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虽然平安无事, 但因为没第一时间和撒特德坦白的原因,到底是把对方弄生气了。

  撒特德沉默地把灌猪带去清理,江言神情难得有些讪讪, 左右看了看, 把大眼睛扑闪的小宝抱起来, 坐在椅子上,拿着幼崽的肉手玩。

  小宝隐约感受到雌父的心不在焉,惴惴不安问:“雌父……兽父是同你吵架了吗?”

  江言好笑道:“没吵架,只是有点误会, 说清楚就好了。你兽父他连话都没跟我讲,小宝怎么看出他和我吵架?”

  说着用手指抚顺小宝乱了的头发。

  小宝呆呆摇头,想破小脑袋,挤出一句:“兽父……不出声时就……”

  可看兽父也不像要对雌父发火的样子, 他还小, 不能理解太复杂的情绪, 便趴在雌父肩膀蹭了蹭。

  江言笑道:“他从不生我气, 也很少生气, 顶多有点闷气, 大多数时候都气他自己。”

  又道:“宝宝是个小幼蛇, 怎么脑子里都会想那么远了。”

  他也没教过小宝这些。

  小宝抱紧江言脖子:“雌父~”

  江言忍不住亲他肉嘟嘟的脸:“小宝不要想太多,有不明白的就来问。”

  小宝:“嗯~”

  江言教育小孩不会遮遮掩掩的,小孩子好奇什么, 他就尽量教, 说得直白。

  兽人思考的方式和接受能力跟常人不同, 放在从前, 他想都不敢想才出生五年的孩子能捕捉一头灌猪。

  撒特德处理了灌猪,打算把猪肉拿来烤。

  江言去帮忙, 小宝看看兽父和雌父,也想帮忙。

  江言把他带到椅子上,拿起一罐蘸酱,将勺子塞到小肉手里。

  “小宝就帮忙舀酱,一碗盛半,一碗盛满。”

  分配到活儿的小宝开心地晃晃尾巴,没有歪歪扭扭坐着,小身子端得很正,尾巴乖乖盘好,不会将尾巴往椅子下垂着胡乱摇摆。

  安抚好幼崽,江言继续跟撒特德处理猪肉。

  他打量对方面色,倏地,四目相触,从那双轻微山洞的蛇瞳里,他能看出撒特德情绪差不多平稳下来了。

  就像他刚才告诉小宝的话那样,撒特德只生闷气。

  对方相信他能自保,可自保是一回事,不被告知又是一回事。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撒特德遇到危险也瞒着自己,江言同样会有情绪。

  他凑近,对准那张冷峻的侧面亲了一口。

  撒特德:“……”

  江言笑眯眯地:“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有什么我定跟你说。”

  撒特德:“好。”

  他想摸一摸人类俊秀温柔的脸庞,碍于掌心上沾到的猪血和油渍,只得按捺。

  把猪肉切成片,放在架子上用炭烤。

  江言给猪肉涮料,先涮几块微微甜辣的,放到盘子里给小宝吃,还有新挤的果汁解腻。

  继续涮料,他靠近撒特德,笑道:“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撒特德停下切肉的动作,凝神看着他。

  江言:“库房摞得那些砖,攒了三年,我想建个大房子。”

  继续道:“不是置放物资的房子,是我们居住的房子,就跟在桑族部落见到的那样,他们用木头打造房屋,我用这几年烧出来的砖搭建,规模会更大。”

  他蹲下,用旁边的柴枝在地上画画写写。

  几间房子,有主屋和客屋,还有仓库,院子,江言边画,边给撒特德讲解每个区域的划分。

  他认真回望撒特德:“兽人习惯了长居山洞,部落里还没有搬出山洞、居住房屋的先例,所以我想先试试。跟你商量,是因为咱们一起生活,你的意愿也很重要,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一意孤行。”

  撒特德没有立刻应下,江言并未强迫。这种颠覆传统观念的事,如果对方马上答应才很奇怪。

  他笑着又亲了亲对方:“等你想好再说,建房子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翌日,春光明朗,撒特德外出巡视,又剩下江言和小宝父子两相处。

  江言把昨日带回的蜂巢取出,找了块蚕布包起来,用麻绳将扎好接口。

  接着打开一个木箱,里面存放各式用木头和石头打造的模型,挑出几排圆柱空心的木质模具,每排六个圆柱。

  小宝跟在他腿边,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和崇拜。

  “雌父要做什么呢?”

  江言往灶头内生火,把裹着蜂巢的蚕布放入陶锅加热。

  他有条不紊地做着活儿,温声轻语回应自家幼崽:“做蜡烛。”

  小宝:“蜡烛?”

