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可也有点意外。
阮翎羽怎么突然问起许青了？
其实顾可也早就发现了，阮翎羽很不喜欢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关于许青的事和人，阮翎羽本人自然也是不喜欢主动提起许青的，仿佛许青跟他有仇似的，总是带着无形无影的杀意。
顾可也不明白阮翎羽对许青，哪来的这么大的敌意，分明阮翎羽还主动去了平洲助许青……
纵使疑惑不解，但关于阮翎羽的提问，顾可也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把许青之前对他说的话转述给了阮翎羽。
“这事，对南城来说是好事！”
顾可也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阮翎羽，蹙了蹙眉，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其实，顾可也也是心有余悸啊！
在知道许青才是幕后最大推手后，他便细细合计了一下上辈子许青的一言一行，他发现，许青对他说的话，真的是分不清真假。
而且他围捕土匪窝里的许巍时，便觉得奇怪了，他时常会出现一些不起眼的纰漏，始终会让许巍逃了。
他当时只以为许巍狡诈，不想，狡诈之人另有其人，这显然是有人在为许巍通风报信！
顾可也想啊，许青恐怕是在他与许巍之间两边斡旋，她一方面用着韩商言或者韩家的身份给许巍提供便利，另一方面对他示好……
许青这算盘打得好啊！
阮翎羽沉默片刻，才开口说话，“没什么问题。旱灾严重，南城粮草终会不足，如今国库亏空，南蛮贼寇贼心不死，恐怕此战告捷之后，日后华朝与南蛮贼寇还有的纠缠，由平洲为南城的供给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倒是正好……”
阮翎羽这一分析，顾可也提着的心放下了。
顾可也嘀咕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她又算计我。”
阮翎羽执笔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顾可也。
许青确实有她的算计，不过，却在阮翎羽的预料之中。
许青确实不是池中之物，断舍决绝……
许青要保住整个家族，阮翎羽太清楚了，他便顺手堵了许家的活路，不似上辈子不留活路，这辈子，他留了一条活路给她，让她选，果然，许青不负所望，做出了令他满意的选择。
阮翎羽心中担忧，他一直知道粮草是个大问题，其他城镇暂且不提了，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平洲城。
若要让平洲主动拿出粮草，阮翎羽当然可以用强权胁迫，只是用权力压人，他还不够放心……
想到此处，阮翎羽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惯御人心之术，这一点，他和宣王可真是相似啊……
许青会全力助他，除了是因为要保住许家，还是是因为她对顾可也的心思。
不过，若不是顾可也不希望他动许家，另外，许青也是真心想要顾可也活着，他早就立即弄死许青了，屠杀许家满门，他来派人接手平洲事务。
既然许青活了，那便只能继续当他的棋子，为他所用。
阮翎羽敛下眼底冷意，平静开口，“哥，开设巡防营，还是让林霖管着，你看如何？”
闻言，顾可也想了想，道：“行啊！他有这个本事，不该埋没。”
在得知上辈子顾家所遭遇的惨事，其中有林霖参与后，顾可也对林霖的感情变得很复杂，他对林霖恨不起来，因为他清楚知道，林霖同样是受害者，祸事逼人入绝境，林霖无权无势，当时必定别无选择。
但是，纵使他知道，林霖的无奈，他也不可能如上辈子那样待林霖亲近了。
但是，也不会故意使绊子什么的，林霖有那个本事和能耐，那就该坐在相应的位置上。
阮翎羽看着顾可也，点了点头。
“哥，我、我本想问问你，今日能不能不回去……”阮翎羽开口，说着顿了顿，低垂着头，耳尖迅速染上绯红。
顾可也整个人都震惊了一瞬，心中砰砰砰不可控地加速，说实话，他很紧张啊！
“这这这，这不好吧？”
顾可也结结巴巴道，心中既期待又不知所措。
他已经在思考了，若今晚他不回顾府，他要向他爹娘如何解释！？
