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陌陌意识到她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

  又一次,她攒局时叫了李半月却没有提前点菜。

  再一次,她把两顿饭合并成一顿饭。

  她想逼迫安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而非混日子般的答复,又是诚心想吃冷锅串串——为了给小雪一个深刻的教训,这一年半载她顿顿都是回家吃饭,所以她跟秘书说随意些。

  随意些的下场那就是秘书麻利地把菜谱呈了上来。

  只要菜单交到那个女人手里——势必以及肯定要交到她手里,情势急转直下,就是一场泥石流。

  “蒜香鸡翅,不要蒜。”李半月的吩咐一贯极为随意,不点上几道菜谱上压根儿就没有的菜不符合她领导风范。而且她经常以自己的吃饭习惯——饭量——安排菜,“四份牛奶芝麻汤圆,要冰镇的。”

  郑陌陌轻咳一声,“报告,我想吃串,我是来吃串串的。”

  “给她加一串藕。”李半月记得叫秘书开一瓶苦橙酒送过来却不记得点锅底。

  现在郑陌陌算是知道为什么安菽那个弱智一定要带孩子出席这种严肃场合。

  安菽已经默默地从小朋友背的杂物包里掏了袋全家的巧克力面包。

  “加二十串香菜牛肉。”郑陌陌豁出去了。

  诚惶诚恐地服务员还没来得及回话,领导一票否了。

  “我不吃红肉。”李半月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说出那句令她灵魂颤抖的恐怖话语,“被牛油锅一滚味道太难闻了。”

  “那就不加了。”郑陌陌挤出个微笑,从牙缝里送出这五个字。

  “给小朋友上个石锅蛋。”虞司颜指指小鱼。

  李半月还没说话,郑陌陌先来了句,一看就是来找茬的,“小孩和小动物不可以上桌。”

  “好呀。”她从善如流,“要转告一下小雪嘛。”

  郑陌陌果断闭嘴,“我有说什么吗?”

  “没有呀。”她注视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锅底,果然不出她所料,在李半月女士说完那句话后,正常的辣锅和花椒锅都被排除了。

  服务员端上来了火锅界的最大黑暗料理——菌汤。

  她就从小鱼的背包里摸了根火腿肠。

  一定是从前她没有珍惜老张那个中午要吃蔬菜沙拉的养生老头儿,之后的李半月才会凭清晨的去冰馥芮白和中午的半杯“度数不高”的白兰地教她做人。

  李半月的秘书一开酒,她就火速的把面包掰成两半,以饿死鬼投胎的吃饭速度飞快啃完,以求在酒杯就位前垫上肚子。

  “去吧。”李半月打发走小步,自顾自地倒了小半杯酒,把酒瓶放在一边,“你们可喝可不喝。”

  郑陌陌边摇头边倒酒,还损她,“学医救不了你。”

  她低头抿了一小口。

  很快她后悔这个决定。

  “也难怪老巫婆和你颇为投契。”郑陌陌幽幽说道。

  “嗯?”她花了点功夫才把那口酒咽下去。

  “老巫婆!老,巫婆。”郑陌陌斩钉截铁,特意强调了“老”。

  “人家似乎比你年轻。”

  “那也是红发戈朵奶奶。”

  “好。”她把酒杯放下,往旁边推推。

  至少她现在知道客观上郑陌陌对她的评价是老巫婆了。

  “还有什么想……”她问话的同时用视线余光瞥了眼虞司颜。“说的吗?”

