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厮杀落幕。
此时，兵将们正清扫战场。
顾云朝却一个头两个大。
顾云朝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顾可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紧紧握了握手中利剑，这才忍住没出手揍顾可也一顿。
顾可也浑身浴血，席地而坐，周遭都是尸体和……尸块。顾可也浑然不在意，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手捧着碎成几瓣的玉佩，一手可怜巴巴抹眼泪。
分明刚才杀敌最猛的人是他，此刻一看，仿佛最受委屈的人才是他。
顾云朝蹙了蹙眉，既嫌弃又无语。
想当年十五岁的顾可也深陷囹圄，拼死拼活杀回来，硬是一声不吭，半点抱怨没有，一滴泪也没流过，最终不声不响病倒了。在战场上，顾可也纵使满身伤痕，九死一生，都不曾流半滴泪。
此时，却捧着碎玉，红着眼睛掉眼泪。
周围收拾战况的兵将看了，都频频回头，啧啧称奇，势必要看个究竟！
这真是……相当震撼呢！！
顾云朝自然感觉到了周围打量的目光，忍了忍，咬牙：“起来。”
顾可也哽咽着，似乎太伤心了，缓了缓才道：“大哥，我的玉佩碎了。”
顾云朝垂眸看了一眼顾可也正捧着的碎片，显然是当初顾可也生辰时，阮翎羽一跪三拜九叩，跪上长阶，求了多次才求到的护身玉佩。
顾云朝叹了口气，道：“我看见了。”
哪知道顾可也还有后句，他继续道：“玉佩碎了，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顾云朝：“……”
顾云朝走近，拿剑柄戳了戳顾可也的脑门儿，忍住怒气一字一顿：“站、起、来！别哭了！”
“这可是翎羽跪求好多次才给我求来的！就这么碎了……”
顾云朝闭了闭眼，忍住怒气，耐心道：“它替你挡了致命一箭，也算功成身退了，而且你也为它报仇了，不是吗……你就别对着它哭了，饶了它吧，将它埋了，不好吗？”
顾可也充耳不闻，“我怎么跟翎羽交代啊？”
“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不需要给吾皇交代，吾皇也不需要你给他交代。”
顾可也流着泪，继续无视顾云朝，“永和寺前的阶梯啊，那么高，那么长，那么陡，翎羽跪了好多次啊！每次膝盖都会破皮流血的……”
“冬日里穿的厚，不会的！说的像是你亲自去跪过一样！起来，别哭了！”
“怎么就碎了呢……”
“我必须得把玉佩的尸体带回去，找个香囊收好，贴身带着……”
顾云朝嗤笑一声：“贴身带着……这么在乎阮翎羽？以前装什么装？还遮遮掩掩躲着！如今又怎么不装了？”
顾可也满脸血渍还糊了一脸泪，模样狼狈，他抬眸看向顾云朝，有些惊讶顾云朝知道了，他自认为以前故意疏远阮翎羽，应该是没露出端倪才对啊！？
顾可也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云朝像看蠢货般看顾可也。在乎一个人怎么可能遮得住，也不可能伪装，一个眼神，便能出卖最真实的内心。
顾云朝无奈，在顾可也身旁坐下，二人并肩，“哥早就知道了。”
“一开始只是猜测，回京路上，遇到山贼拦路那次确定的。”
顾可也了然，干巴巴道：“翎羽这小子，他哭的有那么明显吗？”
闻言，顾云朝噗嗤笑了，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俩啊，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了……不是这个时候知道的，是在你中箭之前。”
“你急忙赶来山贼窝时，你看向阮翎羽的眼神……”
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顾云朝，努力隐忍着，却又控制不住去关注、去靠近。
顾云朝莫名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一刻，哥哥便知道了。”
顾可也讶异：“有、有这么明显吗？”
顾云朝不答。说实话，不明显，但他还是在那一刻察觉到了。
山林中的风带着血腥，吹动顾可也和顾云朝的发丝，二人就这么沉默并肩坐着。他们是亲兄弟，也是战场之上的主将和前锋，他们互相了解，相互信任，在某些时刻，甚至心意相通。
顾可也默了默，似乎想到什么，蹙眉看了顾云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却选择了闭嘴。
顾云朝感觉出顾可也心中有疑问，问道：“你想问什么？”
