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臣离开了。

  鼬没有走远,听到开关门的动静之后便从庭院里进来,躬身抱了抱沉默不语的凉真。刚才两人的对话,鼬在外面隐约听到了一点。

  他知道,对于凉真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和自己痛恨的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秒钟,都会造成极大的精神消耗,所以第一时间就来安慰凉真。

  凉真往鼬的怀里靠了靠,似乎是在感受对方的体温。片刻后,他才开口道:“我觉得有点奇

  怪。"

  鼬问:“哪里?”

  “在我的认知里,纲弥代立臣不是这么容易就向人低头的人,哪怕只是演戏。”凉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面子。”

  而且,把孩子当做工具和附属品的人,更不可能对孩子放低姿态了,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失去了身为大家长的尊严。纲弥代立臣就是这类人里的典型代表。

  拿刺灵鞭抽他的人忽然跑来低声下气地说希望他能回到家里,开什么玩笑?就算他回去的确能给纲弥代立臣带来不小的利益,按照这人惯来的行事风格也绝对会用更加强硬的手段逼他回去,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来找他聊的。

  凉真从中感觉到巨大的违和感。

  “毕竟尸魂界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鼬说,“会不会是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影响到了他?”

  人的改变,无非就这么几种原因,而纲弥代立臣一看就不是会自己寻求改变的类型,更大可能是

  受了什么外界因素的影响。

  鼬的话提醒了凉真。若说纲弥代家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事的话,他首先会想到本家家主之子的离世,还有就是.…...纲弥代时滩的释放。

  此人因为杀妻而被纲弥代家的高层软禁了百年,却在几年前忽然被释放了出来,原因不明。凉真问过几个家族里还算相熟的人,只得知时滩被释放之后纲弥代家内部曾冒出一小部分反对的声音,但后来却被弹压了下去,最后不了了之。如今时滩已经恢复了从前的身份,依旧是分家的末席。

  这件事说明了一点,时滩的释放是绝对得到了纲弥代家大部分高层的支持的,否则就不至于出手帮他压下其他族人的异议了。

  纲弥代立臣可能就是支持者之一。

  时滩傲慢,也狡猾,或许纲弥代立臣会将他视作自己争夺家主之位的助力也说不定。毕竟家主竞选这种事,实际上并不存在完全的公开公平,但凡有些城府的人都会想尽办法除掉自己的竞争对手。但对于这些候选人来说,很多事情他们不能亲自去做,以免漏了马脚影响竟选,所以他们必然需要一些忠诚的幕僚和打手。

  如果时滩向纲弥代立臣进言过的话,立臣的反常举动也就说得通了。

  不过结合此人之前主动找上门来的言行来看,凉真觉得他与其说是立臣的幕僚,其实更像一根搅屎棍。偷偷摸摸地搞些小动作,是想让纲弥代家的内斗越来越激烈吗?

  到时候,就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鼬注意到凉真神色的变化,问:“你有怀疑的人吗?”

  凉真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个人吗?叫纲弥代时滩的。”

  “这家伙天天到处搅和,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凉真说,“我怀疑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把纲弥代家搅得一团乱,然后自己坐上家主的位置。“

  鼬皱眉:“但他是罪人吧,你们的族人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杀妻的品行不正之人成为他们的领导者吗?"

  凉真想了想,有点迟疑地说:“如果其他候选人都不在了的话,应该就能轮到他了。”

  等等……

  凉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额间冒出一层冷汗来,低声喃喃道:“…….不会吧。”

  “这家伙,该不会想把所有继承人都杀了吧..”

  鼬显然也认同这个推测,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你不是说最近纲弥代家经常有人遭到暗杀么。”

  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就是时滩做的,但时滩四处搞事的行为已经足够他被列为嫌疑人之一了。

  “如果时滩真是这么打算的话.…….我和纲弥代立臣肯定都已经被时滩盯上了。”凉真托着下巴思

  索着,“但是,我是不会死的,他要怎么杀了我呢?”

  “就算杀不死你,限制你的行动、夺去你的身份也能达成“将你从候选人排除”的目的吧。”鼬分析道,“比如,像封印蓝染一样将你封印,或是设法让你失去死神的身份、被家族除名……这些都是可行的办法。“

  “被家族除名我倒是求之不得。”凉真看似轻松地笑了笑。

  鼬叹了一声:“只是除名这种事,肯定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吧,而且一定是一个足够严重的负面理由,会影响到你的名声的。”

  “也是啊….…”凉真撑起脸,“虽然我早就想离开纲弥代家了,但如果要让我背什么黑锅的话那还是算了。”

  “本来我也对家主的位置不感兴趣,结果这些人一个二个地都想把我卷进去,好烦。”凉真的上半身向侧边一道,以一种很放松的姿势靠在鼬的肩膀上,抬头望着天花板,“……比起这种事,我还有别的事得先解决啊。”

  鼬抬手轻轻搂住凉真的腰,问:“悦子夫人的事?”

  “嗯。”凉真点了点头,“我觉得,现在时机已经到了。”

  母亲离世之初,他在纲弥代立臣和蓝染这双重阴影的笼罩之下一味地隐忍退缩,没能拿出勇气为母亲报仇。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磨砺,他已经能够靠自己挣脱这些阴影,身边也有了会时刻支撑他的恋人,更重要的是——现在他成为了瀞灵廷的英雄,他的话语会更加有说服力和力量。

  “纲弥代立臣没有资格坐上家主之位,就算我不参与家主竞争,也不会看着他坐上这个位置。”

  凉真说,“我想让母亲能够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