不算大宋百姓给怼回来。

  别说什么入籍归化的这些汉唐遗民不会写字,因为大宋照样有大量的百姓不会写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所以,人家流落在外的汉唐遗民不会写字怎么了?你凭什么说人家不是汉人?

  这个问题就很难解决——朝廷是正规军,跟那些刚刚起家的草台班子不一样,朝廷办什么事儿都得按规矩来,要走流程,要讲究个证据。只要地方官把这事儿办得符合流程,纵然朝廷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也只能先捏着鼻子认下,后面再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所以后世才有那恶心人的六套小别墅上蹿下跳,才有戏子公开质疑太医院钟院士,才有渣浪各种无节操的拿钱带节奏。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赵桓也只能揉着额头说道:“就按李卿说的办,先把去高丽的那些青皮破落户们叫回来,再责成地方官府去寻回那些被青皮们拐卖的高丽棒子。”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说拿错海图了,你信不?

  刘寒,绰号二狗子,江湖人称行者刘二狗。这刘二狗自小家里就一贫如洗,未曾读过书,只是小时候听算命先生说自家这一代要出个贵人,所以这二狗子最常说的就是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种地。

  然后这刘二狗就成了山东蓬莱地界最出名的破落户。

  但是谁也没想到,刘二狗还真就莫名其妙的转了运——

  先是听说官府需要大量的劳工,刘二狗就琢磨着先去官府那边寻摸个活计。毕竟那算命先生只说了自家这一代里要出贵人,可是却没说这贵人要怎么出。所以刘二狗寻思着跟官府沾了边,不就是跟贵人沾了边么?

  只是没成想啊,这官府需要大量的劳工是不错,可是这干活的能拿到的工钱就那么点儿,刘二狗稍微一盘算,发现这么干下去根本就没有成为贵人的希望。

  后来这刘二狗才算弄明白,官府需要的劳工不是出大力的苦哈哈,而是需要那种用死了不心疼的劳工。

  弄清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之后,刘二狗顿时大彻大悟了——

  刘二狗琢磨着自己好歹也快四十的人了,屋里头现在连个人都还没有,再不搏一搏,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搏一把。

  于是乎,刘二狗先是招呼了同乡几个相好的兄弟,接着又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宅子给卖了,带着一伙同乡的青皮们东市买骡马,西市买刀枪,又从渔民手里买了几条小破船,然后就出发去高丽了。

  一开始的时候,刘二狗还没敢搞出什么太大的阵仗来,只是从高丽那边掳了百十个高丽人,然后又赶忙用小破船把这些高丽棒子都运回了蓬莱。

  可是这一运回来不要紧,刘二狗发现这一百多个高丽棒子足足卖了有五百多贯钱——五百多贯啊,十几个青皮,一人就能分个大几十贯!

  多了不用说,只要这么折腾上两趟,分到手的钱不仅能把自家的老宅子再买回来,还能再娶个媳妇!

  尤其是县太爷还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希望自己再接再厉,刘二狗就愈发的肯定,自己家现在正是应了当初那个算命先生所说的,要出贵人了!

  激动坏了的刘二狗当即就拍着胸脯向县太爷保证,自己一定带着兄弟们多走几趟高丽,争取弄更多的“劳工”回来,一是为官府效力,二是能让自家更“贵”。

  然后,刘二狗就仔细盘算了自己现在的家底,最后决定先给那些泼皮们分上几贯钱,好让他们各自把钱拿回家去孝敬家中的爹娘,顺便再让他们招呼更多的青皮一起去抓劳工。

  至于剩下的钱,自然就要用来买船——以前的那小破船装不了几个人,得换大的!大的能多装劳工!

  不得不承认,刘二狗这狗脑子虽然用来种地不行干活也不行,但是用到这些歪门邪道上却是无比灵光——

  生怕自己闹腾的动静太大了会引来高丽官兵,所以刘二狗从来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对不碰之前已经抢过的地方。

  所以,装备好,敢拼命,勉强算是有脑子,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刘二狗倒也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很快就从一贫如洗的赤贫状态一跃成为蓬莱数得着的富户。

  然后刘二狗又把目光投向了倭国。

  刘二狗的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些装备虽然不错,手下敢打敢拼的泼皮破落户也不少,但是要跟高丽棒子的正规军比起来还是要差上许多,所以趁着高丽棒子的朝廷和正规军没反应过来之前小打小闹一番没问题,一旦跟高丽棒子们的水师打上照面,估计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但是刘二狗不愧名字里面的这个狗子,起码他的胆子绝对能称得上是狗胆包天——

  在高丽棒子的军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刘二狗就让手下人带着金银珠宝去求见高丽棒子的水师,打算从高丽棒子手中买一些战船,而且保证以后不会再骚扰高丽的沿海。

  本来已经焦头烂额的高丽水师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儿,当即就跟刘二狗一拍即合,棒子水师随便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借口报废掉两条海船,得了刘二狗的钱,又从高丽棒子的朝廷那里得到两条新船,而刘二狗则是得到了两艘近乎于全新的战船。

  还真是两全其美。

  然后刘二狗就带着手下的一帮青皮们到了倭国。

  等到了倭国之后,刘二狗惊奇的发现,倭国这里尽是些三寸丁谷树皮的矮矬子!

  最关键的是,倭国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水师,那些身高不足五尺的矮矬子也没办法对自己构成威胁。

  就那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矮矬子,跳起来还没自己高呢,估计随手一扒拉就能扒拉倒一片!

  黄鼠狼到了鸡窝里是什么感觉?豺狼进了羊圈是什么感觉?刘二狗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幸福感……

  然后狗胆包天的刘二狗就不满足于像现在这样儿小打小闹了。

  在带着一众泼皮抓了几趟倭奴之后,刘二狗又开出了天价,以每个月一百贯钱的价格请了三个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还有许多退出了军伍的老卒跟着自己一起出海。

  刘二狗打算彻底干死倭国——如果自己能把倭国上上下下全都变成劳工,估计自己就能封个侯啥的吧?这踏马才是真正的贵人!比有钱的贵人还要贵的多!

  然后刘二狗就在蓬莱地界招募了一大批的青皮破落户,同时又让手下拿着更多的金银珠宝去找高丽棒子的水师买战船,还顺带着解释自己之前跑到高丽抓劳工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拿了错误的海图,在海上迷路了,抓错人了。

  反正解释给了,金银珠宝也给了,本身已经有内乱苗头的高丽棒子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然后又卖了更多的战船给刘二狗。

  再然后,刘二狗就被皇城司给盯上了。

  何蓟觉得刘二狗比李纲有才——李纲那就是仗着大宋的无敌军威欺负人,再看看人家刘二狗找的这借口,多完美!

  不管棒子们信不信,反正何蓟是信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送你一场泼天富贵

  从靖康元年到靖康四年,三年多接近四年的时间,足以让原本名声不显的皇城司变得声名狼藉臭名昭著,宛如一坨发酵了三年的臭狗屎一样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当然,这种恶名还有恐怖是对于大宋的官场还有大宋之外的那些小国的情报机构来说的。对于大宋的百姓,皇城司……依旧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皇城司。

  尤其是在海外的大宋百姓,一旦遇到什么麻烦,最先想起来的是怎么样才能让皇城司能知道自己的遭遇。因为皇城司知道了,就意味着官家知道了。官家知道了,自己遇到的麻烦很快就会变成别人的麻烦。

  所以像刘二狗这样儿敢于闯海的百姓,一般就没有谁会害怕皇城司,反而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你拿错海图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不过……”

  何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又接着说道:“以后多少长点儿脑子,皇城司不可能每次都出面替你平事儿,懂?”

  “小的明白。”

  刘二狗点头哈腰的应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向何蓟,谄笑着说道:“这次为小人的事情劳烦了皇城司的大爷,小人无以为报,这些钱,就当小的请各位大爷喝茶的。”

  何蓟没接刘二狗的钱袋,反而盯着刘二狗瞧了半晌,直到刘二狗心底都开始发毛了,何蓟才忽然笑了一声,说道:“你自己留着娶媳妇吧。本指挥使这次来蓬莱,也不是为了你这几个小钱儿。”

  “那是……倭国?”

  刘二狗试探着问道:“如果何指挥使是为了倭国的那些劳工来的,那小的就立即撤开,把战船给何指挥使留下?”

  何蓟笑了笑,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收起你的那点儿小心思,本指挥使吃饱了撑的才会跑来跟你抢劳工。”

  “听好了,本指挥使这次来,一是要跟你谈一笔生意。二么,就是有一场泼天的富贵要送给你。”

  “能不能把握的住,可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刘二狗心中一凛,当即便躬身道:“小人多谢何指挥使抬举,何指挥使旦有所命,小人无有不从!”

  何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本官就喜欢你这样儿的聪明人。放心,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不会要你赴汤蹈火,更不要你上刀山下油锅——泉州水师、雷州水师会淘汰下来一批战船,你有兴趣么?”

  被何蓟这么一说,刘二狗顿时就有些懵。

  自己到底该说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

  说实话,刘二狗根本就看不上花大价钱从棒子水师那里买来的战船,如果手里有足够的大宋水师用的战船,刘二狗甚至敢带人去抢棒子水师,又怎么还会花钱买棒子水师的破船?

  可是……这大宋的战船又岂是那么好得到的?虽然自己现在手下有些人马,手里也有几个钱,可是自己在这些官老爷的眼里,始终就是个“发了家的泼皮”,花钱买大宋水师的战船?不想活了?

  眼看着刘二狗有些踟蹰不定,何蓟又笑着说道:“本官已经说了,这是笔生意。”

  说完之后,何蓟又伸出手指向着屋顶指了指,说道:“这种涉及到军备的事情,本官也不敢擅自做主,懂?”

  “那小人要买!”

  刘二狗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只要何指挥使肯卖,小人绝不还价,便是砸锅卖铁,也一定把这钱凑齐了。”

  然而何蓟却没有再接着说战船的事儿,反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之后问道:“海上……可是风急浪高?”

  刘二狗心思电转,却始终想不明白何蓟为什么会这么问,琢磨了半晌之后也只能试探着道:“还……还行?”

  何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海上风急浪高,蛮子们的商船若是一年倾覆个三艘两艘的,那也是他们倒霉。再说了,你们这伙儿海盗可不是大宋的水师,你们在海上劫掠,朝廷也很头疼。”

  眼看着刘二狗的狗脑子还是有点儿不够用,何蓟干脆把话摊开了,说道:“大宋的商船不许你们碰,但是大宋之外的,随便你们如何劫掠。劫来的钱财宝物,一九分账,你拿一分,剩下的,本官自会派人处理。

  如果你能召集足够的人手,有钱买到足够的装备,你大可以试着去其他的地方,就像你现在正在倭国干的这些事情一样。

  倭国和琉求你是别想了,等你抓完了劳工,朝廷也该接手了。不过,海上之大,尤其是南洋那里,有的是大岛和小国,你若能占下来一个,那也是你的本事,诈称个国王甚至的也由得你。”

  何蓟的话还没有说完,刘二狗却是大汗淋漓的跪了下来,叫道:“何指挥使明鉴!小人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小人一向敬官家如神明,可从来没动过什么占山为王的念头,若是有半分虚言,便叫小人万箭穿心马踏成泥,叫小人不得好死!”

  “起来吧。”

  何蓟说道:“本指挥使让你去做,你就尽管去做,回头举国来附,未必没有归德侯的爵位给你。懂了么?还有,不用担心你的户籍,蓬莱县不会销了你的籍。”

  说完之后,何蓟摆了摆手,又端起茶杯,示意刘二狗滚蛋:“本官已经把话说的够透了,再多的话,本官就不说了。不过,今天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后果你自己想。”

  待刘二狗离开了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之后,何蓟才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声道:“来人!”

  随着何蓟的话音落下,一个不起眼的汉子应声进了屋子里,叉手道:“请指挥使吩咐。”

  “告诉倭国和琉求那边那些撒网的,让他们收网,本官会派人去接应他们。”

  “告诉那些放风的,让他们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在保全自己的提前下,把倭国和琉求的消息传给刘二狗,暗中配合刘二狗的行动。”

  “还有,派人去一趟高丽,找朴成性,告诉他,刘二狗他们就是拿错了海图,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本官信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割了倭国的肉

  “当初明明说好是三年,可是现在都他娘的第四年了!”

