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沉睡了多久。
当卡洛斯再次醒来时，睁眼就见到了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是医院。好像还是他上次住的那间病房。
随着意识的苏醒，身体的知觉也在渐渐恢复。很快，卡洛斯就感受身上有好几个地方都在疼。
结合昏迷之前的记忆来看，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现在身上可能有好几处刀伤。
还好命大，人没死。
就是不知道小丑有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待意识和身体都彻底苏醒后，卡洛斯用手肘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
窗外的天是黑的，现在应该是夜里。床头放着几样卡洛斯的私人物品，大概是护士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其中就有杰森送给他的那块手表。
卡洛斯拿起表看了一眼，上面显示02:48am。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没觉得身上有特别不适的地方，就没叫护士。
他小心地挪动着身体，想去拿挂在床尾的病历本。
“我建议你在痊愈之前，不要乱动。”
低沉沙哑的嗓音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
“What the fu……”卡洛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差点骂出来。
他扭头一看，只见窗户外面挂着一只巨大的蝙蝠，他的身影挡住了窗外至少三分之四的光景。
“蝙蝠侠？”卡洛斯小小的松了口气，但仍忍不住有些抱怨，“如果你再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几次，我恐怕永远等不到痊愈那天了。”
“……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卡洛斯觉得蝙蝠侠的语气没那么苦大仇深了。
对方来的时间太过凑巧，导致卡洛斯不得不多想：“你在病房装了监控吗？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我只是路过，顺便看看。”
蝙蝠侠没有正面回答前一个问题。
卡洛斯叹了口气，放弃追问：“找我有事的话，就进来说吧。”
窗户没有上锁，蝙蝠侠自己打开窗户翻了进来。
他走到病床边，站定的时候，身后漆黑的披风随着惯性晃了几下。
老实说，有一点点帅。
卡洛斯回过神，主动问道：“小丑怎么样了？你找到他了吗？”
蝙蝠侠回答：“找到了，他被关进了阿卡姆疯人院。”
“意料之内的结局。”卡洛斯习惯性地耸耸肩，下一秒就因为扯到肩上的伤口而疼的龇牙咧嘴。
蝙蝠侠安静地注视着他，等到他的疼痛缓和下来，才开口：“你说过不会杀他，所以我才给了你枪。”
卡洛斯小心地给自己摆弄好靠枕，靠了上去：“我的确没打算杀他，也没用你的枪。”
“那么你为什么不躲起来，等我们到？”
卡洛斯翻了个白眼：“我的能力还不是特别稳定，而且我没办法精确地定位坐标，只能判断出大概的位置。谁知道运气那么好直接传送到了小丑面前，我也不想的。”
“可你答应过我。”
“答应你什么？不杀小丑吗？还是尽量不与他正面交手？蝙蝠侠，我是说过要帮你，但我从没向你承诺过什么。你不要……”你不要自以为是。
最后那个词，被卡洛斯咽了回去。
他有点被蝙蝠侠的态度惹毛了，但他仍不想丢掉自己的教养。
蝙蝠侠停顿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一见到他就直接用了炸/弹，然后把他丢进海里，而且还……”
不等他说完，卡洛斯心底的火就“噌”地一下蹿起来了。
“他捅了我好几刀！你难道要因为这个指责我？”他露出愤怒又不可置信的神情，“恕我直言，你是什么圣母玛利亚？就因为他是坏人我是好人，所以我就该站着让他捅？！”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
蝙蝠侠没有为他离谱的言论做出解释。
卡洛斯不知道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但他已经不想跟对方说话了。
“如果你就是为了来质问我的，那么你可以走了。蝙蝠侠，你不代表法律，你管不着我杀人。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不该因为被小丑捅了几刀就把他丢进海里的话，你尽可以去告我。”
“……”
“你能走了吗？”
“……我不是来质问你的。”
蝙蝠侠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把卡洛斯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匀。
他闭上眼努力控制着情绪。