  虞司颜抢白她,“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被南极洲的中微子试验激活了,黄石火山全线进入警戒模式,昨日共计全球各地四处火山爆发,虽然都是小火山,但叠加级别已至VEI6。”噌地一下从小孩背包里掏出来了笔记本电脑。“我们需要先观察会不会演变成暗色岩事件……”

  “不管会不会出现暗色岩事件,”郑陌陌有点恼,“那都不重要,既便出现了,该做什么依然要做什么,而且更需要去做,如果环境气候进一步恶化,是不是唯一秩序维护者和新的规则制定者则更为重要,因为那意味着资源的调配,全球范围内的资源倾斜,你有你这个位置上的职责……”

  “闭嘴。”她打了个手势。

  虞、郑二人迅速沉默。

  但她也只是报以沉默。

  从事市场经济的人总是迷信市场周期律,相信市场总有办法让行政让路,而行政思考的却总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凭票,锦上添花的那朵花可以不要。

  办公室游戏有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即——虽由奢入俭难,可温泉蛋绝妙。

  市场不是绝对的自由亦非绝对的不自由,因为默认的禁忌是冷锅热油炸鸡蛋,行政拥有最高权限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绝对权限,因为有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富贵险中求的阈值。

  这就带来一个评判胜利与否的新规则——相对优势,谁能耗得久一些,谁就赢得跟新生代把酒言欢的资格。

  就像散装耗子在进化树上笑到最后,这种游戏也不例外。

  以她的预判,僵持不下存在一个时限,可以时不时通过捆绑一部分,解绑一部分,捆上新的一部分,时而友善时而凶恶来调整,不断的延长区间,但若开箱,薛定谔的猫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死,要么活,平行宇宙是否存在和结局是否皆大欢喜与她无关。

  实质上她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她的存在导致郑陌陌赋权上的先天欠缺,这就导致郑陌陌会要求她来做决定,无论虞司颜怎么决定,立场会叫郑陌陌跳出来唱反调。

  而在这个问题上,她既不能施压,给出打的指令,也不能说不打,如果内部崩的速度大于外部环境威压,那这就是唯一选,她不能为这个选项人为制造阻碍。

  换言之,她既需要让该战时这个决定能畅通无阻的推进,也不能让这个选项直接跳过保险电阻直接烧了灯丝。

  什么都不说的选项却不存在,因为还有一个游戏规则叫默示许可。

  “可以先准备着。”她把剩下那小半杯酒喝了,转转酒杯,给了一句非常模棱两可的话。“需要做的事情列个单子。”

  实质上,就像她每次说大家可喝可不喝但所有人都一定会举杯,她的说辞还是将事态推进,至少将事情从预案变成了着手准备。

  郑陌陌的表情瞬间回归小雪辞职的那天,茫然,费解,一脸的为什么。

  这难免令她无名火起。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还为时尚早。”她直接说。

  郑陌陌一直都是个有点小脾气的女人,但凡郑陌陌脾气好些,当年在广州她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把郑陌陌的年终报告顺窗丢出去——发作谁都不该发作郑陌陌。

  但郑陌陌就真的喜欢捡她不痛快的时候来通过别的事情找场子。

  就事论事的驳斥她不反感,可她真的反感郑陌陌忽然的笔走龙蛇。

  “宋阿姨还在小云家里……”郑陌陌举杯一饮而尽,薄凉吐出一字:“蹲。”

  她冲李半月露齿一笑。

  即便知道吃不了兜着走,她也绝不受莫名其妙的窝囊气。

  “好。”李半月笑着弯眉,“先过一下你的幻灯。”

  “我没做。”郑陌陌攥紧杯子等死。

  “好像你的态度更成问题。”李半月幽幽说道,又拿起酒杯。

  虞司颜那货欠吧欠的站起来,伸手过去,“领导,我帮你倒。”

  “不用。”李半月很冷淡地说,示意虞司颜坐下,自己倒了一整杯。

  果然没辜负郑陌陌的期望,李半月不仅会发作,还当着虞司颜的面发落她。

  实质上她和李半月的性格属于针尖对麦芒。

  究竟是怎么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的,郑陌陌也不知道。

  “你铁齿铜牙么。”李半月柔声质问。“一张嘴,说战就战,说和就和。”随后声调一转,“你算什么东西!”

