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家庭主妇也是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要尊重不同人的不同职业选择,要正视家庭主妇的牺牲以及她们做出的贡献,那么,你为什么要出来工作?”

  “我。”视频里的李云斑被问住了,她顿了会儿,说,“我来这里是上课的,可以让我把课讲完吗?”

  “你站在这个讲台上,是因为你有做副教授的资格,还是社会身份使然?”一个女生逼问,“如果你承认是由你社会身份带来的,我们更关注你对社会问题的评价与看法。”

  “下课好不好?”

  “可以。”

  视频被掐掉了一段。

  “我又出来工作,是因为,”李云斑当初自打脸,话说的也有点语无伦次,“一个是,不希望我的孩子看不起我,另一个是,如果我的小孩,无法适应她现在的环境,我希望我有能力可以带她离开她不想呆的地方,尽我所能给她一个不那么……”她斟酌再三,用了个形容词,“难过的生活。”

  “那这意味着,家庭主妇是做不到你所说的上述两款,对不对?”

  另一个女生空行换段,“为什么社会不肯承认我们是有继承权的,我们没有必要去别人家里当钟点工,保姆,我们凭借工作就可以养活自己,但为什么要污名化单身女性,逼我们走进婚姻?人人都知道婚姻是受苦的,是要单方面付出的,是要牺牲事业丧偶式育儿,为什么没人敢承认?”

  “同时,还有个问题希望您能解答一下,您认为妻子的权利,和女人的权利,是一样的吗?”

  “应该是不一样的?”

  之后李云斑彻底招架不住。

  “你们是要把我们逼回家,给男人让位吗?”

  “如果生育率再进一步下跌,敢不敢强制生育?会不会出台强制婚配的条款?”

  “如果你遭遇性/侵,也会求助无门吗?”

  “你认为我们与辉格间冲突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对峙还将持续多久?”

  “会禁止出国留学吗?”

  “会对深造、访学及移民出限制条款吗?”

  “你怎么看一方面宣传我们实力已足以和辉格分庭抗礼,但评教职要求有北美及欧陆授予的博士文凭?本土博士一概不认?”

  “你怎么看如今局势对未来的影响?”

  “我们刑法条款落后于社会发展,何时予以修正?为什么要用条文出台时间早来搪塞大众?纳税人的钱只养活闲人吗?”

  “推迟退休年龄和大力宣传传统家庭美德是因为养老金不够了吗?”

  “推行民营医院是资本打通上层关节吗?”

  “是什么样的人在推动废除死刑?为什么在公平难得以实践得情况下,仍宣传要少杀,慎杀?这对受害人公平吗?”

  郑陌陌点了暂停。

  “我靠。”她骂道。

  上述任何一个问题单拎出来甩她脸上,她都得盘算一会儿再答。

  但这些可怕的问题就聚在一起,糊了一个虽有国外本科文凭,但真实水平估计大概也就初高中毕业的李云斑一脸。

  “怎么办?”冯秘书在电话对面揣揣不安。

  “请示领导去。”郑陌陌有些疲敝地合眼,她泡在一堆泡泡里,水温暖惬意,她往后靠靠,把球踢出去,扔给虞司颜。

  李半月性子烈,所以她才不要去扯谈。

  她睡了一觉,被小雪叫起来。

  小雪坐在浴缸缘,“妈,”这个小孩就是教科书版的面瘫,虽然能闭的上眼,说话也带冰碴,生人勿近气场自成一派,“水凉了。”

  有时郑陌陌会寻思,究竟是小雪这种冰块一样的家伙比较难过,还是冷冷那种看起来蔫蔫的但往死里作的小孩难搞。

  最后她认为,最可爱的小孩是姜怀袖,只是娘比较无用,又没摊上好爹。

  “嗯。”她拧开热水,“你怎么来了?”

