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拥有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最惨生日派对。

  原因无他,她暗恋的嫂子和她哥成双成对;前任女友还带疑似现任女朋友闪亮登场;需要洛蒂撑场子时,洛蒂被伊万诺夫邀请去莫斯科表演舞蹈。

  今时今刻的她,是陈酿二十五年的苹果醋,被人遗忘在某个地下室角落,和灰色的小家鼠在蜘蛛网下打牌。

  她拿她哥没办法,更拿大国要员的小夫人没辙。

  要知道,丽贝卡肯定比她哥更恐怖,这种辗转在大人物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手段和伎俩她在洛蒂身上领教过,于是对上丽贝卡的那一瞬,她乖的和猫一样,很生气,不想理,却还得奉承。

  “裙子很漂亮!”她大度奉承。

  丽贝卡颔首,“谢谢。”

  寒暄结束后阿德莱德炫耀,“她会写很漂亮的字。”

  虽然她看不懂四方字,可她能猜到丽贝卡的字蛮好的,因为和印刷体看起来差不多。

  莉塔尬捧,“是吗?那可太棒了?能不能也给我写一幅。”

  她好拿去送礼。

  “我不太喜欢写字。”丽贝卡说,“需要配制墨水,太麻烦了,抱歉。”

  “我可以给钱。”莉塔下不来台,遂诱/骗。

  “给我多少钱呀?”

  “一个单词一百?”莉塔也不知价位,试探着问。

  丽贝卡低头戳了戳手机,未几,举起来给她看一个网页,“写这首可以吗?”

  阿德莱德也凑过去看,好家伙,一整个网页密密麻麻地全是字。

  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她数了一下大概多少字,捧腹狂笑,笑得直不起腰。

  “一幅字一千。”莉塔火速改口。

  “现金嘛?那我就随便写写了。”丽贝卡在确认莉塔付现款后应承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笑成这样。”里奥妮过来,送了个果盘。

  “无聊的东西。”阿德莱德占据沙发主位,自认优雅、仪态万千地端起鸡尾酒,“你们在聊什么?”

  “疯狂的太空军备竞赛。”里奥妮和加百列两人也坐下。

  “这不合理。”加百列道,“人们在挨饿,但我们罔顾,在世界上有百分之七十的人仍在挨饿受冻的情况下,太空军是个笑话。”

  “非本国人在挨饿受冻。”阿德莱德插话,她来了段凯尔式的即兴小演讲,同时边说边恍然大悟,她在读初中和高中时惨遭孤立是有原因的。她确实是个书呆子。“本质上说,大家只需要对本国人民负责,就算是海外殖民地——不列颠当年也不管我们的死活,他们拿了棉花就走,还暗地希望辉格永远都是个种植园,同情心当然要有,但是要适度,社会或食物链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你是个小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加百列笑道,有几分不耐烦。

  “我不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是所有人都在践行这一原则,但每个人都带着假惺惺的善良假面,以为插上几根孔雀尾羽就可以掩饰自己是秃鹫的现实。”

  里奥妮截住了话,“但经济是受到影响的,生产合成肉类的商家直至破产都无人背书,食用蛋白质全面限购,全靠配给,但辉格的星球计划拨款总额达一百二十亿,华夏的星河计划经费总额达五百七十亿,这不是勒紧裤腰带挺过这一段时间的问题,这是无止无休不知何时是个头的问题。”

  “这是7G信息时代,谁占领了外太空,谁就取得了胜利。”阿德莱德摊手,“打到人家家门口的实体战太罕见了,代价也太高了,文明的现代人要打代理人战争,军备竞级的最后就是从地球板块上的战争来到空间站,我们在太空里发动一场战役,决出胜负,赢家将获得彻底的制空权,再狠点,封锁卫星,即可彻底成为地球上唯一的规则制订者,这就是最理想情况下的游戏结局。”

  非理想情况下……她总觉得辉格有解/体/危险,考虑到梅森的水平。

  “已经攻占国会山、踏/平/上东区、火/焚/华尔街了。”意大利外宾看热闹不嫌事大,莉塔讽刺她,“你想打太空战啊。”