  一见到方振,柳生左卫门的脾气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来的时候,我儿子才刚刚出生!狗日的,你们在大宋逍遥快活,留我在倭国这里吃生鱼脍?嗯?你们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对于柳生左卫门的这副态度,方振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轻轻的拨开了柳生左卫门薅着自己衣领的手,冷笑一声道:“刚才我看到你在路上杀了个倭奴,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随意杀人如杀鸡,嗯?”

  柳生左卫门道:“那你想我怎么样?天天提醒我自己是皇城司的密谍,连做梦的时候都说勿动,动则国灭?这样啊?我他娘的是在倭国啊大哥!你跟这里的畜牲谈什么人性?”

  方振皱着眉头道:“你对我态度好点儿——要不然老子转身就走,你就在这里多待一年吧。”

  说完之后,方振又接着说道:“还有,以后你这个毛病得改改。你杀倭奴自然没人来管你,可是回到大宋之后,你要是还有好抽刀杀人的毛病,那……”

  没等方振说完,柳生左卫门就再一次伸手抓住了方振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方振瞧着柳生左卫门眼中的难以置信和期盼之色,忽然就笑了起来,直到眼角都笑出了泪,才直起身子,喝道:“柳正!”

  几乎是下意识的,柳生左卫门就直起了身子,叫道:“在!”

  方振道:“柳正,你是什么人?”

  “报告!”

  柳生左卫门叫道:“我叫柳正,皇城司海外秘谍处驻倭国甲字第一号密谍!我是大宋皇城司的军人,我是天子鹰犬!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证明我对官家的忠诚!”

  方振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柳生……柳正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三年多,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当初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如今的脸上已经不见了稚嫩,反倒刻满了风霜,还有被倭奴衣服遮住的满身刀伤,剑伤,无声的见证着柳正所经历的一切。

  “收网。”

  方振点了点头,在柳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说道:“奉官家旨意,奉指挥使钧令,密谍司驻倭国甲字小组,与密谍司驻琉求甲字小组,收网!收网之后,甲字小组撤回国内。”

  说完之后,方振又用力的抱住柳正,低声道:“兄弟,咱们,回家!”

  柳正整个人都傻了。

  盼了三年,等了三年,在倭国潜伏的这三年里,除了每天都要跟那些倭国斗智斗勇,周旋于倭国高层之间,自己几乎每日每夜都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大宋跟家人团聚!

  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

  “柳生……柳生左卫门,不见了!”

  相当于大宋赵吉翔的倭国上任舔黄鸟羽宗仁正在跟中宫待贤门院卿卿我我,却冷不丁听到了这么个消息。

  “柳生左卫门不见了?”

  鸟羽宗仁蹋眯着眼皮道:“那他的生意呢?”

  “也……也不见了!”

  前来禀报消息的近卫勉强打起精神,强撑着才没有倒在地上:“所有的金子、白银,还有铜,全都不见了!之前他所拿出来的那些珍宝,也都不见了!”

  鸟羽宗仁嗯了一声,说道:“那就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让他知道,敢欺骗朕的代价!”

  近卫赶忙躬身拜道:“哈依!”

  直到近卫出去了之后,中宫待贤门院才皱着眉头道:“柳生左卫门不见了,陛下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朕当然不是不放在心上。”

  鸟羽宗仁咬牙切齿的道:“但是,朕得先安定住人心!人心!”

  呼啦一声,鸟羽宗仁身前的小桌子就被掀翻在地,鸟羽宗人更是神色狰狞的低吼道:“那是日本国的大半个国库!朕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柳生左卫门不见了!”

  “能拿出来相当于半个国库的钱财来设下这个局!能在重重包围之中插翅而飞!”

  “这摆明了就是有人在算计朕!”

  “如果朕再自乱了阵脚,那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说完之后,鸟羽宗仁更是神色阴沉的抓起中宫待贤门院的头发,将中宫待贤门的脑袋按到身下,叫道:“让朕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

  “你别说,倭奴是真蠢,都不是一般的蠢。”

  柳正抓起一块银子,在手里来回掂着,说道:“那个发明出这种玩法的庞先生也绝对是个大才之人,只是曲曲几百两的银子,居然就能把整个倭国玩弄于股掌。如今倭国的大半个国库都在这里了,这一次,可真是割了倭奴们好大一块肉。”

  “忘掉这些。”

  方振冷哼一声,从柳正的手里夺回银子,放回箱子里之后又啪哒一声盖上箱盖,然后才盯着柳正道:“忘记你在倭国做过的所有事情,尤其是这个庞氏理财的玩法。如果你敢在大宋折腾,后果你是知道的。”

  柳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我疯了?我有汴京城的房子,我有父母妻儿,我有官家赏赐下来的钱,足够我花一辈子,我犯得着折腾这玩意,最后让皇城司派人来清理门户?”

  说完之后,柳正又啧啧赞叹两声,说道:“倭奴蠢归倭奴蠢,可是这倭奴的白银实在是不少。还有那座银山的位置,也已经找到了,就在倭奴所谓的石见国。只不过,这些倭奴实在太蠢,放着好好的银山却不知道怎么开采,产量太低了些。要不然的话,这一次估计就不是大半个倭国的国库了,只怕能顶得上我大宋的国库。”

  瞧着柳正在那里一个劲的鄙视倭奴,方振也撇了撇嘴,说道:“银山的事儿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只要把消息如实的报上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官家定夺。”

  说完之后,方振又岔开了话题,说道:“对了,你在倭国待了三年,咱们大宋却是大变了模样,只怕你已经认不出来了。”

  柳正撇嘴道:“再变,不还是那个大宋?咱有大宋的户籍,咱是天子鹰犬,认不出来也不怕。”

  “对了,大宋有啥变化?你先跟我说说呗?省得闹了笑话。”

  第二百八十七章 禁军的变化

  “西夏没了,现在叫甘肃布政使司。交趾也没了,现在叫交趾布政使司。”

  “大理内附了,现在叫云南布政使司。真腊也内附了,现在叫广南布政使司。”

  “他们内附的早,结果就是让这两个地方的人捡了便宜,现在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宋百姓了。”

  “现在多了个四级考试,蛮子想要入籍,就得经过考试才行。”

  “据说,咱们大宋的百姓去考,都会被卡在二级考试过不去,也不知道那些蛮子们怎么考过四级。”

  “反正机会给他们了,中不中用就是他们的用问题了。”

  “……”

  方振很说一句,柳正的嘴巴就张大一分,待到方振说完了之后,柳正的嘴巴已经大得可以塞下鹅蛋了。

  “对了,你这几年的俸禄,都送到你家里去了。”

  简单的跟柳正说了一下大宋的各种变化之后,方振又接着说道:“你家娃儿再过几年就该入学读书了,希望你家娃儿能成器一些,能当兵最好,再不济也该去考科举,千万别在跟咱们一样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了。”

  船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沉默了半晌后,柳正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总得有人去做才行。你不干,我也不干,谁来干?总得有人站出来,把这些黑暗的事情挡在大宋之外。”

  “草!”

  话刚刚说完,柳正就指着远处的几艘战船叫道:“雷州水师和泉州水师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战船是踏马哪儿来的?”

  方振先是一惊,待看清了远处的战船之后才斜了柳正一眼,说道:“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这些船是泉州水师和雷州水师淘汰下来的。剩下的,不该你问,你就别操那个闲心。”

  听到方振这么一说,柳正的心里大概也就有了几分底,既而两人便岔开了话题,不再提起这些战船的事儿。

  而在远处的战船上,刘二狗正意气风发的吩咐着手下的一众泼皮:“都利索点儿,眼看着就要到倭国了,赶紧把旗子都换成高丽棒子的。还有,谁他娘的要是给老爷走漏了风声,老爷我就把他扔海里喂鱼!”

  待一众手下忙活的时候,一个站在刘二狗身边的泼皮却是凑到了刘二狗跟前,问道:“狗爷,话说这高丽人怎么就成了高丽棒子了?”

  刘二狗不屑的瞧了这个泼皮一眼,说道:“高丽为我大宋之藩,每年都要派遣使节来我大宋朝贺官家,这事儿你知道吧?”

  见那泼皮点头,刘二狗又接着说道:“除去其正使、副使及从使之外,另有奔走服役者,谓之‘棒子’。其国妇女有淫行,即没入为官妓,所生之子曰‘棒子’,不齿于齐民。鬓发蓬松,不得裹网巾;徒行万里,不得乘骑;藉草卧地,不得寝处火炕。盖为其国之贱而劳者。”

  说完之后,刘二狗便仰起了头,静等着那些泼皮们的吹捧——

  虽然咱狗爷跟你们这些泼皮一样大字不识得三,但是咱狗爷是个好学的!看,现在狗爷说着从先生们那里听来的典故,你们这些泼皮就听不懂了吧?

  又是受完了一众泼皮的吹捧,刘二狗才冷哼一声道:“狗爷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识字就得读书,读书才能长见识长学问,若是狗爷我不晓得这些,岂不是要受你们的耻笑?”

  “我们哪儿敢啊。”

  随在刘二狗身边的泼皮谄笑着道:“还是狗爷带我们出来见世面挣大钱,谁敢耻笑狗爷,我胡夜叉第一个不放过他!”

  刘二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行了,少吹马屁。前面就是倭国了,咱们争取这回多弄点儿倭国蛮子回去。”

  待众泼皮齐声应了后,刘二狗又叫声道:“不过,老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狗爷我就给你们立下几条规矩!”

  “这第一条,不得心善!那倭国尽是些三寸丁谷树皮的肮臜货,听说倭国国主更是先娶其姑,后娶其祖母,如此畜牲不如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这第二条,不得奸淫!别他娘的一见着娘们儿就迈不动腿,更不能去祸害娘们儿!谁要是敢犯了这个,别说狗爷我不给他脸!”

  “这第三条,所有金银都归公!狗爷我对你们不算薄,该给你们的好处也从来没落下过,谁要是敢在这个事儿上给狗爷我找不痛快,狗爷我说不得就要大开杀戒了!”

  “都他娘的记住了没有!”

  刘二狗的话音落下,一众泼皮们顿时齐声笑了起来,有人叫道:“狗爷放心,咱们都是跟着狗爷出来的,自然晓得轻重!”

  也有人叫道:“只是回去后,狗爷可得帮咱们说个媳妇才是!”

  刘二狗呸了一声,骂道:“给你说媳妇?滚一边儿去吧,老子还没有呢!再说了,你他娘的长得跟他娘的那什么似的,老子怎么给你说媳妇?你要是长得跟老子一般,那倒有戏。”

  船舱里,一个身着儒衫的书生摇了摇头,说道:“匪性不改啊。”

  另一个书生捻起棋子,轻轻的落在棋盘上,笑道:“这种事情,需要的便是他们这股子匪性。你别看禁军都是些杀人如麻的杀才,可是禁军不成。尤其是现在的禁军,却是越来越不成器喽。”

  “谁说不是呢?”

  先前说话的书生低声笑道:“帮着受灾的百姓搬家,帮着受灾的百姓提水劈柴,拿命去救护百姓,这样儿的禁军,让他们在大宋之外杀人放火就行,可是要让他们再像以前那样儿抓劳工,却是不行喽。”

  后说话的书生嗯了一声,同样低声说道:“这也是好事儿。官家说的对,禁军如何对待百姓,百姓就会如何对待禁军,能让大宋的百姓放心的禁军,一准儿差不了。”

  说完之后,这书生又感慨道:“那个金国潜伏在大宋好多年的探子,连咱们皇城司都没能发觉他的蛛丝马迹,反倒是汴京城的百姓先出首告发,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正说话间,舱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刘二狗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二位先生,前面马上就要到倭国了,还请二位先生出舱指点一番?”

  第二百八十八章 会说人话?