  #

  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宋和贤觉得命运当真是够偏爱她,她都这个年岁的人,仍然被逼着每天领悟一些令她悲凄不已的新道理。

  “为什么会这样?”她缩在床上啜泣。

  “阿姨,吃个饭团吧。”云瑚很温柔地端来盘紫菜饭包。

  她根本就没吃饭的胃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扪心自问却想不通。

  她不懂,也无法理解那种忽然的怒火和突兀的无视。

  愤怒与指责她尚能理解动机为何,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紧跟愤怒、哀怨与诅咒的是无视——彻彻底底的无视,仿佛她从不曾存在一样。

  她沉浸在情绪里不足五分钟就无法继续自己的悲戚。

  身边不停地传来嚼海苔的嘎吱嘎吱声。

  “妈呀!”云瑚闷声叫。

  她和跳跳蒙着被子看鬼片。

  跳跳被吓得一哆嗦,拽拽她,“上身了上身了你快看。”

  “靠,要杀人了吗?”她小声说,她把手伸出被子,摸了枚照烧鸡肉紫菜饭卷。

  “不不不。”跳跳捧着饭团,她喜欢啃紫菜,斜斜地把包在外边的紫菜吃掉,“这个应该是狗子的灵……”

  云瑚把跳跳的脑袋拽起来,“别啃了。”她很激动地拍着床,“看,翻白眼了,肯定是要……”

  忽然间被子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宋夫人那张皱皱巴巴的老脸,就那么骤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啊,鬼啊!”她尖叫。

  “哎呀妈呀你吓死我了。”跳跳把紫菜先吃掉的后果就是饭团散架了,只能用手接着,被她吓得一哆嗦好吃的醋米饭撒了一床。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宋夫人表情特别狰狞。

  “没有?”云瑚试探着说道。

  宋夫人送了她一枚硕大的樟脑丸——白眼。

  “斑斑讨厌你。”宋夫人倏然说。

  “是。”她不得不承认,即便她很想亲近李云斑,但李云斑讨厌她。

  “好像对你没什么影响。”宋夫人问。

  “她讨厌我,那我能怎么办。”云瑚说,“我的日子得过,总不能她讨厌我,我就去死,大概就是没有缘分吧,我尽力了,我基本上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竖起一根细细的手指,“还差最后一个办法。”

  “那很好。”宋夫人凶巴巴的,“我可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什么都经历了。”

  “找点事干。”云瑚一把把被子拉回去。“小孩要学会妈妈没有义务以她为中心,也没有义务毕生为她服务,她妈也有她妈自己的日子。”

  被子一盖,她突然委屈起来。

  懂归懂,可她没有妈妈。

  理解归理解,她诅咒那对渣/男/贱/女最好是死了——她唯一能接受自己被丢弃的理由是她爸妈英年早逝。

  “闹闹?”跳跳推推她。

  “别戳我。”她把跳跳推到一边。

  #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你爸爸妈妈是谁?”郑雪主看看郑陌陌给她准备的零食——一整只炸鸡,欲言又止,只好塞回包里。

  “我就是想知道。”陈冷翡很乖地坐在她身边。

  “如果他们对你有一分一毫的感情,也不可能把你送走。”郑雪主好心提醒。

  “我知道呀。”陈冷翡转过头来看看她,“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么做是会有报应的。”

  “世上哪有报应。”郑雪主摇摇头,“那个女人活得还是很好,位高权重,荣华富贵,哪来的报应。”她叹了口气。

  “我,我呀,我就是他们的报应。”陈冷翡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有的孩子想知道亲生父母的下落,因为日子难过,就算知道个名字,咒骂一顿也是好的。”

  “没有意义。”郑雪主还是把那只油乎乎的炸鸡掏了出来,“不许笑。”她把炸鸡放在膝上,“你能做什么?刑法豁免的不是你,刑律依然可以制裁你。”

  “也许终有一天刑律没办法制裁我。”陈冷翡看看那只巨大的炸鸡,又有了坐直的勇气。

  她一直是团缩的姿势,好把斑斑从家里拎来的大饭盒藏起来。

  斑斑是来选角的,这个地方不好叫外卖,于是从家里装了点吃的。

  在这种充斥着金钱和时尚气息的场合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见那个巨大的木饭盒——关键是这个饭盒好丑。

  但看见那袋塑料袋装的炸鸡后,她忽然坦然了。

  好歹斑斑给盒子包了方手帕。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还在乎他们吗?”郑雪主问,变魔术似的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

  “在乎。”陈冷翡说,“我日子很不好过的。”

  有个男孩从她身边路过,拘谨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她就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瞬间斑斑就冲了过来。“吃饭吗?”

