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句亲昵的称呼,谢悠久久没有吭声,只有盯着那个“悠”字的瞳孔闪烁,心口微微震颤。

  他的反应被景昀看在眼里,应证了景昀的猜想,他没有弄错,这确实是小朋友真正的名字。

  一开始没觉得,可随着某天少年的突然转性,让景昀心里产生了一种违和感,其实很早以前他就这么觉得了。后来随着违和感越来越强烈,让景昀觉得“忧”与眼前这个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高岭之花般的清冷不代表着忧郁,这个字一点不适合他。

  只是躯壳里换了个灵魂这般天马行空的事,饶是景昀再中二,无凭无据的,也很难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边。

  难相信归难相信,不意味着他没往心里去。

  否则上回就不会缠着谢悠问他“拾忆”两字有什么意义。

  是啊,悠然自得,悠闲自在,景昀低低的笑起来,也只有这个字才配得上他家小朋友。

  今天他很高兴,因为他亲耳从谢悠口中得到了答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半晌,谢悠听到自己微哑的嗓音问,“你怎么会知道?”

  他自己都想过自己会反应那么大。

  从最初来到书里世界,代替谢忧身份生活,听别人一声声地喊着实则不属于他的名字,哪怕发音相同,谢悠也很清楚这并不是在喊他。包括景昀,喊的一直都是谢忧这位原主。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谢忧,尽管按照本性活成了自己的模样,这一点也无法改变。

  他穿进书里过去那么久,估计没法再回去,就算能穿回去,他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了,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这对谢悠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只要他还是他就好了。就是心底还会存有一丝希冀,这点希冀是谢悠自身都未能察觉的,所以当他看到景昀将他名字写下,那一声“悠悠”仿佛要通过躯壳喊到他灵魂深处,连带着他看向景昀的眼神都变了。

  “当然是我猜出来的。”景昀似乎很想炫耀自己直觉一向很准,道,“我再猜,你已经知道我就是经常在你直播间砸礼物的‘人不中二枉少年’,是不是?”

  “是。”谢悠说,“陆晋告诉我的。如果不是他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一辈子砸下去?”

  景昀在这方面一向坦诚,得到肯定的答案,谢悠叹息,他就知道。换平时他都懒得搭理景昀,也就是今晚喝了酒,在酒精作用下,心里话比平时更容易表达出来,“霍焱的担心很有必要,你一直用这办法追人,确实很容易把人吓跑。”

  景昀哦一声,选择性只听前半句:“霍焱也找你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问归他问,谢悠继续说下去:“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你以前认识的谢忧。我没有谢修岷那种生父和继母,读初中也没有被章释枫盯上的经历。”

  不管是章释枫录的欺凌视频还是之前谢修岷下药的行为,说出来时谢悠才恍然觉得,如果换成是他,在知道喜欢的人经历过这些,或许他也会和景昀一样心疼得要命,巴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对方。

  只是这并不是属于谢悠的过去,景昀就算想这么做,也不该是出于这个理由。

  “我没经历过那些,不止那个被欺凌的视频不属于我,章释枫是谁我没有任何印象;和谢修岷之间也不存在一丝亲情,所以在你妈妈提供给我她和谢修岷录音,问我想法的时候,我可以眼也不眨地选择报警。”

  不管景昀相不相信,谢悠依然把穿书的事跟他说了,告诉他他就是这么个吃不得一丝亏的人,有谁惹他,他就算不当场报复回去,日后也一定会加倍奉还,不会像原主那样阴郁软弱、不知反抗。

  无论是性格还是经历他都和谢忧不一样,他心若磐石,景昀不用把对原主的同情回报在他身上,他不会觉得感动也不会感激涕零。

  谢悠这么说是想让景昀收回那串钥匙,也不要再给他砸钱,可景昀重点捕捉得总能让他意料不到。他安静片刻,问了这么一句:“那现在的谢悠,以前过的又都是什么生活?”

  这话落下,四周落针可闻,谢悠思路都因此停了几秒。

  景昀注视他眼眸,伸手慢慢抚上他脸颊,举手投足充斥珍惜的味道:“没有谢修岷,那你真正的爸妈呢?”他声音轻而缓,“你出现在我面前,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久,你一点都不想念他们吗?”

