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在校为奴>第19章 (十九)

  扯下贴在寝室门上的开除寝籍通知单,徐擎知道大事不妙,自发举起双手闪进了204,打好腹稿的求饶台词还没挤出喉口,就被三道此起彼伏的惊雷撵回了肚中。临近正午,处男三剑客仍在梦乡游弋,徐擎听见坤子在黑暗中砸吧着嘴,呢喃“好吃好吃”,阿仁则隐隐带着哭腔低诉“别走小姐姐”,训哥倒是均匀地排出一串体内的浊气,芳香瞬间充满全寝,愣是把其余二人从梦中熏醒,而徐擎也是匍匐在地,艰难地爬去拉开阳台门,及时拯救大家于水火之中。

  三人因摄入毒气而眼鼻喷水,咳嗽声高低错落,徐擎拧开电扇,果敢准确地救回众人一命,坤子从床上翻下来,扼着自己的喉咙嘶哑道:“谁空调开了定时?这气都不流通了,想闷死我啊?”

  训哥满脸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昨晚半夜吹得我脖子凉,就起来关了。”阿仁埋怨道:“都怪你们,我刚要和美女小姐姐亲嘴,你们赔我!赔我!”

  坤子顽强地爬起来,叉腰道:“赔你个——咦?”他感知到身边有一道黑影,扭头,“哇啊——”徐擎不卑不亢地站在他旁边,对他微微一笑:“中午好,坤子。”

  阿仁探出脑袋来,看见徐擎精神烁烁,立马想起了一些不美妙的回忆:“擎子,你还敢回来!咱都把你开除204了!你个见色忘友的卑微小人!”

  徐擎垂着眼,深叹一口气:“你们误会我了,其实我刚刚从那个人的魔爪里……死里逃生。”

  “嗯?!”坤子顿时睡意全无,揪着徐擎的衣袖,“咋得了便宜还卖乖呢,擎子?你跟人家美女在球场边激情热吻,搂搂抱抱,这么香艳的魔爪咋不来抓我一把?”阿仁义愤填膺地帮腔:“就是,你这么大个,人家还能胁迫你?少来,别给自己沉迷美色找借口!”

  徐擎见室友群起而攻之,无奈下只得全盘托出阎一宁对他犯下的恶行,自然,这整段要隐去性别之秘:“他不许我去参加省赛,我做不到,就逃回来了。”

  阿仁气得跳脚:“你光逃回来有何用?你怎么不把我抵押过去,我可以替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坤子也道:“就是,我替补。”训哥倒是诚实:“我算了,我一跳高的,抱不起人。”

  徐擎也很头疼:“我怕他杀过来,再叫我回去伺候他。”

  阿仁已经搓着手讨好地贴到徐擎跟前:“嘿嘿,擎子,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我送去得了,我愿一世为奴,尽心伺候美女小姐姐。”徐擎不忍直视地看着他嘴角的哈喇子,拍拍他的肩:“哥们,那种非人的折磨,我真不想你去受。”阿仁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知道他不同意,于是闷闷不乐地躺回床上:“你徐擎能吃的苦,我邹吉伦不能嘛!哼,说到底就是不想和我们这一屋子处男为伍!”

  没想到为个阎一宁,204寝室马上就要分崩离析,徐擎赶忙拿出杀手锏,肌肉爆起,青筋横突,双膝哐当砸地,捂脸懊丧难当地低吼:“我还是——还是处男!我不可能和人家发生些什么,因为、因为我——我不举!”

