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一样的流程,问诊、开单子、检查、然后等待结果。

  这个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彭姠之简单问了下情况,齐大夫给开了药,然后她一边看单子,一边往外走。

  打开门,纪鸣橙就在门外,站在拐角处稍内侧的地方,仰头看墙上的疾病科普。

  “诶?”彭姠之走过去,“你不是在楼上吗?”

  “刚好下来找人,看你差不多快结束了。”纪鸣橙问她:“怎么样?”

  说话间齐医生也端着水杯走出来,跟纪鸣橙笑着打了招呼,停下脚步说:“没事,我一看就知道了,卫生巾过敏,以后注意点儿别用网面的。”

  彭姠之点头,之前自己家的卫生巾常年一个牌子,从不知道还有对网面护垫过敏的情况。

  “然后我想着也来了嘛,就给她开了个单子做个妇科检查,但她没有过性生活,所以我也就没用窥阴器,就在外边儿采了点儿分泌物,稍微有点炎症,但不严重,开了洗液回去洗洗,这段时间别吃辛辣的就行。”

  齐医生向来热心,又因为难得小纪开口,所以再仔细嘱咐一遍。

  没有过性生活……?纪鸣橙扇了两下睫毛,看一眼彭姠之。

  彭姠之吸吸鼻子,好像有点感冒呢怎么?

  和齐医生分开,纪鸣橙往楼上走,没有坐直梯,而是上了右前方的扶梯,扶梯上没其他人,彭姠之站在离她矮一个阶梯的左侧。

  “还上楼?你还要回诊室啊?中午不吃饭啊?”彭姠之问她。

  “七楼交费,拿药。”纪鸣橙没回头。

  “哦。”

  彭姠之往上踏一步,纪鸣橙插着兜稍稍晃一下肩膀,目视前方,但突然开口:“你说你,没有性生活?”

  很好的机会,有齐医生的话作佐证,如果自己再坚持真的没有发生什么,那纪鸣橙肯定会相信,但是……

  但是,她在纪鸣橙家,真的睡得很好。何况她看起来已经动摇了,如果这时候撤了,前面的仗不白打了?

  彭姠之飞快地头脑风暴,然后在心里给纪鸣橙磕了个头。

  “女女性行为和那个男女,它不一样,”彭姠之凑近纪鸣橙,小声说,“女的手细,你懂吧?而且我就一次,你是没看到那个窥阴器,它好吓人,我肯定受不了的。”

  “肯定受不了,我好紧好紧的。”

  “你……”纪鸣橙的耳朵飞快地红了,脸也是,甚至脖子也是,“彭姠之!”

  她压低嗓子轻斥一声。

  这人……还要不要脸的?

  彭姠之眼睁睁看着纪鸣橙腮边那一圈儿起了鸡皮疙瘩,耳后的绒毛也立起来了,她心慌意乱地把眼睛眨几下,胸前微微起伏,然后迈腿下电梯,但差点没站稳。

  “你小心点。”彭姠之忙跟上。

  纪鸣橙没去拿药那边,而是走到另一侧的角落里,看彭姠之一眼,示意她过来。

  彭姠之走过去,对着节节高的发财竹站着:“抱歉啊,我平常说话不太注意,又想着你是医生,对这种东西没有很那个,我没想到……”你脸皮这么薄。

  “我就是那个意思,你懂吧?就它没有怎么扩张,所以呢我真的会受不了,我又不好说女女性行为,毕竟是你带我来的,我怕人家误会我跟你那个……”

  她一边思索,一边委婉措辞。

  “误会?”纪鸣橙望着她,轻声反问。

  是误会么?

  彭姠之薅薅前额的头发,抬头望着窗外,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耳朵背后也有一点发烫了。

  嘶……是尴尬的吧?

  “所以你,”纪鸣橙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之前真的没有过?”

  真的,是第一次?

  “都跟你说了!”彭姠之有点烦躁了,摆摆肩膀,竟然扭了一扭。

  听到耳边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是一声短促的细微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有纪鸣橙没有收回的笑意。

  纪鸣橙没再说话,插着兜慢悠悠地往取药处去。

  “唉,你笑什么啊?”彭姠之追上,“不是,我说我没有,你笑什么啊?”

