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气总是很冷,今日也是如此。


阮一搓了搓手,尽量让自己暖和一些,而目光所及之处是十二道障碍。


朱源所乘骑的与阮一的马是同一个颜色,同为黑色,一个高傲地扬起自己的头颅,如同他主人一般,而阮一的黑马则端正地站好,尾巴时不时甩了几下,如同坐在它身上的阮一一般挺拔俊秀。


张教练询问一声,“准备好了吗?”


二人皆点头。


旗帜落下,阮一一夹马肚,率先冲了出去,朱源紧随其后,两人相差的距离并不多,几乎只差一步。


江烨在旁边为阮一捏了把汗,先前经历那么多事情,阮一在医院又休息了很久,很难不让人担心他的身体。


赢与不赢,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无非是前者的路更好走一些,而后者的路上遍布荆棘,耗费的时间也将更久一些。


二人此刻皆到达了第一个障碍点,几乎是同时跨过,但不知是不是朱源的黑马经验丰富,竟凭借着一跳反超了阮一!


“朱源的马弹跳力真牛逼!”


江烨忍不住感叹,但又紧跟着接了一句,“当然,最厉害的还是我们的阮一!”


“张教练。”宋帆没接江烨的话,侧身望向身边的白发老教练,有礼貌地鞠躬问,“我想请问一下,您觉得才康复不久的阮一能赢过一直在训练的朱源吗?”


“你不用特意点明。”张教练摇头,“但我已经适当放开条件了,若是连个平手都没法达到的话,我这条路真不适合你们。”


江烨在心中暗自嘀咕,好一个平手,跟世锦赛冠军打成平手,真是看得起他们。


再抬头望去的时候,朱源与阮一已经拉开了一截距离,江烨一颗心都跟着提起来了,他是希望留下的,可惜自己过去还是太缺乏锻炼,失掉了赢下朱源的机会。


仅剩下三道障碍,这种时候,再想反超朱源几乎不可能。


但没关系,对他来说最难的伸展障碍已经过去,虽然是因为伸展障碍导致他落后一段距离,但接下来只要再提一下速度即可。


风声割裂如丝,骑士帽檐下的阮一双眸坚定,透着一股狠劲儿,再一用力,黑马随之扬蹄,完美跨过倒数第三道障碍!


朱源与阮一的距离在缩小,朱源能感受到身后掀起来的一股战意,不敢有丝毫分神,他再次用力一拽缰绳。


一开始,朱源面对这位瘦弱的黑发青年,内心是不屑的,网络上关于这位恋爱脑小少爷传闻他也听过不少,其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但对方盛装舞步的优美骑姿却让他印象深刻,本以为这次阮一会选择盛装舞步来跟他比,却没想到选择了障碍赛这种高难度的。


抱着玩玩的心态,最开始让阮一超了自己,而在比赛途中,他愈发能感觉到阮一可怖的潜力!


与宋帆、江烨他们比赛完全没有的感受,阮一在他身后的时候,便让他感觉如芒在背,而与他并行却让人感觉他们是同行上阵杀敌的伙伴,而当阮一超过他的时候——


咻——!


身边急速掠过一道身影,朱源连忙下意识地再次催促黑马继续前进,可原本本胜券在握的胜冠还是被夺了去。


其关键就在最后一个障碍,最后一跳,仅是朱源走神的那一瞬间,便让阮一抓住了机会,然后一举冲过终点线!


而下场来看,二人相差也不过半秒不到。


阮一下了马,但却没将其带回马舍,而是转头望向朱源,“盛装舞步,要来比一场吗?”


江烨咦了一声,连忙跟身边的张教练道,“这可不能算到比赛中去啊,三局两胜,一局平局,一局胜利,已经算我们赢了。”


朱源看了他一眼,道,“可以,不算。”


“那我先上。”阮一点头,瞅了一眼对方的黑马道,“它看起来有点累,让我和秋分先上。”


朱源没推辞,即使他还不累,但马接连进行了三场比赛,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


阮一选了首舒缓的音乐,并没有选择自由演绎,而是采用固定舞步组合。


缓慢轻快的身影在沙地上漫步,悠闲无比,连带着场外人的心情都跟着平静下来。


一首歌下来,阮一依旧还是一个舞步未出错。


阮一抬眸看向朱源,他主动提出要跟朱源比赛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开始朱源介绍自己时说到了‘三日赛’这个词。


他也是走这个赛道的,他想看看这位参加过世锦赛的选手与他的水平相差如何,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考量自己还有哪儿里有缺陷。


毕竟,与人做对比,才能明确直观地知道自己的不足。


朱源休息够后,选择了刚刚阮一的那首歌曲。


显然,他看出来阮一的意图,而想要最为直接直观地进行对比,那便是使用同一首歌曲,选择同样的舞步。


朱源笑道,“看好了。”


