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太宰被织田作打断了一些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发言后,又陷入到了死死盯着手账本的状态,幸介陪着织田作安静的在病房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眼见时钟走到了该吃午饭的位置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织田作打电话为太宰订好了午餐和晚餐,又嘱咐他好好记得吃饭才有些担忧的离开。

  但在离开医院之后,他们两人并没有立刻回家或者回各自的工作地点,而是打了个车直奔lupin酒吧。

  到了lupin,织田作照例向酒保要了一杯烧酒,就开始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喝酒,倒是幸介兴致很高,一直在碎碎念。

  “现在出租车的收费真是越来越高了,还好几天前刚刚发了工资,要不然我还真是搞不定。”他将淋了雨的外套抖了抖放到了衣架上晾干,自己坐到了织田作身旁的位置,“麻烦给我来一杯番茄汁,这里应该就是安吾先生以前常坐的位置吧。”

  幸介伸手摸了摸吧台的桌面,倒是有了点小时候的模样。

  在安吾刚刚去世的那两年,太宰和织田作几乎每隔一天就要过来lupin一趟,然后突然某一天,他们两个人同时丧失了喝酒的兴趣,约见的地点也多变成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幸介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两人工作变多的缘故,在安吾先生和桂君去世之后,织田作和国木田承担了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接洽的大部分工作,两个人都变忙了很多,尤其是上一任社长福泽先生退休国木田先生继任之后,接洽的工作几乎都堆在了织田作先生,让他很多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力不从心,这个情况还是自己和咲乐双双来到异能特务科任职之后才好了一些。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lupin竟然就这样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线。直到今年幸介完成了安吾的遗愿,织田作才终于鼓励式的松口,愿意带着幸介过来这里喝酒,给他讲一下他当年和安吾还有太宰在这里喝酒闲聊时的旧事。

  而见幸介显得这麽兴奋,织田作也多少有了些当年一切都很好时的既视感,他笑了笑。

  相比起太宰,即将迈进四十岁大关的他才算是真正长出皱纹的那个人。

  “现在你坐的是太宰以前的位置,安吾一般都坐这边。”织田作语气轻松的对幸介说,还为他比划了一下安吾以前坐过的位置。

  “织田作先生,这时候你应该狠狠的吐槽太宰才对。”回忆起往事,织田作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听到安吾当时带着无奈意味的吐槽,那可真是一去不复返的好日子。

  而织田作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想象中,如果安吾现在还活着他会变成什麽样子,会不会也在眼尾的位置生出几道不易察觉的皱纹?又或是会碎碎念抱怨自己的黑眼圈又严重了,熬夜能力大不如前。不过织田作觉得他最有可能会为幸介和咲乐现在的成就感到欣慰,毕竟几个孩子的学习大部分都是由他来抓的。

  “太好了,就放在这里。”打断织田作想象的是幸介高兴中似乎又透着点伤感的声音,他似乎被什麽东西挑动了情绪,“看织田作,是你们的合照。”

  织田作往吧台上看了一眼,那是一个边框位置有些掉漆的塑料相框,里面是一张令他觉得十分熟悉的合影。

  “很高兴您又过来做客了织田作先生,近来生活的怎麽样,您的朋友也还好吗?”已经上了点年纪的酒保手脚麻利的擦着手中的杯子。

  这名酒保在三人还在港口黑手党工作时期就在这里工作,现如今的他已经成了这家酒吧的负责人。原本已经不必在亲自下场调酒,但奈何他当年对这三位熟客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以至于甚至在见到织田作的时候有了种故人重逢物是人非的感觉。

  所以他拿出了当初备份的照片摆在了以前几人喝酒的位置,希望能为这位熟客带来一点好心情。

  “他不太好。”而这麽多织田作的回答也依旧耿直。他正认真的看着相框里的照片。

  一直以来他们三人喝酒的时候都是他坐在中间的,但照相的那天不知为什麽安吾却非要站在中间不可,而且态度还很坚决。当时织田作心里觉得不太踏实,所以抓了吧台上的猫扔到安吾怀里。

  后来他听说有一种说法是三个人一起照相时,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会最先死去,现在想想这张照片还真是有些不吉利。

  但尽管如此,织田作还是看着照片上年轻的他们入了神。

  “居然已经过了十年了,安吾。”他小声说道。

  在安吾过世之后,人人都以为和他感情极深的织田作会痛哭一场,或者至少做出些反常的事情来,但事实上织田作的反应比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想象中的都要平淡的多。

