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便匆匆出门,很久没见面的同学突然说出来聚聚。
咖啡厅里，戴着夸张墨镜的男人坐在对面，很是震惊地把他足足打量了一分钟才开口：“你怎么玩电竞去了？”
陆野难得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我记得跟你说过的吧。”
“不一样。你那时候说在什么战队，我以为你是去当老板投资呢。前阵到处都在讨论着什么MVP是国人之类的,我当时也没在意,直到看到你的照片才吓一跳…可以嘛,出走两年，归来已是大明星啊。”
“哪有你红。”陆野看着对面的人挑眉，“冉离这个名字,我在大洋彼岸也能常常听到。”
冉离勾了勾唇，双手枕在脑后躺了下来，叹了声才说：“没办法,命苦得赚点吃饭钱，哪像陆少,还能放着家族不管不顾地就跑国外打游戏…我又想起那时候你跑了,我被你家的人请回去那天，我还以为被绑架了。”
陆野笑了笑：“还好你没告诉他们。”
“我倒是想说,可我确实不知道你跑哪儿了,你只跟我说要出国,也没说去哪个国家。你爷爷有多吓人知道吗,他那棍子往地上一杵,我差点就跪下去了。”
冉离侧过脸，墨镜顺着鼻梁滑落，露出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哎，你怎么想起来回国了,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了呢。”
陆野伸手捡起他落在地上的墨镜，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晏钦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呵…”冉离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什么，怎么还是他啊，不是说没关系了么。”
陆野没回答，只是把他的墨镜轻轻扔到桌上。
“我跟他能有什么联系啊，那时候就不太熟，都不是一个年纪的。”冉离快速捡起来架在脸上，“后来他不是退学了吗，好像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吧，渐渐在圈子就没消息了，也没听人提起过。”
陆野抬眸，“他们家出什么事了？”
“这我哪知道，我那时候还忙着讨生活呢，哪像陆少还有梦和远方。”
陆野白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前一阵那个颁奖典礼上不是还有两个女明星为了你大打出手吗？”
“咳——”冉离尴尬地咳了两声，“跟我没关系啊，不要乱说，也不要乱听，网上那些八卦没几句是真的。”
“那图片也假的？媒体故意在你脸上P的口红印是吧？”
“…”冉离语塞，“我们还是说晏钦吧…你回国这么久不来找我，一找我就问他，你是要干嘛，还打算找他再续前缘？”
“他现在在我基地呢。”
陆野没打算瞒着。
“基…”冉离憋了半晌，竖起大拇指道，“6！恋爱脑真可怕。那你打算官宣他是你前男友？不行，我得把这事儿发到同学群里。”
他说着就拿起手机劈里啪啦地按着。
陆野建议他：“你不如把这事告诉那些做新闻的，还能卖个好价钱。”
冉离嗤笑一声。
“那还不如卖我自己的呢。”
陆野失笑，“比不过你大明星。”
冉离捧着手机按了会儿，突然抬起头：“不对啊，那季向泽呢，我记得当时他老是跟在你身边，你跟他…”
他说到一半停下来，没把后面的说完。
“我跟他是朋友。”
陆野说。
“朋友？”
冉离明显不信。
陆野点头：“我们已经说好了的，朋友。”
“那你跟晏钦说了吗？”
陆野垂下眸子，“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冉离震惊，“你都把他弄队里了，连这都不说？”
“我们昨天才正式见面呢。”
“……”
冉离想了半天，只憋出来两个字：“牛逼。”
“而且这不重要。”陆野想到最近见到的晏钦，“他好像…过得不太好。”
现在的晏钦，让他有些陌生。
“那肯定呗。”冉离深有感触，“他家以前也好过，突然什么都没了，不发疯都算积极向上了。”
陆野心底有些苦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气氛有些冷下来，冉离笑了声，“那你不赶紧发光发热，去温暖他寒冷孤独的内心？搁我这儿浪费时间干嘛？”
“蹭大明星的热度呗。”陆野笑了下，“你要是被人偷拍了发网上，我也好趁机会露个脸什么的。”
冉离笑骂他一声，“你要想进娱乐圈还不容易，一天就能把我粉丝吸光了。”
他边说着边习惯性地观察了下四周，果然不远处就有好几个人在一往这边看，似乎在确认是不是他本人。
