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被雍鸣赶回房间继续睡觉，他亲自去给寿嘉勋煮面。
寿嘉勋洗完澡出来时，满家里到处鸡汤飘香。
循着味道拾阶而下，立刻看见两碗汤色澄亮泛油花儿的鸡汤面。
“鸡呢？”寿嘉勋故意为难热心搭档，不过他把嫌弃的眼神瞟过去，嘴巴却馋的下意识吞咽口水。
预置面里放半块鸡胸肉就已经很不错了，哪可能真给他看见整只鸡？
雍鸣摆好碗筷自己先坐下，挑一绺放嘴里，口齿含糊提醒：“我吃得可快，你再不过来，等会儿连面都没了。”
寿嘉勋当仁不让，连忙坐下闷头嗦面。
俩人好似风卷残云，解决宵夜不超过五分钟，最后连面汤都灌进肚子里。
寿嘉勋放下碗筷，感觉意犹未尽。
雍鸣站起身，一只手撑后腰，一只手抚摸肚腹，在地当间来回溜达，看样子撑得不轻。
寿嘉勋把两只面碗端去水槽冲洗，洗完擦擦手，转过身，发现雍鸣居然还在客厅里踱步。
忍不住揶揄其腆腹姿态：“你是怀孕了么？”
边说边走去电脑桌掀笔记本。
他从昨天午后一气睡到今天凌晨，足有十来个钟头，这会儿正来精神。
雍鸣闻声脚步一僵，低头打量自己撑腰抚肚的动作——
确实有孕夫韵味。
不以为然哈哈笑两声：“这话怎么像我说出来的啊？”
他说着把肚子又往前挺了挺，更有孕夫相了。
寿嘉勋耸眉瞥对方搞怪模样：“你是夸我，‘青出于蓝’对吧？”
雍鸣慢悠悠溜达过来，双手撑桌面，身体前倾。
这个姿势终于让他把肚子收回去，表情贱嗖嗖调侃：“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看你，连讲话都越来越像我了。”
寿嘉勋坐进椅子，跷脚仰脸端详老不正经的二度创业合伙人：“我现在特别想挤兑你‘是鸡还是狗？’，但我知道如果我说出来，你肯定会反击，问我‘想嫁鸡，还是嫁狗？’。
所以我现在最好的选择是……”
寿总有意卖关子，可惜雍鸣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把话题岔开，满脸错愕惊呼：“我的天呐……老婆你对我的了解，完全超出我的预期！”
寿嘉勋表情顿时垮下来，拄额叹气沉声抱怨：“刚才那个是‘梦话’，你能不能别逮个Pi……逮个那什么嚼不烂？
况且，我，是一刚刚失婚的倒霉中年人。
就算你没有同情心，好歹拿出点公德心，别再故意拿话刺激我了好伐？”
雍鸣回手挪把椅子，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来，深入探讨毫无营养的闲话：“我跟你，1V1私下聊天，又影响不到别人，关‘公德心’什么事？”
寿嘉勋往窗户方向呶下巴：“万一我受不住刺激，从那边跳出去……不仅影响别人，还会影响这栋楼房价你信不信？”
雍鸣回他个啼笑皆非的表情：“想下楼遛弯你直说，讲这么迂回，正常人谁能听懂？”
寿嘉勋连忙架起胳膊抵挡好意：“我都换睡衣了，我不去……我又没吃撑着，你自己遛吧，遛够了赶紧回家，快走，不送……”
雍鸣毫不在意对方反抗，不仅好似抢劫一样拽寿嘉勋胳膊，连话都抢着说，而且语速更快：“遛弯儿就得穿睡衣，穿正装遛的，那是装BiliBili。”
“什么哔哩哔哩？”寿嘉勋没听清，只迟疑住两秒，就被稀里糊涂拽出门。
雍鸣把他推进电梯后伸手：“一个视频网站，手机给我，我给你装个客户端。”
寿嘉勋摊开双手给对方看：“我刚说了，我穿的是睡衣，没兜，没手机。”
“哎呦？”雍鸣扭头打量过来，略显诧异：“你这种款式……怎么会没兜儿呢？”
寿嘉勋穿的是两段式伪正装睡衣，上身半袖翻领系扣，下身长裤，这种端正严谨的款式，大多会装几个衣兜。
所以雍鸣才感觉意外。
寿嘉勋压低声音，用一种接近“显摆”的语气给老伙计介：“这是纯蚕丝料，一坠就变型，有兜也装不了东西。可贵了。”
雍鸣扬眉瞠目，表情浮夸给他竖大拇指：“讲究，有品位。”
“是老萧的品位，他买的。”寿嘉勋话音未落，眼中已装满遗憾。
俩人说话间走出公寓大堂，盛夏里凌晨两点多钟的清风拂过面庞，雍鸣骤不及防仰面：“阿嚏——！”
刚好把寿嘉勋后半句伤感叹喟盖过去，仿佛他故意不想好好听对方说话。
寿喜勋皱眉瞥他一眼。
雍鸣连忙抬手掩口，急声申辩：“这可不是我能装出来的。”
寿嘉勋移开目光，长吁短叹放眼眺望，小区里凉风习习、树影摇曳，偶而有几声犬吠随风而至，正是夜深声未静，气氛“极好”的时候。
所以他临时决定，跟讲话离谱，但为人很可靠的老伙计，聊点儿掏心窝话题。
“雍鸣，咱俩玩个游戏吧。”
雍鸣转过头，用一副“我很有兴趣”的表情望住他，追问：“感情游戏呀？可以可以。”
寿嘉勋呵呵哂笑：“战略养成游戏，我说选项，你来挑，然后进入下一关。”
雍鸣困惑耸眉：“很古早那种RPG呀？”
