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中二枉少年:【宝,你的昵称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清早醒来,谢悠没起床,趴在枕头上半睁着眼刷手机。无意登上直播平台,看见了账号里多了这么一条私信。

  迟钝的大脑反应了片刻,想起这人是他老板,十片星海闭着眼睛砸都丁点不带犹豫的土豪大老板。

  对方消息是在昨天晚上谢悠刚下播那会儿发的,但谢悠没有来得及看到就休息了。

  盯着这个“宝”字,谢悠眼皮住不住地跳。

  口头上虽然称呼老板,本质上却始终是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

  并且这位陌生人老板十之八九还有神经病——哪个智商正常的人会砸那么大血本下去?就这段时间给他打赏的礼物,顶得普通人几辈子的开销了。

  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没必要什么事都告诉他。

  拾忆:【没什么特殊含义,觉得好听就用了。】

  敷衍回复完这一句,谢悠盯着“拾忆”这两个字看了半晌,微微勾唇,起床洗漱去了。

  周末,拎着一袋水果和零食,谢悠回了原身的住宅看望谢苒。用完晚饭,兄妹两人聊了会儿天,谢苒回卧室里写作业,谢悠出门前,扫了眼在客厅沙发瞧着二郎腿看电视的谢修岷。

  一段时间不见,谢修岷给人的感觉还是老样子,酒鬼、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每天混吃等死。

  谢苒明天上课需要带圆规去学校,谢悠帮她附近小超市买了新圆规。

  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谢修岷突然出现,拿出一张十元纸钞替他付了钱。

  谢悠:“不用。”

  谢修岷:“你这孩子,和老爸客气什么?”

  收银台小姐询问的目光投向面前这对“父子”,谢修岷似乎硬要帮忙付钱,手都伸过去了,被一只雪白修长的手紧紧攥住。谢悠嗓音冷漠的能结冰,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不用。”

  少年年纪虽轻,给人的压迫力却一点不小,那双漆黑眸一眨不眨盯过去时,看得人内心发怵。

  气氛僵硬。

  “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倔。”谢修岷感受到收银员的目光,又实在不想在公共场合被个高中生抡,打着哈哈收回了手。

  回去路上,谢修岷点了根烟,火星子在昏暗的街道显得刺目得很。

  谢悠感觉到他在有意跟着自己,偏偏两人的路又是同一方向,转身,问谢修岷究竟有什么事。

  “那么晚了,一个人出来危险,爸爸关心你还不行啊?”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废话。”谢悠信了才有鬼,懒懒一抬头,“你到底有什么事。念在你过得不好的份上,我会因为可怜你而答应你的请求也说不准。”

  这小子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那气人的本事简直叫他恨得牙痒痒。

  谢修岷竭力忍耐着,提醒着自己不要冲动,“谢忧”这小子已经今非昔比了,现在饶是冲动了他也打不过这小子了……操!

  越想越气,谢修岷拼命克制骨子里暴躁的冲动,勉强冲谢悠挤出个难看又扭曲的笑容:“忧忧啊,最近在学校里是不是喜欢的人,你谈恋爱了?怎么都不跟爸爸说?”

  谢修岷语气难掩讨好,谢悠听在耳里,却只觉得生理性不适,他冷漠地望着谢修岷,直到把谢修岷盯得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再也装不出那虚伪的笑,才道:“和你有关系么?”

  “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谈了恋爱,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谢修岷:“话别说这么绝啊忧忧,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老爸的亲生骨肉,作为父亲,关心一下儿子最近的情感问题有什么不妥吗?老爸清楚,你还在为上次那件事生气,可老爸不也因此受到惩罚,还被你打进医院了不是?”

  眼看谢悠沉默,谢修岷腆着个笑脸,从兜里取出几张皱巴巴的成绩单,当着谢悠的面抚平展开,说:“你们班主任我记得是姓郭?对你们很负责啊,上次他还联系我说你这段时间成绩非常稳定,一直是你们学校的年级第一,照这状态继续下去,保送京华大学不是问题……可是儿子你,不是一直靠着作弊才考到好成绩的吗?”

  谢修岷以一种对此十分了解的口吻道:“最近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男生一直在追你?你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他家庭好像很厉害,背景非常有钱,舅舅似乎还是校长。他喜欢你,所以帮你掩盖作弊事实,不是完全没可能——”

  “说够了没?”

  搞了半天,不就是怀疑他成绩长居年级第一,是因为傍上了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背后有了靠山,所以成绩造假?