  话落,四下鸦雀无声,徐擎跪得发麻,但众人不表态,他不敢站起。最后还是训哥跳下床,把他扶起:“擎子,你受苦了。”徐擎顺势凄凄凉凉地点头承认,训哥又道,“如此美色当前,你却无法人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阿仁,你以后别再提这事了,戳到咱兄弟的伤心处,不合适。”

  阿仁自然通情达理,想起以往他们四人总在寝室吹牛,都说自己的大兄弟赛过定海神针,勃起时能捅破九天云霄,只是差个物理实践对象,无法真相示人。如今,全寝公认的孙猴子一号,竟无法挥动那金箍神棒,尴尬中带着一丝悲凉,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就不该再揭人伤疤。

  于是徐擎躲在寝室一天两夜,伙食靠接济,通讯靠手机,哦对了,顺带提一句,他干了件大逆不道的事,他把“阎罗王”的微信拉黑了,拉之前,他草草翻了翻聊天记录,基本上可归为三类:阎一宁的点菜大全、出行日常和转账记录。自己的回复则除了“好的”二字,别无其他。拉黑完,徐擎一阵阵的心虚,他知道阎一宁并非离不开他,只是想在他身上出口恶气,平日打饭带餐的费用,也是干净利落地转给他,与他口中的请他“全权负责”并不一致。

  但这是毕业前最后一次省赛,徐擎靠它挣荣誉和未来,宁可事后被阎一宁抽打一百鞭,他也不想错失这场极有可能使他家境翻天覆地的赛事。缩头乌龟徐擎收拾完单薄的行李,窝在铺里睡了个昏天暗地,周三清早六点半,室友们把他拖起,捧出一朵硕大的绸缎红花,捆肉猪似的捆在了徐擎膀子上,推到镜子前一看,短发高竖,面目黝黑,花朵鲜红,神似抢亲霸王王老虎。

  “这是……干吗?”徐擎打着哈欠,“我去比赛,不是结婚啊。”

  坤子乐滋滋道:“替校出征,莫大荣誉,不敲锣打鼓宣传一下,怎么让人知道咱204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徐擎记念他们仨的喂饭之恩,也就由他们去。背着包被他们送出门,路上倒是少见有人,也不至于太过丢人现眼。不过路过新阳湖时,瞧见一群黑天鹅悠然戏耍,徐擎还是经不住地心慌,脚步加快,花朵颠簸。

  一辆34座的大巴车停在西南门外,发车时间是七点半,夏季的天亮得极早,且七八点之际,金阳的热度已有灼人之意。坤子三人把人送出校门口,七嘴八舌叮嘱一顿,叫他勇闯赛场,披荆斩棘,便勾肩搭背去食堂饱享美食了。

  还在打盹儿的司机看见一红彤彤的人站在车前,不由一惊,当是来抢亲的恶徒,回头一看,才想起自己没开婚车,串台了。

  徐擎扯了扯缎带,发现捆得极紧,罢了,只能这般模样上车请队友们解绑了。他绕到车侧,扶着门框,一脚踏了上去,原本闹哄哄的车厢倏地寂静无声。徐擎定睛一瞧,各个人高马大的主儿都杵在过道里,头顶车厢,指手画脚。

  “嗨,”徐擎有些无措,抬手,“早上好啊。”

  不知哪位突然爆喝一声:“负心汉来了,兄弟们冲啊!”整车暴动,徐擎措手不及,瞬间被众人包围,一顿狂拉乱拽,跌倒在地,大红花被轻巧扯下,踩成烂泥。幸好某人皮糙肉厚耐打抗摔,一阵旋风般的起义后,徐擎咳嗽着爬起,艰难地问道:“怎么、怎么了?为什么都打我?”

  王扬帆是唯一的局外人,他坐在一个靠前靠窗的位子,抱臂休憩,见徐擎狼狈模样,心满意足地冷笑:“负心汉,陈世美,你的好日子来了。”徐擎不明所以,四处张望,企图在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庞上寻找到一丝答案。然后,他听见最后的座位上传来气若游丝的抽噎声,他拨开人群,挤过去,发现一袭清透白衣蜷缩在车尾,面带口罩,一腿屈起抱膝,一腿垂下露出伤腿。

  徐擎不由瞪大眼:“你——你怎么在这儿?!”

  平素要好的队友之一贾凡不甚客气地摁住徐擎的肩头,怒道:“擎子,你怎么能对宁宁说这种话?你既然干了那种事,就该像个男子汉一样负起责任,而不是偷偷溜走像个懦夫!”

  队友张俊明也附和道:“我们校男篮也是名声在外,绝不容许被人扣上‘人渣队伍’的臭名,你也一直以身作则,刚正不阿,怎么现在犯起糊涂来了?你一大男人是没事,但是叫一个柔弱的姑娘以后怎么在学校里混?”