  两个书生相视一笑,扔下手中未下完的棋,出了舱门。

  其中一个书生将手搭在眼前,瞧了瞧远处已经显现的倭国港口,笑道:“有什么好指点的?左右不过是一群矮矬子罢了。

  论身高,你比他们高的多,论力气,你比他们大的多,论装备,你手里的装备更是比他们厉害的多。所以,你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冲过去砍杀一通就是了,倭奴必乱。”

  刘二狗讪笑道:“这不是想请两位先生排兵布阵么?”

  刚刚说话的书生哑然失笑,指着远处的倭国港口道:“排兵布阵?对倭国?”

  说完之后,这书生便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对交趾的猴子,或者是西夏奴,倒还能用得上排兵布阵这个词。但是对于眼前这些矮矬子,你尽管冲过去砍杀就是了,用不着讲究什么兵法,只要注意别落了单就好。”

  另一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书生也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得注意海上,千万不能让那些倭奴逃了出去。”

  刘二狗有些不解,问道:“敢问刘先生,这茫茫海上,就算逃了几个矮矬子也无妨吧?”

  后来说话的这个刘姓书生呵的笑了一声,说道:“若是单单跑了几个矮矬子自然无妨,怕就怕倭奴的信使会混在其中。

  若是让这些矮矬子们跑到了大宋,再到了汴京面圣,你说该如何是好?不是让官家和朝廷为难么?天朝上国,就该讲究个天朝上国的脸面,这就是所谓的宁要人知,不要人见。”

  刘二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应道:“是,二狗记下了。”

  说完之后,刘二狗便带头上了抢滩用的小舟,高声喝道:“兄弟们,跟我上!”

  待刘二狗带着一群泼皮破落户们嗷嗷叫着冲上了倭国的港口后,刘姓书生又皱着眉头道:“这海图是不是又他娘的出问题了?如果没错的话,咱们应该是在出云国这里登陆吧?”

  另一个书生拿出海图,跟周边倭国的港口和环境对照了半天之后才呸了一声,说道:“屁的出云国,咱们现在登陆的地方应该是能登才对。彼其娘之,水师和工部那些人统统都该拉出去筑京观。”

  “……”

  两个皇城司的密谍在皇上骂着水师和工部,刘二狗却是带着一帮泼皮破落户们登上了倭国的港口。

  然后刘二狗和一众泼皮破落户们就有些傻眼——

  刚刚舰队过来的时候,倭国港口的那些倭奴已经远远的瞧见了。而这些倭奴们也不算太傻,早就听说过有人被抓走之后就杳无音讯的倭奴们早早的便一哄而散,留给刘二狗等人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港口。

  “我入他娘!”

  刘二狗眼看着刚刚还一大群倭奴的港口忽然间变得空荡荡的,顿时被气得破口大骂。

  “这些狗日的矮矬子!三寸丁!谷树皮!”

  “被老子抓去当劳工,是给他们个当人的机会哩!”

  “狗日的不识好歹!”

  “干他娘的!”

  跟在刘二狗身边的泼皮胡夜叉眼看着刘二狗越骂越难听,什么污言秽语都一个劲的往外冒,便低声道:“狗爷,现在那些矮矬子都跑了,咱们是不是追过去?”

  刘二狗气急败坏的嗯了一声,喝道:“兄弟们!随我来!”

  ……

  “よし!”

  出云国守护佐佐木义久冷笑着道:“彼らを待っていたので,やっと来ました!私の命令を伝える,すべての兵士を準備させる,彼らに直接会いに行きます!”

  “はい、!”

  随着身边的卫兵匆匆忙忙的出去传达命令,佐佐木义久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这伙儿不知道哪儿来的海盗,他们上一次就在楯缝郡劫掠过一次了,这一次居然还敢来,而且还是毫不遮掩的又来了楯缝郡!

  这到底是有多不把自己这个出云国守护放在眼里!

  听说他们长得很高?

  可是那又怎么样!

  就算他们长得高,难道还能比本守护更高?本守护可是号称出云国之柱的男人啊~

  然后佐佐木义久就带着手下的几百个足轻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楯缝郡港口附近,迎面碰上了四处寻找倭奴的刘二狗。

  再然后,原本还因为四处找倭奴却找不到的刘二狗就笑了。

  对面这伙矮矬子看起来还挺像是军队?虽说没什么像样儿的盔甲,也没有什么像样儿的兵刃,可是这伙儿矮矬子敢成群结队的迎上来,而且行进间也能看出点儿章法,应该就是军队了吧?

  抓倭奴的军队可比抓普通的倭奴强多了!

  普通的倭奴又瘦又小,随手一扒拉就能扒拉死两三个,送到官府去也不怎么受欢迎,现在没了普通的矮矬子,却又来了倭国军队,他们怎么着也能强点儿吧?起码,应该好卖一点儿?是不是该涨涨价?

  就在刘二狗打量着对面的倭奴军队,合计着该卖什么样儿的价钱时,佐佐木义久也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高——对面领头的那个男人,明显比自己高出了差不多两个脑袋的高度!

  但是不管对面的刘二狗再怎么高,佐佐木义久还是被刘二狗那一副打量牲口的眼神给激怒了,一怒之下便喊出了世界通用语言:“你是什么人!”

  “???”

  刘二狗一脸懵逼的瞧着对面的佐佐木义久,就连跟在刘二狗身边的那些泼皮破落户也都是一脸懵逼——

  这踏马的,还碰上个会说人话的矮矬子?打从开始抓矮矬子们卖劳工一直到现在,这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愣了半晌之后,刘二狗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想到对面那个矮矬子刚才毫不客气的语气,再想想自己刚才分外丢人的走神,刘二狗顿时大怒,遥指着对面的佐佐木义久,扭头喝道:“兄弟们,跟我上!”

  佐佐木义久一看刘二狗丝毫没有报出名号的意思,甚至直接上来就要开干,佐佐木义久心中也是倍加恼怒,向着跟在身后的足轻们喝道:“遣っ付けて”

  第二百八十九章 拿错剧本的倭奴

  老话说,身大力不亏。

  虽然刘二狗带着的只是些青皮破落户,但是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算,这些青皮的身高普遍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五之间,而且个个吃得好穿得暖,而对面的倭奴的整体身高却在一米四左右,两者差着足有一个脑袋甚至两个脑袋的差距。

  嗯,历史上德川家康之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要干掉丰臣家,就是因为丰臣秀赖的身高达到了震惊倭国的一米八,远比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德川要高得多,算是一场因为身高而引起的血案。

  包括此时跑来大宋渡种的那些倭女,其平均身高大多在一米二四左右,连一米三都不到。

  所以矮矬子、三寸丁谷树皮之类的词语还真不是对倭奴的蔑称,而是一种实事求是的形容词。

  除去身高,两者的武器装备也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刘二狗带着的这些泼皮破落户们除了没有硬弩之外,剩下的盔甲和兵刃可都是枢密院“淘汰”的制式装备。而对面的倭奴别说盔甲了,就连最简单的刀枪都没能装备齐全,有些倭奴拿的甚至是竹刀……

  身高,体力,装备,近乎于全面的碾压,对面的矮矬子们用力挥刀却够不到泼皮破落户们的脖子,只能勉强砍到泼皮们的胸腹部位,但是泼皮们身上的盔甲却完全无视这种不疼不痒的伤害,泼皮们甚至可以挨上一刀后再好整以瑕的挥刀,直接奔着矮矬子们的头顶砍下去。

  然后……然后刘二狗和一众泼皮杀才们就看着百十个倭奴四散而逃。

  尤其是带头的那个小矮矬子,更是在第一个倭奴的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就转身狂奔而去。

  “跑了?”

  眼看着劳工没抓到,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一百来个倭奴还作鸟兽散,刘二狗险些被佐佐木义久和那些倭奴给气疯,当即就气急败坏地叫道:“给老子追!”

  ……

  轻轻松松的甩开了刘二狗和那一众泼皮破落户,回到了所谓的“城”里的佐佐木义久气咻咻的摘上顶着两根牛角的头盔,满脸惊恐地叫道:“召集所有的足轻!所有的!我要跟他们决一死战!”

  然而让佐佐木义久吃惊的是,自己刚刚表示要跟那些天魔神决一死战,转眼间那些跟着自己跑回来的足轻们就再一次四散而逃,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佐佐木义久被手下这些足轻们的贪生怕死给惊呆了,回过神来之后气得破口大骂:“ばかやろう!”

  “懦夫!”

  “胆小鬼!”

  “一群下贱的虫子!”

  骂了半晌之后,佐佐木义久才喘着粗气平静下来,扭头对跪在院子角落里的一个倭奴吩咐道:“去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本守护有事情交待。”

  “はい、!”

  跪在院子角落里的倭奴匆匆领命而去,佐佐木义久这才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不停变幻,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没有了像佐佐木义久这样儿的倭奴跳出来捣乱,后面的事情就变得很顺利了——有敢反抗的倭奴就一刀砍死,老老实实的那种就捆起来留着卖劳工。

  刘二狗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等抓了差不多一千个劳工之后才让手下的泼皮们埋锅造饭。

  然后继续抓劳工。

  直到连续送了两千多差不多三千劳工回到船上之后,刘二狗才带着一众泼皮们来到了一个看着像城池实际上却狗屁不通的地方。

  “这是……城?城池?”

  有城墙,城墙上面有倭奴的守军,应该是城池无疑了。

  但是这城墙高不到三米,刘二狗觉得自己多跑上几步,再用力一跃就能攀上所谓的城头。

  这玩意能当城墙用?防小孩子呢?连特么大楯车都用不着好吗!

  然后刘二狗就招呼手下带着弓箭的泼皮们一起来到了城墙不远处,摆开了密集箭雨覆盖的阵形——

  虽然刘二狗手里没有硬弩,但是刘二狗手里有弓箭。

  泼皮出身的刘二狗在长年的泼皮斗殴活动中发现,一般跟在对面头领身边的都是最能打的,越往外就越弱鸡,如果把最能打的兄弟们集中起来中路突进,再让比较能打的那些兄弟们从两翼包抄过去,一场泼皮之间的混战就能以自己的胜利而告终。

  在跟蓬莱县甚至附近其他几个县的泼皮破落户们进行了无数次的泼皮间对决之后,刘二狗的这套理论已经越来越完善。等刘二狗带着这些泼皮们来到倭国之后,刘二狗的这套理论已臻至大成境界。

  比如现在,刘二狗就准备让手里掌握着弓箭的兄弟们先对城头进行几轮箭雨覆盖,然后再让最能打的兄弟们充当中路大军,剩下的那些兵分两路,直接顶着倭奴的防守强行冲进对方的“城池”。

  然后,估计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根据前面那一场和倭奴军队的“战争”结果来看,只要自己这边能冲进对方的城池,后面的倭奴基本上也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然而就在刘二狗打算通过眼前这座倭国城池来检验自己这一套泼皮战争理论是否能适用于战场的时候,对面的倭国城头上却悄然竖起了一面白旗,所谓的“城门”也吱吱呀呀的打开了。

  佐佐木义久赤裸着身体,浑身只有胯下的一件兜裆布,后背上背着几根荆条,右手还牵着一只小羊羔,羞羞答答的迈着小碎步从所谓的“城池”里出来了……

  “这踏马是?肉袒牵羊?负荆请罪?”

  尽管满身的匪气依旧,但是刘二狗好学,能够拉下脸来对船上那两个比他小很多的书生执弟子礼,尤其好学些成语之类的东西,所以刘二狗知道肉袒牵羊和负荆请罪的典故。

  可是对面的是倭奴!倭奴!

  特么的,一群倭奴玩什么肉袒牵羊、负荆请罪的典故?这特么不是拿错了剧本?

  就在刘二狗和一众泼皮们还在一脸懵逼的时候,佐佐木义久已经迈着小碎步到了刘二狗跟前,先是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接着又俯身拜道:“我们投降!愿意接受天魔神大人的一切处置!”

  第二百九十章 调教倭奴,就如同训狗

  天魔神大人?

  这他娘的,这矮矬子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又是把自己当天魔神又是当爹的?