“靠！”冉离把口罩也取出来戴上，“我不能在这儿呆了，一会儿经纪人看到照片得呼死我，你要不要跟我去别的地儿？”
陆野摇头，“一会儿还有事呢。”
“那行，我也觉得咱还是当网友比较方便。”冉离把帽子也戴好，鬼鬼祟祟地站起来，“这顿你请，我先走了，回聊。”
冉离走后，陆野也没久留，结了账便驱车去了摄影棚。
今天人都到齐了，所以先过来拍定妆照。
棚里很忙，人来人往有些吵，到处都摆着道具。
罗经理看见他到了，凑过来问他还拍不拍。
陆野摇头：“上次不是拍过了么。”
“再拍一次呗，来都来了。”
陆野睨了他一眼，“你没事就去把自己的眼镜擦一擦，等会上镜都是灰，到时候只会给美工徒增工作量。”
“啊，有灰吗？”罗经理摘了眼镜仔细看了看，“没啊。”
陆野没再接话，朝里面走去，在一间小化妆室里找到晏钦。
晏钦正闭着眼睛坐在镜子前，化妆师仔细地给他脸上边擦什么东西边说：“还是有点红哦，可能得让后期处理一下，我怕给你把皮肤擦破了，太薄了！”
“那就这样吧。”闭着眼睛的人嘴角弯出一个笑容，“麻烦你了。”
化妆师转到他后面站着，给他将刘海拨起来一点，“真的不打算把刘海弄起来吗？我感觉弄起来会更好看呢，显得你没那么小，虽然的确很小啦。”
晏钦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抬起手，主动抓起刘海撩上去，笑着说：“你看，这能露出来吗？”
他饱满的额角处，有一道疤，颜色有些淡，和周围的肤色明显区分开来。
“这…”化妆师看见那道疤痕，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这…”
“没关系啊。”晏钦毫不介意，“不过倒是可以做成斜刘海，我看姐姐你好像很喜欢给我弄造型。”
化妆师脸一下就红了，“那…那我给你抓一下吧，看起来稍微精神点。”
“嗯。”晏钦点头，“那就辛苦姐姐了。”
“我去拿一下我的工具。”
化妆师交待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被遮住的陆野瞬间出现在镜子里。
晏钦心跳漏了一拍，正要解锁手机的手也停在半空，顿了下才收回，恭敬地叫他陆神。
他脸上涂着一层粉，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陆野觉得心里有点堵，这样的晏钦让他觉得陌生。
他不喜欢。
晏钦有些如坐针毡，不知道陆野站在那里要干嘛，他舔了舔嘴唇，又小声提醒道：“你要是季向泽的话，他在隔壁化妆室。”
陆野觉得自己有点不高兴，“我不找他。”
“哦…”
意识到自己的自作聪明，晏钦有些尴尬地笑了下。
陆野又接着问：“刚刚那个化妆师在你脸上——”
“来了来了！”
还没说完，刚出去的化妆师就抱着东西从另一道门进来了，瞥见站在一旁的陆野，惊喜地打招呼，“陆神也在啊，你也要做造型吗？”
陆野摇头：“我不做，就是过来看看，你忙你的。”
化妆师点了点头，就开始给晏钦弄头发。
晏钦低着头，只敢拿余光偷偷去瞧站在门口的人，想看看陆野走了没。
谁知道陆野并未离开，反而走了进来，拖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玩手机。
“…”
晏钦紧紧地咬着下唇。
“小帅哥，抬下头好吗？”
化妆师的声音响在耳边，随即用指背轻轻抬在他下巴。
晏钦被迫抬头，小心翼翼地就去看侧后方的人。
陆野下巴动了动，看起来像要抬头。
“！”
晏钦像被吓到，立即收回视线，只敢看着镜子里化妆师忙碌的手。
过了会儿，眼珠又悄悄转过去。
陆野并未察觉，仍在忙碌地打字。
化妆师没立即下手，而是先按摩晏钦的头皮，手法很轻，边按边说道：“你的发质还挺好的，染的这个颜色也好看，不过掉得颜色差不多了，也有新头发长出来，可以去补色了。”
晏钦的头发染的是浅栗色，根部还烫了小卷。
他松开被咬得发白的唇，说：“要坐好久哦，等哪天有空吧。”
“不许去。”
一直没吭声的陆野突然说话了。
晏钦有些错愕。
又听到他说：“不准染头发，以后就黑色。”
化妆师笑道：“原来你们俱乐部还有这种规定啊…”
“没有。”陆野从手机里抬头，和镜子里的晏钦对上视线，“是我单方面的要求。”
“额…”化妆师有些尴尬地看向晏钦，“这样啊…”
晏钦又低下头，脖子红红的，一直到做好造型也没再看过后面的人一眼。
因为没有队服的原因，他们只拍了大头照，后期用PS技术把头抠下来接到另一个身体上面。
晏钦看着屏幕上不属于自己的强壮躯干，觉得有些怪怪的。
季向泽凑了过来，小声吐槽，“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合照啊？”
