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烛的车接近别墅, 看到了里面亮着的灯。
有些诧异,但不确定是游熠正在里面,还是陈阿姨在里面。
许清烛让苏娥将车停在门外等她一会儿, 她拿手机揣短裤兜里,拢着外套衣襟开门下车。
苏娥紧忙跟着撑伞下车:“小烛等一下, 我送你进去。”
许清烛摆手:“没事,小细雨, 我跑进去就行了。”
苏娥停步,站在门边目送许清烛进去。
外面正下着的是早秋的雨,但温度还好, 许清烛下面光着腿,上面穿的是长衫外套,应该不会冷。
许清烛走到大门前, 人脸解锁, 自动门开。
再走进院子, 身后自动门关上, 许清烛有了短暂的恍惚。
去年冬天移走的盆景罗汉松, 今年又搬了回来, 被放在凉亭下面躲着雨。
去年的红枫叶落了满地,而今年森绿茂密。
去年的空地上,今年多了放置了羽毛球网,小雨拍打在球网上轻轻摇晃。
生机勃勃,又有点可爱, 许清烛想。
许清烛的小白鞋踩在雨水浇过的地面上,和雨滴一起蹦跳着跑过去, 院内灯光晃得地面和许清烛的脸颊都闪过一抹柔光。
跑到入户门前,许清烛继续人脸解锁, 开门进去,在入户地毯上蹭了蹭鞋底。
去年走的时候,她已经收走了她的全部东西,知道鞋柜里不会有她的拖鞋,此时她就没打开鞋柜找拖鞋,脱了鞋子,踩着小白袜往里面走。
客厅里敞亮整洁,一尘不染,也空无一人。
许清烛下意识往大白墙那边看了一眼,她和游熠的那个巨大的婚纱照仍挂在墙上。
游熠很久前曾说过,他为了应付父母,重做了婚纱照挂在墙上了。
游熠五官身材真的很好看,她也很好看,许清烛笑着仰脸欣赏着,而后她突然在清新的空气中,闻到了温柔幽静的花香味道。
循着花香味道看过去,有三瓶水养的漂亮的粉色郁金香,正分放在茶几圆几和方桌上。
都是粉艳艳的鲜花,没有发黄的花瓣,好似她一直住在这里一样,又好似这里的人一直在等她回来。
许清烛轻喊了一声:“陈姨?”
没有回应。
“游熠?”
仍然没有回应。
许清烛继续往里走,路过茶室时,她忽然停步。
茶室里正放着一架古筝,配着小木凳和谱架。
许清烛惊讶地走进去看,古筝和之前他爸爸给她定制的那一架是同一个品牌,侧面刻着她的单字“烛”。
是游熠买的吗?什么时候放到这里的?
抬眸向谱架上看过去,上面放的谱子是她曾经给他弹过的那一首轻快的小甜歌《桃花笑》。
—— “好听吗?”
—— “怪可爱的,你以后若是被封杀,可以去给小朋友们做古筝老师。”
许清烛心跳蓦然加了一点速,转身快步走出茶室往楼上走。
余光瞥见酒柜,她退了回来,站在酒柜前,前一秒正感动热意,后一秒气呼呼地生起了气。
怎么空了这么多酒,他是每天把酒当水喝了吗?
许清烛生气着转身往楼上走,但在迈上台阶后,同时开始担心起他的肝。
饮酒伤肝啊,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肝有没有问题。
以后宁可让他和他爸爸多喝茅台,也不能让他再这么喝威士忌了,许清烛生气地想。
继续上楼。
之前她住在这里时,游熠住在二楼。
许清烛猜想着,游熠应该在她走后搬回三楼了,她便径直上了三楼,轻轻敲卧室的门。
“游熠?你在房间里吗?”
依然没有回应。
许清烛低头看锁,忽然有点茫然。
她住在这里时,为了防备游熠和阿姨看到她房间里的模拟器,特意换成了密码锁,而她在离开时又特意将密码锁换回了普通门把手,现在怎么又变成密码锁了?
有种小直觉。
许清烛慢慢输入密码“130629”,门开了。
许清烛:“?”
许清烛试探性地往里探头看,接着慢慢被惊得定住,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后背一阵阵发冷。
为什么房间里都是她的那些东西?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是她的那些同款?
之前她明明都搬空了。
此时此刻,真的有点恐怖了。
这,这就好像是她,误入了平行空间一样。
许清烛不得不开始怀疑衣帽间里,是不是也全部都是她尺码的衣服。
是真有另一个她住在这里,还是游熠准备的啊?
