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在校为奴>第41章 (四十一)

  球进了,计时器停了,观众欢呼了,队友们围过来了,徐擎溜了。

  无数只手扑了个空,谁也没看清徐擎是怎么移形换步冲出包围圈的,俞和谦站在球场边,看着重回巅峰的得意门生跟个贼似的钻出体育馆,比十二点要回家的辛德瑞拉都要急不可耐,人家跑丢了水晶鞋还能捡起,这厮落下一串豆大的汗珠,只能辛苦保洁员。

  比赛、赢球、冲刺,这一连串动作仿佛没有卡顿,徐擎像排练了千万次,不容自己出分毫差错,中途拐去游泳馆,也一并在他计算之内。背上扛着一麻袋东西,他在校门口拦了辆的士——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乘坐的士的理由都和某人有关。

  周日的午后,西湖边游人熙攘,空气闷热,躲在草丛里拿嘴吹气的徐擎吹到一半竟两眼一翻,当初晕厥了几分钟,他过分透支了自己的体力。但这个点离太阳落山不远了,要是全黑了,怕实施难度升级,恐有不便。

  一小时后,一片吐司厚度的气垫终于在隐蔽的杂草丛中膨胀起了,徐擎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感觉自己好像没腮帮子。他想站起来带着气垫往湖边走,但是隐约听见路上有行人交谈,吓得他整个人扑在了气垫上,噗嗤一声,气垫的塞被挤了出来,徐擎手忙脚乱地去摁住漏气口,十分心疼地再补了好几口活气。

  等这个招摇的粉色气垫入了水,并离岸十几米开外后,湖边的巡逻队发现了异样,举着棍儿就冲过来:“嘿,西湖里不许游泳!给我回来!”

  那片粉色气垫一听便滑得更远了。

  徐擎测试过,这张气垫盛不下他的体重,但托个一百斤出头点的瘦人儿还是不成问题。他摆动着双腿想快快地游到目的地,但今天水的阻力似乎格外的大,他决定上岸后向阎一宁申请歇息片刻,再起锚返程。

  远眺,那座破旧的码头上似乎站着个人,但应该不是阎一宁,因为那人双腿健全,突然转身往别墅走去。徐擎游到码头前,发现原本萧条的木板上,陈列了不少度假单品,红白条的太阳伞有夏威夷风情,躺椅旁的纯木小茶几是地中海格调。像条鲛人般带着巨大的水花爬上了岸,徐擎扯了扯身上贴肉的篮球衣,看样子,阎一宁应该不久前还在码头上等他,哦,他是从那杯冰块未全融化的柠檬水上推测出的。

  粉色气垫孤零零地漂在湖上,徐擎折了根柳条,把气垫和码头的木桩绑在一起,随后自己朝着别墅走去。阎一宁怎么没继续等他?是尿急,中途蹲厕去了?还是等太久,困得睁不开眼回屋睡觉去了?要是他睡了,自己把他摇醒,又少不了一顿臭骂,徐擎想着,便加紧步伐想冲去卧室阻止阎一宁入睡。

  他轻车熟路地进电梯,上二楼,拉移门,入客厅,畅通无阻,路过那张茶几,残疾的玫瑰仍娇艳欲滴,阎一宁许诺他会把花养好,果真不骗他。桌面上落了一片花瓣,他小心捏起,又堆在了花蕊上,好像这花儿不曾凋零过。

  “这花是你能碰的么?”

  楼梯口传来傲慢的质问,徐擎缩回湿淋淋的手,抬眼,白衣大厨今日换了身休闲装扮,但眼中仍抹不去特有的轻蔑,他背着手以一种主人翁的姿态站在硕大的油画前,代表的仿佛就是阎家的祖祖辈辈,来拷问这个入侵者:“不请自来是为贼,走,去公安局聊一聊。”

  徐擎盯着他,直起腰,并不慌张:“是阎一宁叫我来的,我不是贼。”

  何平冷哼一声:“不是贼,怎么会从后花园偷渡上岸?你以为我们阎家是没有正大门的么?少爷他现在……没有权力叫任何人来别墅。”

  徐擎垂眸沉思了一下:“是吗……”他垮下肩,好像被何平打击到了,垂头丧气,“那我……应该离开,是吗?”

  何平抱臂看他:“你说呢,贼怎么来的,就该怎么滚出去,不用我特意教你吧?”

  “好。”

  徐擎转过身去,朝着阳台移门走了几步,何平既为自己成功喝退这个穷小子感到得意,但又对这事的简单程度略感不满,他看着徐擎龟速挪动的背影,还啧了声:“还不滚得麻利点?!”闻言,后者一顿,何平再次催促,“还发什么呆?”

  “我……”徐擎踌躇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再次转身,双目沉沉地盯着何平,双方皆是安静地挟持彼此,刹那间,徐擎半下腰以一个运球走位的姿势,虚晃一枪,急速从何平面前闪过,窜进了走廊,直往阎一宁的卧室奔去。

  “靠!”何平因被他的假动作晃到而恼怒地咒骂一声,随即跟着冲了过去,“站住!”

