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听到意料之外的结局,凉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和他们之间商量好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反省。”鼬垂下眸,“说实话,我不希望你醒来之后还要再受他的气。”

  鼬故意在幻术空间里让纲弥代立臣反复经历凉真的母亲所遭受的痛苦,但即便如此,他也未曾向悦子道歉。这让鼬更加确信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只是名声扫地还不够,纲弥代立臣必须为凉真的母亲偿命。

  如果凉真醒来之后面对纲弥代立臣时,对方也是那副冷血自私的面孔,凉真很有可能会被刺激到向立臣动手,若是如此,凉真就会背上“弑父”之名,成为一个“不完美的受害者”,从而不得不面临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还很可能被纲弥代家的高层为难。

  与其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如就由他来杀死纲弥代立臣,伪装成负罪自裁。这样一来,凉真就不必对纲弥代立臣的死负任何责任。

  鼬擅自改变了原本商量好的计划,没有遵守与凉真之间的约定,当然也做好了会被凉真指责的心理准备。

  “抱歉,这件事是我擅自决定的。”鼬低声道,“我不想你再去面对一个让你不幸的人,我希望你能从此不必再被他的阴影笼罩,所以才决定瞒着你动手.…….这是我的坏习惯。对不起。“

  越是深爱的人,鼬就越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对方。

  这一点,凉真是明白的。他早就明白。

  而且,他也早就决定要与鼬站在同一边了。不管是对鼬的陪伴,还是送死去的宇智波族人来到尸魂界,都是他试图理解并且帮助鼬弥补过错的方式。他会接受这个人的一切,包括鼬的“坏习惯”。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去磨合,去找到最好的自己。

  “那你呢?”凉真的手掌轻轻覆上鼬的手背,“被发现了吗?纲弥代家的人有没有找你麻烦?“

  本来已经准备迎接指责的鼬不由地抬起头来去看凉真,尚显苍白的脸上只能看到对他的担忧。鼬愣了愣,心间充盈着暖意。

  他反手扣住凉真温热的五指,说:“....我没事。”尾音竟有些许哽咽。

  凉真立刻就察觉到了鼬的异样,主动倾身靠进恋人的怀中,轻声说:“鼬,谢谢你。”

  “你愿意为我着想,我觉得很幸福。”

  他是那样地相信宇智波鼬,相信鼬绝对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

  鼬收拢手臂,将凉真抱紧。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鼬的口中凉真得知,纲弥代立臣的确是在幻术的折磨下拿起刀选择了自杀,事后的伤检没有任何问题,用写轮眼复制字迹写下的遗书也完美地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凉真原先交给桧佐木的稿件被立臣派人偷偷毁掉,不过好在桧佐木提前做了备份,并且故意提前了杂志的印刷时间,印厂提前两日交付了成品,12月号的《游灵廷通信》恰巧在立臣“自裁”的第二天发售,凉真文章中曝光的内幕在瀞灵廷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护廷队士们对四十六室包庇贵族的行为极为不满,四十六室在舆论的胁迫下终于正式启动对纲弥代家的调查,由朽木白哉带领六番队负责具体执行。这一查,连带着又牵扯出不少被掩盖的恶事来,之前纲弥代家接连有继承人候选被暗杀的事和指使蠕虫之巢囚犯袭击凉真的事也被指向纲弥代立臣。一夜之间,风风光光的分家家主成了恶贯满盈的罪人,纲弥代家也受到牵连,在贵族和平民间的声望骤降,在年后的贵族联合会议上极有可能要被驱逐出四大贵族之列。

  借由这次舆论风波,鼬匿名将中央四十六室试图将蓝染作为武器使用的消息散布出去,将四十六室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最终由其中一位审判官出面表态,保证会把蓝染当做罪犯处理,将刑期的讨论正式提上议程。这样一来,浦原借凉真之手消除蓝染体内崩玉力量的事就成为了"正确",四十六室只能撤回追缉令,所以浦原等人又回到店里正常生活了。