  “你把老爸弄哭了。”郑雪主直来直往,“打电话要我跟你谈。”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是爸给她打电话要她向郑陌陌抗议,却又不肯说发生了什么。

  “啊。”郑陌陌决定起来,挂起花洒洗头,“男人,就是麻烦。不愿意就说嘛,又不说不要,完事后这个那个的。”

  她玩的确实是有点大。

  “哦。”郑雪主无话可说,打算摔门而去,并很想拉黑郑陌陌。

  但她看郑陌陌裹着浴巾往床上一栽,踌躇片刻,拿着电吹风过去,帮郑陌陌吹头发。

  郑陌陌趴在枕头上,“搭理搭理你老妈嘛,人家挺不容易的。”

  小雪她妈蛮不容易的,在边境卧底多年,一举立功,擒获/毒/枭,本是立功,却反被同事诬陷和犯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举报至/纪/委接受调查,折腾很多年,终获清白,可也心凉,挂着校长的岗拿份死工资但人在家里瘫,不上班。

  在家呆久了就唐僧一样每天跟她打电话,中心主旨只有一个——“把我的小孩还我。”

  “杨——治——平——他娘的差点乘五月花号去了新大陆!”郑陌陌回击。“你这个校长是干啥吃的?每天吃饭睡觉打游戏吗?”

  但时间久了她嫌烦。

  她觉得是时候让小雪回家露露面了,至少见一次小雪老妈会安静一周——多半是被怼的质疑了一周人生。

  “你快六十了,节制点。”郑雪主报以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看,我一不抽烟,二不喝酒,”郑陌陌自我感觉颇为良好,“按时体检,也不经常剧烈运动,每天健身,啊你干嘛?打你了!”

  小雪去按她肩,特别疼,还是骨头缝里的疼。

  “我觉得年轻姑娘不会因为健身拉伤肌腱吧。”

  “你妈妈说,”郑陌陌扭头看小雪,“她有四套房子,两套大的两套小的,卖掉两套给你在燕京买套大的。她挺想你的,没骗你,骗你我也是小狗。”

  过了会儿,郑雪主道,“不信,就伤心一次,信了,伤心两次,还显得自己像傻瓜。”她说,“我小时候想要个煎蛋,她都舍不得给,但她会悄悄买叉烧给小柳,告诉他,让他吃快点,不然姐姐就放学回来了。”

  一块肉都舍不得给,更贵的房子却舍得给,这怎么可能。

  她也不是三岁小孩,什么当都上。

  就像她知道为什么张校长会把她送走却留下小柳。

  因为小柳是男孩,张校长还想继续自己的婚姻,原本也是好算盘,只要男孩子在手里,男人会低头的,不料人家男人更能算计,权衡利弊后另娶,再生一窝。

  就像张校长想的那样,孩子嘛,可以再有,某金姓男子想的也很妙,老婆嘛,可以换。

  “你这个小孩。”郑陌陌叹气。“怎么性子这么怪。”

  郑雪主把吹风机重重地扔床上,扭头就走。

  她坐在台阶上给陈冷翡打电话。

  她们会闲聊,但现阶段闲聊是以给互相添堵为乐。

  比如就今晚这件事,陈冷翡新见解为,“她现在不需要人养老了,你没用了,却还要给你买房买车,就想把你还给你妈妈。”

  她当仁不让就说,“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出去留学,爸妈都在当地给买别墅买车吗?”她托着腮,“斑斑姨肯定是这么和你说,你是出去学习的,不是出去享受的,不想给你养成坏习气。但为什么人家都会给孩子置房置车买高订还有首饰呢?”

  “我不配。”陈冷翡靠着沙发,她在看阿德莱德啃馅饼。“因为我不配呀。我又不是人家亲生的。你想,我亲生的爸妈都不要我了,肯供我读书,管我吃饭,挺不错的。”

  阿德莱德那个小姑娘好好玩,看着电视,边吃边哭,但不管怎么哭,馅饼还是要吃的。

  虽然她现在极度厌恶郑陌陌,但她对郑雪主观感尚可,加上也算一起长大,一起挨过骂,一起跷过体育课,一起体测作弊,一起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包括并不限于“是小情人”、“脏掉的”及“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

  “你妈妈又来找你了?”她沉默良久,还是问了。

  “说不准是生病了。”郑雪主揣测。

  需要人去贴身伺候,需要人陪着去看病。

  这种苦活累活肯定轮不到心肝宝贝张台柳去做。

  于是,想起了她。

  “也许是因为离婚了。”陈冷翡猜着,“你看秦姨离婚后还是像样子的。”

  “不像样子的。”郑雪主道,“只是,如今有了权,忍不了别人挑衅权威。”

  “但以前是能忍的。”

  “我妈妈真的很可恶。”阿德莱德擦擦眼泪,她发现丽贝卡在电话里和人讨论伟大的老妈议题,于是插嘴。“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女人。”

  自私,矫情,很过分!

