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整体还算愉快,夏目漱石感受着这种极其类似一家人的氛围,不自觉就带上了点老人家的慈祥,他询问了江户川乱步的工作和与谢野晶子的学习,最后还关心了一下森鸥外目前的身体状况,搞得他受宠若惊。

  当然,最后森鸥外把他们其乐融融的大部分功劳都归功在了福泽谕吉身上,为谈话划上了一个句号。

  不过在结束晚饭后,森鸥外还是放弃了和夏目漱石聊聊近况的提议,在指使了福泽谕吉去刷碗后,他又嘱咐了对方让两个孩子早点睡觉,就再次出门投入了工作当中。

  “森医生,请进。”一位看起来颇有气质的上了年纪的男人给森鸥外拉开了车门,他看起来气场还算温和,但森鸥外却不敢起丝毫的轻视之心。

  “多谢,大佐干部。”森鸥外摆出得体的礼貌性微笑回应对方。

  对于这位在老首领时期立下不少功劳的干部,森鸥外还算熟悉,但并不算非常亲近,毕竟他在森鸥外杀死老首领继位的第三年就死了。

  想到这里森鸥外回忆了一下,在大部分世界里,这位大佐干部貌似是死在了涩泽龙彦的手里。

  而在这个世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因为脑溢血病逝的,毕竟年纪大了,又在人生的最后经历了不少折腾,身体一下子就垮掉了。

  说到涩泽龙彦,这小子最近好像带着自己全部的钱跑到横须贺市找敦去了,也不知道两个人怎麽样了,一直都没个消息。不过既然系统没有报警的话,应该也没什麽大问题。

  森鸥外真心的希望这个大少爷能在没有他的剧情的时候安分一点,毕竟他要是当着外人的面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他们管理局的脸可往那里放。

  “森医生,前面就是首领的办公室,我不方便进去,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大佐干部客气了。”森鸥外轻轻点头,却在转身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没注意到,目前晶子他们还是安全的。

  其实森鸥外对港口黑手党的接触要比夏目漱石所知道的深得多。

  而森鸥外只不过是在顺应剧情的发展,按照自己活着时的时间线,自己早就应该和福泽阁下决裂然后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了。

  可惜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他并没有在将晶子交给对方后立刻抽身离开。

  想到这里森鸥外就忍不住想要叹气,他只不过是想让福泽阁下和夏目老师都脱单而已,难道这真的是一种贪心的愿望吗?而且夏目老师那个一心横滨,还很有可能患有克氏综合征的人也就算了,为什麽福泽阁下那个榆木脑袋也不想结婚,甚至恋爱都不谈,难道是源一郎介绍过来的人不符合他的心意吗?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贪图这一点业绩了,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搞的这麽骑虎难下,既要走剧情,又要照顾一家老小的安全,而且随着和乱步他们的感情逐渐升温,他好像让自己陷入了某种困境中,而且陷得越来越深,已经变得很难抽身离开了。

  不想了,再想又要头疼了。森鸥外整理了一下表情,朝着老首领的办公室走去。

  “你来了啊,森医生。”森鸥外踏进办公室的时候,这位港口黑手党现在的掌权人正在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和四年后的病入膏肓相比,现在的老首领尚且还有一点首领的气度和威严可言,但森鸥外这只是表现,随着权利和生命力的流逝,他会变得越来越疯狂,直至将整个横滨都拖入深渊。

  生前森鸥外一直保留着那道自己割开老首领脖子时留下的血痕,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个人,忘了这份疯狂。

  毕竟权利虽然是样好东西,却不是一样只属于一个人的东西,如果过分沉迷其中迷失了真正的自我,那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森鸥外真正的意愿是能迎来一个更好的横滨,为此他可以送最信任的属下去死,也可以随时送自己去死。

  最优解,永远都不能是一个宽己苛人的标准答案。

  “我来为您做今天的检查。”和脑内纷纷扰扰的思绪不同,森鸥外面上保持着极度的恭敬,他利索的将用于做检查的医疗箱放置在老首领可以看得到的桌子上,毫不犹豫的略过刀刃泛着亮光的手术刀,拿起了听诊器。

  还力量和势力还未积蓄起来前,他不能有任何异动。

  “听说森医生的女儿今天跟你闹了一点小别扭,现在的孩子们真是的,早就忘了改怎麽体谅家长。”在森鸥外替他做日常的体检时,老首领状似无意的随口说道,“实在难管教的话不如带到大楼这里让大家帮忙照看一下吧,我看红叶也缺个夥伴。”

  这样的发言在现在的森鸥外听起来有些刺耳,虽然自从和福泽阁下达成同伴关系之后,他就一直让晶子跟着乱步,再也没来到过位于旧公馆的诊所,但在老首领提到女人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感到心惊,尽管他现在的‘女儿’并不是与谢野晶子,而是被他打扮过后的爱丽丝。

