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射刚收起刀剑,面前当即出现了两名士兵,他们手里拿着一根沁了雪水的麻绳。

  说了句“侯爷,顾主君得罪了。”就要将凌射和顾时捆束起来。

  凌射当即怒气上涌,拔剑抵抗,眼看双方又要动武,李砚赶紧说和:“侯爷息怒,若您束手就擒,可不捆束顾主君。”

  顾时挡在凌射面前:“将军执意如此,就休怪我们反悔了。”

  “在下只是忌惮侯爷身手,等上了回京的船,在下自然会放开侯爷。”

  这里危机四伏,凌射再三斟酌之下,才勉强将双手伸了出去。

  李砚将凌射的双手捆束起来,缴了他那把危险的配剑,才允许顾时扶在他的身旁。

  凌射和顾时披上李砚给他们的白棉衣,隐蔽在雪山中,艰难前行。

  他们一路向前,不知在山里走了多久,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一处人工凿开的运河。

  河面上,停着一艘巨大的游船,船上还载着用来掩人耳目的,乐人和歌女。

  凌射和顾时被带上船时,李砚果真命人,解了凌射手上的麻绳。

  接着,凌射和顾时,就被关进了一个牢笼般的房间里,再不能与外人接触。

  这房间虽小,东西却一应俱全,床褥恭捅,整齐摆放,凌射和顾时的换洗衣物,从里到外,应有尽有。

  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按点送来,对于他们的合理要求,李砚也从不怠慢。

  就连给凌射煎药的陶罐和火炉,房间内也都有所准备,这让顾时对李砚的印象,又好了三分。

  李砚如约将顾时所需的药材送了进来。

  顾时这才敢去查看凌射颈后,和肩膀上的箭伤。

  那些被二次伤害的伤口,有些感染,还好现在天气寒冷,伤口感染并不严重。

  只是伤口内部泛黄的腐肉,和周围异样的红肿,让人看着心惊。

  顾时用火烧过的刀子,一点点将腐肉刮下来,伤口中便再次涌出了新鲜的血液。

  还好,身边止血疗伤的药,一应俱全,血很快就止住了。

  顾时用烈酒帮凌射清理伤口,凌射全程一声不吭,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此时的故作坚强。

  顾时走到凌射身侧蹲下,轻轻拨开他额角,湿成一捋一捋的碎发。

  他看着双黑漆漆的眼眸问凌射:

  “疼吗?我轻点?”

  顾时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话时看向凌射的眼神,是有多么的心疼。

  凌射勾唇,勉力挤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随后无力的摇了摇头。

  “很快,很快就好了!”

  顾时不敢再看凌射,只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处理完伤口,有些低烧的凌射,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看着床上,这样脆弱的凌射,顾时眼角微微泛红。

  四年前,他看到的凌射,卑微,可怜,自己想救赎他,而四年后,自以为救了人的顾时,却成了凌射最大的累赘。

  他一定要想办法,带凌射逃离这里,不能再让凌射受伤。

  顾时轻轻叹了口气,在水盆里涮了一块温热的毛巾,拧干了敷在凌射头上,他才背过身去,开始煎药。

  药煎好时,房门碰巧也在这时,被人敲响了。

  是顾时和凌射的晚饭到了。

  来给顾时他们送饭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妪,这人满脸沧桑,皱纹堆的让人浑身发麻,可手却光洁紧实,洁白如玉。

  那人偷瞄了一眼床上的凌射,什么都没说,将饭菜递给顾时,就离开了。

  顾时接过那略显粗糙的饭菜,关上门才看到,碗筷旁边立着一瓶,眼熟的金疮药。

  顾时记得,这药他见过,上一世,凌射经常拿这药给自己疗伤,说是无伤门的疗伤圣药。

  这人怎么会将这瓶药送来?难道他是无伤门的人?

  顾时不敢问凌射,隔墙有耳,有再多的疑惑,顾时也只能忍着。

  他等凌射稍微清醒些,给他喂药,喂饭,结束后,才把那瓶药,送到了凌射面前。

  看着凌射平静无波的表情,顾时隐隐猜到,那送饭的老妪,应该是凌射的人。

  今天折腾了一天,顾时真的是累了,他躺在凌射身边,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醒,到了饭点,房门就准时被敲响了。

  凌射从顾时颈窝里抬起头,抚了抚顾时的脸颊,声音轻而温柔的说:“再睡会,我去开门。”

  “嗯!”顾时闭着眼睛点头,轻轻软软的声音,仿佛在凌射心上挠了一把。

  凌射一时没忍住,微凉的唇,在顾时干枯到掉皮的嘴上,轻轻啄了一下,才掀起被子下床开门。

  那老妪显然没想到,来开门的人,居然是凌射,眼中似有惊喜一闪而过。

  那双光洁滑嫩的手,将盛有饮食的托盘递到凌射手上,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凌射的手里。

  进屋后,凌射放下饭菜,就看到纸条上写着:

  “主人安心回京,一切都在计划中。”

  凌射看完,用桌上的火折子,将秘信焚成灰烬,纸灰落到了煎药的炭炉里,不留一点痕迹。

  宁明劫的阴谋凌射早有预料。

  他让自己带兵前往北境平乱,无非就两种可能。

  一种是杀掉自己,凌家军后继无人,帝王正好趁机收回兵权?

  另一种,是等自己战败,再名正言顺的夺回兵权。

  原本凌射的计划,并未想让顾时参与,可惜那天顾时没能跟上迟胜回春城的队伍,才被卷入其中。

  那晚,预料凌射,犬戎不会为了交易,而不顾自家军士死活,顶风冒雪,在未知的山崖下连夜搜索,他和顾时的踪迹。

  才选择与顾时暂时在崖底躲避风雪,却没算到自己伤势严重到,无法保护顾时。

  幸好,李砚的出现也在计划之中,否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将计就计不成,还害了小时,跟着他一起吃苦受难。

  凌射眼里漫上一股愧疚之色,恰巧被刚刚睡醒的顾时,看在了眼里。

  顾时穿衣下床,也给凌射肩头披了件棉衣。

  “想什么呢?”顾时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要不要叫你吃饭!”凌射答。

  顾时看得出,他又有事瞒着自己,只是现在被困于此,无法告知。

  “下次我们一起去开门,你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他拉着凌射坐在桌边,凌射自然而然的给他盛饭。

  顾时却拿了一杯水,沾湿了手指,在桌上写下:“什么事?”三个字。

  凌射曾经答应过顾时,凡事不再隐瞒,所以他在顾时那句话的旁边,也写了一句。

  “安心回京,一切尽在掌握中!”

  顾时震惊的看着凌射,昨天还想着带凌射逃跑的人,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凌射的计划之内。

  他突然觉得,相比凌射的尽在掌握,自己这个只会写些酸诗和文章的书生,真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