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驾照考了出来,景昀也完全不在乎,只想在小朋友面前炫耀他寒假期间新买的越野,可终归是喝了酒,保险起见景昀还是叫了出租。

  穿过繁华街道驶入小区,车上一路无话,只有司机师傅一路的叨叨声。

  小区寂静,藏于闹市灯火背面。

  谢悠估计以这地段的房子少说值五百万,更别提进门后面积还挺大,两室一厅,自带露台,在这座寸金寸土的城市,可谓有价无市。真要挂牌,能挂上千万也说不一定。

  心里也更加坚定景昀不该那样草率地就把这些送给他,谢悠是个考虑长远的人,万一将来他们分开,牵扯到那么大的经济差异,后续会很麻烦。

  虽然说以景昀的背景和人品,根本不会向他讨回来就是了。

  在玄关换了鞋,见景昀打开卧室的灯说:“我帮你拿睡衣,你先去洗澡。”

  想起先前对方那丝毫不懂掩饰对他占有欲的强势模样,谢悠依然有些不自在,瞥开眼别扭地说:“睡衣在哪,我自己可以拿,不麻烦你。你醉了,今天早点休息,等会洗完我去侧卧睡。”

  景昀回过头,默不作声看了谢悠一会儿,旋即向他走近,在谢悠谨慎的注视下招呼不打一声,俯身在他唇边轻轻啄了下,似乎是为证明自己酒醒了,问他没有再尝到酒味吧。

  谢悠:“……?”

  现在这是有没有尝到酒味的问题?

  “我没喝醉,很清楚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正所谓酒精壮人胆,放在天不怕地不怕,感情却小白的景昀这里也是一样的。

  后知后觉自己之前确实强势得过了头,甚至都有点不可理喻了,不然在车上时少年就不会全程看窗外,拒绝与自己有半点交流。比起跟他生气,景昀发现自己更受不了谢悠不搭理他,难得自我反思了一下,又禁不住试探:“真的不可以一起洗吗?”

  谢悠说:“不可以。”

  景昀:“那一起睡呢?”

  谢悠嗓音依旧冰冷:“不。”

  景昀喔了声,倒是没把他的冷淡放心上:“行吧,但是等会儿你洗完你得睡主卧,我睡侧卧,不能委屈了你。”

  谢悠皱眉,心说主卧侧卧有什么区别,能睡不都一样?还是答应下来,接过景昀从橱柜里找出来的一叠崭新睡衣,转身走进浴室。

  浴室门关上,景昀呼出了口气。

  谢悠不觉得有什么,可景昀却安定下了心。

  至少今天小朋友答应留在这里。

  景昀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要对方能留在这里,时刻待在他视线范围内,心情才会好受那么一些,才能感到心定。

  ……

  浴室里,确定脖颈处的吻痕短时间内没法消下去后,谢悠双眼闭合,叹出一道冗长的气,任由花洒的水自上而下从头顶淋至脚底。

  他怀疑这天景昀故意在给自己找罪受。

  为什么这么执着要送他一套房?

  在以前现实世界当中,学校里虽然有很多嫉妒所以给谢悠使绊子的人,但也不乏追他的人,并且数不胜数。饶是如此,在经济能力有限的学生时期,他见到过最贵重的礼物也无非是一部手机或一款手链的程度。

  哪怕穿书,接触过不少像主角攻那样的豪门阔少,在谢悠的世界观中,送一套房……还是太夸张了。

  虽然他能理解景昀想为他好,给他更多的心情,可他都已经拒绝,明确说过自己不要了,为什么景昀还那么坚持要给他,送别的就不可以吗?

  物质上的东西,明明他根本不在意,明明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可为什么景昀偏就是不理解这一点呢?

