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三贯钱,别叫我爹,你去找保和堂的陆景闻陆郎中,来帮他诊治。”顾时找来剪刀,一边剪顾时的裤腿一边说。

  “陆郎中?你放着家中,能起死回生的的太医不用,找什么陆郎中啊?这不是打师父的脸吗!”钟意端着肩,倚靠在床头栏杆上,诧异的回。

  顾时记得,上一世,这个保和堂陆郎中是个名动京都的神医,他当时有几次,病的几乎断气,都是陆景闻救回来的。

  找他,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不能让父亲知道凌射在这,你就说去还是不去?不去我就找春城师兄帮忙。”顾时一下拿住了钟意的命门。

  “去去去,我去,他能有我嘴严吗?你找他,回头他再把你给卖了,你哭都找不到地儿。”钟意就吃这一套,果然答应的爽快。

  “快去,要神不知鬼不觉啊!”顾时回头,催促还没动身的钟意。

  “说好了,三贯。”钟意一脸傲娇,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提醒顾时。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快去,躲着点我爹。”

  “得嘞!放心吧!”

  得到了顾时的承诺,钟意一刻不停的从后门偷溜出去请大夫。

  钟意走后,顾时将屋里仅有的两个碳盆,都搬到了凌射床边。

  那些,被冻硬了的衣物很难剪开,若不及时帮他褪去衣物,一会大夫来了,会耽搁检查伤口。

  冬日的夜,室温降的很快,桌上盛水的水壶,很快结上了一层寒霜。

  只有床前这一方小天地,温暖舒适。

  凌射的衣服,开始逐渐变得柔软。

  血渍慢慢从黑色的衣袖上脱离,快速晕染在了顾时纯白的床单上。

  那棉质的床单吸饱了鲜血,便一滴一滴从床上落到了地上。

  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似乎在向顾时诉说着,凌射当时被虐的惨烈场面。

  顾时看着眼前一切,心口重重一紧。

  他努力睁大眼睛,长长出了一口心中郁气,才强忍住眼中越聚越多的泪水。

  是他害了凌射,都是他的错,他怎么就误判了,云娘的残忍程度了呢?

  没时间自责,顾时刚烧好热水,钟意便领着一位紫袍少年,进了门。

  “陆郎中呢?”顾时打量着背药箱的少年,急切的问钟意。

  “这不就是,你要找的,保和堂陆景闻陆郎中吗?看着毛还没褪齐呢!让他救人,都不如让我救。”

  钟意一脸不屑的,当着陆景闻的面吐槽,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

  顾时也有些发懵,他记得,上一世的陆景闻,可是一个面容清秀,长着连鬓胡子的中年男子。

  眼前这位,怎么是个清秀文雅的,翩翩美少年呢?

  哎呀!顾时一拍脑门,他怎么忘了。

  前世他们第一次见,是在六年后。

  现在的陆景闻,可不就是个少年吗!

  那他的医术……。

  “你……。”

  “不是说病人危在旦夕吗?人在哪?”

  陆景闻这样说,顾时也没时间再找其他医生,他能等得起,恐怕凌射等不起,只能先让他看了。

  “陆郎中,请随我来。”

  “叫我陆景闻就好。”

  顾时礼貌的扯了扯嘴角,弯唇点头,并没有多余的寒暄,快步领着陆景闻往里屋去。

  凌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顾时剪开,扔在了地上,满身疤痕的身体,也已经被藏在了棉被之下。

  只是那床沿滴下来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看得陆景闻眉心一紧。

  “病人伤多久了,怎么不给他止血?”

  陆景闻从棉被里,拉出凌射的双手,仔细端详。

  两只白兮的手腕上,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正缓慢的渗着淡黄色的液体。

  伤口受了冻,缓过来后,周围的皮肤青紫一片,看样子毫无生机。

  “我不会清创,不敢随意乱动!怕弄伤他。”

  “哎!这左手还好,右手即便能保住,日后,恐怕连筷子都拿不起了。”陆景闻惋惜道。

  顾时沉默了片刻,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平静。

  “那腿呢?”

  顾时小心将凌射腿上的拉到膝盖,露出了形状诡异的小腿。

  陆景闻伸手按了按。

  “问题不大,只是断了,接上好好养着,应该还能下地!”钟意看了一眼,抢答道。

  顾时啧了一声,挥手拍了钟意肩头一巴掌,示意他闭嘴,别捣乱。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陆景闻却赞同道:“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看样子,他的医术不在我之下,能看出来也不奇怪。”

  “看吧,看吧,就说你找我给他治不就完了,还请什么陆郎中,他不就是个保和堂打杂的吗!”

  陆景闻被他说的尴尬,而钟意在被肯定后,更加得意起来,下巴扬的老高,俨然一副再世华佗的模样。

  “行行行,钟神医,你来帮忙处理腿伤。”

  钟意被喊的身心舒畅,干活也麻利许多。

  他用麻沸散,捂了一会儿凌射的口鼻。

  陆景闻才开始将凌射手臂上,冻伤的皮肉,小心的用刀切除,再用烈酒消毒后,才将伤口缝合包扎起来。

  与此同时,钟意也独自处理好了凌射的腿伤,夹板固定的整齐美观,可见顾崇仁平时教导有方。

  顾时在一旁帮忙烧水,清理,三人忙到天亮,才将凌射包扎完毕。

  “哎呦!终于忙完了!”钟意累瘫在地,一动都不想动。

  顾时甩了钟他五两银子,让他送陆景闻回去抓药,顺道吃个早餐,剩下的全归他。

  他才身心舒畅的,将陆景闻送出房门。

  炭火已经烧的所剩无几,床单上的血迹已经烤干,顾时不敢挪动凌射,只能将就着,在床尾坐着休息一会。

  谁知,坐着坐着,竟然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炭火已然熄灭。

  骤降的温度,把睡觉的顾时冻的蜷缩在了角落。

  凌射艰难的从昏迷挣扎醒来。

  他躺在陌生的小床上,睁开单薄的眼皮,面色惨白的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听到顾时清浅缓慢的呼吸声,他才垂了垂眼眸,看向床尾睡得正香的人。

  顾时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的一哆嗦。

  惊觉间,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他撑身坐起,懒腰刚伸了一半,就对上了凌射狭长而幽深的眼眸。

  那眼神冰冷骇人,仿佛下一刻,就能把顾时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