这该死的臭蝙蝠要是再不走，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我不是来质问你的。”蝙蝠侠又说了一遍，“我只是来告诉你，小丑没死，他的体质特殊，轻易不会死，你很难杀死他。罗宾没事，除了和你一样失血过多以及有些外伤之外，没别的问题。我给你的那把枪里装的是橡胶子弹，你本该用它，我给你是为了让你自保，不是在试探你，我也用不着试探你。你也不该仗着自己能力而轻敌……”
“以及最后，我想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你说你不该是审判他罪行的那个人。
“以后，如果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可以来哥谭找我。”
“……就这些。”
忽然一阵风拂过。
当卡洛斯再看过去的时候，病房内已经没有了蝙蝠侠的踪影。
他没有问通讯器被破坏的事。
也许是卡洛斯的突然发怒打断了他的质问，也许是他以为通讯器是被小丑损坏的。
总之他没问出口。
卡洛斯疲惫地躺倒在枕头上，用手臂盖住眼睛，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其实蝙蝠侠的质问没有错。在船上有过那么一瞬间，卡洛斯在想，如果小丑真的死在了海里，那这条人命会不会算到他头上？
一个手臂受了重伤的正常人，是很难在海里凭自己的力量浮起来的。
他当然可以说，把小丑推进海里是正当防卫。在法官面前，在媒体面前，在哥谭民众面前，他都可以这么说。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蝙蝠侠说的没错，是他主动靠近小丑，主动把微型炸/弹贴近他的脖子，主动毁掉通讯器，主动引诱小丑到船舷边，然后把他推进海里的。
在那种情况下，他本可以早点发动技能把蝙蝠侠传送过来，也可以将自己传送走躲避小丑的伤害。
但他选择了以伤换伤，把小丑推了下去。
小丑杀了他的亲人，他不是没想过让小丑偿命。
只是一条人命对他来说，太重了，重到足以压垮他。
所以他忍不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小丑捅伤他，于是他任由对方捅的更多。小丑想要杀死他，于是他“为了自保”，利用能力反杀。
然而这些都只是借口。他可以说服所有人，但说服不了他自己。
人命对他来说，太重了……
*
卡洛斯运气很好，身上的刀伤都没伤到要害，只需要在医院养到伤口愈合，就可以出院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当时的小丑对他手下留情了。小丑想杀他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为什么捅了他那么多刀却没有一刀致命，卡洛斯只能归结于小丑那异于常人的疯子思维。
说不定小丑只是想多折磨他一会儿？
简单来说，卡洛斯觉得自己纯粹是运气够好。
醒来的第二天晚上，戈登局长过来看望了他。他对卡洛斯异能的事只字不提，不知道是不是蝙蝠侠对他说了什么。
“那天在哥谭大桥上的情况，都被小丑直播出去了。现在整个哥谭都知道你两次从小丑的迫害中幸存。媒体称你为‘幸运男孩’（lucky boy)，这是小丑对你的称呼。”
听到后面这句，卡洛斯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戈登察觉到他的反感，立刻说道：“但你帮我们抓住小丑这件事，我和蝙蝠侠都没有对外公布。如果你希望公布，我会去做这件事的。卡洛斯，你是哥谭的英雄。”
卡洛斯连忙摇头：“不，不用公布，这样就很好。”
他可不想当什么英雄，更不想再和小丑扯上关系。
而且他很清楚，有时候名声太响可不是件好事。
“但这是你应得的荣誉。”戈登说。
“我不怎么在乎这个，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好吧。”戈登尊重了他的选择，“那些媒体，我让医院暂时帮你拦了下来。听说你本来准备回纽约？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卡洛斯说：“养好伤就走。”
“那也挺好。”戈登说，“离开哥谭，就不会有人打扰你了。哥谭不是个美好的地方，希望你在纽约一切顺利，孩子。”
卡洛斯收下了他的祝福。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戈登很快提出告辞。他是在下班时间抽空过来的，警局最近很忙，难得的休息时间，他想早点回家多陪陪家人。
戈登走后没过多久，卡洛斯突然听到窗户那儿有响动。
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看向窗户：“谁在那儿？！”
空气安静了几秒。
随后，一阵规律的敲击声从窗外传来。
“蝙蝠侠？是你吗？”
窗外的人没有回答。
卡洛斯觉得不太对，因为他想起上次蝙蝠侠出场的方式。
他绝不可能这么礼貌。
卡洛斯很快有了新的猜测：“是罗宾吗？”
显然他猜对了，因为他的话音落下后，窗外立刻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那颗小脑袋上还带着个黑色的面罩。
“晚上好，我能进来吗？”罗宾问。
“当然。”卡洛斯忍不住失笑，“请进，罗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