  简单冲了个澡,拧紧手龙头,谢悠这才发现毛巾忘了拿。浴室里原有的毛巾不确定景昀有没有用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喊景昀的名字,让他帮自己拿一条新毛巾过来。

  那边,景昀原本窝在客厅沙发里仔细聆听浴室里的动静。浴室隔音做的其实很好,这种时候还能一字不错地听见谢悠需要什么,得亏了与生俱来极佳的耳力。

  浴室里那条毛巾是新的,是景昀原本就准备好放在那的,他刚想提醒,思路一转,想到什么又改口道:“好,我帮你拿。”

  期间谢悠跨过防水条,打量景昀给自己拿的那件睡袍,尺寸刚好,一看就是特地准备的,仿佛笃定他迟早会换上这么一身。

  复杂心情持续了片刻,耳畔响起敲门声。谢悠不信在这种气氛下景昀还有胆子敢随意触摸他,那到时候就不只是单纯打一架能解决得了。两人直接玩完。

  于是毫无避讳地拉开门,少年冷漠抬眼,对上门外神情微微一滞的景昀。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坦然,景昀还想象着谢悠站在门后藏住大半个身体,满含羞怯地问他要毛巾的画面。

  一般讲在喜欢人面前,多少不该感到点害羞?难道……难道说是他自作多情,小朋友其实压根不怎么喜欢他?!

  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景昀一下垮脸,谢悠疑惑挑眉,有些莫名其妙,朝他递出手:“毛巾给我。”

  不爽归不爽,看到少年水汽氤氲中半裸的身体,景昀喉咙立即就滚动了下,挪开眼神把毛巾递出去:“刚才忘了和你说。”

  谢悠准备关门的动作一顿,撩起眼皮子,景昀接着说:“浴室里那条毛巾是新的,没有人用过。”

  谢悠:“?”那你不早说?

  景昀望着仿佛在原地定住的人,主动帮他把门拉上,关门前嘴里还在碎碎念:“阿弥陀佛,一饱眼福了。”

  “啪。”门应声关上。

  比起生气,更多是无语,谢悠脸上都快没表情了:“……”神经病。

  夜慢慢深了,窗外明月攀上枝头,月朗星疏,四月末的天不冷不热,恰好保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

  谢悠没在阳台吹多久的风,等头发被吹到自然干,便转身走回主卧,仰躺进了床里。身下.体感很舒服,卧室里家具一应俱全,是谢悠从前不曾肖过想的。

  热水澡洗去一身疲倦,困意席卷了他,视野中的天花板变得模糊。

  睡袍的质地也很柔软贴肤,谢悠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浸了梦乡。

  由于第二天一早还要上学,景昀谢悠都起晚了,两人没来得及吃早饭就乘车前往学校。

  路上不少学生见他俩是一起进的教室,纷纷露出“你懂,我也懂”的表情。

  作为昨晚参加谢悠生日会之一的陈楠,幽灵似的飘过来,嘿嘿嘿偷笑道:“谢神,昨晚你打算离开的时候景哥追上你了吧?你们后半夜上哪鬼混去了?才刚成年,凡事需节制啊!”

  似乎已经笃定他们发生了什么。

  谢悠回到座位,放下书包,眼都不抬,昨晚生的气持续到今天,声音冷得能结冰碴:“节制什么?”

  陈楠:“……”

  对于这种状态下的谢学神,陈楠条件反射缩起脑袋装鹌鹑,“没什么没什么!”

  又没忍住瞟向坐在谢悠后座的男生。

  陈楠就觉奇了怪,景昀看着倒是和平常没区别,难道他昨晚没把人哄好?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仿佛又回到他们高一高二时那不对付的氛围。

  也不是。

  陈楠盯着那趴在课桌上嚷嚷着困,手却还很欠儿地伸向前桌的景昀。后者碰触到谢悠肩膀时被甩开也不在意,继续把手往前伸。

  最后伸进对方最里面一件衣服里,赖着不肯挪走,被转过身的谢悠握住手腕往反方向拧,男生“哎哟哎哟”,呼痛呼得很不走心。

  “……”这是在搞哪一出?同样觉得奇怪的还有霍焱,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受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单独把关系比较熟的一方,也就是景昀喊到走廊里小声问,“景哥你怎么回事?惹谢学神生那么大的气,这得是破天荒头一遭吧?你俩走后难道又吵起来了?”