  徐擎被他们训得一头雾水,忙喊停:“到底怎么了?”他回头看着薄肩微颤的阎一宁,质问,“你对他们说什么了?”

  语气不至太过严厉,但阎一宁立即缩成一团,抖得厉害,呜咽声也愈发明显,惹得一众寡男群情激奋又想围攻徐擎这等绝世渣男。徐擎茫然四顾,他知道阎一宁是故意的,自己却天真地以为能够摆脱他,岂料人家早打算摆他一道。

  王扬帆待看好戏,高声道:“阎同学,我看有人还想耍赖不认账,你不如再把你的控诉放出来给他听听,看他怎么狡辩!”

  阎一宁渐止了哭声,露出一双红彤彤的兔眼,泪迹像是碎钻般围着眼眶泛光,他胡乱捋了捋飘散在额前的长发,发着抖点开手机的翻译软件,一道像Siri般抑扬顿挫却毫无感情的女声念出了人神共愤的自白:“你们好,我叫阎一宁,是舞院的一名研二生,一周前,你们篮球队的徐擎同学意外将我的右脚压伤,造成骨裂,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了他的照料,此后,他一直强迫我与他亲近,直至周日校选赛他夺冠后,借着酒劲与我强行发生关系,夺走我的第一次,并在那夜使用了多种非人的手段,折辱我的身体,我自知清白不再,想委身于他,不曾想他借口要去参加省赛,想和我一刀两断,我走投无路,特来此请各位好心的同学为我做主,不然我实在无颜再在S大苟活,我决定投新阳湖结束我这残破不堪的身体……”

  Siri讲到一半,已有闷闷的哭声,讲完,有些个男孩子绷不住了,嚎哭起来:“太惨了,比窦娥还惨,21世纪还有这等惨绝人寰的恶事发生!”

  徐擎听完后,久久怔立,望着阎一宁,但对方只瞥他一眼,便假意咳得厉害,偏过头去装模作样地抹眼泪。

  “你们信了?”徐擎环顾,“都信了?”

  贾凡红着眼眶道:“人家女生会拿这种事瞎说吗?擎子,敢作敢当,你负起责来吧,这样兄弟们还能服你。再说,这等美女,你暴殄天物啊。”徐擎哑口无言:“我没拿走人家的第一次……”

  “呜呜呜……”阎一宁蓦地大哭,仿佛徐擎的这句话暴击了他脆弱的心灵。

  王扬帆哈哈大笑:“人家现在赖上你了,你不如领着他下车吧,让我替你率领团队,风风光光拿下省赛冠军吧。”

  张俊明瞥他一眼:“我们不会让徐擎下车的。”

  王扬帆冷哼:“那这个‘女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徐擎也犯难,他知道阎一宁无非就是想逼他下车,让他的前途泡汤,报仇雪恨,他既不能让他得逞,也不能让人落下口实。阎一宁趁众人僵持时,快速打下一段话,又播放:“对不起大家,我不是来耽误你们启程的,我只是想讨个公道,让徐擎对我负责,毕竟我是女孩子,清白还是很重要的,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我不是处女了,我以后也不用活了,你们把我扔下车吧,让我自生自灭吧……”

  他的激将法,对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汉子们来说,太有用了,大家又开始声讨徐擎,叫他负责。徐擎被闹得脑仁疼,喝道:“我会负责!你们别吵了!我带他下车,安顿好他以后,我再自己搭车来宁市找你们,可以吗?”

  阎一宁听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徐擎回头看他,面带无奈,一挑眉,似乎在跟他说“你满意了吧”,阎一宁揉了揉泪眼,伸出手,示意他抱起自己。徐擎穿过人群到他面前,展开宽阔的胸膛,打算将他抱起。

  “且慢。”

  俞和谦从容不迫地登上车:“你们既然已有夫妻之实,那么也不必避嫌,考虑到女同学的脚伤不便,来回折腾麻烦,不如就一起跟我们去宁市待两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