  “小女孩,胆子又小,带过来了怕扰到首领的清净,还是等她再大一大吧。”森鸥外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将时间往后拖了拖,而大概是因为他因为担心晶子而下意识露出的惶恐表情取悦了老首领,他哈哈一下,没有再多说什麽。

  “好了,您的病情最近有好转,可以药物稍微减一些剂量了。”森鸥外又将工具放回医疗箱,恭敬的向老首领鞠躬行礼,随后慢慢的退出房间。

  门外,大佐依旧站在他先前告别森鸥外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刚刚回来了,还是一直都没有离开。

  应该是后者吧。森鸥外一直觉得大家对老首领的忠心是一种很迷的东西,现在大佐这样担心自己对老首领不利,可生前自己讲老首领杀死并宣布他病逝后大佐似乎也没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怀疑,而是毫无意见再次向自己宣誓效忠。

  这也许是因为生命最后几年老首领的所作所为太过让人寒心,又或者黑手党之间的忠诚本身就是一种很令人迷惑的东西。(1)

  感觉这样再想下去就要陷入一种危险的逻辑了,森鸥外及时打断了自己思索。

  “需要我送您回去吗?”见森鸥外出来,大佐礼貌的询问。

  “不必了,我想走着回去。”森鸥外这样回复对方。

  他之所以这麽做一来是不想让港口黑手党的人找到他住的地方,二来他其实也是想找找太宰治。

  那天他留下装睡的太宰治出去找晶子回来后,本以为太宰治会留在原地或者拿着他估计给他的绷带逃跑。那时候森鸥外甚至想好了要怎麽跟晶子解释家里多了一口人或者遭了小偷、

  可等他带着晶子回来的时候,却见小诊所没有什麽太大的变化,绷带依旧在柜子里,被睡过的床铺也变得整整齐齐的,唯一有变化的是他留在休息室那边桌子上的蟹肉罐头,罐头被吃了一小半,但不知道为什麽人还没吃完就不见了。

  后来森鸥外向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太宰治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来了一夥穿着很讲究的人,太宰当时见了他们就要逃跑,但不知道领头的那个人跟他说了什麽,他居然跟着对方离开了。

  这样的开展让森鸥外觉得有些惋惜,但他也知道那群人十有八九就是津岛家派过来的,而且手里估计也有点太宰治在意的东西。

  而对于这样的太宰治,森鸥外也不太可能直接冲上去管人家的父母要抚养权,只能顺着剧情的发展,等着太宰再次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要是真有那一天,我肯定会好好关照你的。森鸥外略有些愧疚的想,并且这几天他一直守在附近一带打听有没有跳水自杀的小孩,可惜太宰治没找到,倒是落水的小孩救了三个。

  森鸥外边思索着,边往旧公馆那边的诊所前进。夜风吹得他有些发冷,前些天工作时在侧腰留下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他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最近他的免疫力实在差劲,但他现在可不能感冒了,因为源一郎昨天告诉他,他又把军营里一个做文职的单亲妈妈撺掇去了武装侦探社下委托。

  那位单亲妈妈前段时间弄丢了她母亲送给她的非常珍贵的遗物胸针,现在急需要侦探的帮助,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是一个性格温婉,有一定武力值,还十分喜欢孩子有爱心的单身女士。福地樱痴用自己的系统测了测,发现和福泽谕吉的匹配度很高。

  这件事给了森鸥外一个临离开前的指望,他希望他这次能成功。所以这个档口他决不能掉链子,一定要成功看着福泽阁下把婚礼办了不可。

  但虽然幻想很美好,回到诊所的森鸥外也确实想立刻洗个澡暖和一下,可以不知道为什麽,一踏入开了暖气的室内之后他的眼皮就开始发沉。

  眯一会儿好了,就一小会儿,森鸥外心想,等一下在洗澡换衣服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他趴在桌子上休憩了一会儿。

  而当头疼欲裂的再次醒来时,森鸥外自己已经躺到了和福泽阁下的合租房间里,与谢野晶子正一脸严肃的看着手中的温度计。

  发生了什麽?森鸥外想要询问,却发现嗓子痛的完全发不出声音。

  “40度,必须马上降温,不然会烧坏的。”森鸥外的眼睛动了动,发现晶子其实是在和乱步说话。

  而乱步也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跑去茶水间拿冰块了。

  正在森鸥外想着你能不能想把我放在这儿,处理一下你们未来可能是社长夫人的人时候,却见福泽谕吉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他把热水放在床边,森鸥外感受到了热气。

  “晶子,我先给他擦擦身体降温,你暂时帮我去招待一下会客室里的那位小姐可以吗?”

  (1)会有这种想法还是森先生早期的自卑心理作祟,觉得自己配不上属下的忠诚,没让他们活下来,所以他希望大佐以及很多人当初对他的效忠只是随波逐流而非真心实意,这样那些死去的人临死前还不至于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