黑色的骑士服被风掀起一角,与他的秋分不一样的是,对方的黑马在入场的那一刻便进入了闲庭若步的状态,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与音乐配合。


“好好看。”张教练眉开眼笑,“朱源最擅长的是盛装舞步,而不是另外两项。”


音乐声渐起,对方黑马没有丝毫紧张,甚至做到了完完全全地放松。


这是在……享受。是天赋。


阮一一眼判断出来,他是从小训练,后天锻炼出来的每一个舞步,因为小时候天天在马场,因此他才做到对那么多的舞步熟记于心,而在重回赛场后,他也能第一时间找回当年训练的感觉。


但与阮一的秋分不同,那匹黑马甚至连舞步都不需要朱源给他下命令,像是沙漠上的舞蹈王者,天生为这片黄色土地而生一般。


“也就是你们幸运,要是你们跟朱源比盛装舞步,那想要打出平局也得费一番力气。”张教练笑嘻嘻道,无不都是对朱源的自豪。


“不过,即使有极高的天赋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江烨:“?”天赋极高咋还不好了呢?


下一秒,就听见场上的黑马嘶鸣一声,沉迷在自我舞步中无法自拔,那幅模样看起来妥妥就一个自恋大傻逼马。


偏朱源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将黑马拉回正常舞步中,于是这一幕看起来就有些滑稽——黑马头颅高高扬起,鼻息里哼哼出气,马蹄抬得格外高,时不时还会摇头晃脑两下。


若是这时候将背景音乐换成DJ,再来一个炫彩的灯光,配合上黑马此刻状态,真是毫无任何违和感。


阮一:“………”


江烨:“………”


宋帆:“………”


张教练对此见怪不怪,咳嗽两声,“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跳嗨了。”


好一个跳嗨了,见过人跳嗨的,还没见过马跳嗨的。


不过后面被朱源拉回了正常舞步,又回归了原本的模样。


一首歌结束,朱源整个人却差点汗流浃背,他心想,幸好,这次只出丑了半分钟,比上次出丑时间短,不错的进步!


“很牛逼,你的马……”江烨话中的‘玩的花’转了个弯,变成了,“自由度挺高,哈哈。”


朱源却没听出他话中的调侃,双手抱拳郑重道,“多谢夸奖。”


“好了,时间不早了。”


张教练:“既然通过了考核,就跟我去看看住宿,未来半年你们都要在这里训练。”


“还有马匹的事情,等会儿看完住宿,便回去把马匹用品带来这里,还有忌食什么的记得跟马舍负责人说一下。”



晚上十点,北正街。


热闹的人潮流动,滚滚热汤成雾,小贩的喝声一声比一声大,混合着鼓动的音乐吵的人耳膜生疼。


阮一一手端着一碗烤冷面,坐在露天餐桌上,抬眸看向端着热奶茶的来人。


一身黑衣大袄将对方完全包裹,黑色微卷的头发将他的脸遮了大半,只能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下颚,是个大叔。


他端着奶茶坐下,喝一口才道,“照夜?”


阮一放下嘴中的烤冷面,“是我。”


大叔轻笑一声,又道,“叫我北二就好。”


“北二叔叔。”


“你这小鬼还挺会说话。”北二又喝一口,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头发下的眼睛却紧盯着阮一,如肉食动物准备捕捉猎物般几乎竖成一条线。


“北二叔叔,我是还有哪项条件不符合吗?”阮一一双眸子显得无辜,眨了又眨,“秋分半个月的死亡证明我已经提交给你们了,这难道还不够吗?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培训……”


北二放下手中的奶茶,“你太心急了。”


“可,世锦赛近在咫尺,只有半年时间,我已经休息了足足一个月了。”


阮一适时表现出焦急,“再不训练我怕,怕赶不上世锦赛。”


“你带了录音笔,先拿出来吧。”


阮一一怔,脸上恰到好处给出惊慌的反应,而后颤抖着从兜中拿出录音笔,道歉,“对不起,毕竟我已经交了五万,我也不想我的钱打水漂。”


北二将录音笔扔到地上,当着他的面毁坏,冷冷道,“你还是太心急了。”


阮一不说话。


“下次再有,你的资格直接会取消。”


见阮一低着头,一副鹌鹑蛋的模样,他心情略好地勾了勾唇,公司说这人是个狠美人根本就是假的嘛,一副怯懦糯的模样,哪儿狠了。


他叹了口气,“这次叫你来,本就是带你去半后续手续的,跟我走吧。”


阮一欣喜地抬头,“谢谢北二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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