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啊……”

  阮郎星快步追赶,终于赶上了顾云朝的脚步。

  他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顾云朝身后。

  “云朝啊!本君真没骗你!最多一个月……你就知道本君有没有骗你了……”

  阮郎星一边解释,一边上前想要拉着顾云朝。

  然而,顾云朝似乎身后长了眼睛一般,他忽的顿下,侧身躲过阮郎星的触碰,同时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指阮郎星的咽喉,只差毫厘,便能戳破阮郎星的皮肉。

  阮郎星吓得连忙高举双手。

  顾云朝的长剑上还沾着未擦干净地血渍。显然,他方才刚与敌方周旋过一番。此时,浑身浴血,杀气腾腾。

  阮郎星缓缓伸出两指,想要试图将顾云朝直指他咽喉的长剑偏开点距离。

  然而,长剑岿然不动。

  阮郎星嬉皮笑脸,道:“云朝啊……刀剑不长眼啊!本君还年轻,还没娶到心上人呢!不能死……”

  顾云朝不为所动,蹙眉严肃道:“赶紧滚出南城!别在南城碍眼,否则……主君你也说了,刀剑不长眼,别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

  阮郎星举着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笑嘻嘻道:“别那么无情嘛!本君真的是奉命而来的!金令在手,就算你信不过本君,太子你该信吧!?太子,真的让本君来帮你的!”

  顾云朝冷笑一声,“明知南城北城不和?翎羽为何会让北城主君来帮本将军?南城顾府还有人,本将的父亲和兄弟没来,你倒是来了!?你让本将如何信你!”

  阮郎星气笑了,无奈解释道:“你爹若离开京都,宣王必定发难,你爹若敢在这个时候离开京都,如今来平丘领兵的人就不是你了!”

  “还有你弟,他有病,你不知道吗?你三弟就怕他战场上犯病,直接倒在敌将面前,诶嘿!人家都不用费力,就能宰了你犯病的弟弟!”

  “如今啊!嘿!就本君能帮你了!”

  顾云朝:“……”

  “再说了,本君哪点儿不如你的爹和弟弟了?本君既能做主将领兵,又能做前锋作战,还能烧火、煮饭、打杂、暖床……”

  “本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怎么就……就不知道,好好利用本君呢?”

  “云朝啊……本君知道你面子薄,本君既然来了,你也别客气,尽管利用本君!就算暖床什么的也是可以……”

  “别心疼本君,来来来,尽管利用本君吧……”

  “云朝啊……”

  顾云朝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心情十分不好。

  “聒噪!”顾云朝忍不住打断道。

  “闭嘴!”

  “休要话多!让你滚,你就滚,别耽搁本将时间!”

  闻言,阮郎星蹙了蹙眉,很无奈道:“本君一向忠君爱国……实在不敢抗旨……太子……不,新皇的旨意啊!本君不敢抗旨……本君来了,就不可能离开南城的,那……干脆你直接杀了本君吧!”

  说完,阮郎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顾云朝咬牙,狠狠瞪了阮郎星一眼,然后,十分不甘地收回长剑。

  然后,顾云朝不再理会阮郎星,转身就走。

  阮郎星似乎丝毫没有被方才的插曲坏了心情,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跟在顾云朝身后。

  “你去哪都行,别跟着我!”顾云朝厉声呵斥道。

  阮郎星知道顾云朝这算是不赶他了。顾云朝这堵铜墙铁壁,不太好撞,不过,好歹他厚着脸皮撞出了一道口子。

  阮郎星完全懂得适可而止,特别是针对顾云朝,不能不太急了,否则适得其反!

  “哦!好嘞!”阮郎星笑嘻嘻答道,“云朝啊……”

  阮郎星刚叫完一声云朝啊,顾云朝一个眼神便刀了过去,阮郎星一下就闭嘴了。

  顾云朝这才收回想要杀人的目光。

  阮郎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最后一句,就最后一句,问完本君就麻溜滚了……如今李隼被关押在哪里啊?”

  一听此话,顾云朝眉头越蹙越紧,“你问他做甚?”

  “难道已经杀了?”阮郎星挑眉,不答反问。

  顾云朝转过头来看向阮郎星。

  “没有。”

  顾云朝深深看了眼阮郎星后,转头,继续目视前方,开口道:“他被关在南城地牢,不在平丘。”

  “哦。这样啊!”

  “主君问完了?”