顾可也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你跟阮郎星是什么情况？”
顾云朝一怔，慌忙撇开了眼，看向远处，道：“我们没什么。那日是误会，你别瞎说。”
顾可也眼神一转，深深地看了眼顾云朝。
思索片刻，顾可也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自认为很谨慎地开口：“如果你以后不想与阮郎星此人纠缠，我可以帮你处理掉他。”
“如果你对他有意……我帮你把他绑来囚禁起来，到时候，还不是你说的算，你想干嘛就干嘛……”
囚禁这法子，他还是学的阮翎羽。如何把阮郎星绑来囚禁，其实，实在难，不过，难不住顾可也，他已经在脑子里粗粗计划着。
顾云朝：“……”
话说，顾云朝差点忘了，他弟顾可也从来就不算什么好人，混不吝一个，这种事恐怕做的出来。
“不用！我警告你，你别掺和！”顾云朝严肃道。
顾可也讷讷地“哦……”了一声，既然不用就算了，然后他又开始捧着碎玉伤春悲秋了。
顾云朝忍了忍，最终忍无可忍，抹了一把脸，然后伸出手，一把扯住顾可也的前襟，将似烂泥一样的顾可也扯起来，命令周围兵将道：“把他架回去！丢人现眼！”
………
“你说什么？阮……吾皇是下面被压那个？”顾念云挤在秦茹玉身旁，压低声音在其耳边确认问道。
此时，秦茹玉和顾念云正并肩站在平丘城墙之上，一开始她们本来是站在这里等着大军归来。可是两个姑娘站在一起难免八卦起来。不知怎地就聊到顾可也与阮翎羽身上了。
秦茹玉点了点头，肯定道：“真的！”
顾念云不太信，她看人很准，观察能力也强，若非如此，她小小年纪怎么会将京都偌大的顾府管理的井井有条！
顾念云有自己的判断，面上不表，依然天真无邪的模样，谨慎反驳道：“姐姐，你说笑的吧！这、这不可能吧，阮……吾皇控制欲一看就很强，而且，姐姐你可能不知道，他心思深沉又多，坏的很！二哥指定斗不过他的，不得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啊！”
“我当然知道阮……吾皇城府不一般，他就是个……”
秦茹玉顿了顿，没继续说，她转念一想，她可不能直言阮翎羽就是个疯徒吧，况且都是她个人的猜测。
顾念云还等着她继续说。
秦茹玉想了想，换了一番说辞，道：“就算如此，这些也不能明确证明什么啊！”
顾念云问道：“既然不能证明！那茹玉姐你又怎么确定的呢？你说的这般肯定，肯定有原因的吧？”
秦茹玉左顾右盼，才意味深长地凑到顾念云耳边，继续道：“我亲眼目睹的！”秦茹玉强调似的伸手比了比她的眼睛。
顾念云彻底震惊，缓了缓才确认道：“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被可爱的妹妹质疑，秦茹玉脑子上头，来劲儿了，继续道：
“当年在花石林，他们二人不慎坠崖，我带人去寻，不小心撞见了，我亲眼看见的，当时他们没穿衣服抱在一起，阮…吾皇还窝在二哥怀里，看二哥的眼神只有那么……不干净了！那小鸟依人的模样，啧啧啧……”说到这里顿了顿，还留给顾念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顾念云了然，一时间内心波涛汹涌，秦茹玉的话，简直震碎她了。
顾念云一直觉得，以阮翎羽的手段和心黑的样儿，该是上面那个才对，他二哥心肠软，好拿捏。如今听秦茹玉说的头头是道，她原来的观点一瞬间彻底崩塌了。
顾念云惊疑道：“这么刺激的吗？他们那么早就睡一起了？”
秦茹玉点了点头，低声道：“当年二哥还专门警告我来着，我今日冒死跟你说的，念云妹妹，你可千万保密！”
正在两个姑娘聊的热火朝天之时，远远的黑压压一片，是大军回城了。
顾可也独自一人率先进城门，立即下马，看顾可也不带犹豫，径直奔去的方向，显然是去找阮翎羽了。
秦茹玉趴在城墙边，对顾念云道：“看见了吗？瞧咱二哥那副模样，英武俊俏的将军，若说二哥不是上面那个…谁信啊！况且，阮翎羽长得那么漂亮，若换上女装，都没人会发现他是男子，一看就是下面的……”
此刻，顾念云早已经被秦茹玉说服了。这会儿，只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
毕竟秦茹玉亲眼所见，自然比她自儿猜测的准确。
只听秦茹玉接着分析说着，“再说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话糙理不糙啊！你看啊，咱们二哥那着急忙慌地样子，若不是强势的一方，这么着急去见吾皇，难不成是急着找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