  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因为早已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失去了信心,对于这人渣,谢悠连半点气都提不起来,依然还是那句:“我的事与你无关。”

  “忧忧啊,爸爸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那位男朋友既然可以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就说明对你非常好,爸爸也不反对你早恋,你俩在一起要好好的,方便的话还可以往家里寄点钱,爸爸也不要多,一个月就寄个十来万,对景家那种家庭来说顶多洒洒水的程度吧,也算是孝敬这十几年里爸爸对你的养育之恩。”

  说到后面,谢修岷也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谢悠轻笑了声。

  当爹能当到这个份上,他也是打心底地同情原身,原身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性格不忧郁变态才怪。

  “对那些有钱人来说,钱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了。”谢修岷边说,边打量谢悠外貌,笑着道,“爸把你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瞧瞧,爸把你养得这么好看,这才让你被人家看上。就这么个简单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简单的要求?

  就这种人渣也配和他提要求?

  谢悠垂目扫了眼装在塑料盒里的圆规,慢条斯理地将其打开:“是不过分,可是我一分钱都不想施舍给你,怎么办呢?”

  ……这小畜生,读十几年的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非要用“施舍”两字跟他犟!

  谢修岷:“这说的什么话,你那小男友一定对你出手很大方吧,上回果果跟我讲了你带她住酒店,还去游乐园玩的事。你连那么贵的酒店都住得起。和你那好男友说声,给未来的爸爸一点——”

  谢悠:“我最后说一遍,我的事与你无关,趁我现在心情还不算差,你最好把你那满是烟臭味的脏嘴闭上。”

  “谢忧!趁老子现在还能好好和你说话,别他妈不识抬举!”谢修岷听后也恼了,耐心彻底告急,拔高音调道,你别忘了你以后还是得给我养老,给赡养费!咱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永远不可能断的,就连法律都无法干涉,你将来要是不肯给赡养费,当心老子不念父子之情,把你告到法庭上,到时候闹得谁都难看!”

  圆规被谢悠握在手里,尖锐的头对外,几乎擦着谢修岷地耳际掠过。

  少年这一举动太过突然,谢修岷瞳孔倏地瞪大,吓得忙不迭后退,最后失去平衡跌倒坐在地上。

  额头冷汗直冒,谢修岷惊魂未定地仰视着面前的谢悠,对方陌生到让他无意识地呢喃了句“疯子”。

  将谢修岷这番狼狈的样子收入眼底,谢悠蹲下身平视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一如既往冷淡:“不好意思,你或许是觉得我年纪小,不懂这方面的知识。那我现在就跟你科普下,子女在哪种情况下可以不提供赡养费。”

  “一,本身无经济收入,这个先不多说,因为我以后会很有钱。二,父母对子女有犯罪行为,你以前没少打过‘我’,我可都记着呢。”

  光线昏暗,人烟稀少的街道,谢修岷倒在地上,宛若一只蛰伏的野兽在咆哮:“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是你他妈的揍老子!再说,你有证据吗你?!口说无凭!”

  “这个就不劳烦您担心。”

  现在同这个人渣多说下去根本无意义,谢悠散漫地直起身,想到什么,垂眸轻轻道:“我原本还在纠结等毕业到了大学,学什么专业会比较适合我,现在我心里有数了。”

  “如果将来有机会可以在法庭上遇见你,并亲手将你送入监狱,那该是多痛快的一件事。你觉得呢?”

  *

  谢修岷不会轻易放弃要钱这件事,想趁这机会狠狠敲诈他一笔,谢悠就早猜到了。

  然而就算是他,也没有猜到对方居然会畜生到动用那种肮脏的手段。

  周末谢悠是在家住的,提前一小时送谢苒上小学,再打车回的北垣高中。包里的水杯有被动过的痕迹,但真当谢悠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明明处在天寒地冻的冬季,却像是置身在火炉里一样,热意从头脑一直往下腹里涌。

  谢悠趴在桌子上忍受了一节课,上课的内容全没听进去,谁喊都不搭理。

  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是景昀,从后拍了拍谢悠的肩膀,想问他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结果还没开口,少年腾地从椅子上站起,飞快看他一眼,回头抬脚离开。

  “谢学神怎么了啊,难道生病了?已经好久没看到他在课上睡觉了诶。”不明所以的霍焱跑过来叭叭道。

  景昀没吱声。

  谢悠前往的是宿舍方向。

  他凝眉沉思了半晌,想起最后看见谢悠那被灼烧般艳丽的眼尾,还是不放心地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