  “问完了。”

  “……”

  顾云朝又走了几步,不见阮郎星动静。他便突然顿下脚,转头冷冷看着阮郎星。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凌迟处死对方,想必,阮郎星已然被顾云朝凌迟处死多次了。

  阮郎星忽的明白了顾云朝的眼神,笑了笑,道:“马上滚。”

  说完,阮郎星犹犹豫豫转身,然后一步三回头往反方向走。

  见此,顾云朝这才抬脚快步继续走。

  ……

  南城,地牢。

  李隼被捆扎十字木桩上,就如当初他将南城十二守将其中几人捆在城墙之上一样,此时,他也浑身赤裸,皮肉皆伤,狼狈至极。

  跟前的炭炉,烧得通红。

  阮郎星正站在炭炉旁边,手中拿着烙铁,在炭火中搅动,仿佛是想要将他手中那本来就烧的通红的烙铁,烧的更加均匀。

  “李将军,不知道南城那些个人有没有把你伺候好啊……”阮郎星的声音低沉慵懒,仿佛真与人和善交谈。

  阮郎星抬起手,目光始终投向烙铁上,“南城人,做事啊!畏手畏脚的,不似北城中人,做事一向放的开!”

  “毕竟北城的守将,姓阮嘛!”阮郎星笑着说道,眼底却是透着杀意,活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恶的狼。

  “阮郎星,北城…莫不是要反了?”李隼眼底闪过嘲讽,他道:“北城中人口口声声说着忠君护国,也不过如此吧!没想到,也有造反的一天!呸……”

  “你敢动本将军!圣上必定不会放过南城、北城……”

  闻言,阮郎星忽的放声大笑,模样透着几分疯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真的很开心,笑得他肩膀止不住地颤了颤。

  “瞧瞧!本君听见了什么?”

  阮郎星看向李隼,他笑道:“就算本君不动你,我那皇帝小叔啊,也会动南北城啊!再说了,本君有什么不敢的呢!”

  “你当本君是南城中人啊!南城众人不敢动你,不知道怎么动你!但是,本君敢啊,本君也知道怎么动你呢!”

  李隼咬牙恨道:“北城当真要违背祖训…反了!那你们可真对得起列祖列宗啊……当真不要脸了啊!”说完放声大笑,仿佛阮郎星就是个笑话。

  阮郎星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拿着烧红的烙铁,走到李隼跟前,毫不犹豫往李隼胸口烫去。

  烧的火红的烙铁接触皮肉,立即滋滋作响冒烟儿,鲜血一开始是流不出来的,因为温度太高,血很快便烧干了,要过了一会儿鲜血才会淌出来,伴随着肉焦味儿……

  李隼痛到龇牙咧嘴,脸色惨白,连连惨叫,再也笑不出来。

  阮郎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仍然笑呵呵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看这种事他就没少干!

  “都快灭国了啊,本君哪还管的着那什么祖训!你莫不是到现在,还跟本君在这儿讲笑话吧!!?”

  阮郎星施施然收手,转身,将烙铁重新放进炭炉。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而且啊,你自儿心里清楚,本君那皇帝小叔好好的皇位不坐好,跑去通敌卖国了,本君还保他做甚呢?本君还想多活两年,暂时不想陪他死呢!”

  “还有啊,造反的人不是本君,别给本君乱扣帽子!本君只是奉命前来支援南城罢了……”

  “哦!还有奉命来要你的命!”

  说完,阮郎星抬手,招了招手,旁边不远处的南城兵将便快速走过来了。

  小将拱手道:“主君,您有何吩咐?”

  “赏他一盆儿盐水!本君看啊,没把李将军伺候舒服……”

  小将看了眼痛苦不堪的李隼,还有李隼身上大大小小的烙铁印。

  这些其实都是今日这位北城主君来了后烙上的。

  前段时间,李隼此人便被关押在此,南城众人却苦于不知道如何处置李隼,顾舟将军不在南城,没有人拿主意,众人生怕动李隼惹怒宣王,给南城惹上大麻烦。只能将人暂时关押,等着京都来信,然而,京都却迟迟不来消息,他们拿不准,便不敢擅动。

  小将咽了咽唾沫,低头回答。

  “是。”

  说完,小将掩下眼底浓浓的快意,转身去取浓盐水。

  阮郎星泰然自若地捣弄着烙铁。他想,烙铁受热得均匀,这样啊,烫在皮肉上时,才会均匀。

  李隼艰难地喘气,每次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阮郎星,你、你是奉谁的命令,来取我性命?”李隼咬牙道。

  “新皇。”阮郎星一向如此贴心,一向有问必答。

  李隼嗤笑一声,他心中是知道阮郎星说的新皇是谁,他嘲笑道:“阮翎羽,他哪来的兵力敢造反?如今……南蛮入侵,南城分身乏术,不可能助他,这个时候,你北城,又敢动用铁骑……助阮翎羽吗?”