  “俄……”丽贝卡与她同时开口,但丽贝卡欲言又止,而她说完了,“……罗斯还在,任何一个国家想一家独大,都得真刀实枪的打服,反正我们有生之年肯定能看见太空战。”

  很快,莉塔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上东区名门闺秀,人家是身边围绕一群工蜂的蜂后,而阿黛能闭门造车搞出《一个普通的佐治亚人》。

  寂寞的夜莺才能唱出婉转的曲调。

  阿黛是个书呆子,明明白白、货真价实的书呆子,名满百老汇只是伪装,只要给她一个同类,五分钟内立马双双/暴/露/本性。

  名流聚会不一定谈论时尚与艺术,闲聊时以时事要闻为主,但绝不会聊如果要打太空战,那太空战役是什么样的。

  “肯定是接近海战的。”阿德莱德·萨伏依坚持用海军类比太空军,“空间站是航母,以空间站为依托,当然考虑到空间站攻防,最多配备海军陆战队……”

  她女伴丽贝卡·陈说话细声细气但很固执己见,“你的设想太遥远。空军依托海军发展而来但上到太空,以当前技术而言,绝不可能以海军的面貌出现……”

  “吃覆盆子蛋糕吗?”里奥妮打岔。

  “但最终是海军的样子。”阿德莱德跟女朋友吵翻脸了,“假设不为科技设立上限,最终星舰文明就是构建在海军之上,这是一个新的远航时代,但海洋换成了太空。”

  “你觉得地球现在是二类文明?”丽贝卡反问。“近百年内,假设太空战役成立,多半也是在空间站内部进行,最多到月球表面,说到底,还是回归了陆军。”

  里奥妮放弃,对莉塔做了个口型——“白痴。”

  不怕一个笨蛋,就怕两个笨蛋凑堆儿。

  “跳舞吗?”加百列已忍无可忍。

  “跳。”莉塔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

  “带我一个。”里奥妮抛弃了表妹。

  她对天发誓,这是她此生最丢人的一瞬,没有之一。

  她们放了《一步之遥》,音量开到最响。

  书呆子一号和书呆子二号旁若无人的扯嗓子讨论她们的科幻梦想,从希尔顿酒店总套聊到丽贝卡家楼门口。

  阿德莱德站在路灯下,愤怒地掏出电脑要表演现场建模。

  打开软件的一瞬,她忽然想起个要命的事,柔柔弱弱地问,“贝卡,那个有限元的那个模型还没给我。”

  丽贝卡沉默数秒,问,“阿呆,我的ppt呢?”

  “我……”阿德莱德抱着电脑,心道,这下完了,完蛋了,完蛋的很彻底。

  于是她凑过去,亲亲丽贝卡的唇角,“亲亲你好不好,忘记这件事吧,明早再问我。”

  丽贝卡笑着摇摇头,打开门,正要上楼,忽然回头,深灰色绸缎长裙勾勒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细腰肢,就站在那,冲她招了招手,“要上来坐坐吗?”

  “我……”阿德莱德咬了下唇,四处环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往来车辆还是在打量周围是否有人。

  她穿过马路,跑到丽贝卡面前,看了看那个漂亮女孩,倏然低头,从女孩手臂和楼门间形成的空隙里钻过,先抢跑上一层楼,站在楼梯拐角,她背过身去,过了会儿又雍容华贵地提着裙摆,走下台阶,假装自己的小礼服裙有长长拖尾,是洛可可时代的贵妇人,但现实是这条经典香奈儿小黑裙只齐膝,她脑袋上还戴着里奥妮编的那傻里傻气的花环。

  离底楼还有五级台阶时阿德莱德驻足,手指松开,让裙摆落下。

  她伸出手。

  ——另一只手臂下仍夹着玫瑰金色的Macbook pro。

  #

  菲比躺在床上,空调对着她吹,床头柜上摆着冰镇纯净水、披萨、奶油蘑菇浓汤、沙拉和土豆泥,加长的充电线横在被子上。

  手机与ipad也已就位。

  她做好一切准备,打算度过幸福的一个假期。

  这个的悠闲假期大概很快就余额不足——揭竿而起的现代罗伯斯皮尔名唤侯/赛/因·奥科普利,辉格不是南非,无法容忍曼德拉的出现,因此她要争分夺秒珍惜每一天。

  刚打开Reddit,手下的电话到了,“菲比,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闭嘴。”菲比说,“我在度假。”

  “我发现星河计划主持立项的总工程师神秘消失了。”

  “我马上到。”菲比/拔/了充电线,飙车抵达办公室。“重大发现?”