寿总点头，又问一遍：“玩不玩？”
“玩呗，你说。”
寿嘉勋深吸一口气：“游戏名字叫「任我投」，任性选择我喜欢的角色去投胎的意思；我们现在进入角色设定，你想要的性别……”
“男A”雍鸣不等他说完就抢先回答：“这还用问？下一条。”
寿嘉勋摇头拒绝其抢答：“只能选男或女，ABO随机生成。”
雍鸣想了想：“……那就男的吧。”
寿嘉勋继续开题：“颜值，你可以选「人见人爱」「中上之姿」「平平无奇」「马马虎虎」。”
雍鸣嘁笑：“废话，当然「人见人爱」。”
寿嘉勋满意颌首。
然后在他孜孜不倦的引导下，雍鸣最终答出了与寿总当年「任我投」完全一致的卷面。
并且在寿嘉勋公布出「任我投」按雍鸣要求生成的男性Omega人设以后，雍鸣表现出的态度也与寿嘉勋当年如出一辙。
“卧鄵！耍我？”
寿喜勋果断否认：“绝对没有，我这边有理有据，我给你解释。”
雍鸣郁闷撇嘴。
寿嘉勋拿冥府女客服那套理论给他套一遍，并义正言辞公布：“反正角色一经生成，就不能再改，现在正式进入游戏。”
“为了满足你「躺赢」的宿愿，你进入游戏的第一幕，是躺在一名男性Alpha身下，即将被他强奸。”
雍鸣倒吸一口凉风，瞠大震惊的双眼：“我退出！……不玩了……凭什么呐？……我那么好的人设，开局被强奸！？”
寿嘉勋要笑不笑瞥他一眼，用很无所谓的表情提醒：“不愿意你可以跑嘛。”
雍鸣急不可耐做出选择：“老子一脚踹死他！”
“好的。现在游戏进入第二关，你爱上一名隐形富豪。
但是在你准备向他求婚的前夕，发现他接近你，是为了吸收你一半功力。
不过基于你「人见人爱」的人设，他现在既要吸收你的功力，还要与你结成道侣，继续双修。”
雍鸣耸眉咂舌：“啧，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修仙游戏。”
寿嘉勋催促：“快点，你选择抛弃这名NPC，还是为爱妥协和他结婚？”
雍鸣这次相当犹豫，几次扭头打量身旁小寿总，迟疑老半天才开口：“你在说……你和小梁啊？”
寿嘉勋不置可否，仍跟他说游戏进展：“既然你这么问，那就当我替你选。
你和第一位感情线NPC分道扬镳后，很快开启第二段情缘。
注意，这一关有悬疑解谜需求。
你与第二位NPC陷入热恋，你确信他很爱你，你也非常爱他，但这时……他突然提出与你分手。为什么？”
雍鸣停下脚步，转身盯住他，神情复杂，喃声嗫嚅：“他儿子死了？”
寿嘉勋也停下来，但没跟雍鸣对上眼神，他自顾自耷拉着脑袋，声音轻飘飘的，含糊接应：“对……有这种可能。但是别忘了，你还有「人见人爱」和「姻缘主动」的Buff；你选中的人，一定会爱你，必须爱你。
原则上，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应该回到你身边。
因为在你对他斩断爱情线之前，他主动退出，「任我投」系统会根据你「姻缘主动」的原则，噶掉他，由此迫使你更换配对NPC。
可是现在他走了，而且相当决绝。
你觉得到底会是什么原因？”
雍鸣抚额，显出一副脑细胞正摊在热窝上煎的表情，嘴里咕哝着：“等等等等等……我捋捋……”
过了有好几分钟，才缓缓抬起头，正视神神叨叨的小寿总：“你先告诉我，「任我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寿嘉勋反问：“「任我投」是什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
由于寿嘉勋执拗垂首，雍鸣只能表情严肃盯住他脑瓜顶：“如果「任我投」的‘规则’客观存在，而你继续纠缠这段感情，可能会害死萧知衡。
但如果「任我投」是你虚拟出来的东西，萧知衡那边就不存在‘必须爱你’的规则。
他儿子死了，死前还想和你同归于尽，他因此没办法面对你，是人之常情，你应该理解他。”
寿嘉勋颓然点头，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越垂越低，有气无力支应：“明白了。”
雍鸣面色忧虑凝视他片刻，再次压低声音询问：“这件事，你跟医生提过么？”
他指的当然是精神科心理医生。
“还没。我知道我说出来，立刻会被确诊‘精神分裂’。”
寿总说到这里，忽然满怀无奈轻笑一声：“其实自从萧煜去世，我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精神分裂’。”
……也许「任我投」根本就不存的。
……也许六年前脑子出问题的不是萧煜。
……也许生病的是我，我才是那个有精神病的人。
……也许，萧煜那时的确发现了什么，才会逼我进医院检查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