  眼看着佐佐木义久忽然投降,还玩了出肉袒牵羊负荆请罪的把戏,刘二狗忽然打了个哆嗦——当年……那个倭女……

  不对,不对。就算当年跑来大宋渡种的那个倭女一发命中,那孩子也不应该长这么大,更不可能长成这个熊样儿——

  自己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就是因为当了青皮才没有媒婆上门说媒,眼前这个矮矬子长得又丑又矬又老,哪儿有半分自己当年的影子?

  估计是个想要认爹捡便宜的玩意。

  一想到这里,刚刚还有些懵逼的刘二狗顿时警惕起来。

  眼前这些矮矬子们确实没什么见识,但是身为宋人的刘二狗就算没怎么读过书,好歹也听人说过诈降的故事。

  但是佐佐木义久是真心投降。

  眼看着对面的天魔神大人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是真心投降,佐佐木义久的心里简直是说不出的委屈。

  幸好,佐佐木义久身为一国守护,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脑子的,眼看着光肉袒牵扯负荆请罪不足以取信对面的天魔神大人,佐佐木义久干脆又向着刘二狗拜了一拜,然后说道:“请天魔神大人稍等!”

  说完之后,佐佐木义久眼看着天魔神大人点了点头,心里顿时便安稳了几分,扭过头大声喝道:“把献给天魔神大人的贡品都带出来!”

  刘二狗听不懂佐佐木义久在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但是刘二狗眼睁睁的看着佐佐木义久叽里呱啦的喊了一通鸟语之后,之前还交过手但是跑得贼快的那些倭国军队就押着一大群倒缚了双手的倭奴百姓从城里出来了。

  “尊敬的天魔神大人!”

  佐佐木义久又一次以头杵地,拜道:“这些都是献给您的祭品!希望能让您满意,平息您的怒火!”

  刘二狗一脸懵逼的看着佐佐木义久,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矜持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

  得了“天魔神大人”的夸奖,佐佐木义久更是激动,慌忙拜道:“はい、!多谢天魔神大人夸奖!能为天魔神大人效力,是佐佐木的荣幸!”

  刘二狗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身边跟着的那些泼皮们先进“城”去看看“城”里面的情况。

  等了不长时间,进“城”察探的泼皮就回来禀报说城里基本上已经是座空城,大量的倭奴都被那些看起来像军队的倭奴给捆了起来。

  “很好。”

  刘二狗对着佐佐木义久夸奖道:“我很满意。说吧,你希望得到什么?”

  “はい、!多谢天魔神大人夸奖!能为天魔神大人效力,是佐佐木的荣幸!”

  又是激动的一番跪拜后,佐佐木义久才试探着抬起头,说道:“佐佐木希望能跟在天魔神大人身边!我可以为天魔神大人领路!”

  刘二狗琢磨着像徐百祥那样儿的被称之为汉奸,那眼前这个矮矬子是不是就是倭奸?

  “起来吧。”

  刘二狗道:“好生用心做事,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得了刘二狗的允诺,佐佐木义久顿时大喜过望,连续向着刘二狗拜了三拜之后才站起身来,又顿首道:“请天魔神大人入城休息!佐佐木将会立即准备好更多的祭品!”

  ……

  有了佐佐木义久这个死心塌地的倭奸存在,刘二狗顿时有了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刘二狗不熟悉倭国的情况,佐佐木义久熟悉。刘二狗不知道哪里倭国人多,佐佐木义久知道。

  让刘二狗吃惊的是,佐佐木义久在自己跟前绝对算得上乖巧听话,可是一旦把他放出去对付那些倭奴,佐佐木义久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或者说的更形象一些,那就是从狗变成了狼。

  佐佐木义久根本就没拿那些倭奴当他的同胞,稍有反抗就是直接抽刀斩杀,放火烧村子这种事情干起来更是熟稔无比。刘二狗有时候对于小孩子下不去狠手,佐佐木义久能下得去。其狠辣程度,连刘二狗和他手下的那些青皮都暗自心惊。

  刘二狗在倭国逗留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佐佐木义久足足为刘二狗抓到了七千多个大大小小的倭奴。

  当刘二狗要带着这七个个所谓的“祭品”扬帆回航的时候,佐佐木义久更是一路相送,将刘二狗送到了船队所在的港口。

  “这把由高天原的神匠打造出来的神刀,赏你了。”

  既然佐佐木义久如此忠心耿耿的当狗,熟知该怎么拢络人的刘二狗也不小气,直接就让人从船上取了一柄崭新的制式朴刀,扔到了佐佐木义久的脚下。

  “再过上两个月,本天魔王还会再降临倭国,希望你到时候能准备好更多的祭品。”

  刘二狗摸了摸佐佐木义久的脑袋,沉声道:“记住,你是本天魔王的奴仆,如果谁要敢来阻止你为本天魔王收集祭品,要么杀了他,要么,就把他变成祭品!”

  就如同狗子喜欢被主人抚摸狗头一样,当刘二狗抚摸着佐佐木义久的脑袋时,佐佐木义久同样舒服的跟狗子一样眯起了眼睛,在听到刘二狗的吩咐后,更是双腿一并,顿首叫道:“はい、!”

  刘二狗这才点了点头,一边转身往船上走去,一边说道:“好生用心做事。如果你表现的足够好,本天魔王也不介意让你随本天魔王去高天原,成为高贵的神的一员。”

  佐佐木义久更激动了,跪地叫道:“はい、!恭送天魔王大人!”

  ……

  直到离得老远,依旧能够看到佐佐木义久虔诚的跪地港口的身影,刘姓书生忍不住摇了摇头,对刘二狗道:“这倭奴竟如此忠心,你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调教?”

  刘二狗一脸懵逼的挠了挠头,试探着答道:“我也不懂这个啊。至于这个倭奴,我也根本就没把他当人,而是当成狗一样来训的。”

  说完之后,刘二狗又嘿嘿笑了起来,说道:“这次发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渡种

  刘姓书生没有理会陷入狂喜中的刘二狗,反而皱着眉头琢磨了半晌后忽然对另一个书生问道:“吴兄,当年倭女来我大宋渡种,你……”

  “我什么?”

  吴姓书生哼了一声,说道:“那倭女身高四尺,有如女童,你当我下得去手么?”

  说完之后,吴姓书生难免又有些疑神疑鬼的对刘姓生书问道:“莫不是你……”

  “……嗯。”

  艰难的点了点头,刘姓书生道:“当年我看那倭女身材娇小,可堪玩爱,难免就着了她们的道,如今……”

  愁啊。

  当年怎么就特么没管住下半身,不小心着了那些倭女的道,如今却不知那个倭女有没有怀上自己的种,万一要是怀上了,自己以后该怎么和孩子相认?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被抓了劳工吧?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当年的春风一度……万一这孩子生得不像自己,反而跟倭奴一个鸟样儿,那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让他被抓了劳工算球,也省得辱没了先人。

  就在刘姓书生愁肠百转的时候,吴姓书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吴姓书生关心的不是刘姓书生当年一夜风浪的破事儿。毕竟,就算没有倭女渡种这破事儿,自己这些人在没有进入皇城司以前也没少浪荡,现在再头疼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吴姓书生关心的是倭女渡种这件事情本身。

  渡种这事儿不是大宋所独有,而是起至于前唐之时。当时如果有海商乘船东至日本,那些倭国的贵族就会安排一些俏丽的女子伺寝,如果这海商长得再高大威猛一些,伺寝的倭女就会有好几个。

  到了大宋之时,这些倭奴已经不满足于海商东渡了,而是选择了不等不靠,直接派出大量的倭女(一次有二、三十个倭奴)到泉州、明州或者其他的港口停船靠岸,遇到宋人便“择端丽者以荐寝”。

  甚至于争着抢着要渡种的还有回鹘人。宋人洪皓在《松漠纪闻》中记载,回鹘的年轻女子未嫁前有与宋朝汉人先“同居”的传统,而且父母会自豪的说:“我女儿曾和哪个汉人同居生活过!”

  当然,回鹘的事儿归回鹘的事儿,那边怎么样暂且不去说,反正现在回鹘人基本上跟宋人没什么区别。但是问题出在了倭国这边——鬼特么知道到底有多少倭女跑到大宋“渡种”,又有多少倭女渡到了种……

  那些孩子不能把他们算倭奴吧?若是让那些被渡了种的大宋百姓,尤其是像刘姓书生这样儿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自己在倭国有后人,还被抓去做了劳工,这踏马就有点儿好说不好听的意思啊……

  就在吴姓书生满脑子都是该不该让这些孩童认祖归宗,该如何区别这些孩童跟普通的倭奴时,刘二狗却忽然开口说道:“在倭国待了这许多天,小的倒也让人打听到了许多关于渡种的事儿,不妨说与先生听?”

  待吴姓书生点头之后,刘二狗便开口说道:“据下面的几个青皮回报,说是渡种这事儿古已有之。

  如果有哪个倭女能成功的来到大宋并且成功的渡种回去,那她们的父母不仅仅可以息这的说他们家女儿跟宋人睡过,而且还生过宋人的孩子,这样儿能极大的抬高她们的身份和地位,以后能嫁个好人家。

  至于渡种而生的那些孩子,在倭国不仅不会受到歧视,反而一生下来就会被倭国的各路公卿诸侯们领走,从小当成贵族来教养。

  所以,普通的这些倭奴里面,是不会有渡种而去的宋人子弟的,先生无须担忧。”

  听到这里,吴姓书生的眉头才缓开了一些,刘姓书生脸上的阴翳之色也消失不见。

  “算了,等回头把这事儿上报给官府,看看朝廷怎么说再做决断。”

  刘姓书生忽然叹了一声,说道:“刘某不孝,有辱先人啊!”

  吴姓书生摇了摇头,岔开了这个让人纠结闹心的话题:“说起来,这一次抓了有七千个劳工吧?”

  刘二狗一听吴先生又提到了劳工,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说道:“不错!七千多个,只多不少。如果这一路顺利的话,估计最少也能有七千个劳工活着到大宋。”

  吴姓书生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劳工这东西少了值钱,多了可还值钱么?再退一步说,就算蓬莱县愿意用五贯钱一个的价格来收你的劳工,可是他蓬莱县有那么多钱么?”

  被吴姓书生这么一说,刘二狗顿时有些傻眼。

  虽然不曾读过书,但是不学有术的刘二狗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最关键的是,蓬莱是真特么穷,不说整个县都穷的叮当响吧,反正也别指望蓬莱县一次能拿出来三万多贯钱买下七千多劳工。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解决办法来,刘二狗顿时有些犯愁,躬身向着吴姓书生和刘姓书生拱手道:“请先生教我。”

  刘姓书生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没办法解决,只能看蓬莱县能吃下多少劳工,剩下的再卖给周边诸县。如果周边诸县也吃不下,那就只能再北上天津,把劳工转运到滦州,卖给奉圣州的秦知州,他现在正在修建长城,还要修建顺天府新城,正是需要劳工的时候。”

  吴姓书生却道:“也不一定。”

  见刘姓书生和刘二狗都一脸懵逼的望向自己,吴姓书生顿时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说道:“这七千个劳工里面,有多少是男?有多少是女?”

  “差不多一半一半吧?”