  江言指着火堆:“咱们如今用木柴烧成火照明,夏秋两季还好,到了冬春的时候,得提前储备晒干的柴,有的柴即便晒干,烧起来也会冒出烟灰,呛气管。有了蜡烛,就用蜡烛照明,比柴火方便许多,不会有那么浓的烟雾。”

  小宝小脑袋点点,明白了,又不太明白,和部落里其他兽人一样,对什么都会做的雌父满心崇拜。

  “雌父好厉害~”

  江言笑着摇头,趁着蜂巢正在加热,取出一条可以缠绕好几圈的麻绳,用碗装了些猪油,放在锅上热成液体后,把麻线置入油中浸泡。

  小宝肉手环着尾巴,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江言看他小小的一只跟在自己身后,还没腿高,恨不得做些什么的模样,便带他到小凳子盘好,递出一条木枝。

  小宝拿过木枝,江言道:“教小宝写字好不好。”

  小宝连连点头。

  他知道字是雌父写在石壁上的那些东西,可部落里只有雌父知道那些字的意思。

  他前两年就看见兽父似乎在悄悄学“字”,也不知道学会了没有,强大的兽父时常会像座沉默石块似的,对着那些字皱眉。

  小宝要跟兽父一样厉害,所以也想学字。

  江言在地上写出工工整整的“小宝”二字,指着字给他念了几遍,道:“这是宝宝的小名,笔画少,上手没那么难,等学会小名,就教你写大名。”

  给小宝安排了事情,幼崽便不再小尾巴似的随江言走哪跟哪,而是挥动小肉手,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出陌生的字。

  江言昨日说了要做蜜蜡,阿乔这会儿带着襄来凑热闹。阿岚这几年寻得还算合适的雄兽,春日很忙,不像阿乔这般每日都出来晃悠。

  襄一来,小宝有了同伴,江言便让两个幼崽玩去了。

  阿乔陪着他捣鼓锅里熔化的油,用勺子舀进圆柱模具内。

  随后,江言把猪油浸泡过的麻线抽出,剪好一定长度,用跟细长的竹签缠好,插/入模具中的蜡油内,充做蜡烛芯。

  江言道:“等这些蜡油风干凝成固体就做好了。”

  做蜜蜡不难,过去没有多余的资源,薅到些蜜都宝贝似的留着,蜂巢更不敢取用。

  眼下糖足够日常消耗,取出部分蜂巢也不算过分。

  江言道:“今后我打算试着养蜜蜂,就像驯化咩咩兽那样,把资源留在手里。”

  阿乔不假思索:“言养成功了我也要跟着养!”

  除了部落的集体种植,诸如稻谷,大豆,桑树一类,每个兽人也都在洞穴四周的范围开垦出菜地,学着江言种可以食用的蔬菜瓜果。

  头两年,只有几个跟江言亲近的雌兽这样做,几年来部落陆陆续续地产生许多变化,兽人们也从思想上接受了靠耕种自给自足的方式,靠着土地种植,基本都能收获度过至少两季的粮食。

  傍晚前,江言把凝固的蜡烛取出,阿乔给两个睡着的幼崽盖上小被褥,很快跟上江言,看蜡烛究竟有什么奇妙的用处。

  江言落下洞口的兽褥,四周暗下,他拿起燧石敲出火光,往蜡烛芯点上。

  阿乔嘴巴张开,看见还没把巴掌大的蜡烛燃着光,照亮山壁。

  “这么小的一点东西,竟然能着火?”

  雌兽定定望着,发现蜡烛燃烧后,一时半刻没什么变化。

  “能烧多久?”

  江言道:“像这样的一支,约莫能用半个至一个时辰。”

  阿乔:“真厉害!”

  江言带回的蜂巢制出了十支蜡烛,他分了四支给阿乔:“等以后养出蜜蜂,可以做更多蜡烛。”

  阿乔道:“我会省着点用的。”

  还想着多找些蜂巢回来,蜡烛真的比烧木柴方便多了。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山洞外传来喊声。

  “言!”

  阿默赶来,江言看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遂问:“怎么了,撒特德出事了?”

  阿默摇摇头:“不、不是!”

  “隼族人来了!”

  自四年前江言被掠走的事情发生,隼族和蛇族看似和平了,可在外处遇到时,仍会打起来。

  只是这些年的打斗收敛了几分,该流血的流血,受伤的受伤,却未波及性命,疼到七八分了,就都停手,各自愤愤离开。

  隼族看似安分不少,不再进入蛇族领地挑衅,没想到方才却来了隼族人。

  那隼族人飞得很高,弩机射不中他,对方并不攻击,只说没有恶意,想来看看江言。

  阿默道:“是原来那个小子,叫做瑞的隼族人。”

  过去的记忆模糊浮现,当时深陷险境,对他流露友善的隼族少年,竟然出现在蛇族领地。

  江言诧异:“那个少年,他独自来的?”

  阿默:“没错,不过不排除附近有接应他的隼族人。”

  江言道:“那就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