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韩惊蛰正往洛小花儿房子后面的坑洞里扔猎物，旁边堆积了三头粘着泥土的分不清模样的动物，看到他们回来，留下动作看了过来。
“它答应帮忙”沈图南道。
韩惊蛰点了点头，拎起旁边多长了一条腿儿的狼扔进坑，“孟怀宇底下人猎了几头狼，我换了两只四级的”。
沈图南点头，“基地有探到哪里有高阶的吗？我去走一趟”。
“暂时没有，冬天的猎物出现的不多”韩惊蛰将两袋子土扔地上盖住坑洞，拎起三头已经血肉模糊辨不清楚模样的动物往山下走，“我去洗洗”。
“我跟你一起”每次得到的猎物都会先埋入洛云起地下，三四天之后能量逸散的差不多了，置换了新的，旧的洗洗就被他们吃了。
好在如今天气冷，放上几天也不会坏。
沈图南接过一只拎着，心里茫然的询问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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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冬季家里安静异常，甚至连过年都没能带来半分喜悦。
苏修竹依旧偶尔醒醒，无知无觉，好在家里照顾的细心，即便不动，身上也没出现什么褥疮，只是肌肉出现了萎缩的迹象，韩惊蛰每每忙完回来，都会一遍一遍的给他按摩，直至深夜。
年后，沈图南去了一趟变异榧子树的领地，询问结果。
这次榧子树倒是没有沉睡，但是冲着他摇了摇枝条，沈图南也不知道是没找到，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只能让它继续，自己再次到了星海市。
来年三月，洛云起留下的最后一支营养剂用完了，人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紧接着，沈图南发现，原本赤红色的花瓣颜色开始渐渐淡了下去，最终变的苍白透亮，里面的胎儿看的欲发清楚。
是个女儿。
小小的一团，偶尔沈图南能看到她的小手会触碰一下花瓣，印出一个小小的拳头或者脚丫，每当这时，沈图南都担心她一个用力会捅穿了花瓣出来。
没了药剂，找不到卷柏，沈图南只能全力猎杀高阶的变异兽，埋在地下。
希望大量的生物能可以暂缓这种改变，家里也常驻了一个治疗系异能者，每天不间断的输入异能。
效果杯水车薪，翠绿的花枝从花苞处开始蔓延起苍白。
家里虽然谁都没有说，但已经准备好了靠谱的接生人员，商量过无数次出生可能出现的情况。
三月底，伴随着花枝最后一点翠绿消失，花苞最终被胎儿伸出的拳头打破。
“不，不要，不要……”沈图南伸着手，看着清亮的液体渗透支撑花苞的支架，滴落地上，难以接受的喊道。
家里听到声音的苏星河赶来一看，立马喊了提前准备好的接生医生以及治疗系异能者。
“图南，让开”随着液体的消失，透白的花瓣直接包裹在了胎儿身上，她不舒服的挣扎，花瓣开始呈现撕裂状。
苏星河一把将失控的沈图南拽开，指挥过来的医生接生。
花瓣被医生利落的切割，仿佛是洛云起被肢解，沈图南无法接受，第一次有些恨这个胎儿的出现，但他更恨无能的自己。
随着脆弱着一声“哇”，闭着眼的小姑娘挣动着哭了起来。
在医生洗过之后，苏星河赶忙将提前备好的包被裹单全部递了过来。
“五斤二两，有些轻，看起来很健康，需要好好养养”医生把孩子交给苏星河，苏星河点头，看着地上已经只剩下残片的小花儿，眼中含着泪。
“他……他……”
“我已经输入了异能”一直等着的四个治疗系异能者在胎儿拿走的时候，就开始将异能输入小花，但是异能沉入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反应，她们无力的摇了摇头，说了声“抱歉”。
苏星河擦去脸上的泪，摆了摆手，请他们出去。
跪在地上的沈图南已经崩溃了，“别走，别走，你们救他，救他啊……”
“求你们了”沈图南一个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一直担惊受怕让他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了一身骨头，如今支撑着他的一口气也彻底散了，“救救他吧”。
“对不起”跟他比较熟悉的韩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无奈道。
苏星河将他们让了出去。
“不……不……”沈图南趴在地上，双臂将小花儿包裹的，仿佛将洛云起拥在怀里一般，“你醒醒，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吧，我……呕……咳咳……”
鲜血从沈图南口中涌出，随着他剧烈的咳嗽，染红了小花儿的枝桠，连带着周围的土地。