  而这些,都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了,如今风波逐渐过去,游灵廷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凉真听得入神,脸上的表情呆呆的:“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对他而言,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迎接他的却是回归了正轨的世界。不可思议……

  现在听着鼬说这些,凉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鼬——”门外传来佐助的催促声,“还没好吗?“

  鼬扭头回应道:“马上——”

  佐助不会做饭,如果鼬再不去厨房的话今天中午他们三个就要饿肚子了。

  鼬匆忙地起身回到厨房,凉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慢慢消化刚才得到的信息。

  纲弥代立臣死了……终于。

  从离开纲弥代家开始,凉真就在心中与自己做过许多次的斗争,感情上的憎恨让他恨不得与这个男人鱼死网破,可理智又在抑制着内心的冲动。他权衡再三后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方式向纲弥代立臣复仇,但鼬却替他心中那个阴暗的自己实现了愿望。

  他将僵硬的五指缓缓握紧,又渐渐松开。蒙在心头的阴霾也总算是散去了。

  凉真闭上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连同积攒在心中许久的愤懑与痛苦一起。

  屋外,细雪轻轻落下。

  凉真和宇智波兄弟一起吃了一顿午饭,等下午再一起回宇智波家。

  午饭后,雪暂时停了,凉真打算出去散步消食,顺便活动一下许久不动的手脚。鼬自然是要跟着的,佐助不想做电灯泡,留在房间里独自午睡。

  两人没有走远,就在一番队队舍外转了转。销声匿迹一个半月的凉真忽然露面,也算是个小新闻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其他番队去。于是下午,凉真的朋友们不约而同地全都上门了,五花八门的慰问品在房间一角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最激动的当属十番队的两位显眼包乱菊和恋次,两人和冬狮郎一同过来探望,见到凉真就兴奋地要往上扑,果不其然被冬狮郎黑着脸拽开。

  冬狮郎一手拎着一个,虽然是三个人里最矮的,但管教起下属来却是气势十足。

  “….抱歉。”少年闷声道,“回去我会好好教导他们的。“

  凉真摆手:“没事没事,你放轻松点啦冬狮郎!今天可是新年呢!“

  平子带着雏森过来看望,顺便还搬了一沓漫画过来。

  “这些是莉莎让我转交给你的。”平子指了指书,“还有她让我问你今年夏天的cm你要不要去,去的话她顺便帮你买票。”

  “去去去!”凉真双眼一亮,“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去现世的,麻烦队长替我好好谢谢她!“

  其实之前去现世的时候他就想去cm玩了,但是因为后来的突发事件未能如愿。

  “放心,我会转告她的。”平子又扭头去看宇智波兄弟,“你们俩呢?”

  “我去。”

  “……谁要去啊!”

  鼬和佐助的声音撞在一起。

  佐助又补了一句:“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好吧好吧,那佐助君就一个人孤独地待在尸魂界抹眼泪吧。”平子摊了摊手,而后嘴角又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佐助君,莉莎带给凉真的漫画你也可以看看哦,里面有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呢—▁”

  “哈?”佐助露出很莫名的神情。

  一旁的雏森也笑盈盈地说:“我也读了那个故事,确实很有意思呢。”

  佐助:“.…”为什么突然给他推荐漫画啊,感觉有鬼。

  佐助早已不是会对漫画感兴趣的年纪了,但平子和雏森的话却令他不得不在意。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放在书堆最上面的那一册漫画,忽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封面上画的那个叼着大毛笔的金发小傻子……是鸣人?!

  趁着凉真和鼬去送平子和雏森离开,佐助立刻伸手去拿那册书,封面上写着漫画的名字,叫做《NoRUTO》。他大致翻看了一下,然后目光定格在了那个占了几乎半页篇幅的吻上。

  .….十二岁时的阴影被唤醒了。

  佐助硬着头皮确认了一下,漫画里的台词的确都是他说过的话,分毫不差。

  怎么回事?!