  徐擎一把拧开卧室门,朝里面大喊:“一宁——”

  目之所及,空无一人,徐擎大步迈入,依次打开浴室、衣帽间,显然阎一宁并不在,跟到门口的何平出了口恶气:“哼,你是找不到少爷的,死心吧。”

  他的话中有话,徐擎回头看他:“他在哪儿?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何平道:“少爷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徐擎渐渐地握紧拳:“我要带他走,我答应过他。”

  何平上下打量他:“真不知你有什么脸说出这句话?一个只喜欢吃腌笃鲜的穷酸贫民,不知羞耻地攀附纠缠我家少爷,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了?”

  往年作为年夜饭桌上最期盼的一道菜登场的腌笃鲜,此刻成了自己被无故羞辱的利剑,徐擎挨下这痛彻心扉的一记,但表面仍装作镇定,他向来是重承诺的,阎一宁伏在码头上点着他鼻梁的画面清晰如昨,他叫他来接他,他也点头了,那自然是不能爽约。

  “见不到他,我不会走。”徐擎如此坚定道。

  何平跃跃欲试地捏着拳头:“既然你这么想不开,那不如跟我比一场,让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徐擎从他攥拳扭脖的预备姿势来看,对方似乎是个练家子,便问:“比什么?”

  何平道:“空手道、跆拳道、泰拳、咏春拳,你想比什么?负一层有练功房,刀枪棍棒都在,随你挑选。”

  一滴冷汗悄悄淌过徐擎的后脖颈,他挺起胸膛,粗着嗓子:“赢了你,就把他交给我。”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何平勾勾手,率先走出了卧室。

  阎家别墅的地下层别有洞天,各种功能室鳞次栉比,走到第五间,才到了练功房,里面三面环镜,一面墙上挂着各式兵器,徐擎暗暗惊叹,他只道阎一宁爱跳舞,不知这户人家还有人爱习武。

  何平朝他努努嘴:“你挑把顺手的,我不想胜之不武。”

  徐擎浏览了一遍墙上泛着冷光的器械,回身,摇摇头:“我不需要,你来吧。”

  他以他的清高回击了何平的轻蔑,是男人就堂堂正正打一场,输赢还未有定论——徐擎如此想着,刚想起势,却见何平左腿一撇,手臂一举,一个箭步踱来,还未看清对方的招式,只觉腹部一麻,膝弯一软,自己如一幢装置了爆破程序的废旧大楼,轰然倒塌,砰地跪在了地上。何平竖起手肘,整个人起跳、下落,快准狠,击中徐擎的肩胛骨,哐啷,后者额头朝地直直栽了下去。

  竟无任何还手余地,被KO。倒在地上的徐擎神智是清醒的,但四肢是困乏的,他连头都抬不起,只能看见一双球鞋踩到自己跟前,头顶盘旋着一个神祇般的声音:“何必自取其辱,贱民。”

  “何平哥,该走了。”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船要开了。”

  “知道了。”何平应声便快步离去,徐擎像是被渔网缚住了手脚,除了抠地板的手指,没一处使得上劲儿。

  ——

  快艇在湖面上波动,水浪有规律地拍打着船身,啪啪啪,阎一宁以为有人在扇他耳光,气得醒了过来:“谁他妈胆子这么——嗯?这是哪儿?!”

  坐在驾驶舱的黑衣人扭头:“少爷,我们要带您去小姐那儿。”

  阎一宁一听,瞬间坐不住了,但他刚想起身,发现自己竟被一层层厚实的毛毯缠裹着:“你们是要热死我吗?给我松开!”

  手下人也是怕误伤他,这才细心地把他包好:“少爷,您别挣了,我们裹了二十八层。”

  阎一宁呼吸一滞:“当我是大肉粽么!你们——”

  砰!何平不知从哪儿旮沓跳上了快艇,吩咐道“开船”,然后一扭头,便看见了圆如蚕蛹的阎一宁,羞涩地挪开眼:“少爷,您醒了。”

  “你不是离职了么!”阎一宁显然吃惊,“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左右一顾,蓦地明白了,“好啊,原来是成了她的爪牙!反过来对付我!”

  何平忙解释:“少爷,您误会我了,我只是想带您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

  “松开!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

  “这……这由不得您,少爷。”何平摁住他乱扭的脚,“小心脚伤!少爷,别挣了——”一顿,语气染了些阴狠,“那个穷小子不会来了。”

  “什……”阎一宁卡壳了,他看何平的表情,便猜到了什么,“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敢动他,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开船!”何平故意忽略阎一宁的狠话,一个跨步迈到前舱,在副驾上坐下,他以为躲开阎一宁仇视的目光,就会好受些。船开了,由于是在西湖里,船速无法太快,但掀起的浪与风也足以令人缭乱。

  “唔!”

  一声短促的惊叫混合着风,冷不丁钻入何平耳中,他以为阎一宁出事了,连忙回头,事实上,阎一宁确实出事了,一把一臂长的武术刀正银光闪烁地架在他细嫩的白脖颈上,而挟持他的人,前不久还倒在地下室孱弱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