“沈图南——！”苏星河惊呼一声，看着沈图南倒在了小花儿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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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所谓的一夜白头竟然真的存在。
清醒过来的沈图南，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他乌黑的头发变得灰白，看起来真的比商行舟老了不少。
“爸爸”苏觉非一直守着他，见人醒来小声叫道。
“……一一”沈图南望着房顶愣了好一会儿，听到声音迟钝的转了过来，声音沙哑，“妹妹呢？”。
“妹妹喝了奶奶，睡着了”苏觉非从床头端了杯水过来，“爸爸喝水，我叫爷爷”。
沈图南踉跄的爬起来，抿了两口热水，穿鞋下地。
“醒了”苏星河从厨房转过来，看到他出来，一时有些无言。
“爸，孩子呢？”沈图南问。
“……”结合他之前的情况，苏星河担心他将洛云起的事儿怪在孩子身上，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犹豫着，孩子羸弱的哭声传了出来，苏星河眉头一皱，沈图南已经循着声音朝房间走去。
苏星河赶忙跟上，提醒，“图南，这是叨叨的血脉”。
“嗯”沈图南应，凑近床上包裹严实的孩子，白嫩的小脸没有巴掌大，乌溜溜的眼睛跟洛云起一模一样，没有泪水，就张着嘴嚎哭，声音弱的仿佛碰一碰都能毁灭一般。
鼻子像了他，高耸坚挺，嘴巴小的只有指头那么大，嫣红。
眸中带泪，小人梨花带雨一般，哼唧的人都能心碎了。
“跟你爸爸长的一模一样，娇气包”沈图南轻声道，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就叫念念吧”。
他两只大手小心的将孩子托起来，根据以前悄悄学的手法将孩子抱在了臂弯里。
苏星河见他没有不良情绪，放下心，“沈念念，很好听”。
“不是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沈图南盯着小宝宝的脸颊，晃着胳膊哄她，嘴角笑的苏星河觉得瘆得慌，“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对比那些将自责愤恨转移到孩子身上的人，沈图南是个另类。
清醒之后的他，就接手了孩子的一切事务。
从喝奶到尿布洗漱哄睡都没有让别人参与过一次。
家中几个大人都是有能力的，就这么一个女孩，自是宠爱异常，集结了整个基地的好东西，没让孩子不同的生产方式给她带来一丝影响。
沈图南的房间彻底安在了洛云起的小花儿旁，但洛云起的名字，成了家里的禁忌。
谁都没人再提起，也没人敢提起。
沈图南像是认命了，可又似乎没有。
他没再去过星海市找卷柏，也没去见过变异榧子树，却依旧会将基地捕猎回来的高阶猎物埋入土里，只不过不再取出。
看不见的地底全是尸骨垒起来的，细闻之下，还能嗅到血腥和丝丝腐臭。
他不再过问基地的事儿，没有出过门，每天就是围着孩子转，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不再是当初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五月麦子成熟，云起城又迎来一次大丰收。
之前的俘虏到期之后也都服用了解药，不少就留在了云起城。
加上有白虎基地一些人的加入，如今云起城的人口已经突破了十万，在全国范围都属于中型基地。
一家人过年的时候，没有好好庆祝，孩子满月的时候，也是兵荒马乱，眼看百天将至，苏星河做主要给沈念念办百日宴。
沈图南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将苏星河当作亲生父亲孝顺，鲜少会反驳，何况对象还是孩子。
基地长的千金首次设宴，自然不能马虎。
提前一段时间，他们已经通知了其他基地，也算是给周边基地一个相识的机会。
前一天晚上，沈图南给孩子试过新衣服，将人哄睡之后，盘腿坐在地上将小花儿圈住，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花枝，低声询问，“二百四十八天，你还活着吗？”
依旧没有回应。
沈图南已经习惯了，他笑了笑，眉眼带着看透岁月的温和。
“我们的孩子明天就百天了，我把她照顾的很好，你一定会很喜欢她”。
“可是……”
“我好像支撑不下去了”。
“叨叨，我要不……”
“去找你吧？”
沈图南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身体，永远挺立的脊骨仿佛被压弯了一般挎着，脆弱的像是下一刻就能断。
“我想照顾好自己”
“可我做不到”
他环绕着一根孤零零的枯枝，望着床上睡着的孩子，低声呢喃“我去找你，你会不会怪我丢下她？”
滚烫泪水顺着脸颊低落，坠上花枝，打的花枝颤动了两下，在他没看到的地下，细如薄线的根系像是活了一般猛然朝着层层尸骨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