  阮郎星似笑非笑地盯着李隼。

  确实,南蛮入侵,北城不敢调动兵力助阮翎羽,这是大实话。

  北城与南城始终相辅相成!谁也不能掉链子。

  若是南城乱了,北城附近的小国贼寇必定跟着蠢蠢欲动,北城的铁骑必须要驻守在北城。

  所以之前,徐启光也只能带上几万兵马来南城,这已经是极限了。

  李隼眼底是嘲讽和不屑,“阮翎羽他一定会败,京都驻守了十多万兵马,他凭什么造反……”

  李隼大笑。

  “阮郎星,到时候,你北城又该如何自处?”

  “哈哈哈哈………”

  阮郎星抬手掏了掏耳朵,这个时候,盐水来了,那提着两桶浓盐水的小将,直接将李隼从头到脚淋了一遍。

  霎时间,李隼笑声止住,转而惨叫。

  阮郎星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他懒懒散散道:“说实话,本君也没把握呢!阮翎羽毕竟年轻,如今才堪堪二十岁,本君也担心他啊!但是……本君还没娶妻呢,如今心上人命悬一线,本君没得选啊!”

  “唉……”阮郎星无奈笑道:“也只能信他喽!”

  李隼惨叫声逐渐减弱,似乎是逐渐适应了盐水带来的刺痛。

  阮郎星目光投向烙铁,又无所谓道:“不过啊!本君其实也想好退路了!”

  “本君跟你打个商量吧!”

  李隼:“……”

  见李隼愣住,阮郎星突然笑了起来,模样有点疯癫。

  “这样吧!你先去死了。”

  “若阮翎羽输了,那本君就带着心上人连夜回北城,李将军啊,到时候你便是抗敌而亡的,战死沙场,这是何等殊荣,这样说,皇帝小叔应该没话说吧?”

  “啧,若阮翎羽赢了,那本君就承认,确实是本君要了你的命,为新皇铲除逆党余孽嘛,也是臣子该做的……”

  李隼:“……”

  李隼正要开口说话,然而,阮郎星却已经不想逗他玩儿了,手拿烧的火红的烙铁,直接怼上了李隼的嘴。

  李隼四肢皆被紧紧捆住,无法动弹,挣扎不开,又叫不出口。只能“呜呜呜……”痛苦呻吟。

  阮郎星笑起来,道:“本君最讨厌别人说些不吉利的话了!阮翎羽要赢!”

  “来!跟本君说,阮翎羽会赢……”

  说着,阮郎星偏了偏头,贴心地把一边耳朵面向李隼。

  “呜呜呜……”

  阮郎星欣慰地点了点头,自顾自道:“孺子可教也……”

  阮郎星扬起笑容,眼底杀机一闪,他手腕用力,瞬间将烙铁捅进了李隼的咽喉。

  旁边一直守着的几个小将,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吓,他们什么阵仗没见过啊!如今这北城主君还真是跟传闻一样啊,恐怕真的是个疯子。

  折磨人就折磨人吧,还跟对方礼貌互动。

  看起来…挺不正常的。

  阮郎星松手,烙铁却没有掉下来,仍然稳稳插在李隼咽喉中。

  阮郎星转身,砸吧砸吧嘴,对着刚才提盐水来的小将,道:“处理掉!”

  阮郎星拍了拍手,踱步往外走。

  ………

  在阮翎羽杀假许巍那晚。

  阮郎星踢了一脚,阮翎羽丢在他脚边的人头,他笑问阮翎羽,道:“谋反?若你败了?本君岂不是…得不偿失?本君,本来可以不多管闲事的,一直安于北城,毫无后顾之忧呢。”

  阮翎羽目光冷淡,却仿佛能穿过他不着调的皮囊,看透他。

  阮翎羽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嘲讽,冷冷道:“不知少君明不明白,直到死,连心中所想之人,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是何种滋味儿?”

  “很久以前,曾有和少君同样处境的人,告诉我,那滋味…生不如死,可实在,难受……”

  阮郎星敛笑,眯了眯眼,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