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临近仪式的中心。
这是海马游香用肉眼就能判断的事实。
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紫光与拔地而起的石柱构成巨大的法阵, 笔直地朝前方聚拢而去。
但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里梅和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
更准确一点说，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里梅。
她认得这个有着霜色短发的少年, 哪怕因为他无理由的退赛令他们只打了一场，他对决斗的热情也给她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跟虎杖悠仁, 钉崎野蔷薇对峙。
因为是咒灵, 与身为咒术师的他们天然属于对立阵营吗？
三人呈三角形的站位对峙，似乎因为某种无法解决也无法逃避的事态陷入了僵持。
是什么……当距离足够近后，海马游香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虎杖悠仁脸上长了一张嘴。
虎杖悠仁像是陷入了某种人格分裂的困境，海马游香和黄金卿刚落地, 就看见他表情扭曲得像是换了张脸，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虎杖悠仁还有这种疾病？海马游香从来没听五条悟提起过这事。
“他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黄金构成的怪物停下脚步, 祂的到来让原本对峙的三人本能地将目光都投向了它。
“就像我和法老王……？”海马游香看向虎杖悠仁, 看见他的脸上浮现古怪的纹路，突兀呈现的傲慢与冷漠让他一下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如果是像她和法老王那种状况的话，确实是换了一个人。
“类似而不尽然, 他们存在契约, 你和他没有。”
海马游香在脑内自动把契约转化理解为了合同。
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合同就会变得麻烦，而杜绝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把关好合同的每一条。
可虎杖悠仁显然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我明白了, ”于是海马游香转而去询问更紧迫的问题：“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 但总的来说……”钉崎野蔷薇有点忌惮地看了眼抱着海马游香的黄金卿, 但相信友人判断和控制能力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那个叫里梅的家伙想要虎杖身体里的两面宿傩杀/人。”
“我和虎杖在阻止这个, 因为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那个家伙复活。”
杀/人，复活。
这也是一种献祭, 不, 他们就是在利用这个世界里关于献祭的规则。
有了之前黄金卿对这个扭曲世界规则的说明, 海马游香很容易就理解了这件事。
所以之前野蔷薇和虎杖就是在阻止他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大开杀戒, 而里梅则是在想办法阻扰他们，让那个灵魂获得身体控制权。
明明是优秀的决斗者，却走上歧途，这种事情海马游香过去也见过。
真可惜，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对手，现在却成为了敌人。
“真是啰嗦，”占据了虎杖悠仁身体的两面宿傩却露出了一个狂妄的笑容：“比起那些杂碎，倒不如来和我打一场。”
“你很强啊——”
血一样的红光挡住了两面宿傩的掌刀，然后从接触的部分开始，冰冷的金色开始弥漫。
即使两面宿傩手收回的很快，他的指尖也已经染上了些许金属的色彩。
“诅咒？不可逆啊？”他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几秒，干脆利落的将最上方的指节砍去，伴随着反转术式的光芒闪过，新的指尖又长了出来。
“宿傩大人！”里梅皱起眉头。
黄金卿对此只是抬起了手臂——这个动作让对面的里梅绷紧了身子，但这个仿佛死亡本身的怪物却只是抚顺了海马游香因为风而飘起的裙摆。
“快——回——去——！”
伴随着面上纹路的消退与中气十足的怒吼，海马游香看见印象里的虎杖悠仁又回来了。
不过既然能够出来，甚至能够发起攻击，在他们到来之前，那个两面宿傩应该已经能杀掉很多人。
她从刚才那一击里可以感觉到两面宿傩很强，至少强过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两个人加起来。
况且还有里梅的助阵……
“阻止他。”
海马游香突然道。
伴随着她话语的落下，里梅匆匆闪过拔地而起的数支黄金尖柱，差点被捅个对穿，自然也没能提起虎杖悠仁的领子。
“你也想来阻止我吗？”
好不容易躲过尖柱，又险些被鲜红的诅咒化作黄金雕像，像是白霜构成的精灵的少年连和服的袖口都被撕扯去大半，形容颇为狼狈，语气却还是分外孤傲。
“你的卡片精灵呢？”
海马游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问题。
面对致命的危险，里梅也谈得上是冷静不改，但这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他猛地握紧了拳头，眉头也深深地拧了起来。
海马游香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像是他这么喜欢卡片的人，进入这个世界后不应该是一个人的。
“凭借你自己的力量，你是无法战胜黄金卿的。”
说着像是胜者对败者嘲讽的话，海马游香的语气却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
“当时你说过等着晋级赛和我再打一场，但是你却退赛了。”