这时，阮翎羽依然垂眸，继续开口了，故作平静道：“但、但是……哥，你今晚可能要回府好好休息，明日要赶路，别又像刚才那样，打起瞌睡来了……”
顾可也：“……”
他娘的，阮翎羽这小子说话大喘气的毛病，真令人烦躁！
………
毕竟，平洲以后会一直为南城出力这事，也不算小事。
一回府，顾可也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爹顾舟。
他爹一听，便怕阮翎羽误会他们有异心，立即拒绝了。
然后还大骂顾可也胡闹！
但是，当顾舟听到顾可也说阮翎羽知道此事，并且方才留他下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后，顾舟一合计，当场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转悲为喜。
顾舟欣喜不已，对平洲如此大义的行为表示十分赞赏。
顾可也想，他爹那么一个老奸巨猾的人，都说好了，还直言这是平洲吃了亏，南城占了便宜以小换大了。
他爹还直夸说这位许青姑娘心怀大义！
对此，顾可也只是笑了笑，不吭声。
只是，他爹顾舟显然心中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还问顾可也，“那位许青姑娘，难不成是对你有意？否则怎会如此？既然如此，不如……”
闻言，顾可也一口茶水直接从口中喷出。
他当即反驳，“怎么可能？许姑娘人早嫁人了！怎么可能喜欢我！？爹你简直老糊涂了！”
顾舟下巴上的胡子气的抖了抖，怎么都在说他老了！？
顾舟不服气骂道：“我怎么老了！？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若非如此，这种好事，平洲怎么肯？”
“莫不是这位许青姑娘诓骗你？”
顾可也：“……”
确实！许青说谎张口就来，还表现的情真意切，令人防不胜防，顾可也当时确实担心许青骗他，但是有了阮翎羽的肯定，他就放心了。
顾可也承认，他脑子确实有时候不好使。对上脑子很好使的许青，他或许拿不准主意。但是，阮翎羽能啊，阮翎羽的脑子一向好使，他都说了没问题，那就是肯定没问题了！
顾可也与顾舟辩驳着。
只是，从方才提到男女情谊这个话题，他娘秦可卿却在旁边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斟酌了许久，她才开口打断父子二人的对话，问道：
“儿啊，那……你可对这位许青姑娘有意？”
秦可卿双手紧紧攥着，睁着眼睛，死死盯着顾可也的脸，似乎想要从顾可也脸色中确认点什么。
闻言，顾可也果断否定摇头，态度明确，“没有。”
然而秦可卿乘胜追击，试探着开口，“那，儿子，你可有中意的人？”
其实，在南城出发来京都那天，她也问过这个问题了，可是当时的她，却不是如今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
这时，方才还痛快直言的顾可也，唇齿一滞，眼神躲闪，开始支支吾吾。
秦可卿眼眸闪了闪，旋即狠狠蹙了蹙眉，张了几次嘴，才把话挤出来，继续问道：“是哪家……姑娘？”
不知道为何，秦可卿把“姑娘”二字咬的尤为重！
顾可也：“……”
顾可也抬眸，正好对上秦可卿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想要告诉他娘，不是姑娘，然而，却胆怯了，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秦可卿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然后她移开目光，也没继续说什么。
这时，一旁的顾舟闻言，却来了兴趣。虽然儿子的婚事，他一向都不会过问，甚至不会催促。
之所以不催促，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顾家子弟说上战场便会上战场，生死难料，有他大哥顾禹这个例子在前头。顾家便想着，不能让别人家娇宠的姑娘受了委屈，所以，除非是两情相悦，人家姑娘愿意，顾舟一般不会逼着儿子们娶妻。一切看缘分吧！
另一方面，顾可也确实是个不省心的混账恶霸！顾舟担心啊，顾可也犯浑祸害了别人家姑娘！
若是日后，人家姑娘家里的人打上府来，要找他要个说法，他可不敢想，他丢不起这个人！