  “重大发现。”手下打开PPT,“总工程师菽·安神秘失踪事件。”他说,“有人说她出走普林斯顿,有人说她评选院士失败回家结婚,有人说她改行了,但她人间蒸发了。”

  照片上的女孩戴着金色圆框眼镜,灰色短卷发齐肩,蓬蓬松松的很俏皮。

  可菲比觉得这个安工很眼熟,非常眼熟,绝对曾有数面之缘,但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有什么用?”

  “你想,能让近九十亿刀的工程烂尾!这种科学家不好找替补的,新接手的人肯定思路和原来的人不一样,从零开始还不知会弄成什么样,”手下建议,“可以干一票。”

  “也许在某个偏远地区被保护起来。”菲比突然觉得洛克希的分析很有道理,可能对面在弄一些不可告人的高智能科技,“怎么杀?”

  “让自己人杀!”手下兴高采烈。“倒也不需要把她弄死,只要起了疑,就肯定会把她调岗,至此不再重用。”

  “倒也是个办法。”菲比沉吟,“悄悄地、利索地,争取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们出个大成果。”她好一雪前耻,再进一步,混个局长当当。

  她过于开心,请了洛克希全家吃饭,在家里宣布了这个重大好消息。

  “你是天才。”老上级林顿夸奖。

  “现在我要立个宏伟点的目标,”洛克希又喝了杯红酒,搂着她的脖子傻笑,“比如青史留名。”

  但“岳母”里斯本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笑的菲比心里发毛。

  “怎么了?”

  “不要弄出什么丢人的笑话。”里斯本拿着那张A4纸看了又看,淡淡说道,“不要和我们的敌人争夺今日最佳谐星。”

  “怎讲?”

  “别是虞的亲戚,”里斯本把纸丢在桌上,“长得有点像。”也是圆脸。

  到底有多少的相似度她也说不准,因为这个发色过于一言难尽。

  她望着菲比,“不要弄出安某于某年某月某日与某特工共进午餐,人家姐妹说扯谈那天我们在一起逛街的笑话,仔细核对好了再行动。”

  “问题不大。”菲比口头禅就是这句,“无伤大雅。”

  #

  “怎么说呢。”李半月托腮看电脑屏幕,“你对我的身体状况充分高估。”

  她查了一行文献就翻出去看BBC官网了。

  电话对面沉默须臾,“保持呼吸,不要断气。”伊莲恩说。

  “同样的话,”她回敬,“送给你。”

  她再度鼓起勇气,给小孩核对参考文献页码。

  “你的电脑键盘不太好用。”伊莲恩假装善良实则嫌弃打字声,“很吵,恐怕要坏了。”

  “新电脑。”

  “你在做什么?”

  “实不相瞒,”李半月按着上腹,让她评价一下胃痛难捱还是心绞痛难捱她选胃痛。

  她耐心耗尽,把电脑推开,“给小朋友写作业。”

  “能者多劳。”伊莲恩阴阳怪气,此刻突然收到阿德莱德的短信,没头没脑没尾,就一个单词和一个标点——“妈!”

  她等了会儿。

  三秒后第二条短信到了——“课件!”