  佐助惊疑不定之际,凉真和鼬回来了。他生怕被人看到自己和鸣人意外亲上的一幕,啪地一声把漫画合上了。

  “咦,你已经在看了啊。”凉真没注意到漫画封面上的小鸣人,嘲笑佐助道,“刚才是谁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来着?“

  佐助没理会凉真的嘲讽,直接说:“漫画借我。”他要拿回去研究一下。

  “你拿吧拿吧。”凉真随口道。

  露琪亚是一个人过来的,带了一些凉真爱吃的点心。

  她有些局促地向凉真解释:“大哥还忙着手里的工作.…….所以才没有来。”

  “没关系。”凉真谢过露琪亚,又说,“晚点我自己去找他,我还有事要和白哉说。”

  其实凉真知道为什么白哉没有来。他答应过白哉不会再突然消失,不会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但却又一次食言了。中央四十六室里也有朽木家的人,白哉一定早就知道了他对蓝染下手后陷入沉睡的事。

  这是在闹别扭呢,而且是很难哄好的那种。

  凉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快到傍晚的时候,三人一同向着流魂街出发了。凉真去顺路去六番队找白哉,鼬和佐助就先去商业街买东西,等六点在润林安的出入口集合。

  临近下班时间了,白哉这个工作狂果不其然还待在队里处理事务。凉真敲了敲队首室的门说他来了,白哉不搭理。凉真无奈,只好直接推门进去,白哉头也不抬。

  “我给你带了裙带菜豆腐汤。”凉真上来就开始讨好白哉,“是我亲手做的。”

  凉真会自己做料理这件事听起来就很离奇,但看在裙带菜的面子上,白哉大发慈悲地说:“汤留下,你走。”

  凉真:“……”

  凉真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但赖着不走:“我是来说正事的。”

  虽然白哉不愿意搭理他,凉真还是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听鼬说,你在调查那个人的时候找到了他派人暗杀继承人候选和袭击我的证据是么。其他事我不是很清楚,但在流魂街针对我的那次袭击,应该不是他做的。他想对我动手,是在战后和我见过面之后。”

  战前,纲弥代立臣一直都当他不存在,是谈话拉拢他时遭到了他的冷言拒绝才起了对他下手的心思,这一点凉真是可以肯定的。然而,在白哉着手调查纲弥代立臣后,却忽然出现了证明流魂街袭击是立臣指使的证据,这很奇怪。

  白哉这才抬起头来:“你是说,有人趁着纲弥代立臣名声扫地,把自己做的事也栽赃到他的身上。"

  “时滩。”凉真直接说出他怀疑的那个人的名字,“内斗期间,时滩一直到处做搅屎棍,本来就很可疑了,可偏偏他又总是能把自己撇得一身清。“

  “家主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自杀了,并且背下了杀害其他继承人候选的罪名,而我根本就不打算参与竞争。如今符合继承条件的就只剩两个人,一个是本家家主的幼女,她还太过年少,没有人把她放在眼中,而另一个就是时滩。”

  “白哉,我觉得在调查的时候,不仅要看证据,还要看最终获益最大的人是谁。”

  这是凉真从百年前的虚化实验事件中吸取的教训。

  话说到这里,白哉也明白了。他点头道:“我会重启调查的。”

  凉真笑了笑:“那就好。”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凉真指了指食盒,叮嘱白哉,“记得喝掉啊,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等凉真离开队首室后,白哉才打开食盒,犹豫再三后,还是尝了一口碗里的裙带菜豆腐汤。

  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很正常。

  凉真到踩着点和宇智波兄弟在约定地点汇合,一起回了宇智波家。

  美琴刚好已经忙活完了,正和富岳一起摆盘,回头时看到凉真和两个儿子一起进门,又惊又喜:“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嗯,今天早上刚醒。”凉真显得有些紧张,干巴巴地向夫妻俩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他知道,鼬今天就要兑现承诺了,要正式向富岳和美琴介绍自己。

  凉真浑身上下都很紧绷,感觉心脏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鼬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直接当着富岳和美琴的面握住了他的手。