许清烛没敢进去验证,有点害怕,满脑袋都是《彗星来的那一夜》这部电影,这部电影是讲平行空间的,结尾女主在家里发现了好多个自己。
许清烛探着脑袋在门口呆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想象中拽回到现实来。
失笑了声。
自己真是拍了太多电影也看了太多电影,跟这儿瞎想象什么呢。
然后便觉得有点难受。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游熠为等她回来准备的,不知道游熠准备了多久?
许清烛的心情复杂地转身下楼继续找游熠。
下到二楼,往游熠的卧室走,在经过电竞房时,许清烛再次定住。
电竞房的门敞开着。
里面有两台赛车模拟器,一台黑色的,一台粉色的,两台并排而放。
许清烛不禁走进去看,清楚地看到粉色的那一台模拟器的侧边,刻了同一个“烛”字。
游熠真的确确实实地知道她是小火焰。
并一直在等她回来,等她回家。
中午喝的那些酒,好像又上头了,许清烛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有点想哭。
眼眶也发热起来。
游熠从来没提到过这些,也没有催过她什么时候能愿意和他回家,而她就像个狠心的人,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回来看一看。
许清烛捂了会儿眼睛,转身往他卧室和健身房去寻人。
但仍是没有游熠的影子。
游熠不在家吗?
亮起的灯光都是陈姨点亮的吗?
许清烛拿出手机想给游熠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但在她正要按下通讯录收藏里的游熠号码时,她眸光一闪,拇指突的一跳,收了手机,快步下楼往负一层走。
她总是很敏感,同时也有一些毫无道理的直觉。
游熠会是在地下室吗?
许清烛期待地想。
下到一楼转角继续往台阶下走,地下室的双开大门是开着的,里面也亮着灯光,许清烛快步走进去。
里面仍然空无一人。
但里面正立着一个画板,画板旁有很多颜料和笔。
画板背对着她。
许清烛绕过去看。
是一幅穿着晚礼服的女孩子站在领奖台上的油画,一手怀抱郁金香,另一只手拿着金人形状的金色奖杯,身后背景是五光十色的朦胧光晕,而女孩子举着奖杯,脸上是灿烂笑容。
女孩子是她。
是游熠画的她。
是游熠想象里的,拿了最佳女主角的她。
“清烛?”
身后忽然传来游熠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许清烛没有回头,继续望着画里面的女孩子。
游熠刚刚在洗手间里抽了两根烟,抽完烟后觉得头很晕,不太清醒,被抛弃的感受和担心她的心情不断吞噬着他,之后洗了个澡,身体上的疲惫才算是散了一些,洗完澡后在里面看了会儿微博热搜,看许清烛的微博号和工作室号是否有发声明,一直没有听见楼上的声音,直至这时才出来,看到突然出现的许清烛。
这一个多月,他每天给她唱一首歌听,她的饮食很规律,长了些肉,背影不再特别单薄,看起来健康了很多。
俏丽的短发长了些,扎着可爱的低马尾。
长到及膝盖窝的灰色空调衫,光着两条纤细的小腿,踩着白色船袜。
她之前住在家里的时候,就总喜欢光脚走在家里。
游熠走到许清烛身后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个时节的虫子多,但家里虫子除干净了,周末刚除的。”
—— 虫子除干净了。
—— 我想你了。
许清烛听得肩膀忽然颤抖起来。
游熠没得到许清烛的回应,过来摸摸她头发,这才摸到她头发有点湿,她肩膀也有些雨滴洇着的湿迹,立即皱眉说:“怎么淋雨了?”
说着,他走到她身前,垂眼看她。
游熠怔住。
接着紧张地摸上她脸:“怎么哭了?”
游熠的手指不断擦着她脸上的眼泪,但还是有眼泪不断地从她发红的眼睛里涌出来,热热的眼泪流进了他的掌心。
“谁欺负你了?”游熠急声问:“是网上的言论吗?小烛不哭。”
许清烛抿着嘴,轻轻摇头。
“那是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我和你道歉,不哭了,不哭了,嗯?”
游熠屈膝弯腰,不停地为她擦眼泪。
却怎么都擦不完。
许清烛无声无息地哭着,不哭出声音,也不说话,只流着泪怔怔地看着他。
可她看不清游熠的脸,她眼泪一片模糊,游熠在她眼里也是模糊的。
看不清,却能听到他焦急的声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停地和对她说对不起,说没事的,说他在。
许清烛用了点力气,才终于看清楚游熠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