  伊莲恩懵了。

  她打开邮箱,在第五页发现路易莎给她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开什么玩笑?”伊莲恩喃喃说。

  “什么?”李半月很关切地问。

  “啊,小孩。”伊莲恩发表一番感慨,顺手挂掉电话。

  她尝试当个好妈妈,给孩子的烂尾楼收尾。

  她下载附件,打开压缩包。

  开篇——《论影视文化与社会变迁》。

  看见这个题目,她觉得好无聊,看见讲课大纲——论资本对审美的塑造、媚雅与爆米花电影、荧屏形象的倒退、群体式追捧的形成、文娱作品中潜在的厌女意识、恶女情节与冰箱里的女人等,感觉掏钱雇小黑工的人还算有点东西,所以她再三确定了这个pptx文件里出现的文字是汉字。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往这个ppt里塞点额外的东西,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她额外加了些内容,论当前时代主流意识形态对影视类型的影响、观众认可与艺术价值的辩证关系、市场盈利与美学侧重、文化输出及媒体预设立场、造星与造梦等,把大纲改完她对这个ppt彻底失去了兴趣。

  但二十五分钟后阿德莱德又发了条内容为“妈妈”的短信催。

  伊莲恩把李云斑从INS的黑名单里放出来,把阿德莱德的ppt私信给李云斑,留了句话——学习一下,望你终能有所建树。

  正是这句话导致李云斑闷闷不乐了一整个下午,吃完饭开车去了外滩。

  中午时下过雨,户外闷热,气压很低,令她浑身不适。

  她沿江边走,没多久姐姐追来。

  她什么都没说,姐姐也什么都没问,她们走了半条街,姐姐撑不住,假装嫌热,实则额上冷汗淋漓,问,“要不要去吃甜点?”

  “我不高兴。”李云斑望望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天色已晚,太阳临近落山,也许下一秒黑夜就会降临。

  “嗯?”李半月抬眸。

  “那是我的ppt。”李云斑低下头,“你告诉我,让我学习一下我的……”

  突然姐姐一趔趄,险些摔跪在地,所幸撑了把路标牌。

  一个黑发女孩从背后扑过来,搂住姐姐的颈子,白色纱裙裙摆蓬松,随风曳着,上来先亲昵地挨挨脸,又亲了一口——也可能是啃,“妈妈。”

  “好久不见。”玛戈把下颌搁母亲肩上。

  “瞧,我并不是路痴。”她宣布。

  英格丽德抱着战争,走上前,“但你一直在往东走。”

  “拜托,地球是圆的。”玛戈松开手,很乖巧地凑过去,“艾拉,我想吃烤鱼和糖醋里脊,还有杏仁烧。”她瞄了眼李云斑,了然且胸有成竹,“弗莱娅呢,对你和斑斑小姐间的个人关系……”

  她突然哑了。

  “母亲”伸手过来,拨开长发,掐住她后颈。

  “不要生鱼,不要螃蟹妈妈和小螃蟹,不要土豆和烤鸡蛋,不要烧豚鼠。”英格丽德环顾,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同时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次玛戈会给她什么惊喜。

  玛戈与糖醋里脊的辩证关系给了她太多惊吓,以至于她每天的乐趣就是期待玛戈掉链子。

  但这次玛戈把事情搞砸在上菜前。

  栗色长发的那个女人莞尔,柔声对玛戈说,“我不是你妈妈,我是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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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阿呆和陈妹就,文案中的,半世知己一世疏离永远的坎嘛,毕竟从某个角度上说她俩牛头人的是天使

  不然这俩后来不会都单身……

  虞司颜这个名是马甲,安菽是本名,古文里菽就是豆,但虞司颜这个名后来太出名了司颜就用这个了,她以前头发颜色是五颜六色的,灰的蓝的紫的etc,所以她其实有个外号叫巴啦啦小魔仙……

  里斯本预料到存在玩脱的风险,但菲比这波真的艳压老姜吃错药事件

  故事是这样的,虞妹接了小狐狸的锅,陈妹填了她的坑,但陈妹还开发出来了新的烂尾楼,这导致虞妹在退休后去盖了烂尾楼(虞妹企图评过院士,没成,但毕竟是过来人,所以她很直接地跟柳妹说你这些东西不够(不要深究本文的年龄问题这只是个玛丽苏搞笑小白文(

  玛戈:??????????

  小恶魔(冷漠脸):很棒,果然没辜负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