  凉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看面前两人的反应。

  “爸、妈,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们。”鼬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潜移默化中抚慰着凉真的心,“我和凉真正在交往,今后也会一直作为彼此的伴侣生活下去。”

  凉真感受着从鼬掌心传来的体温,也鼓起勇气开口了:“…….我会好好照顾鼬的,请你们放心。”

  从年龄上来说,他是鼬的长辈,本该是他照顾鼬多一些,但一路走来,鼬也给他了许许多多的关切,总是在替他着想。所以从今往后,他会对鼬更好,更加真挚地回应鼬给他的爱。

  凉真说完后,屋里忽然变得一片寂静。他不由地握紧鼬的手,想从恋人的身上汲取更多的力量。

  最终是美琴先打破了沉默。她露出浅浅的笑容,向两人说:“我很感激凉真先生让我们全家有了

  能够再次团聚的机会,也很感激你能包容和理解鼬。“

  美琴向前一步,分别握住两人的手:“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们能幸福就好。”

  富岳尽管此前已经被美琴念叨了很久,但事到眼前还是有点拉不下面子,抱着胳膊简单地附和了一句:“.….嗯,没错。“

  佐助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畏惧父亲的小孩子了,看到富岳这副样子直接开口反问:“什么‘没错’?"

  被小儿子怼了一句,富岳这才闷声说:“你们两个幸福就好了。”

  佐助这才满意了,拉住哥哥和凉真往饭桌那边去:“还杵着干什么,快点坐下吃饭了。“

  三人背后,富岳小声和妻子抱怨:“.……佐助现在变得好恐怖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我觉得很好啊。”美琴望他一眼,“家人面前你那么在乎那点面子做什么。”

  富岳:“….”美琴也变得好恐怖啊。

  一家人一起吃了顿晚饭,其乐融融。美琴是个很体贴的人,已经完全把凉真当做家人对待,凉真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快九点的时候,鼬和凉真一同离开。凉真和鼬手牵着手,步履轻快。

  “我也带你去见见我的母亲吧,鼬。”凉真望了望漫天的星斗,“…….我想她了。“

  美琴的温柔,让凉真不禁回想起已经过世的母亲,从小到大的许多个与母亲相处的片段时不时在脑海中闪回。他离开尸魂界只有几个月,但对于埋葬在这里的母亲而言,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鼬说:“好。”

  悦子被埋葬在纲弥代家的陵墓里。新年之夜处处欢声,唯有这里依旧寂静。

  鼬和凉真并肩站在她的墓前,静静地听着凉真和悦子说话,讲他们之间经历的种种,讲那个可恨的男人的下场。

  “母亲。”凉真半蹲着,用手指轻轻触着墓碑刻字处的凹陷,柔声说,“谢谢您这样爱我。“

  即便我是个软弱的、怯懦的、一点也不完美的孩子,您却依然给了我全部的爱。

  凉真在心中轻轻诉说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鼬也蹲下来,用衣袖轻柔而仔细地拭去凉真脸上的泪痕。

  “不要哭。”鼬安慰他道,“悦子夫人一定希望你是一直笑着的,凉真。”

  “……我也是。"

  凉真却因为鼬温柔的话语愈发憋不住眼泪了。他干脆直接向前扑到鼬身上,很没出息地越哭越凶,眼泪全糊在鼬的衣服上。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呜呜…….我泪点很低的,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是停不下来啊……!“

  鼬被他撞得坐在了地上,闻言无奈地轻抚凉真的长发:“因为我喜欢你啊。“

  凉真埋在鼬胸前任性地闷声说:“..….这句我已经听过了,换一句。”

  “我爱你?“

  "…哼。"

  鼬只好又换了一句:“你对我而言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也是我唯一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你这不是会说情话嘛。”凉真抬起脸来,被泪水浸湿的眼眸此刻看起来是无比明亮的。

  他微微弯起唇,金眸之中笑意璀璨:“鼬,你也是我的唯一。”

  (正文完)