  刘二狗迟疑着道:“小人也未曾仔细清点过,大概就是四千多个男的,三千多个女的。”

  吴姓书生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说道:“这四千多个男的,便照原样继续卖劳工即可。至于那三千多个女的么……”

  “择其相貌端丽者发卖便是了。我大宋百姓多有听说过渡种的,可是真正跟倭女春风一度的又有多少?如今有了这些倭女……”

  “剩下容貌不佳者,便与男倭劳工一样处置即可。”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青皮们有的很讲究面子。一言不合拨刀相向,既能为了争一口气割大腿上的肉下酒,也能为了一个承诺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样儿的青皮多半就有了“侠”或者“义士”之类的称号。

  也有的青皮丝毫不要乎所谓的面子。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为了利益能够舍下面皮不要,同样也是说的青皮。这样儿的青皮通常被称之为下三烂。

  《沼泽边的黑帮故事》里面就很传神的描写了这两种青皮。

  刘二狗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青皮,也是大宋大部分青皮的真实写照——为了利益能舍下面皮,但是心里好歹也算是有点儿逼数,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不是让他刘二狗跟徐百祥那样儿给异族当狗,剩下的事情只要是有利可图的,那基本上就没什么是他刘二狗不敢干的。

  像抓倭奴这种事情,就是典型的能干,不仅能干,还能大干特干。还有就是像吴先生说的发卖倭女这事儿,刘二狗干起来就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而最终的结果也确实跟吴先生预料的差不多——

  别说蓬莱县了,就算是把周边的几个县全都加上,也没能把那些倭女全部买下。毕竟倭女的身材本身就小,就算是本着把男倭当牲口用把倭女当男人用的原则来使唤,这些倭女在修路、搭桥这种力气活上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所以,为了不让这些倭女劳工砸在手里,刘二狗几乎是无师自通的琢磨出了拍卖的套路,然后在蓬莱操持起了人贩子加拍卖师的活计。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她多大,反正看着跟十二三岁的差不多。不会说人话,得慢慢调教才行。五贯钱起步,价高者得。”

  “六贯了!六贯钱,还有没有更高的?”

  “七贯!陈老爷出价七贯!还有没有更高的?如果没有……”

  “八贯!李老爷出八贯!还有没有更高的?看起来是没有了,恭喜李老爷……”

  但是让刘二狗和刘姓书生、吴姓书生没有想到的是,刘二狗这个人贩子加拍卖师的生意刚刚略有起色,户部那边就派人过来紧急叫停了拍卖,甚至都没等第一批的倭女拍卖完。

  “所有的倭女,只要是四十岁以下的,五贯钱一个,全要了。包括你后面弄来的,也是一样。”

  毕竟掌握着大宋的钱袋子,户部派来的小吏一开口就显出了一股子财大气粗的架势。

  琢磨了一番后,刘二狗试探着问道:“敢问官人,是所有的倭女?”

  虽说一个相貌端丽的倭女往往能拍出十几贯的价格,但是倭女的质量参差不齐有好有坏,并不是所有的倭女都能拍出高价。

  这也就意味着,很多倭女很可拍不出去,最后就有可能砸在手里。

  放了,白忙活。杀了,太可惜。养着,费粮食。

  总之,那些卖不出去的倭女在刘二狗眼里就比鸡肋还要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现在户部愿意把所有的倭女全部接手,哪怕一个只有五贯钱,但是起码不用担心砸手里了不是——刘二狗一开始就没要年龄超过四十的倭女。

  吏部的小吏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本官再说一遍,是所有的,不超过四十岁的倭女,有一个算一个,户部全都要了。包括你后面弄来的,无论你能弄来多少,户部也全都要了。”

  刘二狗试探着道:“敢问官人,这倭女……可是有什么说道?”

  “说道?”

  那小吏哑然失笑,说道:“区区倭女罢了,能有什么说道?户部买来,不过是给那些迁移到甘肃和交趾布政使司的光棍们当小妾罢了。”

  ……

  “赚大了!”

  等户部的人清点过倭女的数量,又约定好下一次继续收购之后,刘二狗整个人走路都有些飘。

  三千个被户部收购的倭女,再加上提前已经发卖掉的那两百多个倭女,再加上四千多个劳工,这一趟下来,刘二狗赚了足有三万八千贯!

  “出发!出发!”

  给手下的青皮们结算了上一次出海的工钱,又赏下了一些钱财后,刘二狗就迫不及待的催着那些青皮破落户们继续出海去倭国。

  刘二狗算过了,只要再多往倭国跑这么几趟,自己很快就能把购买战船和军械的钱都赚回来,到时候自己身上就不用再背着百万贯的债了。

  是的,刘二狗现在表面上看着风光,出手也阔绰的很,可是刘二狗的身上却背着百万贯的债务,基本上都是购买雷州水师和泉州水师战船以及军械的债务。

  反正皇城司也不担心刘二狗会跑路——天下就这么大,敢跑就试试?

  刘二狗的心里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刘二狗倒是从来都没想过跑路什么的,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多抓一些劳工,好早点儿把债务还清。

  ……

  那个谁曾经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刘二狗头疼身上背着的上百万贯的债务,而富有四海的赵桓同样也头疼,只是赵桓头疼的不是钱,而是移民。

  随着朝堂改制的一步步进行,再加上阶梯税律也正式开始实施,大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地主选择清退一部分土地。

  而清退土地的结果就是许多原本打算迁移出去的百姓又选择了观望——

  官府手里有了土地,是不是得发卖出来?

  不用背井离乡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谁他娘的吃饱了撑的才会想着往外跑!

  然后赵桓跟朝堂上的大佬们就开始头疼。

  收回来的土地是要发卖没错,可是收回来的土地又够卖给几个人的?再说了,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那里空着的土地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现在不赶紧迁移百姓过去耕种,难道还要等着那些土地自己长出来粮食?

  然后赵桓就一咬牙一跺脚,使出了终极大招。

  不是强制征发几百万的百姓迁移过去,而是发小妾!

  没错,去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发小妾!

  先可着大宋要驻扎在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的那些将士们来,然后就是普通的百姓,只要愿意去的就一发一个倭国小娘们儿,至于是二手货还是原装的,那就完全看他们运气。

  然后汴京城的教坊司就很头疼。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奇幻而又魔幻的现实

  众所周知,大宋的官话在这个时代是世界通用语言,无论是倭国的上层贵族还是高丽棒子的上层贵族甚至于缅甸、暹罗的上层贵族,都是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并且能写一手漂亮的汉字。

  如果不是甲申国难之后神州陆沉天地翻覆,如果不是鞑子太能败坏,估计也没鸟语什么事儿。

  但是吧,问题就出在这个但是上面了。

  大宋的百姓可以送花灯给大宋的皇帝,大宋的皇帝也都时不时的跑到汴京城里逛街,甚至还有的皇帝亲自去逛青楼,跟大臣们争风吃醋。但是那些倭国的上层贵族跟普通的倭奴那就是两个世界的两种生物,除了那些上层的贵人们要向普通的倭奴搜刮钱财之外,两者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交集。

  所以,会说大宋官话的倭奴就很少,在大宋的青皮破落户们看来这就是典型的不通人言。

  被刘二狗抓来的这些倭国劳工自然也没几个会说人话的——刘二狗跑了这几趟倭国,也就碰着一个会说大宋官话的佐佐木义久,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只会说倭国鸟言兽语的蛮夷。

  所以教坊司就很头疼。

  现在需要教导几千个倭女学会简单的大宋官话,那以后会不会变成几万个倭女需要教导?

  要教会这些狗屁不通的倭女说人话,还得让他们打扮的像个人样儿,平日里也能干点儿活儿,这里面的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当然,做官的最大好处就是官老爷们可以把自己头疼的事情变成其他人头疼的事情——别看教坊司只是个娱乐机构,但是再怎么是个娱乐机构的教坊司,那也是个官办的娱乐机构,是有行政编制的。

  所以汴京城也好,其他地方也罢,各地方的各家青楼不约而同的接到了官府的命令,要求这些青楼每家派出一个老妈子到汴京城教坊司听用。

  然后,已经到达甘肃布政使司和交趾布政使司的丘八和百姓们就惊喜的发现——朝廷真给大家发小妾了!

  当然,不想要小妾的也没问题。不要小妾的,可以直接领五贯钱的补贴,看个人如何选择就是了。

  而且枢密院和户部下发的行文里面写得很清楚,不管是已经成亲的还是没成亲的,也不管是禁军、厢军还是普通百姓,朝廷现在发下来的也仅仅只是小妾而已,严禁把小妾扶成正妻。

  想要正妻,就必须得是大宋百姓家里的女子,不管她们是汉家女还是苗女之类的,只有这些拥有大宋户籍的女子才能在大宋的户籍册子上成为正妻,剩下的都只能是妾!妾!凡是敢把妾抬成正妻的,无论有没有娶妻成婚,都会按照宠妾灭妻来处理!

  宠妾灭妻怎么处理?

  地方官府对于这种事儿的处理一般就是打板子外加流放并判抬妻无效,可是军队里面不讲究这个——军队里面一般都是军法处置,只要咯嚓一声然后再悬首示众,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虽说枢密院和户部的行文颇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的意思,可是对于丘八和百姓们来说却根本不是问题,朝廷愿意给大家伙儿发个小妾玩总归是好事儿——

  成了亲的谁还不想纳个妾?没成亲的也想着先弄个暖被窝的。哪怕发下来的这些小妾有些笨,说话总是磕磕绊绊的,可是好歹能说人话,能暖被窝,还要啥自行车啊?

  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朝廷发小妾这种千古难闻的奇事实打实的发生之后,偷移界碑这种事儿就出现的更频繁也更猖獗。

  地方官府要的是丁口增长率以及大量的劳工,青皮们需要抓捕大量的劳工换银子,蛮夷带路党们心心念念的想要拥有大宋的户籍,以致于地方官府和青皮以及蛮夷带路党三者之间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利益铁三角。

  甚至还有的蛮夷心甘情愿的被抓劳工。

  没错,就是心甘情愿。

  对于那些靠近大宋的蛮夷来说,如果不能得到大宋的户籍,那还不如被抓了劳工。

  当劳工有危险?

  这不是废话么,饿死不就不是死了?被那些达官贵人们欺压盘剥就不是死了?

  反正都是个死,如果能当了劳工,最起码还能吃上饱饭。对比起原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饿死的日子来说,当劳工反而成了一条出路,起码也比继续当个蛮夷百姓要强得多。

  所以就出现了大量的蛮夷主动被抓劳工的事情。这些蛮夷们事先准备好绳子,等着抓劳工的青皮们到来时,这些蛮夷就主动捆好自己和家人的双手,然后兴高彩烈的站在道路中间拦住青皮。

  甚至还有的蛮夷主动把自家的女儿当女奴卖——虽然不能当正妻,但是哪怕给宋人当个小妾也能保证活下去,甚至还能活得很好……

  如此奇幻而又魔幻的现实,让整个大宋朝廷从上到下都惊掉了下巴。

  然后户部尚书庄成益就开始头疼。

  户部的预算花完了!

  工部和礼部成了今年预算审批的最大赢家,整个国库里面有一多半的预算都是批给了工部和礼部,用于疏浚河道、修建社学。

  相比之下,兵部和枢密院得到的实际预算金额要比往年多了一些,但是如果按照国库整体预算的比例来计算,兵部和枢密院反倒成了最大输家。

  至于户部就比较苦逼了——无论是哪一年,户部本身的预算都是比较少的那个,毕竟相对于工部和礼部、兵部还有枢密院来说,户部要花钱的地方都比较少。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户部今年会忽然间需要拿出钱来收购倭女,发给那些丘八和百姓当小妾。

  然后户部就没钱了。

  “所以,你就想找朕要钱?你当朕的内帑是取款机器了是不是?”

  赵桓阴沉着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盯着庄成益道:“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借,臣这是找官家借钱来了,不是要。”

  庄成益道:“臣就找官家先借一百万贯应个急,等靖康四年的秋税收上来了再还给官家。”

  而赵桓却哼了一声,说道:“朕从来没听说过有貔貅会往外吐东西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影帝上线

  好啊,这貔貅之名以前还只是暗地里叫叫,现在居然都堂而皇之的当着老夫的面叫上了?简直欺人太甚!

  庄成益气急败坏的道:“臣乃是户部尚书,不是貔貅!官家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赵桓心道清白?这东西别人有,朕也有,唯独你庄貔貅没有!

  然而不管赵桓心里再怎么不爽,这一百万贯还是拨给户部了——

  户部现在缺钱是事实,不能因为钱而耽误了移民实边的事儿。至于庄貔貅到底能不能把这一百万贯还回来,那就只能看他庄貔貅到底还要不要脸皮了。

  打发了庄貔貅之后,赵桓又习惯性的带着一众龙腿子们出了宫。

  说来也奇怪,赵桓每次走在汴京的街头上就有一种想要把汴京城拆了重建的冲动。

  然后就忍不住恶意的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街边的房子全给拆掉?

  不同意拆?