  “我没笑。”

  “你又说没有,鬼才信,这,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是因为她看起来很浪,但其实光说不练假把式,那么多男朋友,然而她就是不行。

  还是说……彭姠之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语气,抖了一抖,怎么竟然,有点娇啊?卧槽,纪鸣橙一定是在嘲笑她,看着那么飒那么辣的一个大御姐,被“睡”了一次以后,竟然娇起来了,这说明她彭姠之真的不行。

  殊途同归,归根结底,纪鸣橙就是在耻笑她,不行。

  愤恨的情绪持续到取完药,纪鸣橙也没再跟她说话,看彭姠之也难得地沉默了,把药装进包里就要回家,纪鸣橙终于有了点反应,叫住她:“吃饭吗?”

  “啊?”

  “中午了,你不吃饭吗?”

  “你请我啊?”彭姠之突然又高兴了,蹭饭当然最开心啦。

  “食堂,爱吃不吃。”

  纪鸣橙走到直梯前,按下按钮。

  “嘿嘿,不吃是白痴。”彭姠之风骚兮兮地走过去,把包包扣好。

  彭姠之下过很多馆子,但医生的食堂还真是第一次来,也许是因为职业滤镜,这个食堂看上去也干净很多,白色和绿色的桌椅相间,对面是一排打饭的橱窗,跟大学似的,但不同的是要清淡一点,闻着没有厚厚的大油味儿。

  彭姠之跟着纪鸣橙走过去,拿了餐盘然后打了简单的工作餐,纪鸣橙替她刷卡,食堂阿姨看上去认得她,还笑着寒暄:“带朋友来啦纪医生?”

  “嗯。”

  和彭姠之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她又继续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低头夹着米饭,很矜持地慢条斯理地吃。

  彭姠之觉得很无聊,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快要吃完,纪鸣橙喝了两口汤,咽下去之后用纸巾擦嘴,眼神依然盯着汤,但轻声问彭姠之:“什么时候搬过来?”

  “哈?”彭姠之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扔了一个字,但很快又缓冲完毕:“你是说,你同意跟我合租啦?”

  说着说着,打了个嗝。

  纪鸣橙没否认。

  彭姠之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昨天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不是。”

  纪鸣橙双手交叠在桌上,坐直身体跟她说:“我不觉得你所谓的‘调理’方法有任何建设性,但是……”

  眼看彭姠之要不高兴了,纪鸣橙问她:“你说你常年失眠,但在我家能睡好,是吗?”

  “对啊,是真的。”彭姠之很诚恳。

  “嗯,”纪鸣橙续言道,“现在你身体有炎症,需要治疗,虽然我不知道跟我的关系有多大,但可能有,而且你是因为用了我家里的东西导致的过敏,再加上之前那件事。”

  她轻咳一声:“你可以在我家养病,调整作息,等身体好了,再搬回家。”

  “纪鸣橙,”彭姠之单手捧着脸,很感动,“你真的人美心善,谁看了不说一声活菩萨。”

  纪鸣橙皱眉,低头继续喝汤。

  彭姠之矮下脖子勾着看她一眼:“哎呀,想笑就笑嘛,还抿着汤匙。”

  “姐看出来了,你很爱听人夸,以后作为室友,我多夸你,好吧?”而且纪鸣橙这人挺骄傲也挺傲娇的,不允许人质疑她一点专业技术和职业素养。

  纪鸣橙不置可否。

  彭姠之乐了会儿,举着手机看下时间:“那我一会儿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住不了多久,我就带个行李箱就够了,然后四点半去录音……唉,你几点下班啊?晚上我去买点虾吧,我做海鲜还行。”

  彭姠之这个人,一向特别会交朋友,因为她特别会你来我往,投桃报李,纪鸣橙准她在自己家里养病,彭姠之就很感动。而且,她看着纪鸣橙一丝不苟的头发和着装,忽然又有点愧疚了,无论怎么说,是自己欺骗在先,利用了人家的心软。

  于是她决定对她好点儿,以后都对她好点儿。好到等她搬出去的时候,纪鸣橙都恨不得给她定做一个“中国好室友”的锦旗的那种。

  “晚上不行,晚上我要去跟人吃饭。”纪鸣橙迟疑了一下,看眼今天的日期。

  “相亲啊?”彭姠之八卦兮兮的。

  见纪鸣橙没反应,她知道了,但有那么点不被重视的不高兴:“我今儿第一天搬过来,你就要抛下我去相亲啊?你这么不会做人的?相亲什么时候不行,你跟他说改个时间,我告诉你啊,要是那男的都不肯迁就你一次,以后能迁就你一辈子吗?”

  “而且,我自己一个人进你家,你不怕我不熟悉,乱动你东西啊?”

  舌灿莲花。纪鸣橙沉默三秒,拿起手机:“行。”

  Nice。彭姠之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