  “没吵。”景昀懒散道,“再说,他那是会跟人吵起来的性格?”

  霍焱:“那你们——”

  “就还是为那件事呗。”景昀倚靠着冰凉的瓷砖墙,两手插兜,声音逐渐变得有些飘渺,“自上次谢修岷那傻……小朋友的父亲那件事过去,我以为我和他距离拉近了不少,他愿意将一些事告诉我。”

  “但我发现是我想的太好了,不管是他天生分享欲不强,还是不把我当值得交心的人,事实就是他仍然隐瞒了很多事。”

  景昀越说声音越轻:“当然我说法有误,我不是责怪他,就只是心疼他很多事都瞒在心里单独承受。”

  景昀说的这些,霍焱完全不了解,恍惚听着,似懂非懂:“这……比如呢?”

  “比如——”

  比如最近谢悠家里又出了状况。

  谢修岷被抓进去吃牢饭后,谢悠的继母,也就是谢苒的亲妈那家又搞出些麻烦事来。大约就是谢修岷谢苒和原身住的那套房子产权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房子产权是谢苒生母和她小姨的,产权证上就她们两人名字。近几年房地产不景气,再过些时日更加卖不出去,谢苒小姨现在要将属于自己的产权部分变现,拿回她那一份。谢苒母亲一直不肯,两人为这事前不久刚闹到法庭上,谢悠甚至也陪谢苒去做了旁听。

  最终结果是谢苒母亲败诉,那套房子必须卖,估摸着也就两百万出头一些,拥有产权的两个人均分。

  法庭上,女人明确表示过钱到账后全部归谢朗和谢苒,也就是她的亲生儿女,自始自终谢悠都是没份的。

  这一切都是景昀找人打听到的。

  他断定,如果他不问,小朋友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他提。

  谢悠明明很需要那么一套房子,也正好有那么一个契机得到,可他不仅不将这件事对自己说,也不接受自己的赠予。

  纵然小朋友自尊心再强,不甘心平白无故拿这笔钱,可只要对方有一丁点想和自己在一起的打算,这些以后再偿还就是了,当务之急不应该先解决手头下的事吗?

  真是越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景昀最好是他给什么,谢悠全都能照盘全收。这样一想到谢悠成年前过得都是什么惨淡日子,他心里还不至于那么难受。

  霍焱:“这……暂时没房也没关系吧,又不是不能活。再说谢学神还可以住学校啊?”

  景昀:“很快就要高考,高考完了学校寝室还能一直住下去?没剩多少天了。”

  霍焱:“……”也是。

  “但我觉得阿昀你还是想的太长远了,这对谢学神来说没准是个负担。”

  景昀懒洋洋地一耸肩,直接进行了一个老子三连:“老子不在意这些,老子不管,老子就想要对他好,把所有的都给他。”

  “他现在说不想要,只是因为还没爱上那种感觉。”

  霍焱:“……”现在他明白那些爱看霸道总裁电视剧的人是啥心态了。

  听听,这理所当然不管不顾的口气!阿昀早已今非昔比,如今的他简直活脱脱一恋爱脑啊!

  虽然放电视剧里很带感,但现实中还是有点负担过甚……

  霍焱张张口,压根不知该怎么接话。

  景昀道:“他那继母吧,就算忧忧咽得下这口气,我反正是咽不下去,否则将来给彩礼还便宜了她们。”少年恣意,景昀后肘搁在栏杆上,微歪着头笑,“两百万算个什么东西,我喜欢的人必须配上最好的。”

  只要谢悠不在,这个人就完全原形毕露,不要奢求与他讲道理,因为根本讲不通。

  “小朋友现在跟我生气跟我闹没关系,因为不可能闹一辈子。上回我能逼他留在我家里住一晚,说明这办法行得通,下回我变本加厉,继续让他住我那,看谁磨得过谁呗。”

  霍焱简直听不下去,内心给谢学神点蜡同时,朝他拼命翻白眼:……你做个人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