  他娘的,朕是个皇帝啊,手里有军队啊,不听话的直接一把火全给你烧喽,骨灰都给你扬没影儿喽,就问你怕不怕!

  尤其是当赵桓听到那些百姓们讨论着自己每天吃的四菜一汤是什么菜的时候,这种恶意就愈发的浓重。

  不过还好,赵桓多半也就是想想而已。

  “走,去祝家庄子瞧瞧。”

  逛了半天也没碰上什么让赵桓感兴趣的事情,赵桓也懒得再继续逛了,干脆带着一众龙腿子们直奔城外的祝家庄子而去。

  ……

  当赵桓赶到祝家庄子的时候,祝家庄子依旧跟两年前一样在大兴基建,而且整个祝家庄子跟两年前的祝家庄子比起来,已经完全是另一番模样,连赵桓都险些没认出来。

  “庄子里这是干什么呢?”

  两年前那个想要带着青壮们包围赵桓的老泼皮还没死,尽管嘴里的已经快掉光了,可是这老波皮的脸色倒是红润的很,精神头看上去也挺不错的。

  听到赵桓发问,这老波皮便笑着道:“回官家,这是在修社仓!”

  “社仓?”

  大宋有常平仓和预备仓还有义仓,这社仓又是个什么鬼?怎么朕这个皇帝都不知道?

  老波皮道:“对,就是社仓。俺们庄主进城的时候,听说咱大宋要搞什么常平仓和预备仓,所以俺们庄子就想带俺们弄个社仓出来,算是俺们庄子的私仓。”

  “……真特么会玩。”

  赵桓暗自吐槽了一句,说道:“你们庄主呢?”

  “去西凉了。”

  老波皮咧开没几颗牙的嘴,笑着说道:“俺们庄主说现在抓劳工的青皮太多,抓劳工已经不怎么赚钱了,不如去西凉那边儿接着盗马。”

  “西凉?”

  一听到这个名字,赵桓顿时就怒了——西凉现在是大宋的!这狗日的祝家庄子的庄主带着马仔跑去西凉盗马,那特么不是偷到朕的头上来了?

  那特么是朕的!

  “启奏官家,不是西凉,是西辽。”

  就在赵桓差点儿就要发怒的时候,何蓟赶忙凑到赵桓身边,低声道:“祝大郎跟皇城司报备过,他们去的是西辽,不是西凉府。”

  赵桓这才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只是放过了祝家大郎的这一摊子破事儿,难得听到西辽这两个字的赵桓又把耶律大石和西辽给想起来了。

  “走,回宫。让李纲和萧诺言来见朕。”

  ……

  “要是说起来,朕应该称呼天祚帝一声伯父,只是不曾想耶律伯父驾鹤而去,留下大辽给朕,朕这心里……”

  哎的叹了一声,赵桓伸手抹了抹微红的眼眶,说道:“朕今天听到有皇兄名曰耶律大石者远遁西域,朕这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了。”

  李纲选择低下头去看靴子上的花纹——谁也不知道官家跟天祚帝是怎么论成伯侄的,更不知道这耶律大石怎么就成了官家的兄弟!

  不过无所谓,反正官家他老人家开心就好,只要他不在朝堂上瞎折腾,他愿意认耶律大石当孙子也随他……

  萧诺言则是有些懵逼。

  说实话,大宋跟辽国之间的关系那是相当的复杂——自打从檀渊之盟开始,宋辽两国就成了兄弟之国,宋为兄,辽为弟,也就是说,宋辽两国的皇帝就此成了兄弟关系。

  当传到天祚帝和赵吉翔这两个活宝当皇帝的时候,这两个人的辈份已经乱的一批,想要从头捋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得从檀渊之盟开始捋。

  但是,没人对一个亡国之君和一个上皇之间的辈份问题感兴趣,这个问题也就没有人再提起来。如果不是官家现在忽然提出这个话题,就连萧诺言都快忘记这回事儿了。

  “派人出使金国。”

  赵桓又擦了擦眼眶,忽然开口说道:“朕即位之初,尚且惹不起他金国,如今朕可不怕他了,便该遣使往金国一行,迎回耶律伯父。”

  李纲本能的就觉得不对劲,待抬起头来一看,却见赵桓只是眼眶红,却没有一滴的泪水,再一看旁边一脸纠结的萧诺言,李纲心里的怀疑就更重了几分。

  “官家以为该遣何人为使?”

  李纲开始附合着说道:“另外,又不知天祚帝是否还健在?”

  赵桓摇了摇头,说道:“朕也不知道耶律伯父是否还健在。只是耶律伯父毕竟是辽国之主,纵然被金兵掳去,却也未必会受到为难。只是该派何人出使,却是有些为难了。”

  说完之后,赵桓又一次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使者是个李棁一般的无胆之辈,只怕不光不能迎回耶律伯父,反倒会让金虏小觑了我大宋。”

  待赵桓的话音落下后,萧诺言忽然抬起头,说道:“启奏官家,臣以为不当迎回天祚帝!”

  “为何?”

  赵桓皱着眉头道:“汝欲阻止朕尽为人侄之孝心么?”

  被赵桓这么一责问,萧诺言慌忙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实无此心。只是辽国毕竟已经灭亡,辽国百姓也已经尽数归了大宋,若是再迎回天祚帝,却又置已经归宋的契丹百姓于何地?”

  赵桓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说道:“这样儿,朕将析津府以北再归还给辽国,请耶律伯父再登皇位,如何?”

  萧诺言却道:“官家一片好意,然而已经归宋的契丹百姓,却不会再愿意重新成为辽人了。”

  “莫说是普通百姓,便是微臣,如今已为宋人,已经不愿意再为辽人了。”

  “若官家果有心思,不若遣使往金国一行,探望……探望一番也就是了。”

  “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该遣使往西辽一行。”

  “耶律大石先为辽臣,如今也该为宋臣,若其建国自立,便是悖逆不臣!”

  第二百九十五章 没有人比朕更懂换算

  “只是,耶律大石既然早早的就逃了出去,只怕不臣之心也不是有了一天两天,现在只怕难以回头。”

  萧诺言皱着眉头道:“若是起兵征伐,甘肃布政使司南边有个吐蕃诸部,西北边还有个高昌回鹘,倒也是个麻烦事儿。微臣虽然听杨再兴说过,说是吐蕃诸部和高昌回鹘那些蛮夷也在偷挪界碑,可是大军一至,却不知道这些蛮子们又会生出什么想法了。”

  赵桓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怀疑萧诺言在演戏——如果这货的演技能把自己蒙骗过去,那他萧诺言可就真的牛逼坏了!

  然而就在赵桓琢磨着该怎么解决掉吐蕃诸部和高昌回鹘时,李纲却躬身道:“吐蕃诸部和高昌回鹘倒是不足为虑,只要官家愿意接纳,只怕这两家现在乐不得内附呢。只是……”

  “只是什么?”

  赵桓笑道:“怎么看李卿和萧卿这副架势,都是一副想要征伐西辽的样子?朕可还没说要征伐西辽呢。”

  李纲心道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去吧!

  如果不是对人家西辽起了什么心思,你会忽然想起来天祚帝耶律延禧和一早就跑路的耶律大石?现在还假模假样的说什么兄弟?还说什么没想征伐人家?呸!

  但是吧,赵桓还真没想征伐西辽,更没想着带兵去怼死耶律大石。真的,赵桓敢拿上皇赵吉翔的节操发誓。

  众所周知,赵桓是个二次穿越者。二次穿越者的优势就在于上上辈子读过很多的网络小说,上辈子又当过一次皇帝,有足够的时间读书,而且对于宋朝的这部分历史很了解——

  耶律大石跑到了可敦城建立了西辽,后来在叶密立城登基称汗,汗号为“菊儿汗”,后来又尊汉号为“天祐皇帝”,建元延庆。

  当然,这货为什么叫菊儿汗以及为什么全弄个汉式皇帝称号那是他的事儿,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货后来击败了塞尔柱帝国的联军,高昌回鹘、西喀喇汗国、东喀喇汗国及花剌子模等国家先后向西辽臣服。

  如果按照西辽脱胎于辽国,而宋、辽又早已经约为兄弟之国,现在辽国天祚帝这个伯父更是把大辽江山托付给赵桓这个关系来算,西辽,等于辽的一部分,所以西辽也就等于是大宋的一部分。

  赵桓觉得这么换算一下完全没毛病,毕竟上上辈子的数学老师教的好。

  所以,赵桓的想法是让耶律大石这个便宜兄弟继续一路向西,干掉塞尔柱,推平欧罗巴,然后再由赵桓来收复这些自古以来的大宋领土。

  当然,那些需要走海路的地方就不指望耶律大石了,毕竟这货现在占领的地盘可敦城在后世是七武海那里,指望这货能发展出水军,还不如指望法国军队能在巴黎陷落之前不投降来得更现实一些。

  至于耶律大石会不会愿意一路向西,赵桓倒是一点儿不担忧——朕跟他说,他就一定会愿意,你信不信?

  琢磨了半晌,赵桓干脆开口道:“先遣使往金国一行吧。毕竟金国已经遣使来了我大宋许多次,朕一次使节都不派过去,倒是显得朕不懂礼数了。还有西辽那里也派一个吧,毕竟是朕的王兄。”

  然后礼部尚书方子安就一把一把的薅头发。

  在大宋近乎于毫无存在感的存在了一百六十多年时间,如今忽然间就要管着社学、科举还有从鸿胪寺改制而来的理藩院,礼部上上下下的人手早就已经不够用了。

  现在官家又说要派人出使金国和西辽。

  哪怕就是除开人手的问题不谈,官家你对大宋跟金国之间的关系就没点儿逼数么?

  你骗杀了人家金国好多使者不说,还拿着十几万的金兵筑京观,就算现在两国已经议和又互开边市,那这个出使金国的任务也绝对是个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

  毕竟金国那些混蛋疯起来连他们自己的信使都杀,毁书斩使这种事情干起来更是没有一点儿压力。

  还有西辽……人家辽国跟大宋已经一百多年没打过仗了啊!如果在两国边境发生天灾,对方的官府甚至会出面赈济啊!

  就是这么两家好的跟一家似的关系,特么上皇那个沙雕非得要收回燕云十六州,结果搞什么海上之盟,不仅坑死了辽国,还特么差点儿把大宋也给坑死!

  现在你说要遣使出使西辽?

  人家耶律大石不一刀子把使者给砍死,那都算他耶律大石的脾气好!

  礼部最终还是挑了两个使节出来,然后再跟赵桓指派的两个太监一起共同组成了两个不同的使团,一个前往金国出使,另一个则是出使西辽。

  而在出使之前,这两个使节又被赵桓派人叫到了宫里面授机宜。

  “到了金国之后,一定要代朕好生问侯朕的皇伯父天祚帝,记得要替朕告诉完颜晟,朕无时无刻不想着请天祚帝和他完颜晟一起到大宋来小住一段时间,好让他们跟上皇一起把酒言欢。”

  “到了西辽之后,告诉朕的王兄耶律大石,宋、辽依旧是兄弟之国,一时的误会,不要太放在心上,该过去的总归会过去,人还是要向前看的。如果他愿意的话,无论是互开边市还是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

  “岁币?你是打算让他给朕进贡岁币还是打算让朕赏给他岁币?没有岁币!敢应承什么狗屁岁币,朕就拿你的家产当岁币,再把你挂城门楼子上风干喽!”