“噗！”江南行被他逗笑，“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季向泽一本正经地说：“的确是合照啊，我们所有人用的都是阿野的身体。”
“嘶——”
江南行脸都皱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
“谢谢。”季向泽自己也笑了笑，又看了看处理到一半的照片，“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合照过，是吧阿钦？”
晏钦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又生生忍住，强迫己去克服生理上的不适。
如果连这个都接受不了，那还怎么打比赛做队友。
“还真是。”他点了点头，摸出手机，“现在要拍一张吗？”
“可以啊。”季向泽有些开心地笑起来，“小南，你帮我们拍呗。”
“OK。”
江南行接过手机。
晏钦走到季向泽旁边，两人并排站着。
季向泽有些惊讶于他的转变。
晏钦勾起嘴角问他：“看镜头啊，看我干嘛？”
季向泽眼角有些泛红，重重地嗯了声，随后转身面向江南行。
两人对着手机镜头拍了张照。
江南行把照片给晏钦看了眼，又说：“我也要和你拍。”
“拍啊。”晏钦接过手机，一把将他揽住，举起手机，“笑！”
“我不。”
“你不笑怎么拍。”
“那你怎么不笑。”
“我脸疼。”
“之前我就想问，你眼睛下面那圈怎么了。”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问。”
“嘁。”
·
拍完照差不多就到晚饭的点儿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一家餐厅，隆重地进行了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仪式。
大家都不是很熟，但幸好有罗经理在，气氛也算融洽。
饭吃得有点久，等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晏钦脸上一直带着妆，化妆品刺激得原本就不太舒服的眼周很不舒服，刚回来就急匆匆地往洗手间跑。
果然肿了起来。
洗完脸，晏钦看着镜子里已经红肿的皮肤有些束手无策。早上走得急，不知道药带了没。
他轻轻擦掉脸上的水，打开门出去。
然后被吓了一跳。
陆野就站在门外。
晏钦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没那么别扭，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陆野垂着眸子，盯着他发红的脸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额…就是有点…过敏。”
距离有些近，能闻到陆野身上淡淡的酒味。
晏钦忍不住想起总决赛那天半夜，在瑞士的酒店走廊上遇到陆野的情形。
那时候陆野醉得不省人事，却突然把他叫住。
他觉得脸更热了，忍不住用还沾着水的指尖贴上去，凉凉的很舒服。
陆野继续问：“什么东西过敏？”
他不记得这人有什么过敏的东西。
晏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道：“就…就、可能换季什么的吧，我也不太清楚。”
他有些不太能应付，又干笑了两声，“我先回房间了，你用吧。”
说罢便绕开陆野往自己的房间走。
还没碰到把手，就被人拽住手臂，随后被迫转了个方向。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覆上额头。
接着撩开他自然垂落的刘海。
陆野个子很高，晏钦几乎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却背着光，隐在黑暗里，里面翻滚着晏钦看不懂的情绪。
事实上他连注意力也无法集中。
突然拉近的距离、额头传来的温度和陆野混着酒精的呼吸，猛烈攻击着他的神经，让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怎么弄的？”
陆野定定地盯着那道疤，足有一指长，从额角一直蜿蜒到发际线里。
晏钦连呼吸也不敢用力，慌乱地眨了眨眼睛，迷茫道：“什么？”
话刚说完，额头上的那只手就动了动。
陆野轻轻抚了下那道疤痕，浅浅的凸出皮表蹭在指腹上，带着灼人的温度，烫进他心底。
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又问了一遍：“这个，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