  “阿姨,你吃兔子么。”郑雪主提起其中一个塑料袋,“妈妈让我捎了炸鸡和烤兔。”

  “你要吃炒饭吗?”斑斑阿姨很热情地把她们领进一间很大的办公室。

  “都带了什么呀。”陈冷翡凑上前来看。

  李云斑挽起衣袖,把一层层的饭盒拿出来,“你们想吃什么呀,有醋拌黄瓜,酸奶水果,瑞士卷,煎饺,照烧鸡腿肉,炸春卷,炸鸡翅,蘑菇酱烧肉丸,炸牛排,豆皮寿司和……”

  她把剩下两层掀开,好家伙,满满一盒饭和一整盒炒河粉。

  “很好,下次不要叫你妈装便当了。”李云斑也想不通这些东西是怎么塞进的盒子里,重点是居然装下了。“真的。”

  “不好。”冷冷有时特别认死理,“你不上班的时候会给她带点心。现在是她不上班。”

  “唉。”她拍拍冷冷的背。

  小雪凑到饭盒前,像小动物似的闻来闻去,“这是海苔拌饭吗?”

  “葱炒饭。”李云斑讪讪地介绍,“很好吃的。”

  “为什么会是葱?”小雪拿筷子夹了一小团饭。

  “葱油很香的。”李云斑只能故作淡定。

  她开奖了豆皮寿司。

  很好,果然里面塞的也是葱炒饭。

  这样的搭配她也说不上好吃还是不好吃,总之难以用语言评述。

  她不道德的盯上了小雪,很想把这两满盒碳水送给小雪。

  印象里,小雪还是蛮能吃的。

  结果小雪又从包里掏出来一大袋子包子。

  “她俩这是在清理冰箱么。”李云斑快速地做出决定,“把肉和水果吃掉,你们分分,我去个洗手间。”

  她出去寻找那个企图勾引冷冷的男人,边找边后悔不该带冷冷来这里玩。

  “那个。”她拍拍秘书的肩,“他叫什么?”

  她一贯擅长把问题扼杀在摇篮。

  无论男女,所求的不外乎钱权,至于钱和权是谁给的,这并不重要,左右是准备做一场交易的。

  所以她告诉秘书,“让他去做个体检,验血,化验感染病那几项。”

  原本是很高兴的一天,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她的心情变得极差。

  像常被伊莲恩指控的那样,她承认,她是对自己周身一切的东西都有一种近似变/态的占有/欲,即便她尽力克制,反复告诉自己这样不对,但也许她本质病态,也许是童年时被抛弃的阴影,她认为她的家庭成员只有妈妈,姐姐还有冷冷,共计四人,就绝不能容第五个。

  忽然间她意识到小孩长大了,可能谈恋爱,可能爱上另一个人,乃至谈婚论嫁,这种察觉对她而言不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而是崩溃。

  她去旁敲侧击冷冷,“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冷冷茫然又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这么问呀,”她细声细气地说,“没有呢。”

  “妈妈给你买玩具好不好?”她纠结许久,还是一横心,霍了出去,“像小鸟,小海豚或者小兔子,你喜欢什么买什么可不可以?”