  “……”谢悠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其实真要比较,他穿书以前的生活也没比原主幸福到哪里去。

  父母双双早逝不说,在学校里也属于追求者和找茬者都很多的那类人,章释枫那种他以前见得多了去,只是他睚眦必报,对方没能从他那讨到什么便宜罢了。

  少年的沉默被景昀看在眼里,其实就已经替代了回答,他并不意外,谢悠确实不像是在美满家庭里能养出来的性格。

  这样一想,时间再往前面推,如果这是书里的世界,当初小朋友刚刚来到这个地方,成为全校人见人嫌的谢忧,景昀记得他连一丝慌乱都没有,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呛他,一拳把它他揍出鼻血。这可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能有的泰然处之。

  已经猜到了,所以没有追问,更不想勾起小朋友那些不算愉快的回忆。一般喜欢一个人,会介意对方背景和过去,毕竟喜欢也具有权衡未来的那方面顾虑,是人之常情。只是景昀根本不在意谢悠的过去,他对谢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喜欢,后者能把这么大一个秘密告诉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知道你不是谢忧,而是谢悠了。”这话乍听起来像是句谜语,可两人心里都清楚不是。景昀笑着道,“可那又怎么了?我决定好送出去的礼物,不可能再收回来。加上这是生日礼物,你也不可以不收。”

  一如既往不讲道理。不等谢悠开口,景昀拇指轻抬,将他本就微微泛红的眼尾顿时蹭得更红。

  这番举止下,察觉到少年条件反射的后退,小腿肚抵挡到床脚,随时都有可能摔倒,景昀非但不收手,手掌悄然下滑,改为搂住谢悠的腰,顺势扑去,将他果断压在身下。

  等谢悠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景昀放倒在床上,敏感的腰部被紧扣住,对方手掌大力一揉,随时都能叫他战栗得原地弹起。

  “……”这是在干什么?

  刚开始谢悠只是想告诉景昀自己不是谢忧,压根没想到景昀反而会把他真正的名字猜出来,这下主导权整个变了,被景昀握在手中,他反而变成被动的那一个。

  景昀手撑在他两侧,视线沿着他脸颊轮廓一点点描摹,不像是在跟他商量的样子:“我送你当生日礼物的这套房,你收还是不收?”

  心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表面上谢悠还是维持镇定:“不收。”

  景昀:“真的不收吗?悠悠。”

  谢悠:“……”

  这人怎么这么会?

  谢悠上下唇轻碰:“真的不收,男朋友。”

  “……”空气沉静了许久,谢悠都没想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效果会这样大。

  在他小狐狸一样伸手挑起颌角绷紧的景昀的下巴。后者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最后俯身下去,埋头在他肩颈间,低哑地呢喃句“犯规”。

  谢悠听在耳里,才以为自己扳回一城,脖颈处倏然一痛,是景昀咬了他脖子一口。

  “你是野狗吗?”谢悠问。

  “为什么不是家狗?”

  “家养狗不会咬那么狠,还有这不是重点。”谢悠使了全力,才终于搬走景昀埋在他脖颈里的头,这家伙,最后居然还在留下牙印的地方舔了舔,真跟狗似的。

  “那重点是什么。如果我说和你经历的过去没关系,我就是想送你这些,你还是不肯收吗?”

  景昀直起身,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这举动看得谢悠耳朵发烫,别开眼神不去看他,下一瞬被景昀掐住下巴掰回来,进行了一个深吻。

  分离之后,两人呼吸都很乱,景昀假设道:“要是你刚才不是去超市买酒,而是跑了,那这事就真没得商量。”

  “那现在……有得商量了?”

  “有。”听着他喘息,景昀嗓音发哑,“再叫一声男朋友听听,我就答应你暂时不逼你一定要收下。”

  心里在想,能成为男朋友就已经是漫漫追妻路里前进的一大步,以后结婚,他也不是不能以聘礼的借口,再送更多东西给谢悠。

  日子还长着呢,若能保证谢悠是他的人,那他现在退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说多就没意思了。”得把主导权找回来。谢悠并不急着起身,躺在他身下懒洋洋道,“你不想等留着高考后再听?”

  小模样高傲又慵懒,猫儿一样。

  “有区别?”景昀挑眉,俯身间似乎又想亲他,谢悠偏头躲开了,“区别不大,也就是关系到你有没有名分而已。”

  “……”景昀听明白了,两人虽然已经成年,谢悠也完全接受他的感情,可是“男朋友”这个名分还是得等到高考结束后再给。

  自然,那档子事也要等那之后才能做。

  在景昀满脸真诚地问出为什么非要等到那时候才给名分,稍微叛逆一点都不可以?谢悠笑了,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还能为什么?他当然不介意提前那么两三个月,只是景昀这厮太恋爱脑了,几千万房子说送就送,谁知道自己答应后这家伙会不会脑子发抽,把高考试卷写成表白情书。

  总之高考前这段时间,再多让他享受会儿所剩无几的单身时光吧。

  要说不满肯定是有的,所以当晚景昀亲了他好几下,在没做到最后一步的前提,两人什么花样都玩过一番。最后看着累到从浴室出来后沾床就睡的谢悠,少年呼吸均匀而绵长,景昀笑着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