  “还有,无论是金国也好,西辽也罢,都是一次正常的出使,用不着太担心。”

  “或者说,该担心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们。”

  “谁要是敢吓唬你们,你们就问问他,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独匈奴未耳。”

  “如果他们没有听说过,那也没关系。”

  “你们就告诉他,太原城外有京观,兴庆城那里有京观,升龙城那里也有京观。”

  “谁敢对朕的使者不客气,朕就拿他们筑京观。”

  第二百九十六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完全没毛病。

  要是搁以前,这出使他国的事情还真得好好掂量掂量,毕竟辽、金都比大宋要强横,就连西夏和交趾都敢在大宋跟前蹦哒蹦哒,一不小心还真有可能把命丢在外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打官家把金兵、西夏、交趾都给筑了京观之后,这大宋原本已经弯得不成形的脊梁骨忽然就硬挺了起来,颇有一些看谁都是狗的意思在里面——

  官家说了,大宋之下皆走狗,不想当狗的可以去死。

  尤其是负责出使辽国的梁晨,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大名府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记得前几年来的时候,城外还有大片的荒地,现在基本上已经没了。只可惜,大名府如今已经不是北京了。”

  “这顺天府,原来还是辽国的地方,那时候还叫析津府来着,现在已经成了我大宋的北京顺天府了。”

  “哈,这滦州边市果然不一般……”

  自打重和元年进入官场之后,梁晨就见识到了上皇赵吉翔是如何对内里搜刮享乐无度,又是如何对外既怂又送的。

  尤其是靖康元年,当梁晨知道了上皇在金兵南下后连夜禅位,而今上登基之前又曾哭晕当场,还是被人硬抬到龙椅上的时候,梁晨的心里就已经绝望了。

  梁晨不是没有想过辞官不做。可是人,终究是要恰饭的嘛,而朝廷给的俸禄又实在太多了……

  为了一家老小,为了恰饭,梁晨也算是忍辱负重了,甚至打算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算了。

  直到靖康元年的那场守城之战,直到汴京城外立起了那座两万多金虏筑成的京观。

  所以,当梁晨知道自己将要出使金国的时候,梁晨的心里一点儿都不慌,更没有像出使西辽的孙誉一样考虑什么岁币的问题,反而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

  有能耐你金国就杀了我,反正有你金国上下给本官陪葬,本官还青史留名了!

  正是抱着这种你不弄死我我还想主动找死的泼皮心态,梁晨这一路上是怎么看大宋的风土民情是怎么看不够,心里总觉得看一眼就少一眼。

  然后跟梁晨搭档的太监叶远就很头疼。

  “走了一路,你嘟囔了一路。”

  叶远皱着眉头道:“你能不能像咱家一样稳重点儿?你别看咱家是个太监,可是咱家也没跟个蛮子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

  梁晨心道你个死太监懂得什么?老夫的心思你又怎么能知道?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梁某一去兮,可能就不复还了……

  尽管心里在无尽的吐槽,可是被叶远那个死太监不阴不阳的怼了一句之后,梁晨顿时也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兴致,直到一行人在滦州边市往东三十里的地方被金国骑兵截下。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梁晨低声道:“你说金国那些骑兵想要干什么?不会是想在半路上就把咱们给……”

  一想到汴京城外,太原城外,析津府外,好多地方都有大规模的京观,梁晨的心里就越发的没底,越看就越觉得对面的金国骑兵像是不怀好意。

  叶远瞧了对面的金国骑兵一眼,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他们没那个胆子——后面三十里就是滦州边市,他们在这里截杀我们?除非他们集体犯了脑疾!”

  梁晨的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讪笑道:“想不到,老夫的胆子还没有公公大。”

  你跟咱家比胆子?咱家跟着官家出征西夏交趾,那京观上的人头可都是咱家带人硝制的,你个穷酸居然还想跟咱家比胆子?我呸!

  心里疯狂吐槽了几句后,叶远才猛的一磕马腹,向前疾冲了几步,直到离着金国骑兵有一箭之地的距离才停下来,尖着嗓子喝道:“来者何人!咱家奉大宋天子诏命出使金国,尔等在此拦截天使,意欲何为!”

  随着叶远的话音落下,随行的三百禁军骑兵也开始缓缓移动,而五百禁军步卒则是围在了梁晨的周围,举盾的士卒将大盾坚在地上,持枪的士卒将长枪尾部插在地上,枪的前部搭在盾兵的肩膀上,枪尖斜斜的指向天空,枪兵之后的弓兵更是抽出了羽箭,再往后的士卒则是二话就说就搭起了神臂弓。

  “这踏马哪儿是宋人,这踏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金兵的头领眼看着对面的八百宋军似乎浑然没将自己带着的一千骑兵放在眼里,反而二话不说就开始组成了攻击阵型,无奈之下只能恨恨的呸了一声,示意身后跟着的骑兵们向后退开之后才轻磕马腹向前,来到离着叶远不远的地方之后拱了拱手,说道:“某乃是大金国驻防宋国边市外的千夫长完颜成!此来,乃是接到了贵国边市大统领秦相公的书信,说是贵国皇帝遣使出行我大金国,特意前来护送!”

  说完之后,金兵的头领干脆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又将刀枪都挂在马鞍上,示意自己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后才慢慢催马向前,将书信递交给了叶远。

  待确认过了确实是秦会玩的书信之后,叶远才笑着向身后摆了摆手,示意那些禁军解除戒备,然后又向着金兵头领道:“一场误会,倒是要劳烦完颜千夫长了。”

  完颜成的心里顿时就舒服了许多——瞧瞧,人家就知道本千户是姓完颜的,不像那个姓秦的一样,动不动就喊完千户!

  心里一舒服,完颜成的态度就更加的和善了,向着叶远拱了拱手,说道:“贵使客气了。在下常驻滦州边市这边,跟秦相公的关系也不错,能一路护送贵使到黄龙府,也是在下的荣幸。”

  “完颜千夫长客气。”

  叶远也拱了拱手,说道:“刚刚忽然看到贵国骑兵,是叶某反应过度了。”

  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叶远才开口问道:“叶某在滦州边市逗留了两天,发现滦州边市里面也有许多贵国百姓,两国百姓相处倒也和谐,怎么贵国还要在滦州边市外驻扎骑兵?”

  完颜成笑道:“贵使有所不知,我大金国在此驻扎骑兵,乃是最近有一批高丽棒子在不断的给我大金国找麻烦。”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箭逼退三千骑

  高丽棒子这个名词算是火了,原本在高丽是特指某一部分人群的“棒子”这两个字如今火得莫名其妙,火得一塌糊涂,直接火成了高丽人的代名词,现在就连金国这边的女真人都开始称呼高丽人为“棒子”。

  然后,一个“棒子”,就莫名其妙的迅速拉近了完颜成和叶远之间的关系。

  “那些棒子搞了个什么‘夜别抄’的乱兵,每日里就是不停的在我大金国境内折腾,要么杀人放火要么掳掠百姓,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完颜成苦着脸道:“前些时候,棒子们甚至还袭击了前来滦州边市贸易的商人。虽然棒子损失惨重,可是我这个千夫长也没能落得了好去,已经被上峰训斥了好几次了,若是再有一次,估计连脑袋上这颗人头都保不住了。”

  叶远哦了一声,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只是回过神来后,叶远又好奇的道:“高丽乃是金国之臣,既然高丽出了什么‘夜别抄’,那贵国朝廷为何不向高丽朝廷施压?”

  “倒也不是没有试过。”

  完颜成吐槽道:“只是那高丽现在乱成一团,王构小儿和金富轼两伙人每日里你打我我打你,便是想要个人来主持高丽的朝廷都难,又怎么有人去管这个‘夜别抄’?”

  “而且那些棒子里面也有高人。”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大宋皇帝遣使往黄龙府,最怕的就是他们假冒成我们大金国的骑兵来截杀贵使一行。”

  “贵国的皇帝偏又是个脾气不好的,到时候大宋跟大金再起了冲突,那些棒子们可就要笑死了。”

  只是叶远听了完颜成的吐槽后,却皱着眉头道:“冒充你们来截杀我们?这些棒子莫非是得了脑疾?这种事情一旦走漏了风声,那些棒子能担得起?”

  “棒子们早就疯了。”

  完颜成道:“连冒充金国骑兵,斩杀金国商人这种事情他们都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如果只是牺牲一些死士就能挑动大宋跟金国的战争,只怕那些‘夜别抄’的疯棒子们会前赴后继的跑来送死。”

  完颜成的话音刚刚落下,远处的地面就传来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震动,接着又响起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和喝呼声,一队约摸三千余骑的骑兵也随之出现。

  “我草他个娘嘞!”

  望着远处已经开始列队准备冲猴的骑兵,完颜成猛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扭头望着叶远道:“真他娘的是说什么来什么——待会儿我先带人去拖住他们,你们先走。”

  叶远却摇了摇头,说道:“跑不过他们。”

  说完之后,叶远便扭过头去,望着后面跟着的禁军士卒们喝道:“准备迎敌!”

  趁着禁军士卒开始准备的功夫,叶远又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这地界现在应该是你们金国的吧?怎么就能让棒子整出来三千多骑兵?”

  “谁他娘的知道啊!这些狗日的棒子骑兵神出鬼没的,我盯了他们好几次都没能咬住他们。”

  完颜成道:“不过,跟他们交手的这几次倒也不是毫无所获,起码,我大概已经猜到他们是哪儿来的了。”

  叶远嗯了一声,说道:“海上。”

  “你怎么知道?”

  完颜成上下打量了叶远几眼,问道:“我是跟这些棒子交手了好几次之后才隐隐有些猜测,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猜?”

  叶远呵的笑了一声,说道:“那你猜我是怎么猜到的?”

  说完之后,叶远也不待完颜成回答,便直接说道:“三千人,三千匹马,再加上武器装备,想要悄无声息的从高丽走陆路直达滦州这边,要么是你们金国所有的守备全部被高丽人收买,要么就是这些高丽人都长了翅膀。

  可是要走海路……你们金国不擅水战,而棒子们在这一点上确实又比你们强一些,想要避开你们海上的盘查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他们只可能是走海路。”

  “厉害!”

  完颜成竖起大拇指,赞道:“都说你们宋人心眼儿多,现在看来,你们确实比我们聪明的多。”

  叶远心道聪明个屁——

  大宋往高丽运的那些“禁军淘汰下来”的军械装备就是走的海路……

  “放下尔等手中的兵器,饶尔等不死!”

  就在叶远跟完颜成互相小声吐槽的时候,对面的骑兵军阵里忽然驰出一骑,到了两军阵前虚劈了一下手中的马刀,耀武扬威的高声喝道:“若是胆敢抵抗,鸡犬不留!”

  “这事儿没法善了了。”

  完颜成低声道:“你老兄还是赶紧派个人回去通知你们宋国那边儿吧,一会打起来,我也没把握能护得住你们。”

  完颜成说的是实话。

  虽然棒子的战斗力一直都是那么回事儿,可是现在的局面是一千金国骑兵外加三百大宋骑兵和八百大宋步兵要对阵三千骑兵,而且宋、金这边还有大宋的使节,可以说是顾虑颇多,而对面……却是足足三千只求杀人放火的骑兵,他们又没有丝毫的顾虑,两相对比起来,反倒是对面的三千骑兵赢面更大一些。

  叶远却呵的笑了一声,丝毫没有理会完颜成的好意,反而驱马向前向步,高声道:“对面的骑兵听着!”

  “咱家乃是大宋皇帝钦派出使金国的副使!”

  “咱家也知道,尔等乃是高丽的‘夜别抄’!”

  “赶紧滚蛋!”

  说完之后,叶远干脆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系在箭上,张弓搭箭之后就射了出去,喝道:“找个识字的,看清楚牌子上面的字!”

  叶远的箭并没有射出多远,而对面的“金国”骑兵却是一阵迟疑,最终还是将系着牌子的箭矢捡了回去。

  然后完颜成就看着对面的三千骑兵一阵哗然,过了好一阵之后,对面的骑兵将领干脆让一个骑兵翻身下马,放下了身上所有的武器兵刃之后,双手捧着牌子给叶远送了回来,而对面的骑兵将领更是在叶远接过了牌子之后,遥遥的在马上抚胸躬身致意,然后带着一众骑兵又呼啸而去。

  “牌子上写了什么?”

  完颜成好奇地问道:“一块简简单单的牌子就能逼退三千骑兵?”

  叶远笑了笑,将牌子悬在手里,对完颜成道:“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喝酒误事啊!