里梅微微松开拳头，抿了抿唇。
他确实说过，他自己记得比谁都清楚，他为那场晋级赛的对决准备的东西比海马游香以为的要多。
他第一次彻头彻尾地输给一个人类，那次决斗后他满脑子都是下次要怎么打败她。
如果不是羂索的计划出现改变，他是绝对不会退赛的。
“要不要现在在这里，把那场比赛补上？”
“……你在开什么玩笑。”
里梅一脸不敢置信，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也震惊地看向了海马游香。
坐在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怪物怀中的少女，神色认真地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要和我决斗吗？”
里梅沉默了半响，语气几乎能凝结成冰：“……我的卡片不能用。”
他的魔偶甜点……拒绝了他。
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候，他们一起度过了短暂却甜蜜美好的时光，不过在他杀死挡路的人类后，情况就变了。
而在他对上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后，她们就彻底消失了。
甚至他的卡片都变成了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空白。
原本他是打算利用可以不被其他因素干扰的决斗解决掉钉崎野蔷薇的，但因为卡片的再度空白化，他只能被迫与他们进行追逐战。
说不感到愤怒是不可能的，他对她们报以无比的信任，她们却这样回应他的信任。
“她们离开了我。”
里梅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其实还想说，这种事情无所谓，可话语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着翠色与樱粉长发的少女，与她充满死亡气息的卡片精灵在他看来并不相配，但他们过于亲密无间的举止，却令他产生难言的嫉妒。
我也本该有的。
这种妒心像是一束难以浇灭的火焰，细细密密地攀附上他的指尖，心头，喉咙，蔓延开一种分外复杂的渴望。
我也想和我的卡片精灵们这样站在一起。
我本应该与她们更亲密无间的站在一起。
我本该与她们并肩作战。
我想要决斗，想要完成那一场错过的比赛。
我和她们应当是真正的胜利者。
海马游香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像是落在了里梅身上，又像是越过他，直直落在了他身后半透明的娇憨可爱的小人身上。
也许之前是离开了，但至少在黄金卿对里梅发动攻击之前，她们就回来了。
不然里梅不会只付出划伤和袖子的代价。
“你们看得见吗？”
海马游香侧过头，去问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
“啊？你是说那个忽然出现的小人吗？”
虎杖悠仁指向里梅腿边，被指到的有着漂亮金发和可爱洋裙的小人表情有点忧虑，被指了后，反而拧起小小的眉毛，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嗯，”海马游香又转回去看里梅，他的表情有点复杂：“她们并没有离开。”
海马游香注意到，自己说出这个事实后，那个小人——【魔偶甜点.布丁公主】鼓起了嘴巴。
不过好像也不反对的样子……
海马游香又盯着看了几秒【魔偶甜点.布丁公主】，她看起来很不高兴，又眼巴巴地看里梅的反应。
“她们说了什么？”
魔偶甜点们没有说话，倒是里梅忽然开了口。
少年的神色淡淡，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真正的心思。
“她们没有说什么，”海马游香看见里梅抿平了唇角：“但是她们在保护你。”
“我不需……”里梅停住了。
他的视线向下移，看见了眼里有泪光，脸颊鼓鼓的布丁公主。
啊，布丁公主，即使是生气时候，姿态容貌也都是如此可爱……里梅恍了一下神。
“为什么之前……要离开？”
他蹲下去，把小小的将食物之美展现到极致的公主捧在手心，举起来。
布丁公主扭过头，指向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
里梅微微皱起眉头，虎杖悠仁脸上却又浮现了纹路：“哈，千年过去，你也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啊。”
“……”
里梅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对两面宿傩的忠心在于他为他所救，也在于他除去制作料理，没有其他目标，也没有想要的东西，不过是一个空壳。
至少在服侍宿傩，为他奉上能令他满意的料理时候，他觉得自己能找到一点关于自己的意义。
“滚吧，里梅。”
两面宿傩说：“是否要复活，以何种方式复活，都是本大爷自己的事情，少来碍眼。”
里梅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想要张口，然而在他回答之前，虎杖悠仁就又重新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你的大人都让你滚啦，你是不是不要再继续了。”
钉崎野蔷薇虽然没能完全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趁热打铁让这个叫里梅的家伙赶紧滚蛋。
毕竟她已经快要没有战斗的力气了。
“……不，”里梅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海马游香身上：“在那之前，和我完成那场决斗。”
“为了什么？”海马游香从黄金卿怀里下来，虽是问着问题，却已经将卡组拿了出来。
“为了我想。”里梅拿出自己的卡组，他再次看见了笑眯眯的站在布丁上的布丁公主。
“这一次我会赢下决斗。”
总是冰霜般冷漠的白发少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饱含战意，跃跃欲试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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