  他安抚了哭泣的孩子们和伤心的咖喱店老板,默默的收拾了安吾的衣服物品,搬出了他们以前一起居住的主卧,去了客房,然后尽量让自己变得很忙很忙,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

  孩子们一个一个离开家里,去外地求学或者干脆开始务工,他们的离开让以前热热闹闹的小别墅变得冷清了起来。

  不过好在孩子中的大部分人保留了和织田作一样喜欢收/养/孩/子的爱好,然后逢年过节带着一堆孩子来拜访织田作,但热闹过后,织田作的生活又开始清冷起来。

  某个没工作的傍晚,他突然有些无聊,便一路沿着闹市区往居民区散步,直到停在了一栋公寓门口。

  织田作几乎忘了这是他在和安吾订婚那一年买下的房子,那时候他还带着安吾考察了好几次地段,确定了里面的装修和摆设,才最终下定决心买下来,打算当做自己和安吾未来的小家。

  在安吾去世之后,织田作故意把他忘了,在他看来已经失去了伴侣存在的房子再没有了作为家的意义,但他又同样做不到把这栋倾注了他和安吾太多期望和温馨回忆的公寓卖掉,于是又只能放着它,一来二去,假忘变成了真忘。

  那天的织田作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他在附近的酒吧喝了很多酒,然后毫不顾忌公寓内厚重的尘土,直接扯下包装布,在沙发上睡了一觉,第二天还因为着凉而大病了一场。

  这时候打断他思绪的依旧是幸介的声音。

  “那时候你和太宰先生好年轻啊,还有安吾……”说到这里时幸介叹了一口气,“我都快忘了安吾的样子了。”

  在安吾去世之后,他的大部分照片都被当时悲痛欲绝的织田作收了起来,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照片在他们这些孩子手里,不过大部分也都是被家里的女孩子们带走了,幸介年纪最大,要发扬风格,最后竟然什麽都没捞着。

  “老板,这张照片我可以带走吗?”幸介询问。

  “当然可以,我这里还有备份。”酒保先生已经打算开始给幸介调制第二杯番茄汁,“你应该是织田作先生和安吾先生的孩子吧,如果你愿意,我甚至还可以给你讲讲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还有这种好事。”幸介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酒保将番茄汁放在桌子上,右手拖下下巴回忆。

  “那其实还是挺长的故事。”

  不得不说,作为每天招待客人的酒吧老板,酒保先生的讲故事能力非常优秀,不仅描述出来的场景绘声绘色,中间还会夹杂一下自己当时的看法。依着织田作看来,这位先生不当酒保出来写书说不定会比他还要出名。

  但酒保先生显然只对讲故事感兴趣。

  “当时啊,安吾先生总是最先离开,等他一离开,织田作先生和太宰先生就开始商量怎麽追求他,后来那本小说出版了,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成了,你看……”酒保先生顺手点开了酒吧里的电视,调换了一下节目,示意幸介去看gg。

  “织田作先生这一系列的三本小说今年要改成电视剧了,而且据说是大制作,其中饰演安吾先生那个角色的演员还是之前在好莱坞当过主角的公关官先生,他演技不错人也长得帅,相信会把角色演绎的贴合原著吧。”

  “有关这件事我好像有点印象。”幸介回忆,其实有关小说改编问题,织田作和那位导演闹得相当不愉快。

  为了给这个故事准备一个完整的结局,也因为在这本之后就打算封笔不在写涉及爱情方面的内容了,织田作如实为小说谱写了一个悲剧式的结局。甚至因为描述安吾去世的那一部分内容写作起来太过痛苦,织田作生生把那本书放置了好几年,直到有一次大病一场恢复过来之后才重新提笔。

  但商人可不会在意写作的人痛不痛苦,那位导演几次三番上门希望织田作把结局改成大团员结局,但均被拒绝,因此闹得很不愉快。

  “我对这部剧其实抱得希望不大,当年的事实在是……”幸介说到这里有些支支吾吾,半自传体的坏处就是书里的内容和现实发生的事情是贴合的,而当年的事……

  听到幸介这麽说,酒保先生也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我也不觉得有人能够演绎的好当年的事,据说当时死在那场劫难里的都是好人,可惜了……他们也是,安吾先生也是,好人都不长命。”

  “不过……那些事都过去了……”织田作喝下最后一口烧酒,“我得回一趟侦探社,乱步先生让我拿一份数据去找他。”

  幸介没有对织田作接下来的安排提出疑问,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有些黯然的喃喃道。

  “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说罢,他把杯子里的番茄汁喝尽,又将杯子压在小费上,也起身离开了。

  明天应该能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