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匹枣红烈马,被绊马绳绊倒,将俩人摔进了旁边一处断崖上的陷阱里。

  头顶敌军杀声震天,看到凌射坠崖,士气更加高涨。

  凌射挡在顾时身前,将他牢牢护在了身后。

  他仰头,想查看一下涯顶的战况,刚探出头,几根羽箭瞬间“嗖……嗖……嗖……”的射了下来。

  凌射转身低头,解下自己的盔甲,罩在顾时的外袍上。

  “你干什么?战甲给我,你怎么办?”

  凌射没有回答,只是表情凝重的转身伏地,说了句:“上来。”

  也不管顾时愿不愿意,就把他背了起来。

  凌射背着他,一步窜出了雪洞。

  此地不能久留,他们掉下来并无大碍,说明这里离崖顶并不远。

  若敌军发现猫腻,跳下来十几人,凌射未必能护顾时毫发无损。

  所以,他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凌射背着顾时,贴着崖壁上猎人进出这里的窄路,极速奔逃。

  时不时有流箭,和落石与他们擦身而过。

  还有多个墨盔金甲,满身箭矢的士兵,与他们擦身而过,砰砰砰的几声,摔进他们身侧的悬崖下。

  那些人掉下来,凌射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仍旧发足狂奔。

  顾时伏在凌射有些湿滑的肩头,眼中是极速倒退的景物,耳边是嘈杂的喊杀声,还有兵器杂乱的碰撞相撞声。

  一支支利箭擦从他的耳边飞过,在他的手臂上,擦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寒风,让伤口上的血瞬间凝固,冻成冰碴的血滴,刺的顾时伤口撕扯般的疼。

  顾时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他和凌射这么近,上有追兵,下有深渊,稍有不慎,他们就会粉身碎骨。

  顾时贴着凌射的后背,听着凌射有力的心跳声,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不知跑了多久,天也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嘈杂声也逐渐离他们远去。

  凌射背着顾时,一路跑到了崖底,这样寒冷的冬日,一旦入夜,即便没有追兵,他们也很难捱到天亮。

  “阿射,放我下来!”顾时轻声道。

  凌射这样一直负重前行,早晚会撑不住。

  背着顾时的那副身躯,突然软了一下,顾时一时不察,从凌射背上摔了下来。

  “阿射,你是不是受伤了?”

  顾时看到凌射,勉强用手撑着地面,回头看了顾时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一头栽进了身前的雪窝里。

  “阿射……。”

  顾时连滚带爬的从大雪中站起来,手脚并用跑到凌射身边。

  他半跪在雪地里,将人搂在怀中:“阿射……醒醒……。”

  脸色比漫天大雪还要惨白的凌射,紧闭双眼,像得了寒症一般,浑身抖个不停。

  顾时伸手扶上他的后背,想要试着拍拍他,看能不能把人叫醒。

  谁知他刚扶上那宽厚的脊背,就发现自己一手血红。

  凌射颈后和肩头不知何时中了箭,那箭的尾羽已经被人折断,只剩阴冷的箭尖,还插在皮肉之中。

  顾时这才知道,原来凌射在背起自己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他居然硬撑着,直到安全才倒在顾时面前。

  这时顾时终于感受到,凌射离死亡那么近,插在后颈那一箭,凶险万分,若凌射不能被及时救治,恐怕熬不过今晚。

  思及此处,就仿佛一只大手,狠狠的拽紧了顾时的心脏,让他疼的喘不上气来。

  顾时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凌射,活着带出这个鬼地方。

  他抬头向四周望了望,空荡荡的崖底寒风瑟瑟,荒无人烟,只能依稀看到,不远处几个坠落悬崖的士兵尸首。

  顾时快速解开身上的盔甲,铺在雪地上,将凌射安稳的放到上面后,他才快速跑去翻看那些坠崖的尸体。

  顾时扒下其中一人的盔甲,套在自己身上,又从他们身上找到了匕首,火折子,还有金疮药,甚至还有一块染了血的饼子。

  他扯下一个士兵的袍角,将找到的这些东西仔细装好,挂在胸前,他才跑回,给凌射穿好盔甲,将人拂上了肩头。

  凌射陷入了极重的昏迷之中,整个人,就好像柔软无骨一般,不断的从顾时肩头往下滑。

  顾时怕这样拉扯,会加重凌射颈后的伤。

  只能咬牙,以凌射的黑剑为支撑,将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时值严冬,两人身上的衣物厚重不说,彼此身上还都套了坚硬无比的盔甲。

  现在凌射又失去了意识,顾时背负起来,十分艰难。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雪已经没过小腿的雪地上。

  凌射的手垂落在他肩头,沿着手臂流淌下来的血滴,很快就在他的指尖,结出了一根鲜红的冰柱。

  好不容易找到,崖壁底部的一处山洞,顾时已经累的,头昏脑胀。

  顾时将凌射背进山洞,让他靠在里边背风的墙壁上。

  他在洞口拾了许多杂草,铺在地上,又用火折子,点燃了捡回来的枯树枝。

  山洞里暖了些,他才去解凌射身上的衣物。

  嵌在皮肉里的箭尖,只露出指甲大小的一节,若想在没有钳子的情况下取出,恐怕还需要,再将伤口割的更深些。

  可顾时现在手边没有止血的工具,他不敢贸然出手,让凌射二次受伤。

  若到时候血止不住,凌射就真的再无生还可能了。

  顾时看着眼前危在旦夕的人,无措的攥着匕首,无助的哽咽起来:“怎么办,阿射……,我真的害怕了,你醒醒好不好。”

  他握着匕首,蹲在凌射身边,将头埋在膝头,一遍又一遍的劝自己冷静下来。

  可无济于事,他的手比之前抖的更厉害。

  正在顾时为自己的没用懊恼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小……时……别怕!”

  凌射醒了,在顾时最无助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阿射……”顾时哑着嗓子,将所有情绪,强行压入腹中:“我现在要割破你的伤口,将断箭取出来,可我怕无法止血,会让你……。”

  “没事……,我信你……,你可是顾太医的……传人……。”

  凌射僵硬抬手,用拇指擦了擦顾时脸上,不知在哪里蹭的黑灰。

  继续说:“你也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