  一块巴掌大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牌子,通体呈银色,看叶远拿着毫不费力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多重。牌子的两侧是两条蜿蜒而上的五爪金龙,两个龙头中间是一个火红的太阳,恰好呈双龙戏珠之势。

  牌子的一面用金色刻着刚劲有力的四个字:如朕亲临。而牌子的另一面同样也刻着四个字,只是这四个字不再是金色的,而是如同血色一般的“不从者死”四个字,哪怕只是看上这么一眼,都有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叶远仔细的将牌子收好,笑了一声道:“如果刚才他们胆敢发起攻击,那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棒子的‘夜别抄’,棒子都会灭国,而且是像交趾一样彻底灭国,连个活口都不会剩下。所以,他们是棒子无疑了。”

  完颜成愣了半晌才想明白叶远说的是什么意思,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如果刚才借机把叶远他们都给剁了,那大宋国的皇帝一定会把棒子们全给屠了,而大金国可就省事儿了……

  只不过一想起刚刚那块牌子,完颜成的心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庆幸。

  这种便宜不沾也罢,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那后果也不是自己能担得起的。

  再转念一想,仅仅一块牌子就能让对方的三千骑兵滚蛋……甚至换成自己,估计也不会出现第二个结果,完颜成的心里又有些憋闷的慌。

  气氛忽然就有些沉闷了起来。

  “别想太多了。”

  叶远笑了笑,对完颜成道:“这种牌子,整个大宋都没有几块,也只有我跟出使西辽的那个公公手里有。”

  当然,叶远的话也是不尽不实。

  这种刻着“如朕亲临”的牌子在大宋确实没有几块,可是这个牌子的作用可就不仅仅只是拿来吓人的——这块牌子可以在不经过枢密院允许的情况下就近调动除汴京城以外的附近驻军!

  按照大宋禁军和厢军改制后的驻扎情况来看,哪怕只是就近调动一个军的兵力,那战力也是极为可观的了,甚至能对一个小国形成灭国的军事压力!

  更重要的是,除了可以就近调动一个军的兵力之外,这块牌子还可以就近寻求皇城司的支援,无论是情报上的支援,还是某些非常规的支援。

  可以说,除了能够得到赵桓信任的人之外,剩下的人也没资格持有这种牌子。

  恰好,跟着赵桓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阵十几场,又是内行厂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叶远就有这个资格。

  而叶远一开始就拿出来这块牌子,喝退高丽“夜别抄”的目的也很明显。

  除了保证自身使团的安全之外,就是给完颜成,以及完颜成背后的金国施加压力。

  ……

  重新收起了戒备之势,又向前赶了半天的路后,使团和金国骑兵之间的气氛才重新变得融洽起来,而叶远也趁着夜里宿营的时候又一次找到了完颜成。

  “喝酒。”

  叶远笑眯眯的道:“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这是官家赐下来的大内秘藏好酒,等闲人连听都不曾听过,更别说喝过这种好酒了。”

  然后,还没有喝过大内秘藏好酒的完颜成就彻底喝大了。

  “我跟你说,高丽那边早就乱起来了,现在就是你打我,我打你,高丽王王构跟叛臣金富轼整天互相打来打去。”

  “高丽人?别提了,嗝!王构想着他的王位,金富轼想要杀了王构,他们两家早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现在这两家除了忙着征兵兵粮,谁还在乎高丽人的死活啊。”

  “我怎么看?我用眼看呗我怎么看。王构撑不了多久啦,那金富轼不知道怎么弄到了一批军械,现在他手里的装备远比高丽朝廷军队的装备要好上许多倍,王构早晚都得完蛋。”

  “大金?大金才不会管他王构的死活呢。嗝!”

  “嘿嘿,我知道金富轼手里的装备是你们大宋朝廷卖给他的。”

  “不过无所谓,大金国也在卖装备,只是大金国的装备都卖给了王构。”

  “听说朝廷也正在商量着遣使往你们宋国。”

  “干啥?当然是商量商量卖军械的事儿了。”

  “你们卖得,我们大金国自然也卖得!”

  “你们卖军械给金富轼,我们就卖军械给王构。如果你们改变了主意,要卖军械给王构,那我们就卖给金富轼。”

  “当然是让他们打。”

  “他们打得越厉害,高丽就会越乱,也就越方便我们劳工!”

  “劳工你知道吧?一个五贯钱!五贯!五贯钱能买多少好东西了!”

  “不喝了,再喝就喝多了。”

  “喝多了我好乱说话,这样儿可不行。”

  “说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杯啊!”

  “干!”

  “天祚帝?一个亡国的皇帝,谁管他是死是活。”

  “你要是想见他,回头我带你去看看他。”

  “让他学狗叫都行!”

  “嘿嘿嘿……”

  直到完颜成喝得都出溜到桌子底下,都开始抱着桌子腿喊爸爸了,叶远才喊过来完颜成的金兵,让他们好好照顾完颜成,而叶远自己则是回到休息的地方,暗自盘算了起来。

  这次出使金国估计会很轻松,毕竟金国的打算跟大宋差不多,不同的是大宋选择了扶植金富轼,而金国则是选择了扶植王构。

  现在唯的问题,倒是耶律延禧那边儿可能有点不好办。

  听完颜成的说法,估计那些金虏也没把他当人看,更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不过,如果被金国得知了大宋的想法,搞不好金国会以此来拿捏甚至从中搞鬼。

  看起来,这事儿多半还得着落在东厂和皇城司的双重编外人员完颜宗饶的身上。

  ……

  虽然由好几种烈酒混装之后又反复蒸馏才精心制成的大内秘藏好酒一点儿不上头,喝完之后也丝毫没有宿醉的感觉,但是喝多了的完颜成还是渴的不行。

  端起水杯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之后,完颜成才勉强打起精神,寻到了早已起床的叶远,试探着问道:“昨天晚上……我没多说什么吧?”

  “没有。”

  叶远笑了笑,说道:“就是咱家拦着你不让你喝,你还非得喝,结果咱家从汴京城带来的好酒都被你给祸害了。”

  说完之后,叶远又摇了摇头,叹道:“牛嚼牡丹啊,好好的大内秘藏好酒,被你当水一样喝了!”

  “那就好,那就好。就怕喝酒误事儿啊。”

  完颜成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对了,你们这次出使,是奔着什么事儿来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下无人不通宋

  出使金国的差事远比梁晨和叶远想象中的要轻松的多——被赵桓筑了好几个京观之后,完颜晟也熄掉了南下干掉大宋的心思。

  自家的情况自家知道——以前之所以敢打南下灭宋的主意,是因为完颜宗瀚和完颜宗望以及完颜宗弼这三个双花红棍很能打,而大宋的军队在灭辽之时又显得很弱鸡。

  可是谁知道大宋的军队忽然就变了个样子,甚至变得比金兵还要悍不畏死,原本能按着宋国摩擦的大金国现在不仅不能再狂虐宋国,甚至连五五开都困难,完颜宗瀚更是把人头扔在了宋国的太原城外,这特么还怎么玩?

  心里勉强还算是有点儿逼数的完颜晟也不打算跟宋国死磕下去了。

  反正天下这么大,南边归宋国,北边归金国,就这么平分也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梁晨和叶远出使的任务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而且在进行了正式的会面之后,完颜晟还特意派了有过出使宋国经验的完颜宗饶来私下里拜访梁晨和叶远,为的就是商量一下怎么联手坑高丽。

  没错,完颜晟觉得现在宋国比金国强一些,所以宋国跟金国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至于高丽棒子……

  那不就是宋国跟金国共同的后花园?

  然而让完颜晟没有想到的是,完颜宗饶可不仅仅只是金国的臣子。

  “完颜晟的意思就是大宋继续支持金富轼,而金国这边会继续支持王构。”

  完颜宗饶在跟叶远私下里谈话的时候,话里话外不仅没有丝毫对完颜晟这个金国皇帝的敬意,反而大大咧咧的直呼其名。

  “所以,完颜晟是打着两家分高丽的主意?”

  叶远迟疑着道:“他就不考虑考虑,如果高丽灭亡,金国会受到什么影响?”

  “他?”

  完颜宗饶冷笑一声道:“现在完颜晟所在乎的,完全就是滦州边市的贸易,还有抓高丽棒子卖劳工能换到多少钱。至于棒子们的死活,他才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考虑棒子灭亡之后的影响。”

  说完之后,完颜宗饶又低声道:“还有,完颜晟现在已经彻底熄了跟大宋争霸的意思,反而有意跟大宋联手平分天下。”

  叶远心中一动,问道:“怎么个分法?”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完颜宗饶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不过,据我所知道的消息来看,完颜晟的意思应该是以现在的疆界为线,宋国的归宋国,金国的归金国,两家以后约为兄弟盟国,互相都撤掉边境的守军,任由百姓互相往来。”

  叶远顿时一脸懵逼地问道:“这跟平分天下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撤掉边境的守军倒是容易,可是特么撤了守军之后,谁知道你们金国这边的百姓会不会偷挪界碑?”

  完颜宗饶又是一摊手,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不过,完颜晟这个金国的皇帝都不在乎,我一个三品官又在乎个什么劲?再说了,我还巴不得他们把界碑挪到黄龙府来呢,现在天天睡觉都怕说话错,我可真是太难了。”

  “……”

  听着完颜宗饶的话,叶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完颜晟想着,只要宋金两国之间不发生什么矛盾,就像是之前的宋、辽之间一样,那金国就能腾出手来往北边扩张,顺便还能从高丽身上大赚一笔。”

  完颜宗饶又接着说道:“谁也不知道完颜晟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生出这么可笑的想法。”

  “可笑么?”

  叶远反问道:“宋、辽两国百年无战事是明摆着的事实,而且一国边境有百姓受灾,另一国的官府都能堂而皇之的过去赈济,完颜晟心里未必就不是打着这个主意。”

  “可是辽国的灭亡也是事实,甚至连我大宋也差点儿被牵连。”

  完颜宗饶道:“说句不该说的,如果不是官家力挽狂澜,现在的大宋又能比辽国强到哪儿去?大宋的上皇,又能比耶律延禧强到哪儿去?说不定两人还会在五国城相见。”

  叶远觉得完颜宗饶说的没错——如果没有官家力挽狂澜,上皇他老人家的下场未必能比耶律延禧好到哪儿去。

  说起来,上皇他老人家跟耶律延禧两人前后脚当的皇帝,一个是职业艺术家、修仙者,另一个是职业猎人。前者不是在修仙就是在玩艺术,后者不是在打猎就是在打猎的路上。前者的生活是要多奢华就有多奢华,后者的生活是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

  不同的是,前者有个好儿子能力挽狂澜再造乾坤,现在还能好好的龙德宫里研究他的书画。而后者虽然也有个耶律大石跑到了西边整出来个西辽,但是他本人却只能在金国的五国城里了此残生了。

  “反正完颜晟想要平分天下的想法是他自己的事儿,跟我这个三品官也没什么关系。”

  完颜宗饶又接着说道:“现在我所关心的,反倒是高丽那边。”

  叶远问道:“高丽那边又有什么好关心的?且先让他们打着呗。官家的意思是既然金国愿意支持王构,也就由得金国继续支持去,我大宋这边也会继续支持金富轼,让他们两个慢慢给高丽放血也就是了。”

  “可是高丽就只有这么大,而高丽棒子也只有那么多。”

  完颜宗饶道:“血早晚有流干的那天,而棒子也早晚有抓光的那一天。到了那时候,只怕完颜晟这又会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朝廷还是应当早做打算才是。”

  待叶远嗯了一声后,完颜宗饶又接着说道:“对了,完颜成此人也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了,嘴巴倒也严实,而且许多事情他都知道,是个能信得过的。等你们回程的时候,我会找借口再让他们护送你们回去。”

  说到这里,完颜宗饶又忍不住撇了撇嘴,说道:“说起来,这金国也是早晚完犊子的货。”

  “怎么说?”

  叶远好奇地问道:“金国也算是一方强国了,怎么能扯到完犊子这三个字?”

  完颜宗饶撇了撇嘴,说道:“金国能算一方强国是没错,可是现在金国上下早就变得跟辽国一样了,开始享乐无度,金国这边的书生甚至恨不得大宋跟金国能合为一体,难道这还不算完犊子?”

  “算了,明天我带你们在黄龙府里逛一逛,你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