顾舟好奇地问着，顺便警告道：“是啊！有喜欢的姑娘，先跟你娘说说，我警告你小子啊，可别干混事！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顾可也抬手挠了挠鼻尖，有些不自在，却在故作镇定自若。
顾舟一看顾可也这模样，不敢置信问道：“真有啊？”
“你小子……你大哥哥都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知为什么，也不见他说起过有什么意中人，没想到啊！你小子……到底是哪家姑娘啊？”
见顾可也不开口，顾舟继续问道：“说呀！！？愣着干嘛？”
顾可也：“……”
这时，秦可卿抬手狠狠掐住顾舟的后腰，顾舟不防，当即没控制住，“嘶……”的一声。
秦可卿伸手勾了勾耳边碎发，开口道：“行了，儿子既然不想说，就算了！你逼问个什么劲儿啊？”
顾舟面子挂不住，反驳道：“我关心一下自己儿子还不行了？”
“行，怎么不行了！”
秦可卿一把将顾舟从椅子上拉起来，“你真关心他，就让他好好休息，明日可也便要出发去南城了，要好好休息……”
说着，秦可卿带着顾舟作势往外走，她还对顾可也嘱咐道：“儿子，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
顾可也点了点头，“知道了，爹娘。”
秦可卿与顾舟二人就嘀嘀咕咕，你一句我一句的走了。
顾可也手脚冰凉。
是了。
如今他顾可也的家人都还健在，这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走，那不知何时缠绕着他，灰败的感觉，出现的也没那么频繁了。
只是，刚才秦可卿的目光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上辈子，他娘病危时对他说过的话，他仍然记忆犹新，还记得秦可卿说过，他可以喜欢男的，只是这个人不能是阮翎羽……
他犹豫片刻，还是鼓足勇气，急忙追出去，叫住了秦可卿，“娘，我有话跟你说……”
秦可卿一震。
顾舟不痛快了，“有什么话，你爹不能听了？”
秦可卿垂眸敛下眼底情绪，然后推了推顾舟，“先走，我跟儿子聊聊。”
顾舟：“……”
………
顾可也不知道如何说起，开口紧张道：“娘……”
“我……”
“娘知道。”秦可卿坐到太师椅上，倚着靠背，抬眸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顾可也，“娘知道，你要说什么。”
顾可也急忙道歉：“娘，对不起，我……”
“傻孩子……对不起什么？怎么动不动就道歉，娘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你又没做错什么，别道歉，儿子。”
秦可卿伸手勾了勾耳边碎发，“我其实……早就有所察觉……”
顾可也抬头，瞪大眼睛看着秦可卿。
秦可卿被顾可也模样气笑了，“我可是你娘啊！怎么可能没发现？”
“其实，娘是先发现阮翎羽的，娘早就发现他对你的感情不一样，有几次是那么的显而易见，第一次是在回京路上，你中箭那次，第二次是……”秦可卿目光投向顾可也脖颈上的红绳。
“第二次是……堂堂皇子，他竟会在雪地中，一跪九叩，跪上永和寺前的长阶，他去求了四次，才为你求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作用的护身符……”
顾可也抬手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这是阮翎羽求的？”顾可也震惊开口，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
秦可卿点了点头，“是啊！你很意外吧！也对，当时，娘和你哥哥也都很意外！”
“阮翎羽将他对你的心思，用行动毫无掩饰地告诉了我们。”
“他知道你病了，在平洲时，便频繁与我书信往来，叮嘱我许多注意事项……说来惭愧，作为你亲娘，却不如一个外人对你观察的仔细……”
秦可卿双手紧紧攥着衣裙，眼眸流转泪光，艰难道：“阮翎羽的心思昭然若揭，娘也只能寄希望于你不喜欢他，所以，娘时常会忍不住观察你……”
“可是，儿子，纵使你努力伪装，纵使娘十分粗心，但娘还是知道，你很喜欢阮翎羽，娘看得出来，你喜欢阮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