  她啃完馅饼,凑到丽贝卡面前求/欢。

  理由为她不高兴,心情郁闷,想开心一下。

  丽贝卡婉拒,说,“感冒了,身上痛。”

  “我不碰你,你哄哄我!抱抱我嘛。”阿德莱德开始闹,装了月余迁就女朋友的解语花后她原样毕露,“要你哄我!”她又哭又闹又撒娇,还耍脾气,“你混帐,我都请你吃我妈妈做的馅饼了。”

  “你请我吃了什么?”丽贝卡一愣。

  “请你吃馅饼了!”阿德莱德指着空盘子。

  伊莲恩那个女人手艺稀松,但肉馅饼烙的很好吃,是猪肉馅的,咸甜嫩滑,一咬里面还有一汪汤,是鸡汤的味道。

  “但那是我从家拿的。”陈冷翡有点点懵。

  李半月想包小笼包,但再度尝试失败,依然不会捏包子褶,捣鼓两小时后气得端出来一大盆馅饼。

  好吃是蛮好吃的,但她不吃馅,斑斑又撑死吃一个就腻,结局就是她把剩下的饼打包带回来,计划饼皮她吃,肉馅喂猫。

  本以为会吃到地老天荒,不料阿呆喜欢这口,就都热来喂了阿呆。

  她看着阿呆迷惑许久,倏继续大吵大闹,“我妈这个混账居然又把打包的剩饭给我吃,还骗我说是她做的。”

  顿时哭的更厉害。

  “阿呆脾气好差。”她摸摸阿德莱德的长发。

  谁知阿德莱德说,“就脾气差,我比你小,你得哄着我,让着我,依着我,爱我,宠我。”说完亲了她一下,“亲歪你的脸,咬你,哼。”

  陈冷翡叹了口气,搂住阿德莱德,咬耳朵安抚道,“你是坏蛋。”

  不过如阿德莱德所揣测的那般,最大的坏蛋确实是伊莲恩。

  “擦不掉。”弗莱娅往地毯上倒了半瓶白兰地,这已经是她们第若干次擦地毯了,可上面的那一片血就是擦不掉。

  “再试试。”伊莲恩突发奇想,往上面倒了一瓶盖中性树脂。

  这下可好,不仅血没蹭掉,有机溶剂溶解有机物的定律失败了,她还把家里弄得一股油漆味直奔脑门,熏得要死要活,更悲惨的是,地毯上的毛结成了一块块。

  “怎么办?”她问。

  “扔掉扔掉。”弗莱娅捏着鼻子,她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要不来点油漆清洗剂?”伊莲恩翻箱倒柜找出一瓶二甲苯,还是过期的。

  但本着过期也能用的侥幸心理,她把二甲苯倒在了地毯上。

  液体倾落得瞬间,冒了白烟。

  随后她和弗莱娅一同夺门而出。

  “这什么味道?”玛戈惊慌失措的冲过来,也不躺在床上装死了。

  “阴谋的味道。”伊莲恩煞有其事地说道,随后提议,“把毯子剪了,那块儿换到浴室门前。”

  “那也是脏的。”弗莱娅发誓以后再也不买白毛的地毯。

  “没关系。”伊莲恩看了她一眼,狡猾地微笑,“阿呆是会放假的,放假是要回家的,到时候我们就诬陷给生理期的阿呆,让阿呆来处理这块破地毯。”

  “你太过分了。”弗莱娅坐在二楼沙发上,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简直令人发指。”没过多久,她说,“还有床单,也悄悄换给她,说她弄得,妈妈洗了好久都洗不干净。”

  这时素白的手伸到她面前。

  “老规矩,要么给封口费,要么我就通风报信。”玛戈摊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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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上课前的斑斑(戴上墨镜):这匹凶狠目光的野狼()

  下课后的斑斑:呜呜呜呜呜呜哇————————————(坐地大哭)(不是

  讲真,这个窒息的难度得她姐来

  伊宝被小孩发现大概就是因为……她的自创,比如糖醋是用冰糖和醋熬的汁(她不吃番茄酱),馅饼,煎饼甜面酱+烤鸭+沙拉酱,葱花葱油炒饭(被丽莎误认为是海苔),煎蛋是蛋白和蛋黄分离,啊,她还半夜起来烤蛋糕为了早上吃……

  阿呆:你们两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