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唐北檬抱着一袋柠檬,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她这片本该死寂的深海里,翻起惊天大浪。

  在唐北檬这里,喜欢从来是一件直来直往的事情,先喜欢上也从来不是件丢人的事情。

  在说着喜欢她的时候,唐北檬的眼睛永远闪闪发亮,真诚而热烈。更可贵的是,这样的眼神,投在她身上的时间,持续了大半年。

  让她不得不开始相信,唐北檬竟然是真的那么喜欢她。

  后来过不久后她们在一起了。

  这也正常,照唐北檬这个法子,没人能抵抗得了。

  和唐北檬在一起之后,祁一柠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天空也可以是粉红色的。

  她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回忆给唐北檬加了分,还是唐北檬给那些回忆上了色。

  到底是死缠烂打好,还是及时止损好?

  这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大多数时候,及时止损是正确的选择,但对于某些特殊情况来说,死缠烂打似乎是个褒义词。

  祁一柠自己都不知道,她们到底属于哪种情况。

  如果唐北檬当时也知道及时止损的话……那刚刚唐北檬就不会哭了。

  「“你难道觉得,你的死缠烂打会比她的及时止损好吗?”」

  几乎是在她这句话刚问出口,唐北檬的眸子就瞬间变得雾蒙蒙起来,眼眶里也隐隐约约有泪珠在打转着,颤颤巍巍的,像是要溢出来。

  祁一柠后悔了,在说完转身走出几步路之后。

  唐北檬并没有跟上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个没了灵魂的玩偶,失去了所有的活泼、烂漫,失去了控制表情的能力。

  可是祁一柠能说什么呢?

  难道转回去说:对不起,我失言了吗。

  她不能转回去,也不能这么说。

  既然是已经分手的前任,不欢而散,才是她们再相见的应有场面。

  祁一柠这么想着,迈出的脚步平稳有力,没有任何停留。

  直到大衣兜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动起来,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周围的环境很陌生,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繁杂,灯红酒绿。

  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

  不是回小区的路,她走错路了。

  兜里的手机还在振动,祁一柠阖了下眼皮,恢复平静后把手机掏了出来。

  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很让人意外。

  是江晚。

  “喂……”她接通电话,说了这么一个字,嗓音却是有点无法忽略的干涩。

  江晚像是在店里,传来的环境声有些嘈杂,“阿柠,你感冒还没好吗?怎么听着声音还是怪怪的……”

  祁一柠指尖一颤,喉咙微微一动,“没有,已经好了,谢谢晚姐关心。”

  “那就好。”江晚松了口气,“你这身体也真是够让人担心的,真怕这大冬天你就被风一下吹走了。”

  祁一柠抿了下唇,“不会的。”

  “行了行了,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江晚压低声音,像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提起了这通电话的正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离职那天,突然泼了方力和李风一身咖啡的那个女生?”

  祁一柠闭了闭眼,呼吸声都不自觉变轻了许多,“记得。”

  “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事……”江晚声音又小了几分,然后才开了口,“那天我就觉得她有些眼熟,当时的确是没想起来她是谁。”

  “但今天小易来店里,正好说起这件事,我才想起来。你还没离职那会,有个女生拿着封信来找你,说是你的信寄到她那里去了,但每次来你都恰好不在,小易见过两三次,我见过一次,我当时让她在店里等吧,她又慌里慌张地说不用了,然后我说我联系一下你让你来店里,她也说摇头晃脑地说不用了……”

  “后面我总是忙忘了,就不记得给你说这件事……”

  江晚说着说着明显地停顿一下,好一会才开口,

  “今天和小易这么一聊,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是那个泼咖啡的女生。”

  祁一柠停住脚步,攥紧手里牵着的狗绳,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我想想啊……”江晚默着思考了一会,“我记得我那次应该是夏天,还挺热的,对了,应该是你刚来我们店里,刚火起来的时候。”

  “小易那边我不知道,等会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祁一柠婉拒了江晚的提议,轻着声音,“我知道是谁了,谢谢晚姐。”

  “这有啥谢的,没事,我还怕你怪罪我把这事忘了,没早点告诉你呢?”江晚话里间有些歉意。

  祁一柠垂下眼帘,“怎么会呢?”

  “行,那我这边先挂了,希望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江晚说完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贴在耳侧的手机有点凉。

  祁一柠拿开手机,手垂落在了腰侧,目光落到一脸无辜的西瓜身上,柯基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吐着舌头,又憨又傻。

  “现在知道也不晚吗?”

  她蹲下来,问了柯基犬这么一句话。

  可惜得不到回答。

  半年,两三次,频率算不上高,就算是偶然也有可能。

  来了店里,有恰当的理由,但是却从没见过一面。

  为什么呢?唐北檬。

  你真的只是想和我合作吗?

  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你来来去去就是不见我的原因呢?

  我要怎么问,才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有些事情注定想不出答案。

  祁一柠站起身,牵着狗,开始往回走。

  她已经走得有些远,但大概是一直直走,没有拐弯,所以她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就回到了原地。

  唐北檬还在那里的原地。

  刚刚站着的身影,这会抱着膝盖蹲在路边,深棕色牛角扣大衣就这么拖在地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电线杆旁边靠着。

  头顶的白顶蓝色帽檐鸭舌帽盖了大半张脸,看不到表情。

  小半张侧脸露出来,被帽檐投下的阴影盖住。

  像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狗,可怜又无助。

  这样安静又破碎的模样,是会让人心疼的,即便她们刚刚不欢而散。

  祁一柠攥了攥手指,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

  她就像个被绑得紧紧的风筝,线在唐北檬手里,挣不脱那根线,也靠不近那个人。

  记忆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雪夜,冬天绚烂的雪花,刮在脸上的寒风,摇曳朦胧的路灯,雪地里两串并排的脚印,还有唐北檬说的那句“我最不喜欢你的时候”。

  长久以来,她对唐北檬的印象似乎都已经停留在了那个分手的瞬间,那个瞬间的唐北檬面无表情,语气冰冷,让人记忆无比深刻。

  回忆可以加分,也可以减分。

  遗憾的是,这些天她似乎只记着唐北檬减分的瞬间,一遍一遍地重复回忆那个雪夜,重复告诫自己,唐北檬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坏的人。

  让这种警告和重复,填补了这些年的空档。

  却总是强迫自己去遗忘,那些加分的瞬间。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唐北檬曾经给予过她的爱意和真诚,是她得到的所有正面情感里……

  永远的最高纪录。

  *

  祁一柠最终还是走了上去,因为西瓜已经迫不及待地扯着她过去了。

  唐北檬似乎感应到了她的靠近,恰恰好好地抬起了头,鸭舌帽下的眸子闪着泪光,眼眶红着,里面蓄满了泪珠,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坠了下来,一颗一颗,晶莹剔透,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

  祁一柠应该说些什么。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唐北檬就先松开了紧咬住的唇,开了口,带着哽咽,

  “祁一柠,你这几年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她停了停,忍不住眨了眨眼,又有晶莹的泪珠从睫毛上滚落下来,

  “如果你过得不好的话,我可是会哭的。”

  这样的话适合现在说吗?

  唐北檬看起来似乎很想知道答案,但祁一柠无法给出这个答案。

  她抬起手,压低了唐北檬的帽檐,让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眸子远离自己的视野,让自己不去看唐北檬发红的眼圈。

  轻着嗓音,答非所问,

  “你已经哭了。”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小祁的答非所问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