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检查室外的走廊里, 暴雨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视线落在窗外，神情有些呆滞。
魏莱茵和江素快步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暴雨收回视线, 转过身来看她们。
“时雪还在做检查吗?”江素看一眼关着门的检查室, 语气里满是急切。
“嗯。”暴雨轻应一声，“对不起，江总, 我没能照顾好她。”
江素心疼地摸摸暴雨的脸：“别道歉, 这不怪你, 你比谁都不希望时雪出事。”
暴雨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某一处，眼里看不到一丝光彩。
检查室的门打开，躺在病床上的时雪被护士推出来, 床边跟着陪时雪做检查的棠煴和孙淳博。
魏莱茵上前询问：“怎么样?”
棠煴看向暴雨，没有隐瞒, 说：“脑神经现初级损伤, 后面的比赛估计是打不了了。”
暴雨的眸光颤了颤，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她牵了时雪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跟着护士一起去病房。
暴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 魏莱茵烦躁地踹了一脚边上的长椅, 没踹对地方，磕得脚趾生疼。
“啧。”魏莱茵又气又恼，“见了鬼了,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
棠煴非常清楚这‘一个两个’里也包含了她，所以并不接这话。
江素无力地轻抚魏莱茵的背, 想要安抚情绪失控的魏莱茵，却找不出丝毫有用的话语。
孙淳博轻叹口气，说：“你们先在这边照看着，我得回酒店去跟教练组开会研究这事。”
没了极光，中国队后面的比赛举步维艰。明天还要打八强，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必须连夜研究出针对极光缺席的阵容变化。
棠煴点头：“嗯。”
孙淳博走后，魏莱茵盯着棠煴，眼里有隐忍的怒火。棠煴并不躲，和魏莱茵对峙着。
江素见两个人气氛不对，想着要不要劝两句，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觉得这会儿不是吵架的时候。
在江素开口之前，魏莱茵却先开口质问棠煴：“你早知道有可能会变成这样是不是?”
“我怎么会知道?”
到了这会儿，棠煴那副故意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魏莱茵彻底失了耐心，她一把揪过棠煴的领子，压着火气咬牙切齿地道：“别人看不出来，你能看不出来?时雪现在的情况跟当年的淘歌一模一样!你再说你不知道?”
魏莱茵从来没有过的暴躁惊到了江素，她正想劝魏莱茵有话好说别动手，但淘歌的名字让她顿住了伸出去的手。
“我不管你对淘歌有多执着，但这事对暴雨是不是太残忍了?!一次不够，你还要让她经历第二次!你知道时雪对她有多重要吗?!”魏莱茵暴躁地将棠煴甩到墙上，棠煴的身体撞击墙壁的闷响声里还带着细小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诶!”江素赶紧把魏莱茵拉开，再怎么样真动手也有点过了。
被拉开的魏莱茵依旧怒气冲冲，棠煴站直身子，理好自己的衣领，抬眼看魏莱茵时眼里多了许多冷酷：“所以呢?为了保住时雪，今晚的比赛不应该让她们上场?做出选择的是她们，不是我。”
魏莱茵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棠煴没有再多看魏莱茵一眼，转身朝病房方向走了。
暴躁的情绪退去后，魏莱茵失神地愣在原地。她其实很清楚今天的事情不怪棠煴，但看到暴雨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就有一股无名之火，她只是拿棠煴撒气而已。
谁也没有预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棠煴不可能知道，而当初她将时雪推到暴雨面前时，也不可能知道。
“走吧，去看看暴雨。”江素在魏莱茵背上拍一把，率先往病房方向走。
病房的门关着，透过玻璃，江素看到棠煴站在床尾的地方，暴雨坐在床边，握着时雪的手，时雪还昏睡着。
江素犹豫要不要进去时，棠煴察觉到门外的动静，一扭头看到她后，直接走出门来。
棠煴一点没有为刚才和魏莱茵的争吵感到尴尬的意思，又恢复了那副风轻云淡的姿态，直接吩咐江素和魏莱茵：“你们把小雨带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今天晚上时雪不可能会醒的，明天再把她送过来。”
江素看一眼病房内，又回头看一眼魏莱茵，说：“我留下吧，你们带她回去。”
“也好。”不等魏莱茵说话，棠煴先答应了，“时雪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估计也很郁闷。”
江素和魏莱茵都没有心思跟她开玩笑，魏莱茵绕过棠煴进病房去，把暴雨带了出来。暴雨倒是很听话，也没有吵着要留下，顺从地应了这个安排，这倒让魏莱茵有点意外。
“辛苦江总。”暴雨跟江素打了个招呼后便跟着魏莱茵和棠煴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暴雨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魏莱茵在跟棠煴赌气，也不说话。
棠煴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打破沉默，说：“小雨还记得淘歌吗?”
正望着窗外想事情的暴雨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位置的棠煴，顿了顿后平静地应道：“记得，她是你的A。”
当年棠煴还是现役的时候，搭档就是淘歌，那是个玩机战的人都听说过的名字，曾经被称为天才的人物，第一批登上世界顶流的选手。
只是淘歌在役的时间并不长，只打了几年便退役了，连带着还在顶盛时期的棠煴也一并退居二线。
淘歌退役前的最后一战只打到国际赛的小组赛，在决定最后一个出线名额的那场比赛上输掉了。
那场比赛之后，淘歌便宣布退役。针对淘歌的退役，圈内有个说法，说她是扛不住压力心态崩了才退役的，因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们能夺冠，却没想到连小组赛都没有出线，在圈内人看来，那一战输得有些难看。
事实上，那几年是国内机战的黄金时期，选手们的实力都非常强，淘歌和棠煴是云馆的常驻选手，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去参加国际赛也并不容易。
但谁都没有想到，她们第一次出征国际赛却输得那么彻底，输了之后淘歌又立刻退役，天才名号便渐渐被人遗忘了。
暴雨在六火这么多年，棠煴和魏莱茵从来不提淘歌，她知道这话题是个禁忌，所以从来不问，也就不太了解详细的事情。
这会儿棠煴突然提起淘歌，让暴雨有点意外。
魏莱茵惊讶地看着棠煴，但棠煴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接了暴雨的话道：“对，她是我的A，一个像你一样的天才，一个像时雪一样时刻都望着巅峰的天才。”
暴雨默默地听着棠煴说话。
“当年我和淘歌出征国际赛时，淘歌的状态一直非常好，好得异于寻常。我完全没有觉得那有什么不对，只当她是因为梦想即将实现，所以超常发挥而已，直到她崩坏的前一刻，我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暴雨一怔，立刻明白了棠煴突然跟她说起淘歌的用意，也惊讶原来棠煴那个神秘的搭档的退役并不简单。
“淘歌和时雪一样，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天赋的才能给吞噬了。”
暴雨看着棠煴平静的面容，紧紧地抿住唇，喉咙里有一团硬硬的气状物体堵着，堵得她很难受。
棠煴扬起一丝轻柔的笑意，平常不太有情绪的眼睛这会儿却让暴雨觉得无比温柔。
“时刻望着巅峰的人，容易踏入一些不该踏入的领域。”
魏莱茵看着棠煴，心脏因为浓烈的情绪而感到不适，她懊恼自己先前的不冷静，她想她可能还在气恼棠煴的执着，不惜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到头来还是没能做到想要做的事情。
“煴姐。”暴雨轻轻吸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她扬起一丝笑意，“你放心吧，我不会坏掉的，因为时雪还需要我。就算踏入了不该踏入的领域，我也会和她一起在那里战斗到粉身碎骨。”
棠煴看到暴雨眼里透出坚毅和近乎癫狂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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