  冷冷站定,看着她。

  她确实已经长大了,穿着漂亮裙子和风衣,像橱窗里精致的瓷器艺术品,却不再像那种毛茸茸会贴着腿转来转去的小动物,亲近褪去,显现出疏远。

  其实李云斑读不太懂冷冷这本书,小孩长大后和长大前是两种生物。

  但她有种不要脸的坦诚。

  “我不希望你离开家,也舍不得你离开我。”她说,“男男女女,人心隔肚皮,没有利益纠纷时是好人,有利益纠葛时又是另一幅面孔,这就是世态炎凉,我怕你受伤害,可我又不够厉害,我怕我不能保护你,最终失去你。”她掰着手指,“你看,我其实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大概也就活八十几岁,算一算,也没几年。”

  冷冷抱住她,唤了声,“妈妈。”

  “我死掉以后,随便你怎么样。”李云斑拍拍女儿的背,“好不好呀。”

  “你一定会活很久的。”陈冷翡贴靠住斑斑。

  斑斑紧紧地抱住她。

  在意识到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前,她曾有一个很病态的想法。

  她知道她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所以她会想,要是走在斑斑前面就好了,这样死掉的时候斑斑还在她身边。

  即便她懂这样的话斑斑会疯,她有时也会这么想。

  不管她多恨斑斑懦弱无能,即使斑斑不适合作为追逐的对象,可斑斑是很爱她、很爱她的母亲,而且斑斑也很努力地在了解她,和她沟通。

  她们去买了点零食,散步回去路上斑斑问她,“你有没有看过阿尔蒙德的书?”

  “先说好,”李云斑对自己的斤两十分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喜欢看民科的书。”

  说完侃侃而谈半晌自己拿来课上唬本科小朋友的心得体会,但没想到从第一句话起就丢了好大的人。

  “妈妈。”冷冷低着头,过了会儿还是说,“他写的东西是教科书,倒也不算民科。”

  “哦。”这次换她低着个脑袋。

  “你看过利维坦嘛。”冷冷倒是提起几分兴趣。

  “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利维坦了。”李云斑牵着小孩往家走。

  “妥协裹夹生成利/维/坦。”冷冷说,“庞然大物的诞生。无论是罗马还是CC-CP,能被压成一块奶酪的只能是同一类的奶酪,比如帕马森,如果硬要把柔韧度和硬度不一样的帕马森和蓝奶酪搅拌拼合,得到的是必然分裂,不同的信仰、不同的想法必须区分出强弱等级,都是同样大的声音会造成利维坦。”

  “你也要考虑每个人作为人的权利。”她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小孩的三观了,“这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东西,人生而平等。”

  “你觉得你被给予过这样的权利?”陈冷翡反问,“我只是在尝试去理解为什么我,你,我们每一个都只有半杯水,为什么利/维/坦的生存道理是那样的,你为什么要作为一个未曾被赋权的人,要去慷慨赋权已被赋权的主体?”

  原本她很高兴能和斑斑聊上两句。

  结果斑斑生活的中心是李半月。

  没说几句又扯到李半月。

  “因为我就是看着她怎么被异化的。”在她点出斑斑失权的现状后斑斑勃然大怒,去攻击本为中性词汇的权力。

  “我就一点点看着她变成这样的。”李云斑很沮丧,“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一点点的,她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一切的,旁人的,喜怒哀乐,变成白纸上的数字。但曾经的曾经,或许是从不曾存在的曾经,或许是不应该被记得却被记得的曾经,她不是这个样子,了无半点人性。”

  她拥有过一段极为完整的梦境。

  或许这场梦存在,或许只是为弥补她内心痛苦而幻想出来的。

  不管梦境如何,现实中她得到的确实是一个类似性格的人,一副一样的皮囊。

  同样拥有那段梦境的人,更是面目全非。

  她记得那场幻梦里李半月对宋和贤事件的评述,“虽也算求仁的仁,罪不至此,何至于此?”

  而现实中记得这场过往的女人在质问,“且不说没有遗嘱情况下所有遗产按份分割,我的代理费在哪里?风险代理我的收费标准是三万欧,你不付我钱,我为什么要为你出庭辩护?机票你也没给。虽然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这是个最起码的态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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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以现在版本的伊宝大概也理解不了她以前的行为,她只是单纯地不能容忍自己那么傻,不给钱还替人办事

  但可能小弗不会喜欢原版的她,小弗喜欢大坏蛋

  斑斑喜欢最初始的原版,斑斑觉得1.0和2.0都比较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